玻璃瓶落地的脆响在枪声中几乎微不可闻。但紧接着，一道耀眼的蓝光从碎片中迸发，如同超新星爆发。七月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托起，周围的时空仿佛凝固了。子弹悬停在半空，追兵的动作变得极其缓慢，连飘落的树叶都静止在空中。
只有索菲亚还能正常移动。她跑到七月身边，蓝眼睛瞪得大大的。"林博士...你的头发......。"
七月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发梢正散发着微弱的蓝光，与索菲亚眼中的光芒交相辉映。更奇怪的是，她能感觉到墓园里每一个生命的存在——地下的蚯蚓，树上的猫头鹰，甚至远处追兵的心跳...一切都在她的感知中清晰可辨。
"这是什么？"七月惊讶地问。
"记忆共振。"莫里斯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他也被困在缓慢流动的时间中，"你父亲发明的终极武器...能够暂时冻结方圆一公里内所有人的意识...除了共鸣体......。"
索菲亚抓紧七月的手。"我看到了好多线..."她指着空中虚无的一点，"蓝色的线...连着很远的地方......。"
七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起初什么也没发现。但当她集中注意力时，确实看到了——无数淡蓝色的光线从她胸口延伸出去，有的通向远方，有的则连接着索菲亚和...星辰的坟墓。
"那是记忆连接。"莫里斯艰难地移动着，像在黏稠的糖浆中挣扎，"找到主线路...那是通往你母亲的......。"
七月闭上眼睛，让意识沿着那些光线游走。大多数连接都很微弱，但有一条特别明亮，通向东北方向。当她触碰那条线时，无数陌生记忆如洪水般涌入脑海——
林小芸站在实验室里，面前是二十七台培养舱；父亲跪在地上，乞求她停止实验；年幼的星辰躲在通风管道里，惊恐地目睹一切......。
"我找到了。"七月睁开眼，蓝光在瞳孔中流转，"母亲在北极...那里有最大的设施......。"
索菲亚突然尖叫一声，抱住了头。"疼...好疼..."淡蓝色的液体从她鼻腔渗出，"他们在伤害其他孩子...为了维持光柱......。"
七月跪下来抱住小女孩。"坚持住，我们马上就去救他们。"她转向莫里斯，"这状态能维持多久？"
"最多十分钟。"莫里斯终于挣脱了时间减缓的效果，踉跄着走过来，"之后所有被冻结的人都会恢复，而且...你会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
莫里斯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记忆共振会消耗你的生命能量。用过一次后，你的寿命最多剩下...一个月。"
七月愣住了。一个月？这远远不够她赶到北极，摧毁设施，救出那些孩子。但看着索菲亚痛苦的表情，她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带索菲亚去安全的地方。"她将小女孩推向莫里斯，"我去北极。"
"你疯了？"莫里斯抓住她的手臂，"以你现在的状态，连机场都到不了！"
七月挣脱他的手，从口袋里掏出染血的笔记本。"程远在这里写了十八处设施的位置。如果我们分头行动，至少能救出部分孩子。"
墓园边缘的蓝光开始闪烁，像接触不良的灯泡。被冻结的追兵们动作变得流畅了些，子弹继续向前飞行，打在附近的墓碑上。
"没时间了！"七月推着莫里斯和索菲亚向越野车方向移动，"带她走！"
索菲亚死死抱住七月的腿，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不要！我不要离开你！"
七月蹲下身，捧住小女孩的脸。"听着，索菲亚，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她指向那些蓝色的光线，"你能看到它们，对吗？"
索菲亚抽泣着点头。
"我要你记住这些线的走向。"七月轻声说，"然后告诉莫里斯医生，让他带你去那些地方，救出其他孩子。能做到吗？"
小女孩咬着嘴唇，眼中的蓝光闪烁不定。最终，她点了点头，伸出小拇指。"你保证...你也会来......。"
七月勾住那根细小的手指，强忍泪水。"我保证。"
莫里斯抱起索菲亚，最后看了七月一眼。"北极设施在地下三公里处，入口伪装成气象站。"他快速说道，"但你不可能——"
"我会找到办法的。"七月打断他，"现在快走！"
