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意深知,月子餐直接关系到林薇身体的恢复和宝宝的口粮,一点也马虎不得。
她搬回儿子家的首要任务,就是接管厨房,变着法子为儿媳调理身子。
她不只是简单地做饭,更像是进行一场精心的膳食策划。
她负责采购最新鲜的食材,根据张阿姨提供的食谱和林薇的口味,变着花样地炖汤、做饭、做点心。
容意的手机里存满了从老姐妹、养生节目和网上学来的月子餐食谱,但她从不照本宣科,总会根据林薇的口味和当下的气色灵活调整。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进厨房,容意已经守在小火慢炖的砂锅前了。
锅里是金黄软糯的小米海参粥,她细心地将海参切得极碎,便于消化吸收。
中午,她会端上一道色香味俱全的清蒸鲈鱼,鱼肉鲜嫩,只点缀着几丝葱姜,最大程度保留了食材的原味,说是能帮助伤口愈合。
到了下午加餐,一碗酒酿圆子蛋花汤或者红枣桂圆茶便会准时送到林薇床头,为她补充气血。
容意尤其注重“排、调、补、养”的阶段性进补原则。
第一周,她做的菜式都以清淡、软烂为主,比如帮助排恶露的麻油猪肝汤、健脾开胃的山药排骨粥。
等到第二周,她才开始慢慢加入一些温补的食材,如杜仲腰花汤、花生炖猪蹄,旨在促进泌乳和恢复元气。
她还会细心地撇去汤面上所有的浮油,让林薇吃得既营养又没负担。
每当看到林薇将饭菜吃得精光,容意脸上便会露出欣慰和满足的笑容。
对她而言,这锅碗瓢盆碰撞出的声响,这满屋弥漫的食物香气,就是她对儿媳最实在的疼爱,对这个新生小家最温暖的支撑。
“小薇,来,趁热喝了这碗鲫鱼汤,下奶的。”
“这是酒酿圆子,补气血,甜甜的,你肯定喜欢。”
“妈给你蒸了鸡蛋羹,最嫩了,放了几滴香油。”
容意把对儿媳和孙女的心疼,都化作了厨房里的袅袅炊烟和一道道精心烹制的菜肴。
她不仅做给林薇吃,也变着法儿给辛苦的月嫂张阿姨做好吃的,把张阿姨也当成了自家人。
李苏几乎每天都过来,不是带来托人买的优质有机食材,就是给林薇买舒适的哺乳衣和宝宝的新衣服。
她来了也不多打扰,常常就是抱着小侄女在沙发上坐一会儿。
她看着母亲和张阿姨默契配合,看着林薇气色一天天红润起来,看着弟弟李唐笨拙又幸福地学着换尿布,心里就充满了安宁和满足。
林薇被照顾得无微不至。
专业的月嫂解决了她所有生理上的困惑和不适,婆婆容意的贴心照顾和可口饭菜则温暖了她的心。
她不需要操心任何事情,只需要安心休养,哺乳,以及享受初为人母的奇妙体验。
小家伙在大家的精心呵护下,也一天一个样,褪去了初生时的红皱,变得白白嫩嫩,乌溜溜的眼睛开始会追着人看。
这个小小的家,因为新生命的到来,虽然忙碌,却充满了温馨、有序和浓浓的爱意。
容意全心全意的付出,李苏背后强有力的支持,专业月嫂的科学护理,以及李唐逐渐上道的爸爸力,共同为林薇搭建了一个舒适、安全、充满爱意的月子环境。
林薇常常看着忙前忙后的婆婆,抱着孩子温柔哼唱的大姑姐,还有努力学习的丈夫,心里充满了感激。
她觉得自己选择回家坐月子,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
因为这里有的,不仅仅是专业的照顾,更是千金难买的、家的味道和亲情的力量。
这天下午,阳光正好,吴强和肖楚妍提着大包小包来了。
他们给自己未出世的孩子买东西时,也忍不住给这个沾亲带故的小侄女买了好几套可爱的小衣服、柔软的安抚巾和一些小玩具。
一进门,吴强就放轻了脚步,粗声粗气地压低声音:“小点声,别吵着宝宝和弟妹。”
他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和平时判若两人。
肖楚妍则好奇又羡慕地打量着这个被布置得格外温馨舒适的小家。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奶香和汤品的香气,安静而宁谧。
