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请首都歌舞团的五号选手孟莺莺上场,她为我们带来的表演是《杜鹃山》
广播报幕一落,现场瞬间炸了。
“杜鹃山?是我想象中的那个杜鹃山吗?”
“红色芭蕾舞里面能叫杜鹃山的,不就只有那一首吗?”
“但是我不是记得这首杜鹃山,已经绝版了吗?就连胶片都被□□给收录了起来。”
“上次跳的最好的一次,还是张海梅老师跳的,但是她后面因为一场车祸去世后,她跳的杜鹃山就成了绝版。”
“因为杜鹃山的难度太高,她去世的也突然,以至于这一支舞蹈,当时都没有正常的传承下来。”
“这个五号选手叫什么?”
“好像叫孟莺莺,她要跳杜鹃山,莫不是在诓我们?”
“就是,而且这个名字,往年也没听过,也不是首都的天才。”
“我知道她,好像是从哈市文工团那边走后门,才进来的。”
这话一落,现场瞬间轰然一笑,“一个走后门进来的人,还想跳绝版的杜鹃山,这不是开玩笑吗?”
这声音不小,首都歌舞团这边的人就算是想听不到也难。
韩明冰的脸色难看,想要上去理论,却被孟莺莺给按了下来,“不必。”
“跳的好不好,上了舞台就知道了。”
“我要是跳的好,一会他们就会闭嘴。”
韩明冰一想也是,她冲着那群人冷笑一声,“等着我家莺莺一会上台,亮瞎你们的狗眼!”
这话一落,没人相信。
孟莺莺也不理他们,她脱掉身上的军大衣,只穿了一套薄薄的舞蹈服,凉气瞬间扑面而来,她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也跟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深吸一口气,无惧天气的严寒,就那样侧身走出了观众席,沿着中间的窄路,一步步往舞台的后方走去。
“她就是孟莺莺?”
“我瞧着她这身材比例好好啊,完全就是三长一短。”
“嗯,光瞧着身材一看就是跳舞的高手。”
“不过,她不是小地方出来的吗?有没有真功夫,一会她上台了才知道。”
孟莺莺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声,她面色不变,每一步都走的极稳,一直上了台阶后,她走到红色的幕布后面。
安静地等待着外面的音乐节奏。
寒风和冷气灌在身上,这也让孟莺莺的脑子里面前所未有的冷静下来,她仰头看着那从天而降的红色侧幕。
她只有一个念头。
她想赢。
想漂漂亮亮的赢。
就这么简单。
伴随着外面彻底安静下来,音乐前奏也慢慢落下。
连带着礼堂穹顶的灯,也跟着啪的熄灭。
只剩一道浅浅的微光,从红色幕布缝隙透了进来,就那样斜斜的劈开了舞台。
如同一九三零年杜鹃山上的刀锋,将黑暗彻底劈成两半。
安静过后,乐队里面的手风琴师,最先低音响起三个拍子,每拍都踩在节奏上。
咚——哒
咚——哒
咚——哒
好似杜鹃山上的闷雷,滚过碎石,滚过枪管,滚过女战士磨破的草鞋底。
孟莺莺就是在第三拍哒的余烬里出场。
她没穿传统芭蕾舞纱裙,而是一身洗得发白的灰布军装,腰间扎牛皮武装带,左臂缠着一圈红绸。
那红绸虽然不到一尺,却红的像整座山的杜鹃一次全部开完啊。
她没有穿舞鞋,而是赤脚,脚心沾着先前排练留下的松香,像是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霜。
雪白细腻。
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是极致的死寂一样,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看着孟莺莺。
好似通过孟莺莺看到了当年,在杜鹃山上走过的女战士。
孟莺莺立在原地,双脚并拢,先是朝着在场的观众和评委敬了一个礼。
下一瞬间,手风琴声便跟着响起,没有节拍,只有嘶的气声,好似被拉断的肺管一样,场面瞬间肃穆起来。
孟莺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气里带着舞台常年积尘的铁锈味。