蓝光闪烁得越来越频繁，追兵们的动作几乎恢复正常。莫里斯咒骂一声，抱着索菲亚冲向越野车。七月看着他们消失在树丛后，才转身面对逼近的追兵。
胸口的蓝色印记灼热得像烙铁，她知道共振即将结束。但在这最后几秒，她还有一件事要做。
七月跪在星辰的墓前，将手放在裸露的泥土上。"对不起，妹妹。"她轻声说，"但请再帮我一次。"
泥土下传来微弱的震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回应她的请求。当追兵们的脚步声近在咫尺时，七月猛地将双手插入泥土，一道比之前强烈十倍的蓝光从墓穴中爆发，照亮了整个夜空。
追兵们像被无形的拳头击中，齐齐倒地。远处的引擎声戛然而止，车灯全部熄灭。七月感到生命能量正从体内迅速流失，但她咬牙坚持着，直到确定莫里斯和索菲亚有足够的时间逃脱。
当蓝光最终熄灭时，七月瘫倒在妹妹的墓前，精疲力竭。她的视线开始模糊，但嘴角却挂着释然的微笑。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看到一只苍白的手伸到面前——那只手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熟悉的银色戒指。
"需要搭车吗，林博士？"一个本以为永远失去的声音问道。
第118章 幻影重逢
雨水顺着七月的睫毛滴落，模糊了她的视线。那只戴着银戒指的手悬在半空，修长的手指上还残留着血迹。七月缓缓抬头，雨水冲刷着她脸上的泥土和泪水，眼前的景象却让她呼吸停滞——
程远站在墓前，湿透的黑发贴在额前，胸前的枪伤已经止血，但白衬衫上的血迹依然触目惊心。他的嘴角挂着熟悉的弧度，左脸那个小小的酒窝若隐若现，仿佛从未离开过。
"你..."七月的声音哽在喉咙里，"你不是......"
"死了？"程远轻轻摇头，水珠从发梢甩落，"差一点。但莫里斯在车里留了急救包，护林员帮我取出了子弹。"
七月想站起来，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失血过多和记忆共振的副作用让她眼前一阵阵发黑。程远立刻蹲下身，小心地避开她的伤口，将她打横抱起。
"别说话。"他的声音在雨声中格外清晰，"追兵只是暂时昏迷，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七月靠在他胸前，听到有力的心跳声透过潮湿的衣料传来。这不是幻觉，程远真的还活着。但喜悦很快被疑惑冲淡——如果他一直活着，为什么要让她以为他已经牺牲？为什么要眼睁睁看她经历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
程远似乎察觉到她的疑问，但没有解释。他抱着七月快步穿过墓园，来到一辆陌生的黑色轿车前。车门自动滑开，里面坐着莫里斯和索菲亚。
"惊喜。"莫里斯咧嘴一笑，机械义眼在昏暗的车内闪着红光，"我就说他死不了吧？"
索菲亚扑到七月怀里，小脸蹭着她的颈窝。"程医生回来了！"她兴奋地小声说，"就像童话里的王子！"
七月看向程远，发现他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开车。"他对莫里斯说，"去备用机场。"
引擎轰鸣着启动，轿车在泥泞的小路上飞驰。七月透过车窗看到墓园里陆续有人影爬起，追兵们正从记忆共振的效果中恢复。
"解释。"她紧盯着程远的侧脸，"现在。"
程远叹了口气，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露出锁骨下方一个奇怪的装置——金属圆片嵌在皮肤里，周围布满细小的蓝色脉络，与七月胸前的印记如出一辙。
"记忆稳定器。"他轻声说，"你父亲最后的发明。三年前他偷偷植入我体内，就是为了防止今天这种情况。"
七月的大脑一片混乱。父亲预见到了这一切？那他为什么不直接阻止母亲？为什么要让这么多人牺牲？
"林教授试过阻止。"莫里斯突然开口，眼睛盯着前方的道路，"但他发现得太晚了。'方舟计划'已经渗透到各国高层，单凭他一个人根本无法抗衡。"
轿车驶上高速公路，雨势渐小。索菲亚在七月怀里睡着了，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七月轻抚小女孩的头发，突然注意到她后颈的接口处蓝光闪烁，像是在发送某种信号。
"她在连接其他孩子。"程远顺着她的目光解释道，"索菲亚是第一个成功的中继器，能够维持其他共鸣体之间的联系，即使相隔千里。"
