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月当时偷看的起因是,那天她观察到,沈时卿的秘书给副总裁办递去一封信,不久后沈时卿出来时,眼睫低垂,眼眶微红。
她从小到大,从未在沈时卿身上见过如此脆弱的氛围。
她好奇,好奇沈时卿的弱点是什么。
薛月等沈时卿的秘书再次按指纹、进去递文件时,直接厚脸皮地尾随着秘书挤了进去。
秘书知道薛月明面上是卿总的妹妹,表面保持客气,“薛小姐,这里是卿总办公室,您进来是要?”
“哦,我进来是看看姐姐在不在,想给她送点东西吃!”那时,薛月一边表面无害地晃了晃手上的蛋糕,一边径直走向沈时卿的办公桌前,目光搜罗着。
电脑前那封来自m国加州地址的信件,立马印入她眼帘,信纸压在拆过的信封下。
秘书还是觉得随便来卿总办公桌前不妥,刚要制止,便听到薛月说,“没事,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我放下蛋糕就走,这边应该也没有什么私密文件吧!”
秘书一想,外面确实没有私密文件,待会自己出去时,直接把她带出去好了,于是背对着薛月,把手上的资料放在柜子里。
薛月见缝插针,飞快用手机拍下信封、信纸、以及还有一张压在最底下的照片。
她偷拍完,又问秘书,卿总什么时候回来?秘书转头回答,可能会比较晚。
于是薛月一脸遗憾,“哦,那蛋糕可能会化掉,我晚点再去买个新的给她。”
便飞速出去了。
她出去后,仔细看手机,这封信内容很简单,无非是说作为邻居,拍下那张照片的原因。
照片上,是一个男人在出神看一栋小楼的侧颜。男人长相温润挂,颇有文雅翩翩的气质。
薛月强烈的直觉,照片上的男人,肯定和沈时卿是男女关系。
她记住了加州奥城那个地址。
两天前,薛月和王飏来到奥城的时候,灵光忽闪,“王飏,陪我去一个地方看看吧。”
王飏想了想便答应了。
反正这次行程又不赶,而且……他和薛月前一天,才度过了亲密无间的一晚。
正是他上头的时候。
对比着照片,到达那栋小楼时,他们看到门是开启的,于是直接偷偷私闯进去,发现里头有华人保姆在打扫卫生。
保姆看见不速之客,很是害怕,薛月假意笑了笑,道:“阿姨,别怕,我们是这屋子主人的朋友,看见门开着,以为主人在呢。”
保姆反应过来:“哦哦,你们是沈先生的朋友啊?他吩咐我给这个屋子打扫下卫生呢。”
薛月闻言,嘴角扯出隐秘的弧度,试探道:“沈煜啊?他现在不在吗?”
保姆摇摇头:“沈先生不在,可能过一两天过来。”
她笑意加深:“那可惜了,我晚点再来找他吧。”
出去时,她目光幽然,皮笑肉不笑:
“王飏,你说多带个人上岛,拿去当试验品,怎么样?”
王飏盯着她,片刻道:“可以,但是只能这一次,下不为例。你要我怎么做?”
“守在这里,和我保持通讯。至于岛上的事,我先去处理。”
对薛月而言,通讯的内容自然是接二连三的开盲盒surprise,不仅逮到沈煜,还逮了沈时卿和盛栀。
——滴。
灰冷调办公室的门,被虹膜识别开启。
沉斌背手走进来,面色一如既往森冷。
“薛月,你把王飏叫去了哪?”
薛月站起来,面无异色:“他啊,快来了啊。”
沉斌冷笑:“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我警告你,你自己带进来的人,自己负责处理好,出了什么岔子直接杀了。你也知道,我昨天刚处理了一个内鬼,没空理你。”
“好的,”薛月缓缓笑开,“爸爸。”
沉斌听着这声称呼,眼角抽搐了一下,随之从鼻腔哼出一声讥哂,
他边转身边扔下话:“王飏不在,有事情不懂,你可以问萧斯。”
薛月想起了和王飏在一起时,听到的吐槽,问:
“你怎么不怀疑萧斯也是鬼?”