那口气顺着喉咙往下,如同一根冰丝一样,也吊着了她的心脏,不让她提前跳出来。
穹顶灯啪地亮了,只有一束,圆的如满月,落在舞台正中间的位置。
其余地方都是黑,黑到甚至能让她听见自己的睫毛在抖。
孟莺莺从侧幕外面走出来,一步,就一步,恰到好处的踏进那一束光里。
她左脚先落下半只脚尖,好像把一根针轻轻插进木头一样,右脚拖在后面,脚背绷成一条直线,膝盖贴着左腿内侧,体态几乎完美的地步。
这是她小时候,在文工团学的贴山站,也是游击队夜里埋伏,最怕膝盖打颤,所以得必须夹紧。
孟莺莺背对观众,肩背纤细单薄。
第一动,就这么简单的一站。
可全场已经没人敢咳嗽。
“她的动作好标准。”
“嗯,我看到了,甚至我感觉光这个开头,要比胶片上面的张海梅老师,还要扎实几分。”
“这话你怕是高看了,刚开始呢,往后接着看。”
台上孟莺莺终于动了,她踩着密集的鼓声,单腿后射足足有九十度,平直如一枪杆。
另外一条腿深蹲到脚贴臀,射雁蹲后紧接着便是迎风展,却在鼓声落下的下一秒突然收肋。
整个人折成一座反弓桥。
后脑勺贴地。
这并不是古典芭蕾的桥,而是山区游击队员夜行时,贴地听声音的反耳弓啊。
观众席里是嘶地抽冷气的声音。
“反弓桥!”
“老天爷,她竟然把反弓桥给跳出来了。”
“这是什么?”
有人还不知道,毕竟,杜鹃山这一首舞蹈本身就是比较冷门,甚至是绝版的那种。
“杜鹃山里面有两个最难的动作,第一个就是反弓桥,不止要身体柔韧度能达到一百八十度,而且还要同时保持高度警惕,你自己看她那个反弓桥的动作,本身就是违背身体方向啊。”
“更难的应该还在后面,悬崖跳,反弓桥之前也有人学会过,但是悬崖跳真的太难了,许多人都是走在这一步失败后,这才导致杜鹃山这一首舞蹈,不得不被封存。”
“她能跳出来悬崖跳吗?”
没有人知道。
舞台上孟莺莺专注的沉浸在自己的状态里面,她踩着鼓声,足尖连续七个小碎步,这是——杜鹃啼。
她的每一步踩在鼓沿上,步幅相差的距离甚至不到两厘米,却能准确的落在鼓点的节奏上。
第七步还未彻底走完。
她突然停顿下来,啪地一下子打开了左腿,这是一百八十度——旁腿扳控。
当她的扳控高度停留在四排的时候,她的上半身却同时做着仰胸回环。
这个动作需要太过用力,以至于她的整个胸腔都被打开到极限,锁骨几乎平行地面,颈椎也跟着一起后仰。
使得她的灰布领口,都被勒出喉骨锋利的三角。
评委席最年长的陈团长,唰地一声把钢笔杵进地板,人往前冲了半步,她面露震惊,回头说道,“这这是海梅当年的回环扳控,这是回环扳控啊!”
“除了张海梅之外,没有人在能做出来啊!”
“杜鹃山之所以成为绝版舞蹈,外人都说是悬崖跳难,但是在我看来不是的,最难的是回环扳控,这个对身体的柔韧度和控制力极高,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成为高度截瘫的人。”
但是此时此刻,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孟莺莺竟然把张海梅的招牌动作,给复刻了出来。
更甚至,还有一种青出于蓝而胜于的姿态。
这怎么能让陈团长不震惊啊。
“她是哪里人?”陈团长又迅速回到自己座位上,“我要这个孩子的资料。”
“小张,你现在立刻马上出去,帮我把这孩子的资料拿过来,我要在五分钟内看到。”
这个孩子是天才。
绝对是天才。
顾小唐是天才,但是面前这个孩子也是,甚至,陈团长在想比起精神亢奋的顾小唐。
舞台上的那个姑娘,才是最冷静的。
她用着最平静,冷静的姿态,跳出了绝版的舞蹈动作。
在场的人还有些疑惑,不明白陈团长为什么会这般激动。
因为在场的人,能够懂得杜鹃山的人并不多,很不巧陈团长她便懂。
因为她曾经和张海梅是最好的朋友。
张海梅离开后陈团长也曾想过,让人把她好朋友的拿手绝活舞蹈给传下去。
但是没有。
接连着好多年都没人能够跳出来杜鹃山,陈团长担心连带着那仅剩的胶片,也会被浪费了去。
便向上级提议把杜鹃山彻底封存起来。
却没想到在今天,在此时此刻,在舞台上她再次看到了杜鹃山重出江湖。
所以陈团长哪里能不激动啊。
“她这么厉害啊?”