七月想起墓园里看到的那些蓝色光线。"所以母亲需要她...来完成全球范围的记忆共享？"
"不仅如此。"程远的声音低沉下来，"林小芸认为，只有通过索菲亚这样的天然共鸣体，才能实现真正的记忆永生。那些人工培育的孩子...都只是消耗品。"
七月的胃部一阵绞痛。星辰、索菲亚，还有那些素未谋面的孩子，在他们眼中都只是实验材料。而父亲...父亲明明知道这一切，却只能暗中布局，用最隐晦的方式留下线索。
"北极的设施。"七月突然想起什么，"那里有什么？"
莫里斯和程远交换了一个眼神。"核心。"莫里斯最终回答，"二十七处光柱的主控终端。林小芸本人就在那里，等待最后的连接。"
轿车驶入一个废弃的货运机场。跑道上停着一架小型飞机，漆成不起眼的灰色。莫里斯停下车，转身面对七月。
"现在是选择的时候。"他难得严肃地说，"程远可以带你去安全的地方，隐姓埋名度过余生。或者..."他顿了顿，"你们可以尝试阻止林小芸，但成功率不超过三成。"
七月看向怀中的索菲亚。小女孩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锁，偶尔还会抽搐一下，像是在经历什么可怕的梦境。她又看向程远，发现他正凝视着自己，眼中是她熟悉的坚定与温柔。
"你知道我的选择。"七月轻声说。
程远微微一笑，那个曾经让她一见倾心的笑容。"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莫里斯翻了个白眼。"疯子，全是疯子。"他嘟囔着，却从手套箱里取出一个金属箱，"拿着这个，北极用得上。"
七月打开箱子，里面是三支装有蓝色液体的注射器和一个小型引爆装置。"这是什么？"
"记忆病毒。"莫里斯的声音带着几分得意，"我偷偷研发的反制措施。注射后能在二十四小时内免疫记忆共振的影响。"
"只有三支？"
"原料太难搞了。"莫里斯耸肩，"刚好够你们和那小鬼用。"
程远抱起熟睡的索菲亚，示意七月跟上。他们冒雨跑向等待的飞机，舷梯旁站着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护林员。他的右臂吊着绷带，但看起来精神不错。
"你没死？"七月惊讶地问。
护林员咧嘴一笑。"命硬着呢。"他接过索菲亚，"我会照顾好她，直到你们回来。"
七月想说什么，却被程远轻轻拉走。"时间紧迫。"他在她耳边低语，"光柱已经启动了七个，我们必须赶在全部激活前到达北极。"
飞机的引擎开始轰鸣。七月最后看了一眼索菲亚，小女孩在护林员怀中翻了个身，无意识地抓住他的衣角。这个动作让七月想起星辰小时候，也是这样毫无防备地依赖着她。
"她会没事的。"程远握住七月的手，"我保证。"
舱门关闭前，莫里斯突然喊住他们。"等等！"他跑上舷梯，塞给七月一个小装置，"差点忘了这个。"
那是一个老式全息投影仪，七月认出来和父亲书房里的是同一型号。"这是？"
"林教授留下的讯息。"莫里斯的表情变得复杂，"他说...当你真正准备好时，会明白如何打开它。"
飞机滑向跑道时，七月透过舷窗看到墓园方向升起第二道光柱，比之前的更加耀眼。程远的手覆上她的，温度透过皮肤传递。
"休息一会吧。"他轻声说，"到达前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七月靠在他肩上，闭上眼睛。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但她的大脑却异常清醒。太多疑问盘旋在脑海中：父亲真正的计划是什么？母亲为何执着于记忆共享？程远身上的稳定器还有什么功能？
最让她不安的是莫里斯最后的话——"当你真正准备好时"。怎样才算真正准备好？面对母亲的真相？接受自己可能也会变成那样的怪物？还是...做出最终的牺牲？
飞机爬升到云层之上，阳光突然洒满客舱。七月睁开眼，看到程远正凝视着她，阳光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像是古老壁画中的守护天使。
"在想什么？"他轻声问。
七月摇头，突然不敢说出内心的恐惧。如果记忆共振真的只剩下一个月寿命，那么这可能是他们最后的时光。她不想浪费在无用的担忧上。
程远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他抬起手，指尖轻轻描摹她的眉眼。"无论发生什么，"他的声音几乎是一种誓言，"我都会带你回家。"
七月抓住他的手，贴在脸颊上。窗外是无边的云海，而他们正飞向世界尽头的冰雪荒原。那里有她失落的过去，有母亲扭曲的理想，也有父亲埋藏的答案。