沉斌停下脚步,“这还用你说吗?萧斯他跟了雷蒙德这么久,身上有很多利用价值,没到用完时,不能动他。”
雷蒙德,混血m国人,背景隐秘复杂。
在这座岛上,雷蒙德是沉斌的合伙人。
薛月从王飏那得知,沉斌和雷蒙德两人,表面和谐,实际利益牵扯复杂,最近两年矛盾加深,两个阵营更加泾渭分明。
所以,这座岛屿上的核心实验室人员、管理人员,
明里暗里,都不得不站队。
而萧斯,跟了雷蒙德四年,又明面上倒戈到沉斌阵营两年。
王飏一直诟骂萧斯,说萧斯是个两头吃的双面间谍。
此时,岛屿另一头,研究室。
“萧斯,关于沉斌,只有这些信息吗?”
坐在上座的雷蒙德抽着雪茄,一双棕蓝眼睛冰冷如铁,犀利地看着在地上抽搐的萧斯。
地下的男人花衬衫、牛仔裤,他五脏六腑像被虫子啃噬、撕咬,一张桀骜不驯的深麦色粗犷脸庞已然扭曲,
萧斯一边挣扎,一边咬牙断断续续道:
“当然,您也知道、沉斌很狡猾……我只去过一次他的港岛工厂,没什么异样,我会继续取得他的信任,直到……达成我们的目标。”
雷蒙德不说话了,静静地看着萧斯痛苦挣扎。
半晌他问:“萧斯,让你变成这样,你恨我吗?”
萧斯哼笑一声,额角在冒汗,脸上却是浪荡的无所谓:
“有什么恨的?我自找的呗!老大,我服的从来都是你,反正只有你有解药,有解药,我就永远听你的话!
沉斌那个狗杂种,配当我老大吗?只要我拿到他的实验数据和完整配方给您,我就弄死他!”
雷蒙德吩咐手下:“给他注射解药吧。”
针尖入肉,萧斯身上的痛苦慢慢减轻。
他倒在地上,大肆喘气,嘴角是微不可察的讥讽弧度。
——我就永远听你的话。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才配他这么做。
那个人是他的老师,当年在系统内,她教了他很多东西,射击、战术、处事……
十四年前,她死了。
怎么会不恨?
他巴不得把这座岛炸了。
巴不得有人来和他一起,用枪把这些人都毙了。
已至黎明,货轮快速驶向岛屿。
薛月拿着通讯仪器,看向窗外海面上驶近的船。
她笑得恶劣:“王飏,要上岸了,给他们灌点水吧,清醒一下。”
货轮舱底部,三面白壁、一面铁栅栏的狭小空间。
盛栀倚着靠壁小睡,被海水灌入的声音乍然吵醒。
之所以睡得着,是因为事已至此,不如想开点保存体力。
反正生死有命。
她和沈时卿、沈煜从陆地集装箱被推下来后,就被快速带上这艘造型独特的货轮,分别被关入货轮底层、只容纳一人的铁笼里,往大洋行驶。
他们所被囚禁的这一层,放眼望去都是一人间的简易铁笼,空气沉闷。这趟除了他们,没有其他人。
昨晚一进来,沈时卿断定,这艘货轮表面上运输货品,实际上长期在暗地进行某种人口贩卖交易,或者运人去做更隐秘的勾当。
三人都已经发现脚下开始灌入的海水,他们互相看不见对方,但可以听到彼此声音。
沈时卿和沈煜的声音传来:
“盛栀?”
“盛栀你醒了吗?”
盛栀凝思片刻,提高音量:“你们水性怎么样?”
沈时卿没怎么睡着,她水性不佳,眼下看着海水,有点焦躁不安:“不太好。”
沈煜眼圈乌黑,一晚上悔得肠子都青了:“还行。”
盛栀听出了沈时卿话里对水的恐慌,安抚道:
“时卿,放轻松,现在按我说的做……”
她有条不紊传授了一套提高在水下静态闭气时间的方法。
失忆后,盛栀看之前的演出视频,得知自己跳过水下敦煌舞。
水下舞一镜到底,时长不短,全程需在水下睁眼跳舞、控制身体和表情,对水性要求较高,她受过对应的训练。
幸好在港岛那时,她在浅水湾游泳池也潜了一下,熟悉了自己独特的闭气方式。
沈时卿预习完毕后,海水已经灌到膝盖。
等水涌到下巴的时候,盛栀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刹那间,铁笼像是被开启了某个开关般,倏然直直往斜后侧倾倒。
盛栀的脑袋撞了一下舱壁后,整个人直接横沉入水!