有人小声地问。
“废话,你没听到陈团长说的,上面那位小姑娘把绝版的杜鹃山都给跳出来了。”
“这就相当于怪才了。”
“她顾小唐是厉害,但是她跳的也是大家耳熟能详的舞蹈,但是舞台上的那位,却把绝版的舞蹈跳出来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
反应慢的还没弄懂。
“那以为她的记忆力和天赋,绝对是一流的,绝版的舞蹈是不能对外出借的,你说她是在哪里看到的这首舞蹈?并且复刻了出来。”
“文化局!”
“对,我们都知道文化局封存的胶片,是不被允许带走的,就连看也只能在文化局宣传室看,并且机会只有一次。”
“舞台上的孟莺莺吧,她应该就看了一次,就把这首绝版的杜鹃山给复刻了出来。”
“她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天才啊。”
——嘶。
一口凉气
“光听着就觉得她好强啊。”
旁边杨洁在此刻,也跟着欣慰起来,“莺莺的努力没有白费啊。”
“这里面还是有人识货的,一下子就看出了莺莺的天赋来。”
所有人都在高兴。
唯独周兰香却开始担忧起来,“老师,孟莺莺太厉害了。”
“她的分数到最后,会不会超过顾小唐啊?”
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台上。
唯独, 原先还热闹甚至打算提前开庆功宴的中央芭蕾舞团,所有人脸上都是笑容惨淡。
“如果孟莺莺真的拿了第一,老师要是知道了——”
他们简直不敢去想这个后果啊。
林如鹃有一句挂在嘴边上的话, 她只要第一,不要第二。
但凡是她们拿了第二回 去, 所有人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这一刻中央芭蕾舞团的所有人,面容都是惨淡的,甚至跟着老天爷许愿起来。
一定要保佑孟莺莺在跳舞中出错啊,只有这样她才有可能和冠军失之交臂。
可惜,老天爷并没有听到他们的许愿。
更甚至, 台上的孟莺莺跟着音乐的节拍,她的姿势越来越快,翻转的越来越多。
四肢舒展,眉目轻灵,灯光打在她身上, 在这一刻,她在舞台上的跳舞, 是一场绝对的视觉盛宴。
又美又飒。
“好!”
人群中爆出一阵又一阵热烈的掌声。
原以为孟莺莺的回环扳控已经是极致, 却没想到伴随着手风琴的长音骤停,只剩一支孤零零的唢呐吊着高音, 但是那声音却没有丝毫被压制。
反而有一种震惊全场的感觉。
才是所有乐器的灵魂。
它不需要任何伴奏, 它就能响彻灵魂。
在场所有人都跟随着唢呐的高音, 看向舞台之上。
舞台中间后方是一个两米四的木台, 孟莺莺足尖碎步,一路后退过去。
当看到她这个动作,所有人都知道杜鹃山最难的动作,悬崖跳要来了。
以至于整个观众席, 瞬间安静了下来。
不,应该说是死一样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凝聚在孟莺莺身上。
此刻,孟莺莺背对观众,双臂背后开始反剪,绑在身后的红绸自己打成一个死结。
她没用到任何助力。
当唢呐飙上最高音,孟莺莺站在两米四的高台之上,宛若一只俯冲的杜鹃鸟。
她整个人从木台倒栽葱冲下。
下面所有人都跟着尖叫起来。
“她不要命了吗?”