容意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笑着招呼他们。
“大哥,大嫂,你们来了真好!快进来坐。”林薇正靠在床头休息,气色看起来很好,笑着招呼他们。
月嫂张阿姨正抱着小宝宝在客厅轻轻走动,见到客人来,微笑着点头示意。
吴强和肖楚妍的注意力瞬间就被那个襁褓中的小不点吸引了。
两人轻手轻脚地凑过去,伸着脖子看。
“哎呀,这么小……真小……”吴强看着那粉嘟嘟、软乎乎的一团,紧张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声音不由自主地又压低了几分,眼神里充满了惊奇和一种近乎敬畏的柔软。
肖楚妍更是看得移不开眼,手下意识地抚上自己还不太明显的小腹,眼神里充满了母性的柔光和期待。
“她好乖啊,睡得真香。”她小声说,语气里满是羡慕和喜爱。
“要不要抱抱?”李唐有些骄傲地提议,他现在已经是个熟练的“临时抱娃工”了。
“我?我可以吗?”吴强又期待又害怕,连连摆手,“算了算了,我手重,别弄疼她了。”
肖楚妍却跃跃欲试,在月嫂张阿姨的指导下,小心翼翼地、几乎是屏住呼吸地接过了那个柔软的小包裹。
当她真切地感受到怀里那轻飘飘却又沉甸甸的生命重量,感受到小家伙温热的体温和轻微的呼吸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和感动涌上心头,眼眶微微发热。
这就是新生命的感觉,如此奇妙,如此珍贵。
“好软啊……”她喃喃道,一动不敢动,全身都僵硬着,脸上却洋溢着无比温柔的笑容。
吴强站在旁边,弯着腰,伸着手虚虚地护着,看着妻子抱着小婴儿的画面,心里某个地方变得异常柔软。
他仿佛看到了不久后的将来,肖楚妍也是这样抱着他们自己的孩子。
一种强烈的、想要守护好这个小家的责任感,在他心中油然而生。
容意端来水果和点心,看着这一幕,笑着说:“怎么样?提前预习一下。等你们的孩子出来了,比这还有趣呢!”
李苏也笑道:“大哥,到时候你就敢抱了,都是这么练出来的。”
吴强憨憨地笑了,目光依旧胶着在妻子和那个小婴儿身上。
他们坐了一会儿,仔细问了林薇的身体情况,又向容意和张阿姨讨教了不少孕后期和坐月子的注意事项,听得格外认真。
临走时,肖楚妍还依依不舍地又看了一眼婴儿床里酣睡的小宝宝。
回家的路上,两人都有些沉默,还沉浸在那种新生命带来的柔软震撼中。
良久,吴强握住肖楚妍的手,声音比平时温柔了许多:“咱们的家,也快要有这样的声音和味道了。”
肖楚妍回握住他,重重地点头:“嗯!大哥,我们一起好好准备。”
这一次的探望,不仅仅是一次亲戚间的走动,更像是一次对未来角色的预演和情感的充电。
那个脆弱又顽强的小生命,无声地给予了他们更多的勇气、期待和力量,去迎接属于自己的育儿旅程。
家的脉络,也因此而变得更加紧密和深远。
小公主的到来,为家庭增添了无尽的喜悦,也带来了一个甜蜜的“难题”——起名字。
晚上,一家人吃完饭后,自然而然地围坐在一起,话题中心便是那个还在酣睡的小不点。
“得起个响亮又好听的名字!”外公李明德戴上老花镜,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字典和笔记本,态度十分郑重。
“还得有寓意,寄托咱们美好的祝愿。”奶奶容意补充道,她心里已经闪过好几个表示“美丽”、“智慧”、“安康”的字眼了。
李唐和林薇作为父母,更是紧张又期待。
李唐说:“我和小薇想了几个,但总觉得不够好。”林薇温柔地笑着点头。
李苏笑道:“集思广益嘛,大家都想想。”
吴小雨立刻举起速写本:“我可以把名字写下来,看哪个好看!”
安安和呦呦也来凑热闹,呦呦大声说:“叫糖糖!甜甜的!”
安安想了想,认真地说:“叫小火箭,咻——飞得快!”