她很快反应过来,抓着铁栅栏,调整节奏,进行静态闭气。
如果没有其他干扰项,盛栀还能保持淡定。
然而,刚才脑袋撞的那一下,让她的头猛然像是被收紧的缰绳勒住,愈来愈紧绷,
加之入水的那一刻,宛如一阵电流横贯头部,烧灼拉扯着每一根神经!
脑中微妙闪烁着陌生又熟悉的画面。
她的意识,开始支离破碎。
此时,相隔2海里多的海域。
谢北聿在终端上早已彻底失去定位信号。
黑钻里头是定位芯片,在陆地上还可以追踪到港口,他们少量人用最快的速度入海。一到大洋,定位信号立马气若游丝,聊胜于无。
船舶借助AIS系统航行,谢北聿借助高倍望远镜一路追踪和排查,已锁定那艘货轮,一路追赶,包括观察到船即将停靠的那个岛屿。
他黑眸沉沉,对着对讲器道:“余音,按照既定方向,可以加快了。”
船舶驾驶舱的余音立马回复:“oK。”
余音是余声的亲弟弟,早年水手出身,最擅长当舵手。事发时人就在隔壁州,整顿了下立马来增援。
余声在船舶另一头,用望远镜观察海面情况,不一会儿,看到1海里外,一艘小型改装舰船正朝他们方向驶来。
船上所有人都持狙击枪,他们从对讲器里听到谢北聿的指令,“警惕前方,掩护自己。”
从昨晚到现在黎明,谢北聿没合眼过,一路观察判断情况。
这里是大洋,如果目的地是无名岛,他料得到可能会发生些什么。
——砰!
果不其然,一道远程狙击枪子弹呼啸而来,打碎了这船的舱窗。
“余音,放慢速度,同时调转方向。”
“好。”
谢北聿晓得,他们正在进入对方的警惕范围,这一枪其实是震慑加驱赶。
而他刚才加快速度,也是试探。
须臾,余声又在对讲器听到谢北聿果断的声音,“我先走一步,你们等我消息。”
“我一起去。”余声斩钉截铁回复,她明白,
谢北聿这是要下海水、直接游到岛上。
是出于对盛栀的安全考虑,为避免打草惊蛇,摸清情况再做下一步决策。
他闻言问:“你水性?”
余声迅速答:“很好,放心不会拖累你,海上有风险,路上还有个照应。”
一想起盛栀就在她面前被劫走,又被另一帮人劫到海上,余声就气得咬牙切齿,心中还有深深的愧疚。
一切以轻便为主,快速补充能量后,专用防水袋里只装了枪和弹,谢北聿还塞了一件东西进去。
壁舱退水的时候,盛栀不受控制地猛呛了一下。
沈时卿和沈煜在另一头呛得更厉害,沈煜刚才一瞬间更是觉得今天他们要直接死在这里。
沈时卿咳嗽不停,末了在那头狠狠道:“这次要是能活着,我要把放水的人杀了!”
沈煜焦急喊道:“盛栀!听得到我说话吗?盛栀?”
时间仿佛凝固。
盛栀睁开眼。
电流依旧拉扯着每一根脑部神经,而刚才在水里的混沌感正慢慢消失,
空白了几秒后,迷雾似散。
真实清晰的意识,正缓缓流淌、回拢。
——“我们暧昧?我和她玩玩而已,何必认真?”
——“你叫盛栀,我叫谢北聿,我俩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所以,你会叫我聿哥。”
从小在沈家的记忆、和沈煜断联、
扫墓回程上的车祸、在裴泽医院醒来时的画面,
以及,后来和谢北聿的一切,
京城、港岛,
一一浮现在她脑海。
盛栀眨了眨眼,脑中闪过一道光。
一切似乎如梦初醒。
她想起的,不只是这些。
此时此刻,此番场景,盛栀随之想起的、拼凑的,
还有她在十几年时间里,慢慢了解的、搜罗的,关于盛怀蓁和齐瑾宣的碎片,关于他们的各种隐秘手札和备忘录,关于十四年前他们牺牲的细枝末节。
盛栀忍不住笑了笑。
真是应景啊。
在最有生命危机的时候,让她恢复记忆。
沈煜给她耳垂上挂的定位耳钉,刚刚已在水中遗落,她猜想大洋上的信号肯定也不行。
“盛栀?你别吓我?!”
“栀栀?!”