“两米四高台俯冲下来,头会朝地,若是一点意外出现,她就会皮开肉绽,以极为惨烈的方式开瓢。”
“疯子。”
“她是一个比顾小唐还疯的疯子。”
在这一刻,所有人都忍不住站了起来,他们齐齐地看着高台之上。
评委们目不转睛。
杨洁一脸担忧。
韩明冰满是害怕。
吴雁舟有些后悔了,她当初或许不该把孟莺莺这个孩子,招进来首都歌舞团的。
起码,这样她还能保住一条命,而不像是现在这样,把生命放在了舞台之上。
在这一刻,甚至连主持人都喊来了保卫科的人,他们打算在孟莺莺出事的那一瞬间,就把她给抢救出来。
但是没有。
和大家想象中的惨烈方式并没有出现。
孟莺莺从两米四高台上俯冲下来后,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倒栽下去,头破血流。
然而想象却与事实相反。
孟莺莺在空中七百二十度后翻,两双腿保持并紧的剪刀绞,落地前一瞬,红绸啪地自行崩断,借着断绸的反向力,她硬生生把落点从膝改成半脚尖。
“咚——”
地板发出闷鼓声,脚尖因惯力砸向地面,木屑炸出一朵褐黄色的土烟花。
评委席第一排的陈团长,唰地一下子站起来,膝盖撞到前排椅背,金属椅背发出脆响,她却浑然不觉——
她语气震惊,带着几分惊愕,“这、这不是悬崖跳,她用的是坠崖绞,也是空军转体里面,最高阶的自杀式动作啊。”
她出了评委席,企图离舞台更进一步,果然,这一次她看清楚了。
以至于陈团长一个劲地喃喃,“就连我们这些老家伙,当年年轻的时候都不敢这样跳,唯独敢跳的就是海梅了,她当初为了让杜鹃山这一首舞蹈更加完善,她也想把悬崖跳改成悬崖绞,但是她失败了,这个难度系数太高了,后面她退而求其次,这才用上了悬崖跳。”
接着,她话锋一转,震惊地看向台上,“这个插曲只有我们这些当年的老家伙才知道,杜鹃山里面悬崖绞比悬崖跳更贴合一些,但是我们从来没有往外说过。”
“孟莺莺是怎么知道的?”
她几乎条件反射地去看杨洁和吴雁舟。
杨洁摇头,“别看我,陈南,当年张海梅跳杜鹃山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中央芭蕾舞团。甚至,我都不在首都,我更不会知道你们当初的商量和练习了。”
陈团长又去看吴雁舟,“你也别看我,我更不知道了。”
“这种事情应该只有你们亲近的人才会知道的。”
因为杜鹃山对外版本最难的地方,就是悬崖跳。
而悬崖绞这种细节,或者说是更高难度的地方,也只有当初经历的人才知道。
“那她是怎么知道的?”
陈团长想不明白。
杨洁侧面提醒道,“有没有可能是她自己悟到的?”
“陈南,我说过我的这个徒弟,她天赋是绝对的出挑。”
“她不光能够过目不忘,她还能够根据舞蹈的缺点,自己来改编完善做到更好。”
这已经不是天赋了。
这是创造力。
一个拥有创造力的学生,这才是最恐怖的。
陈团长听到这话,她喃喃道,“孟莺莺这个孩子,太厉害了。”
别人还是学习阶段,而她已经走向了创新的路子。
更甚至,她还能完善到更好的地方。
这一点真的好恐怖好恐怖。
有人咽口水。
“陈团长,你会不会高估了她啊?”
“她到底是小地方出来的一个孩子而已。”
陈团长摇头,她目光紧紧盯着舞台之上,语气凝重,“不,是我低估了她。”
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乐队里面的唢呐逐渐从高音慢慢落成低音,紧接着,手风琴的长音开始慢慢接手。
是一种温和的音调,在周围传开。
好似杜鹃花开了。
杜鹃花开这是杜鹃山的最后一个动作。
孟莺莺还在半跪着,她的右膝抵着地板,左膝呈半弓,灰布裤子的膝盖早已经磨出了阵阵毛边。
此刻上面还沾着些许木屑。
当乐队手中的手风琴呜呜音调推到第三秒的时候,她的右手先动——
不是芭蕾舞中的兰花手,而是山里人摘花的姿势,是拇指和食指并成小钳,慢慢伸向地面,
像要去掐一朵看不见的花茎。
摘到后,她神色轻松,左手五指全开掌心向上,就那样去托着那朵并不存在的花。
低头轻轻地嗅了片刻,满脸喜悦。
那是闻到花香后的满足和高兴。
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在这一刻,明明是什么都没有的舞台上,但是跟随着孟莺莺的动作,他们好像真的看到孟莺莺此时此刻,在摘花也一样。
“杜鹃山。”
“这才是完整的杜鹃山。”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先爆喝了一句,“好一个杜鹃山。”
“孟莺莺!”