童言童语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气氛轻松又热烈。
李唐先说了他们的想法:“我和小薇想过,跟着‘雨’字辈?叫李雨什么?或者不跟辈分,取个更雅致点的。”
“李雨昕怎么样?昕是太阳将要升起的时候,代表希望和光明。”林薇轻声提议。
“嗯,这个不错。”李明德点点头,在笔记本上记下。
容意想了想,说:“叫‘李安然’怎么样?平平安安,顺遂安然。女孩子家,平安健康最重要。”
“李玥呢?玥是古代传说中的一颗神珠,珍贵美好。”李苏也贡献了一个想法。
吴玮比较务实:“叫李思涵?思想有内涵。”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提出了十多个备选名字,各有各的美好寓意。
这时,吴小雨突然抬起头,眼睛亮亮地说:“小舅妈,小舅舅,你们记得我们在敦煌看到的‘飞天’吗?
她们那么飘逸,那么自由,在云端跳舞,把美好和祝福洒向人间。
妹妹能不能叫一个和‘飞天’有关的名字?比如……‘李曼姿’?曼妙舞姿?”
这个提议瞬间让人眼前一亮!
它将这次孕育之旅中那段重要的敦煌记忆,和父母对女儿的美好祝愿——希望她姿态优雅,生活曼妙自由——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
“李曼姿……”林薇轻声念了几遍,越念越觉得好听,画面感十足,又有特殊的纪念意义。
她看向李唐,李唐也明显心动了,不住地点头。
“这个好!曼姿,曼姿,真好听!”容意也很喜欢。
“既有意境,又不落俗套。”李明德抚须表示认可。
大名似乎有了眉目,大家的目光又转向乳名。
“小名就要叫得顺口,可爱。”李苏说,“呦呦刚才说的‘糖糖’就挺可爱的,甜甜蜜蜜。”
“或者叫‘玥玥’,从大名里取一个字。”吴玮建议。
林薇看着怀里女儿熟睡的小脸,那恬静的模样,忽然柔声说:“我想叫她‘恬恬’。希望她永远这样恬静安然,岁月静好。”
李恬恬。
这个名字一出来,立刻俘获了所有人的心。
它温柔、宁静,充满了母亲对女儿最本真、最温暖的期盼。
“好!就叫恬恬!”李唐一锤定音,脸上满是初为人父的温柔和坚定。
大名李曼姿,乳名恬恬。
既有对自由美好的向往,又有对宁静安然生活的祝愿,还巧妙地纪念了那段特殊的家庭旅程。
全家人都对这个名字满意极了。
吴小雨立刻在速写本上工工整整地写下了“李曼姿(恬恬)”几个字,还在旁边画了一个小小的、在云朵中安睡的婴儿简笔画。
名字落定,仿佛给了这个新生命一个更清晰的坐标,正式而充满爱意地欢迎她加入这个大家庭。
从今往后,她就是李家的小曼姿,是大家心尖上的小恬恬了。
名字带来的喜悦和温馨尚未散去,生活的考验便不期而至。
小恬恬出院回家还不到一周,林薇最先察觉出不对劲。
平时吃完奶就酣睡的小家伙,今天却显得有些烦躁,哼哼唧唧,小脑袋不安地转动,奶也吃得比平时少。
“妈,您摸摸,恬恬是不是有点热?”林薇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叫容意。
容意放下手里的活计,快步走过来,用手背轻轻贴了贴孙女的额头,又摸了摸后颈,脸色顿时凝重起来:“是有点烫!快拿体温计!”
电子体温计“嘀”的一声,显示:38.2℃!
新生儿发烧!这可是大事!
容意的心一下子揪紧了,但她强作镇定,一边安抚慌了神的林薇和李唐,一边立刻给李苏打电话:“小苏!恬恬发烧了!38度2!”
电话那头的李苏也瞬间紧张起来:“妈您别急,我马上过来!你们先物理降温,用温水擦擦腋窝、脖子、大腿根,我联系相熟的儿科医生!”