飞机微微颠簸，穿过一片湍流。七月突然想起星辰葬礼后的那个夜晚，父亲独自站在阳台上，手里拿着一个类似的全息投影仪。当时她以为那只是悼念亡女的仪式，现在想来，或许他是在为更遥远的未来做准备。
"程远，"七月突然问，"如果我父亲还活着，你觉得他会站在哪一边？"
程远沉默了很久，久到七月以为他不会回答。当开口时，他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我不知道。但我相信，无论他选择什么，最终都是为了保护你。"
飞机继续向北飞行，追逐着逐渐延长的极昼。在遥远的地平线上，第三道光柱刺破云层，与之前的形成三角图案。七月胸前的印记开始隐隐发热，仿佛在呼应那些光柱的召唤。
她握紧程远的手，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而这一次，她不能再依靠父亲的指引，必须自己做出选择——关于记忆，关于人性，关于爱与牺牲的界限。
舷窗外的天空渐渐染上极光的色彩，绿与紫的光带如同舞动的薄纱。在这梦幻的光芒中，七月仿佛看到了星辰微笑的脸，听到妹妹最后一次对她说的那句话：
"姐姐，别哭。我会变成星星守护你。"
而现在，是时候找回那颗迷失的星辰了。
第119章 极地幻影
飞机降落在格陵兰冰原上的那一刻，七月透过舷窗看到地平线上矗立的第四道光柱。这道光比之前见过的都要粗壮，像一柄蓝色巨剑刺破苍穹，即使在极昼的阳光下依然清晰可见。
"气象站就在光柱下方。"飞行员回头喊道，"但地面温度零下四十度，你们确定要在这里下机？"
程远已经穿好了厚重的极地防寒服，正帮七月调整氧气面罩。"我们没得选。"他的声音透过面罩显得有些沉闷，"再靠近会被雷达发现。"
七月试着活动四肢，防寒服限制了她的动作，但至少能保暖。腿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但低温让旧伤隐隐作痛。她看向窗外白茫茫的冰原，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这片冰雪世界莫名熟悉，仿佛在梦中见过无数次。
"准备好了吗？"程远递给她一个登山包，"前二十公里我们得步行。"
七月点头，将莫里斯给的记忆病毒注射器小心地塞进内袋。飞机舱门打开时，刺骨的寒风立刻灌进来，即使隔着防寒服也能感受到那种足以冻结血液的寒冷。
他们沿着绳梯下到冰面，飞机很快起飞，引擎声消失在呼啸的风中。现在只剩下两人面对无边无际的白色荒漠，和远处那根连接天地的光柱。
"跟紧我。"程远用安全绳将两人连在一起，"这里有很多隐蔽的冰缝。"
七月跟在他身后，每一步都在积雪中留下深深的脚印。防寒靴的加热功能勉强抵抗着地面的低温，但面罩很快结了一层薄霜，模糊了她的视线。极地的寂静令人不安，只有风声和冰层偶尔发出的诡异嗡鸣。
走了约莫一小时，程远突然停下脚步。"有情况。"他指向右前方，"看到那些黑点了吗？"
七月眯起眼睛，透过结霜的面罩看到几个移动的身影，距离太远无法分辨是人还是设备。"巡逻队？"
"应该是自动哨兵。"程远调整护目镜的焦距，"林小芸不会在这里布置真人守卫，太容易暴露。"
他们改变方向，绕开巡逻路线。随着距离缩短，光柱的规模越发惊人——直径至少有百米，表面流转着电流般的蓝光，周围的积雪被能量场推开，形成一个完美的圆形空地。
"那不是普通的光。"七月突然说，"我能感觉到...它在呼唤我。"
程远担忧地看了她一眼。"你胸口的印记？"
七月点点头。自从接近光柱，那个蓝色螺旋就开始发烫，像是要烧穿她的皮肤。更奇怪的是，她开始听到模糊的声音，像是许多人在同时低语，其中有个声音特别清晰...特别熟悉。
气象站终于出现在视野中——一个半球形的金属建筑，表面覆盖着太阳能板，看起来和普通科考站没什么不同。但七月知道，真正的设施藏在地下，深达三公里的冰层之下。
"入口在哪儿？"她环顾四周，只看到平整的冰面。
程远从背包里取出一个探测器，屏幕上立刻显示出复杂的结构图。"热能显示下方有大型空间，但..."他皱眉，"没有明显的通道。"
七月突然走向光柱方向，脚步不受控制般加快。"这边。"她指着看似毫无异常的冰面，"这里有东西。"
程远想拉住她，但七月已经跪在地上，扒开厚厚的积雪。冰层下隐约可见一个金属圆盘，中央刻着螺旋形纹路——和父亲怀表上的一模一样。
"需要身份验证。"程远检查圆盘边缘的扫描装置，"我们可能得——"