沈时卿和沈煜询问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
“我在。”盛栀平静回答。
她感受着速度变缓的船舶,正要停靠岸边。
大洋无名岛。
岛岸上,海水不断拍打嶙峋的黑色礁石,礁石在晨光熹微中宛如绵延成乌泱泱的城墙,遥望着与无垠天际连成一片的漫漫海平面。
盛栀、沈时卿、沈煜被三柄步枪指着,一路出船、上岛岸,经过扎脚的乱石、草甸,走向平路。
全身刚浸泡过海水,上岸后冰冷海风又大肆呼啸,虽快速让衣服变干,但寒冷也刺进了骨髓。
有几个黑衣人持步枪巡逻路过,目不斜视。不远处坡上,有个眺望台,上面同样有黑衣人用专业望远设备观察海面情况。
盛栀默默环顾一周,搓了搓手心,抱紧双臂,余光落在侧后方持枪人身上。
他们都穿同样的黑色制服,戴黑色鸭舌帽、墨镜、黑口罩,连什么人种都看不出。
沈煜一边被枪指着走,一边看着盛栀止不住冷颤的模样,心脏蓦然传来沉闷的钝痛。
沈时卿也一直咬牙抑制身体的寒意。她知道就算要死也不会这么快死,于是分别用中英文礼貌试探持枪人:“你好,请问带我们去哪里?”
黑衣人一言不发,枪口怼得更近,示意她老实点。
盛栀目光往后眺望,摇摇落在那艘停靠的货轮上。
货轮甲板上起重机正在运作,往下吊货箱。有人驾驶小船驶向货轮,小船不只一艘,应该是专门用来卸货用的。
黑衣人用枪口怼近盛栀,无声警告她不要乱看。
盛栀收回目光,一路往前。
心里了然,这里是大洋上的岛屿,竟也有严密的管理体系。
许多日常物资靠货轮运送过来,那货轮上面运货、下面运人。下面空间经改造,成为坚固的牢笼,不仅有效避免人互通信息,瓦解心理防线,还可以拿来搞些虐待。
他们一路被带到一幢类似于大厂房的灰楼里。
一进去,
旷阔的内部空间望不到尽头,约10米的挑高,层层叠叠的货架直达顶端,上面堆放着各类货箱,将空间塞得失去光线。也有不少货箱堆在货架外,堆得有一人高。明明货架间有通道,但满满都是密不透风的气息。
唯有一扇狭小的天窗,照亮了他们站的那一方入口空地。
有穿蓝色工服、戴口罩的金发人员和机器人在巡逻货架、盘点货物。那人朝他们看过来一眼,随之视若无睹,继续工作。
三人明白,这应该是岛屿上的一个卸货仓库,离岛岸近,中转方便。在管理上……似乎也比较随便。
为什么会先来这里?
黑衣人一直用枪指着他们,没有离开。黑衣人禁止他们开口说话,也禁止他们离开此地。
10分钟后,盛栀嫌杵着累,脱了薄外套系在腰间,盘腿坐下。
黑衣人没说什么,直接枪口往下对着她。
沈煜蹲下担心地看了看她。盛栀目不斜视,不知道在想什么。
又半个小时过去。
门外突然传来嗒嗒嗒的脚步声。
仓库大门开启,光线倏然涌入,一道女人身影缓缓走近。
她身上也穿着蓝色工服套装,左右手分别持一把手枪。
沈时卿逆光盯着那个女人,直到看清来人的脸庞。
“……薛月?”
沈时卿表情一滞,瞳孔骤缩。
沈煜看向薛月,也错愕不已。
薛月进来后,对着黑衣人和仓管员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去门口等。在这个岛上,她可不想让别人听到自己的往事。
她目光掠过三人神情,嘴边挂上了讥讽的笑意:“好久不见呢,我亲爱的兄弟姐妹。”
沈时卿静默片刻,接受了现实,冷冷一笑:“你可真有本事。”
沈时卿此刻万般后悔,痛恨自己在京城没有马上把这个假妹妹送到牢里!