家里瞬间笼罩上一层紧张的阴云。
月嫂张阿姨经验丰富,立刻协助进行物理降温。
李唐手忙脚乱地去打温水,林薇抱着烫呼呼、哭得小脸通红的女儿,心疼得直掉眼泪。
李苏和吴玮安抚好三个娃,李明德留守家中,他们夫妻俩则以最快速度跑过对面李唐家中,接上他们,直奔相熟的儿科专家诊所。
医生仔细检查了才几天大的小恬恬,表情严肃:“新生儿发烧不能大意,尤其是这么小的孩子,抵抗力弱,很容易发展成严重感染。需要立刻查血常规,必要时可能得住院观察。”
“住院?”李唐的声音抑制不住地发颤,这两个字像冰锥一样刺进他心里。
林薇的眼泪瞬间决堤,顺着苍白的脸颊无声地滑落。
她死死咬着下唇,可呜咽声还是从齿缝间漏了出来。
“薇薇,别哭,你现在还在月子里,这么哭对眼睛不好。”
李苏连忙上前揽住她单薄的肩膀,声音放得又轻又柔,“会没事的,你要相信医生。现在的医疗技术这么发达,恬恬一定会好起来的。”
林薇胡乱地点着头,可心里的恐慌像野草般疯长,几乎要将她吞噬。
她目光死死锁在护士怀里的女儿身上,整个人抖得站不稳。
采血窗口前,小恬恬声嘶力竭的哭声像一把钝刀,反复割着每个人的心。
那么小的一个人儿,哭得浑身通红,小拳头攥得紧紧的。
李苏紧紧握住林薇冰凉的手,试图传递一点力量。
站在一旁的容意闭着眼,双手合十,一遍遍地念着佛号,声音轻颤:“菩萨保佑,保佑孩子平安……”
等待结果的时间格外漫长。
一家人守在诊室外,坐立难安,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之前所有的喜悦和期待,此刻都被巨大的担忧所取代。
那个柔软娇嫩的小生命,刚刚降临人世,就要面对病痛的考验。
最终,血常规结果出来,提示有病毒感染的可能。
鉴于孩子太小,医生建议住院输液观察,以防病情加重。
小恬恬被安排住进了新生儿观察室。
看着那么小的孩子,头上扎着留置针,躺在小小的保温箱似的病床上,胳膊腿都那么细弱,全家人的心都碎了。
林薇不肯离开一步,守在床边,眼睛红肿,不停地用温水棉签湿润女儿干裂的嘴唇。
李唐在一旁陪着她,沉默地握着她的手,给予无声的支持。
容意回家熬了清淡的米油和汤,一趟趟往医院送。
李苏则负责协调沟通、办理手续、安抚父母情绪,成了家里的主心骨。
吴强和肖楚妍得知消息,也立刻赶来医院,留下些水果和安慰,不敢多打扰,但那份家人的关切显而易见。
就连家里的孩子们都感受到了紧张气氛。
吴小雨画了一张祈祷平安的画,让妈妈带给小妹妹。
安安和呦呦也变得格外安静懂事,不再吵闹。
一夜无眠。
第二天,在药物的作用下,小恬恬的体温终于逐渐降了下来,精神也好了一些,会睁开眼睛无神地看一会儿,哭声也有力了些。
医生复查后,松了口气:“情况稳定了,应该是普通的新生儿病毒感染,来得快,去得也快。再观察一天,如果不再反复,就可以回家了。”
这个消息让全家人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
林薇趴在床边,喜极而泣。
虽然只是虚惊一场,但这次小小的波折,却让全家人更加深刻地体会到新生命的脆弱,以及守护这份脆弱的责任之重。
那份因为血脉相连而生的牵挂,是如此具体而强烈。
出院回家那天,大家迎接小恬恬的眼神,都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珍惜和更加浓烈的爱意。
家的意义,不仅在于分享喜悦,更在于共同面对风雨,守护每一个成员,尤其是最弱小成员的平安健康。
经过这一遭,这份守护的信念,在每个人心中都烙得更深了。
小恬恬这场突如其来的病,像一场急促的春雨,虽然带来短暂的惊慌和泥泞,但雨过天晴后,空气似乎变得更加清新,家人之间的纽带也因共同经历的担忧而愈发紧密坚韧。
出院回家的小恬恬,似乎也感知到了家人加倍的呵护,变得格外乖巧。
她褪去了病中的蔫蔫之态,吃奶有力气了,睡眠也安稳了许多。
小脸蛋渐渐恢复了红润饱满,偶尔还会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极其微小的、足以融化所有人心的“笑”。