“孟莺莺,你跳的太好了。”
一声高过一声的浪潮,几乎要把孟莺莺给淹没了进去,她起身站立,踩着音乐的尾音,冲着下面的人微微鞠躬。
这才足尖点着碎步,从舞台中间退到了舞台的侧幕后面。
伴随着她的离开,那些雷鸣般的掌声,却跟着越发热烈了几分。
经久不散,以至于在礼堂内都传出了一阵长长的回响。
评委席上。
陈团长率先反应过来,“我给她十分。”
“她值得十分。”
见大家都看过来,陈团长还认真道,“我见过海梅跳的杜鹃山,但是我得承认,海梅跳的杜鹃山不如孟莺莺跳的。”
“不止我要承认,你们也要承认,当年海梅跳杜鹃山的时候就曾艳惊四座,而现在孟莺莺跳杜鹃山,完善了她当年没做到的地方,所以我给十分,那是孟莺莺得知无愧。”
这话一落,其他人面面相觑,“满分太高了,虽然孟莺莺的能力很强,但是给满分学生也会骄傲的。”
“这样吧,我给她九点九分,少的零点一分是她未来的上进空间。”
“我也给九点九分。”
“我给十分。”
随着五个评委打完分后,唱分员便瞬间跟着统计起来。
下面观众席。
孟莺莺穿着薄薄的舞蹈服,一路走了过来,在舞台上跳舞的时候还不觉得冷,这会下台后,那一阵阵冷风灌了下来,浑身的鸡皮疙瘩便跟着起了一身。
她刚从侧幕台后面下来,杨洁便拿着军大衣,在旁边等着了,“快穿上。”
军大衣披在身上瞬间抵挡了寒风的侵袭。
孟莺莺总算是不哆嗦起来,“老师。”
她看向杨洁眉目盈盈带笑,很是柔美。
尤其是在舞台灯光的照耀下,她整个人好似被镀上一层柔和的光。
饶是杨洁都有片刻的恍惚,“莺莺,你在比赛舞台上完成的很好。”
孟莺莺要的也不过是这句话,她微微一笑,披着军大衣人有些冻僵了。杨洁拿了她的棉鞋过来,蹲下来给她穿上。
这一次孟莺莺没有拒绝,跳舞的时候不觉得冷,当快要结束的时候,那零下的冷气就往骨头缝里面钻。
身体的关节都给冻僵硬去了,这会如果杨洁不给她帮忙,她蹲都蹲不下去。
杨洁给她穿好,便关切地问,“好点了吗?”
孟莺莺点头。
杨洁领着她下去,吴雁舟也去打了两个热水瓶过来,是用输液瓶做的,里面装满了热水,便成了一个暖炉子。
孟莺莺握着暖水瓶,这才觉得多了几分温度。
“莺莺。”
她一过来,韩明冰她们便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你刚在舞台上的表演,实在是太精彩了。”
他们不是没看过孟莺莺平日的排练,但是平时的排练远远不如,比赛时在舞台上的精彩。
甚至可以说,这两个完全不在一个维度上面。
孟莺莺笑了笑,她坐了下来。
韩明冰探头过来,“你们说,一会评委席的人打完分后,莺莺的分数,会不会比顾小唐还高啊?”