“谢谢姐姐夸奖,”薛月在他们不远处站定,又让机器人拖了把椅子,悠然坐下。她慢悠悠地翘起二郎腿,目光里带着盛气凌人和得志。
此一时彼一时,在京城酒店失算后,薛月永远记得那种耻辱。
而现在,她才是那个生杀予夺的主宰者。
沈时卿看着薛月穿戴整齐的制服,和她手上的手枪,道:“这么大费周章,有话就直说吧。”
“我和姐姐从来话不投机。”薛月皮笑肉不笑,如今她为刀俎,他人为鱼肉,没什么好说的,直接把沈时卿和沈煜打包扔去做实验就是了。
尽管从小到大,沈时卿没有主动惹过她,但她就是恨,恨沈时卿那副趾高气昂、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模样。在京城被戳破的那个晚上,她的恨意更是到达了巅峰。
“薛月,既然你和她连同父异母都不是了,你和沈家之间就算陌生人,何必如此?”沈煜冷沉问道。
“沈煜,你现在没有质问我的权力。”薛月看向沈煜,嘲讽道,“我能在这里,还是拜你所赐呢。”
沈煜从鼻腔哼出笑:“是你先暗算我的吧?”
“沈煜,逞口舌之快在这不流行,”薛月颇有兴致地从上往下打量沈煜。她不否认沈煜有副好皮囊,比王飏那种好看多了。
可惜了,不是自己的,只能毁掉了。
薛月克制住了想要开枪的冲动,毕竟做实验载体的前提是,身体完好无损。
只要一想到,沈时卿和沈煜将会亲眼看着自己痛苦挣扎、无能为力,最后彻底沦为她的工具,薛月就隐隐兴奋。
至于盛栀——
她目光转向依然盘腿坐在地上的盛栀。
薛月从进来就发现,盛栀脸上除了一丝疑惑,表情最淡。
也对,她失忆了。
真有趣,失忆了,可不就是一张白纸吗?想怎么填就怎么填。
薛月嘴角扯起奇异的快意。
失忆了也好,毕竟读书时代,她帮过自己赶跑了那些混混,但,也撞见过自己差点被侵犯时最不堪的时刻。
任何不够体面的细节,薛月都不想要。
她要荣华富贵,她要当生杀予夺的上位者,她要身边人对她俯首称臣。
这个岛,都能满足她。
“盛栀。”
“嗯?”盛栀闻言,轻声应道。
盛栀凝神望过去,瞳孔像湖水,没有害怕和侵略感、看不出自我意识,反而对眼前之人带着一种静水深流的包容和清凌凌的好奇,还有三分若有似无的、莫名的、松弛的舒缓笑意。
多看几秒,莫名会沉溺进去。
薛月在这种眼神中,开口道:“你待会跟我走吧。”
跟她走,听她的话,为她做事。
只要对她有用,她可以让她在这个岛上无恙。
但如果,她不能为她所用……
那就把她扔到28号楼自生自灭吧。
盛栀不疾不徐问:“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薛月正要开口,就听到领口的微型通讯器传来声音,
“薛,你负责的试验品,问题可真多,你自己赶紧来解决吧。”
“……烦死了。”薛月恼恨应道。
她看了看眼前三人,脑海精光一闪,又拨通了另一个内线,
“把这次有问题的,都带到5号仓库来,速度要快。”
沈时卿和沈煜恰巧对上视线,目光里都有疑惑。
空间内一时陷入寂静。
很快,货仓大门再次被开启,一辆自动行驶的封闭叉车直接疾驰进来。
叉车门开启,有三个人被铲推了下来,跌倒在薛月脚边。
盛栀定睛一看,这三个人里,一个是亚裔成年女人,她腹部微微隆起,一个是拉丁裔成年男人,一个是十五六岁的亚裔长相少女,他们眼窝凹陷,面容萎靡,眼里弥漫着惊惧。
薛月阴冷地睨了脚下的三人,站起身来。
“砰!”
“砰!”
“砰!”
一切都发生得猝不及防,等他们反应过来,被送来的三人已在薛月的枪口下一命呜呼,倒在了血泊中!
沈时卿瞳孔地震,呼吸僵滞,声音发颤:
“薛月……你疯了。”
第89章 而她未必会输
沈时卿一向认为,从小到大自己不是好鸟,但那是在文明世界,她再耍手段,手上也没沾过人命。
而眼前,三条活生生的人命,眨眼间鲜血喷溅直接没了!