月嫂张阿姨更加精心了,严格按照医生的嘱咐护理,每天监测体温,记录吃奶量和大小便次数,一丝不苟。
容意则变着花样地炖汤,既给林薇补身子,也保证母乳的质量,恨不得把所有的营养都浓缩进那一碗碗浓汤里。
李唐和林薇经过这次惊吓,更是成了“惊弓之鸟”,对女儿的任何一点细微动静都格外关注。
夜里,两人常常轮流醒来,就为了确认小家伙呼吸平稳,睡得香甜。
李苏看着弟弟弟妹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安慰道:“别太紧张了,医生都说没事了。小孩子成长,难免有点小病小痛,增强抵抗力嘛。”
话虽如此,她自己每次过来,第一件事也是先伸手摸摸小侄女的额头,确认那令人安心的、温凉的触感。
这天周末,阳光特别好。
容意提议:“今天天气好,把恬恬抱到阳台晒晒太阳吧,医生说晒晒黄疸退得快,还能补钙。”
大家一致赞同。
张阿姨仔细地给小恬恬包裹好,只露出一张粉嫩的小脸和一小截手腕,避免阳光直射眼睛。
林薇抱着女儿,李唐拿着柔软的垫子,容意和李苏跟在后面,一家人像举行什么重要仪式似的,簇拥着来到阳台。
容意在躺椅上铺好垫子,林薇小心翼翼地将女儿放在上面。
初夏上午的阳光温暖而不灼热,轻柔地洒在小恬恬身上。
小家伙似乎很舒服,在襁褓里轻轻动了动,小嘴巴吧嗒了两下,依旧安稳地睡着。
阳光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柔软的金边,连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像个沉睡的小天使。
大家都屏息看着,不敢大声说话,生怕惊扰了这份宁静的美好。
连在客厅玩的安安和呦呦都被吴玮叮嘱要小声点。
吴小雨拿出速写本,快速地勾勒着阳光下小恬恬安睡的轮廓,画纸上充满了温暖的光影。
李苏看着这一幕:阳光、安睡的婴儿、围在旁边满眼慈爱的家人……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安宁和感恩。
生命的脆弱与顽强,在这一刻得到了最生动的体现。
几天前还在医院让人忧心不已的小不点,此刻正沐浴在阳光下,健康地呼吸、成长。
而家人们的爱,便是她最坚固的铠甲。
“瞧她睡得多香,”容意压低声音,满脸慈爱,“晒晒太阳,长得壮壮的,以后身体棒棒的,再也不生病了。”
林薇靠在李唐肩上,看着女儿,眼中泪光闪烁,这次却是幸福的泪水。
一场小小的病痛,让这份得之不易的平安显得更加珍贵。
也让他们更深刻地理解,家的核心,就是这份无论风雨、无论健康疾病,都彼此守护、共同度过的决心。
阳光缓缓移动,温暖着阳台上的每一个人,也温暖着这个刚刚经历了一场小小考验,却更加团结和充满希望的家。
生活的画卷并非总是明媚温暖,有时也会骤然泼墨,留下沉重黯淡的一笔。
就在小恬恬逐渐恢复,家里重新洋溢起新生喜悦之时,一个噩耗毫无征兆地袭来。
那天凌晨,李苏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
电话那头,传来吴强压抑着巨大痛苦、几乎语无伦次的声音:“小苏……小、小妍……她……出血很多……孩子……孩子没保住……”
李苏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她猛地坐起身,连声问:“你们在哪家医院?!我们马上过去!”
一旁的吴玮也被惊醒,听到电话内容,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深夜的医院走廊,灯光冷白,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吴强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瘫坐在抢救室外的长椅上,双手插在头发里,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他身上还穿着睡衣,脚上甚至踩着一只拖鞋,可见当时的慌乱。
李苏和吴玮快步跑过去:“大哥!”