孟莺莺上台之前,顾小唐是所有人的阴影,但是孟莺莺上台之后。
孟莺莺成了所有人的阴影。
更甚至高不可攀的存在。
韩明冰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的了,胡红英不确定道,“反正我是觉得莺莺是比顾小唐还跳的好的。”
“我觉得莺莺跳的有美感,而顾小唐跳的像是一个疯子。”
虽然顾小唐跳的战马嘶鸣,每一个动作都很完美,但就是这种完美才让人有些压抑。
“猜什么,等一会就知道了。”
吴雁舟打断了她们,给孟莺莺递过来了一搪瓷缸的热水,“先喝点热水暖一暖。”
“如果一会公布分数的话,按照我的猜测你大概率是第一,接下来还要上台领奖的。”
到时候又要把军大衣给脱掉。
孟莺莺嗯了一声,抱着搪瓷缸小口小口的喝着,热水从嘴里暖到胃里面,很快冰凉的身子就跟着暖和了起来。
和大家的紧张不一样,孟莺莺倒是很冷静,因为她已经做到了极致,接下来的打分,就不是她个人可控的了。
她喝着热水,安静的等待着结果。
此刻,评委席的打分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我不管,我就打十分,我不会改的。”
“我也是十分。”
“那我就还是九点九分,不在改了。”
见大家再次把分数确定出来后,记分员便开始统计起来,“去掉一个最高分十分,去掉一个最低分九点九分。”
“最后得分——”
记分员没有把分数说出来,而是写在纸上递给了陈团长,陈团长看到后瞳孔缩了下。
她把那分数给单独收了起来。
“这分数我来上台公布。”
看的出来,孟莺莺最后的得分已经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了。
陈团长提出上去公布分数,自然没有人反对,她作为这次比赛评委的中流砥柱,算是排在前面的人了。
陈团长上台后,她手里拿着一个喇叭,冲着下面挥了挥手,下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大家都跟着看向台上。
陈团长拿着评分表,她微笑着看着台下,“我知道大家都很想知道孟莺莺同志的得分是多少。”
“同样的,我也想知道。”说到这里,她语气顿了下,“说实话,刚看到评分表的时候,我也很震惊,震惊什么呢?”
下面的人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陈团长微微往喇叭后面仰了下,拉开了和喇叭的距离,这样发出的声音,就不会再刺耳了。
“震惊的是这是我入行二十五年来,见过最高的分数。”
这话一落,现场瞬间哗然下来。
“陈团长,不要卖关子了,孟莺莺同志到底是得了多少分?”
这么多人的分数,唯独只有孟莺莺的分数是保密的,其他人的分数,都是直接公布出来的。
陈团长也不在卖关子,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上拿着的评分表,她穿过人群,目光紧紧地放在孟莺莺的身上。
四目相对。
陈团长微笑着说,“孟莺莺同志的得分,去掉一个最高分十分,去掉一个最低分九点九分。”
“最后得分九点九九分。”
这话一落,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雷鸣般的掌声传开,震的礼堂的喇叭灯都跟着乱晃。
观众席最先炸起来——
“九点九分,天呐,这是红星杯比赛举行一来最高的分数吧。”
“陈团长不是说了吗?这就是最高的分数了。”
“那岂不是说孟莺莺,她打破纪录了啊。”
“孟莺莺!九点九九!”
“比顾小唐还高零点零七!我的老天爷!”
“她的这个分数绝对可以载入历史了,这也会让今后的红星杯比赛参赛选手,带来无限的压力。”
“是啊,光听着这个九点九九分就让人绝望啊。”
几家欢喜几家愁。
隔壁中央芭蕾舞团的周兰香,她们脸色瞬间惨白了下去,“九点九九分,比顾小唐还高。”
“我们完了。”
“要是让老师知道,我们丢了冠军,不止顾小唐,我们所有人都完了。”
周兰香几乎要绝望了起来,她不明白顾小唐都已经,快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才获得的那个高分。
怎么就这么容易就被孟莺莺给打破了去。
中央芭蕾舞团这边一片惨淡。
隔壁,首都歌舞团却是一片欢腾。
杨洁第一个站起来,她的手掌被拍的红的发麻,眼眶却先红了——
这是她离开首都十一年后,再次登上冠军的舞台。
而且还是红星杯比赛的冠军。
她带出来的这个小姑娘,用绝版《杜鹃山》把首都天花板捅穿了!
想到这里,杨洁猛地转身,她看向孟莺莺,眼眶湿润,“莺莺,你做到了。”
她比谁都知道,孟莺莺为了这个冠军,她付出了多少。
悬崖跳摔了不下一百次。
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的皮肉。在临上场前,顾小唐又获得了那么高的分数,她在用生命跳舞,这也让所有评委都为她侧目。
顾小唐的高分就如同一把利剑一样,悬在所有人的头顶上。
更悬在了孟莺莺的头顶上。
因为她是顾小唐之后才上去参赛的那个人,而顾小唐的这个压力,也直接让孟莺莺在舞台上,不得不变换了更难的动作。
她把悬崖跳改成了悬崖绞。
这也成了孟莺莺的绝杀,更是她获得高分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