七月摘下手套，将手掌贴在冰面上。蓝色印记接触到冰层的瞬间，整个圆盘亮起微光，积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机械运转的闷响从地底传来，冰面开始震动，圆盘缓缓下沉，露出一个直径两米的垂直通道。
"欢迎回来，林七月。"机械女声从通道中传出，"身份确认，权限级别：终极。"
程远警惕地抓住七月的胳膊。"这可能是个陷阱。"
"不是陷阱。"七月摇头，声音有些恍惚，"是父亲...他预见到了这一天。"
通道内部是光滑的金属壁，有梯子延伸到看不见的深处。程远先下去探路，安全绳系在腰间，七月紧随其后。下降的过程仿佛没有尽头，通道内的温度逐渐升高，呼吸也不再凝结成白霜。
大约下降了十分钟，梯子终于到了尽头。他们站在一个圆形平台上，面前是一扇巨大的金属门，门上没有任何控制装置，只有一个小小的凹槽。
七月看向程远，后者从脖子上取下一个吊坠——那是父亲留给他的另一件遗物，七月一直以为只是普通护身符。程远将吊坠放入凹槽，严丝合缝。
门无声滑开，刺眼的白光倾泻而出。七月下意识抬手遮挡，等眼睛适应后，眼前的景象让她呼吸停滞——
这是一个巨大的球形空间，中央悬浮着二十七台培养舱，呈环形排列。每台培养舱都连接着无数管线，向中心的能量柱输送蓝色液体。而站在控制台前的，是林小芸。
她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更加年轻，灰蓝色的眼睛在苍白的面容上显得格外醒目。白色实验服一尘不染，银发整齐地盘在脑后。当七月和程远走进来时，她甚至没有转身。
"我算着时间，你们也该到了。"林小芸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正好赶上最终阶段。"
七月向前一步，胸口印记的灼热感几乎让她站立不稳。"母亲...停下这一切。那些孩子...他们会死的。"
林小芸终于转过身，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不，七月。他们会进化。"她指向那些培养舱，"二十七名完美共鸣体，加上你，我们就能实现人类史上最伟大的飞跃。"
七月这才看清培养舱里的景象——每个舱体中都漂浮着一个孩子，年龄不超过十岁，后颈连接着密密麻麻的导线。他们的皮肤下流动着蓝色光芒，与七月胸前的印记如出一辙。
"索菲亚的兄弟姐妹。"林小芸轻抚最近的培养舱，"可惜缺少了最关键的一个。"
程远的手悄悄移向腰间的手枪。"林教授，你已经被包围了。国际刑警和联合国特遣队正在赶来。"
林小芸笑了，笑声在球形空间里回荡。"程远，你还是这么天真。"她按下控制台上的一个按钮，墙面变成透明显示屏，显示着外界景象——冰原上空无一人，只有肆虐的暴风雪。"没有援军，只有我们。"
七月突然注意到控制台旁的全息投影仪，和莫里斯给她的一模一样。"父亲在哪里？"她质问道，"他还活着，对吗？"
林小芸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波动。"你父亲..."她的声音低了下来，"做出了他的选择。"
她走向中央的能量柱，蓝色液体在其中翻滚涌动。"二十年前，我们发现人类记忆可以被数字化存储和转移。你父亲认为这能治愈精神疾病，而我...看到了更宏大的可能。"
七月想起地下室那些大脑标本，胃部一阵翻涌。"所以你拿活人做实验...包括自己的丈夫？"
"是他先背叛了我！"林小芸突然提高音量，灰蓝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删除了我的记忆，带着你逃走了！如果不是组织找到我，我永远都不会知道真相！"
程远趁机向七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分散林小芸的注意力。七月微微点头，继续向前走去。"星辰呢？她只是个孩子，为什么连她都不放过？"
林小芸的表情变得复杂。"星辰...是个意外。"她轻声道，"她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你父亲不得不...采取措施。"
"杀了她？"七月的声音颤抖，"还是把她变成实验体？"
"他试图救她！"林小芸突然激动起来，"但记忆转移出了差错，星辰的意识碎片散落在整个系统中。你知道这二十年来我花了多少心血收集那些碎片吗？"
七月胸口如遭重击。所以星辰并没有完全死去？她的部分记忆还存在于这个庞大的系统中？这解释了为什么索菲亚会说"星辰在哭"，为什么她对墓园有奇怪的熟悉感......