吴强抬起头,眼睛通红,布满了血丝和绝望的泪水,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只是无力地摇了摇头。
很快,医生从里面出来,面色沉重地告知了情况:胚胎早期发育本就有些不稳,可能是劳累或情绪波动诱发了突然的大出血,送医太晚,没能保住。
肖楚妍被推回病房时,脸色惨白如纸,双目紧闭,眼角还挂着泪痕,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精气神,脆弱得如同易碎的琉璃。
李苏看着大嫂的样子,心疼得无以复加,上前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
吴玮扶住几乎站不稳的哥哥,无声地给予支撑。
天快亮时,消息传回了家。
容意和李明德听闻噩耗,又是震惊又是心痛,连连叹息。
容意立刻收拾东西,准备去医院。
然而,还没等容意出门,又一个电话来了。
是吴强老家打来的。
原来,吴强情急之下,也通知了自己的母亲钱女士。
第二天中午,风尘仆仆的钱女士就赶到了。
她是一位典型的、眉宇间带着生活磨砺出的坚韧与沧桑的妇女,话不多,但眼神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关切和果断。
她一到医院,先仔细询问了医生情况,然后便雷厉风行地安排起来。
“强子,你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吃点东西,这里妈在。”
“小苏,小玮,你们也忙了一晚上了,先回去歇着,明天再来。”
转头对容意说:“亲家母,你也辛苦了,家里还有孩子,你先回去照看,这里有我。”
她的语气不容反驳,带着一种经历过风雨的镇定,瞬间接管了混乱的局面。
钱女士没有说一句安慰的话,只是默默走进洗手间打来一盆热水。
她拧干毛巾,仔细地为肖楚妍擦拭泪痕交错的臉庞,温热的水汽在两人之间缓缓升腾。
动作轻柔得像在擦拭一件珍贵的瓷器,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李苏站在病房门口,看着这一幕。
这是她从未在钱女士身上感受过的温柔——那个总是雷厉风行的女人,此刻的每个动作都透着小心翼翼的珍重。
但奇怪的是,李苏心里没有半分嫉妒,只有对肖楚妍的心疼像潮水般漫过胸口。
钱女士在病床前坐下,苍老的手覆上肖楚妍颤抖的手背。
她没有说话,只是这样静静地坐着,像一座沉默的山。
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那种无声的陪伴比任何语言都有力,仿佛在告诉病床上的人:我在这里,你可以脆弱,可以崩溃,但绝不会独自一人。
在婆婆那无言却坚实的守护下,肖楚妍心中那道强撑的堤坝终于彻底崩塌。
她不再压抑,任由泪水汹涌而出,但这一次的哭声里,先前那刺骨的绝望已悄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将所有委屈与恐惧都倾泻而出的依赖。
随后,医生宣布可以出院回家,一行人又马不停蹄地办理手续,将她接回了那个终于能安心休憩的港湾。
回到家后,钱女士身上那种源自生活本身的韧性与细致展现得淋漓尽致。
她恪守着古老的老规矩和中医的嘱托,近乎执拗地不让肖楚妍沾一丝冷水、受一缕凉风。
厨房里,每日都飘散着药材与食物交融的暖香,她亲手看顾着炉火,顿顿不重样地熬煮着补气血的汤膳:
红枣桂圆鸡汤色泽金黄,阿胶核桃羹浓稠晶莹……
每一碗,都盛满了无声的关爱。
娘家人来去匆匆,屋里热闹了一阵,随着关门声响起,又骤然安静下来。
肖楚妍倚在床头,望着窗外已然暗下的天色,心头那点刚被亲情暖过的角落,迅速被空落落的感觉填满。
她知道父母兄弟各有忙碌,能抽空赶来已是不易,可那份短暂的探望,像投入深井的一粒小石,声响过后,四周的寂静反而更深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垂下眼睫,掩饰着鼻尖泛起的酸涩。
这份无声的失落,却没有逃过钱女士的眼睛。
她正端着刚温好的牛奶走进来,一眼便瞧见了儿媳脸上那未来得及完全藏起的黯淡。
钱女士什么也没问,只是如常地走过去,将温热的杯子递到肖楚妍手中,语气平淡却不容拒绝:“趁热喝了,安神。”
接着,她极其自然地在床边坐下,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起身去忙活,而是随手拿起一件织了一半的毛衣,就着灯光,一针一针地织起来。
她的手势有些生疏,速度也不快,但那专注的侧影,却像一座沉静的山,稳稳地落在了肖楚妍的视野里。
房间里只有毛线针轻微的碰撞声,和彼此轻缓的呼吸。
钱女士没有说一句安慰的话,没有指责娘家的匆忙,也没有空洞地保证“有我在”,但她这种“此后会在”的沉默陪伴,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量。
她没有试图驱散那份失落,只是用存在告诉肖楚妍:你可以失落,可以难过,但你不必一个人待在这种情绪里。
渐渐地,肖楚妍感到胸口那团堵着的情绪,仿佛被这安静的灯光和规律的针脚声一点点熨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