她从未如此惊心骇目。
沈煜面色铁青,脑子嗡嗡作响,看着地上的血泊,闻着空气中的血腥味,不断忍住呕吐的欲望。
盛栀在瞬间愕然中回过神来,她屏住呼吸,艰难地闭了闭眼。
如果她没看错,那个倒在血泊中的亚裔女人……是怀着孕的。
死去的人,明显都是外面世界的正常人。
从薛月刚才的对话中推测,他们可能被用作某种实验,或许是实验结果不如意,或许是他们身体出了什么问题,解决问题的成本不划算,便惨遭直接被射杀。
薛月眼里泛着刺骨的冷意,她欣赏着三人错愕的表情,扯出毒蝎般满足的笑。
她就是要立威,让人怕她。
她就是要让他们知道,到达她的地盘,只能任她宰割!
岛上有医疗队,这些“试验品”当然可以用柔和一点的办法处理,但她可没那个耐心,只要身体某些条件不达标,实验结果也不准确,毙了更方便。
从进岛起,薛月就学会了开枪杀人,不管是在沉斌面前,还是在雷蒙德面前,她都要杀几个失败试验品来表示投诚。
杀第一个还会颤抖,但从生涩到习惯不需要太久,阈值早已拉高,甚至还杀出了快感。
薛月命令了一声,有黑衣人进来,迅速把尸体扔上叉车离去,随后机器人过来清理地上的血泊。
空气中陷入沉滞。
血泊还未清理完时,半敞的仓库门又进来一个男人。
来人穿红黄花衬衫、深色牛仔裤,混不吝的气质,粗犷的五官,面容透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邪气。
“啧啧,薛月,你又在这搞什么鬼?小心我告诉你老子,岛上晚上就有客人来,劝你少生事。”
男人嘴里咬着棒棒糖,含混不清地说道。
他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地上的血迹和空地上神色不一的三人,
扫视到盛栀的侧脸时,目光多停留了一秒。
薛月蹙眉:“萧斯,劝你少管我。你该不会随时在偷看我的动向吧?”
“真特么自恋。”萧斯哼笑一声,自顾自走向货物码放区,“我来看看,最近有什么好货。”
萧斯从一堆货箱中挑出一箱,让机器人搬到地面上。
他直接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划拉开箱子,拿出一根黑管在手上掂了掂。
盛栀余光扫过去,眼神一凝。
那个箱子里,应该是还未组装的狙击枪。
“盛栀,”
薛月面容幽暗,“我们刚才还没说完,继续吧。”
不远处的萧斯听到这声名字,陡然一愣。
他放下手中的东西,缓缓直起身。
薛月的声音传来:“我要说什么来着?哦,对,你跟我走,按我的要求做事,我可以保障你在这的安全。我不喜欢强人所难,所以得你自己答应。”
“这个女人,我要了。”
没等盛栀回答薛月,萧斯的声音倏然插过来。
萧斯走到他们中间的空地上,饶有兴味地看了看盛栀,脸上依旧是吊儿郎当的表情。
盛栀目光停注在萧斯脸上,不动声色。
薛月看向萧斯,嘲讽道:“想女人就去28号楼,再说你凭什么和我争?”
萧斯笑了笑,语调端得散漫:
“凭我知道你和王飏有一腿,凭我知道你和研究员意见不合就威胁人家,还隐瞒沉老大。你老子最近烦心事多,你这次不打招呼拉人来,他肯定也有意见吧?不然何必用这个仓库掩人耳目。薛月,你还年轻,做事呢要多跟哥学学。”
薛月被萧斯拆台,恼羞成怒,恶狠狠反击:
“你给我闭嘴!你凭什么教训我?萧斯,你就是雷蒙德不要的狗,休想爬到我头上作威作福!”
盛栀、沈时卿、沈煜三人默不作声地围观这场对话。
萧斯目的明确,无所谓道:“行,我是狗。你要一个女人有什么用?不如把她让给我,我以后什么都可以帮你。”
沈煜闻言,牙都快咬碎了。
薛月蹙眉,与他无声对峙,片刻看向盛栀冷笑:
“看来你真抢手呢,盛栀,不如你自己选吧,选他的话,他一个男的,你也知道会发生些什么,选我的话就不一样了。”
盛栀默然片刻。
她看向薛月,眼里三分感恩、三分庆幸、三分脆弱,
“我当然选你,薛小姐。”
仿若此刻薛月是她的救世主。
薛月在她这种仰视的眼神中,情绪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自尊受到了极大的抚慰。
薛月挑眉看向萧斯:“听到了没?强扭的瓜不甜。”
萧斯看着盛栀,眼里泛起一股耐人寻味,哼笑道:“行。”
他转身,随意挥了挥手,便朝出口走去,直到消失在他们的余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