程远突然拔枪射击，子弹精准命中林小芸右肩。她踉跄着后退，却没有倒下，鲜血在白大褂上晕开一朵红花。
"没用的，程远。"她冷笑道，"我的意识早已上传到系统核心。这具身体...只是容器之一。"
七月趁机冲向控制台，却被无形的能量场弹开。她摔在地上，面罩裂开一道缝隙，极寒的空气立刻灼伤她的肺部。
"别挣扎了，七月。"林小芸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像极了记忆中的母亲，"加入我们吧。你可以再次见到星辰，和你父亲团聚...我们一家人终于可以永远在一起。"
程远跑到七月身边，帮她修复面罩。"别听她的。"他急切地说，"那只是数据模拟，不是真正的灵魂。"
林小芸按下另一个按钮，培养舱中的液体开始剧烈翻腾，孩子们痛苦地抽搐起来。"最后通牒，七月。要么你自愿连接系统，要么我强行抽取这二十七个孩子的生命能量完成仪式。选择吧。"
七月看着那些无辜的孩子，想起索菲亚绝望的眼泪，想起星辰临终的颤抖。她缓缓站起身，向能量柱走去。
"七月！不要！"程远想拉住她，却被能量场再次弹开。
"我答应你。"七月对林小芸说，"但有个条件——先放了那些孩子。"
林小芸微笑着点头。"合理的请求。"她输入一串代码，培养舱的舱门逐一开启，孩子们被机械臂轻柔地放到地面。"现在，到中央平台来。"
七月最后看了程远一眼，希望用眼神传达她未说出口的计划。然后她走向能量柱底部的圆形平台，每走一步，胸口的印记就灼热一分。
当她站上平台时，二十七道蓝光从培养舱射出，汇聚在她身上。七月感到无数陌生记忆涌入脑海——星辰第一次学走路的画面，父亲深夜在实验室的哭泣，甚至...母亲抱着婴儿时期的她哼唱摇篮曲的温暖。
"很好。"林小芸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现在，让我们合而为一......"
七月在记忆洪流中挣扎，突然摸到了口袋里的全息投影仪。在意识被完全吞噬前的最后一刻，她按下了播放键。
一道全息影像在能量柱中展开——是父亲。他穿着熟悉的棕色毛衣，眼镜后的目光温柔而悲伤。
"小芸。"全息父亲开口道，"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七月已经找到了答案。"
林小芸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两步。"不...这不可能...我明明删除了所有备份......"
全息父亲继续说着："记忆不是用来控制的工具，而是爱的载体。你扭曲了我的研究，但无法扭曲真相——星辰还活着，就在系统最深处。"
七月突然明白了。父亲留下的不是武器，不是密码，而是一把钥匙——唤醒母亲被删除记忆的钥匙。林小芸颤抖着走向全息影像，灰蓝眼中泪光闪烁。
"林教授..."她轻声呼唤，像个迷路的孩子。
能量柱开始不稳定地闪烁，控制台发出刺耳的警报。程远趁机冲向七月，将她拉下平台。"现在！"他大喊，"注射记忆病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