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我们豆庄整修好了,十月斗赛抢到客商回来,到时候大人过来说两句,只要有了订单进门,别说五个新村子了,就是再来五个村子,咱们都能给它带动起来。”
芦苇闻言觉得郭飞这牛皮吹的太大了!用什么带呀?
郭飞厚着脸皮继续画饼,“豆庄准备支持大人到镇上建立坊子,还有纸墨铺脸,及香坊肉铺啥的,到时候再让府城墨局没事帮忙宣传宣传,草民觉得不出两年,山阳镇定然也能繁华起来。”
“到时候就凭镇上的几个坊子,大人治下的村民都会有活干有饭吃,这都是草民胡言乱语说的,要是有说的不当之处,望大人不要责怪才好。”
陈县令背手走了几步停下,“佟东家打算在山阳镇开坊立铺?”
“我们山阳镇有自己的县令了,我们自然是要紧着山阳镇繁荣的,”芦苇适时的接了话。
“对呀陈大人,我们虽然是小民,那心里都是门儿清的,这就像姑娘在娘家一样的,总归是希望娘家强壮强大繁荣的,这样我们走出去别人一问哪的?那肯定是山阳镇的呀!”郭飞眼睛转了一圈笑道;
“我们豆庄还有几处在整改,要不大人帮着指导指导?”
“指导谈不上,倒是可以跟着去见识见识,”陈县令眉开眼笑的说道。
“陈大人请!”芦苇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几人一路说着话朝下庄走去。
陈县令路过每一处都被仔细介绍着,又看豆庄的几个荷花塘,被打理的井井有条,塘面飘着花船渔船让人眼花缭乱的,他不禁偷偷的打量芦苇。
心里对几年后的升任带了希望,刚来的时候虽然老师说了,他其实是并不抱希望的,刚启用的县镇能有多大希望呀?
郭飞在芦苇的目光里笑道,“转了大半天想必大人也有些饿了,大人要不留在庄里吃个便饭?尝尝我们豆庄自己做的特产小食。”
“那本官就尝尝豆庄的饭了,”陈县令也没矫情答应好。
“郭总管你好好陪大人用饭,我得去酒坊看新酒出料了,等过些时日徐管事回来,你再亲去请大人来庄里指导一二,”芦苇笑眯眯的吩咐郭飞,目光略有歉意的看着陈县令。
“佟东家自去忙,”陈县令不在意的挥手,他明白芦苇避讳的意思。
下午郭飞陪着陈县令主仆吃完饭,把东西装好,让庄里伙计给人送回镇上,他自己则来找芦苇说镇上的铺面问题。
“东家什么想法?”郭飞坐下询问芦苇。
芦苇看陈县令走前留下的图纸,“你明天先去把新迁的人登记一下,让他们过来先把活干上,然后去府城珍馐楼通知胡东家,就说这是我私人的交情,就是不知他能不能熬的住,他要是愿意镇上好位置紧他挑选,他若是看不上,也没事,我跟你要出手选位置了。”
郭飞不明白的看着芦苇,“东家为何要胡东家先挑?”
“珍馐楼在南阳城刚稳定下来就在了,一直都是稳扎稳打的开着,你认为胡东家是简单的人物?如果他能来山阳镇,对我们豆庄又是多了一层保障!”
“我们不开吃食物要好地段没用,不如给有实力的人吸引来,这样以后咱们抢到客商了,他们有什么需要送去镇上采办,在我们眼皮下比在府城安全,”芦苇说了心里的打算。
郭飞默默的思考了一会起身,“我现在带人去新迁的村子看看,这么多人工钱要的不高,我们还能省下好大一笔钱,省出来的钱,够我们挖好几个水池子出来了。”
豆庄有了陈县令的走动,无形中庄内的精气神又变了一变,郭飞带人马不停蹄的登记人,感觉差不多能用的都给划拉回来了。
来干活的人根据出力轻重给工钱,年轻力壮的,自然是修路打石条,中年的,修房子凉亭和护栏,老年的都弄去北边种花草铺板子。
妇人孩子背筐铺石子,打扫修葺好的房子刷池子种菜,这也算变相的给陈县令一个好,两方都是心照不宣的的做着事。
豆庄缺人手的事安排好,郭飞穿戴的人模狗样的去了府城,第一个见的就是胡东家。
胡东家听完低头倒水没说话,茶盏里的茶叶,随水花翻滚的起起伏伏,争相漂浮起来最后水花安静了,不少茶叶沉落下去。
郭飞看着茶盏没说话,目光似笑非笑的拨弄着茶杯。
“你们东家打算退出南阳城了?”胡东家抬头问郭飞。
“怎么可能,我们东家只是想把山阳镇繁荣起来,府城竞争激烈,每一年都有无数的客商来驻扎,可他们来了又失望的走,胡东家难道不晓得原因吗!”郭飞叹了一口气。
“无非是本地纸墨商把持了南阳城,让外地商有好东西都插不进来,我们东家觉得这样是固步自封。”
“既然南阳城难进,不如再做个小南阳城也不错,你们二位东家私下交情好,我来时,佟东家特意让我先跟你通个气。”
“一旦我们豆庄整修好,十月一过山阳镇就能逐渐繁华起来,最重要的是,陈县令是寒门子弟,”郭飞莫名其妙的补了一句。
胡东家眼睛一眯笑道,“你当真没有先去通知别家?”
“你看胡东家不信任在下了不是?我这几天忙庄上都要劈叉了,好不容易来府城一趟,第一个见的就是你。”
“我来时遇见麒麟酒楼掌柜打招呼,我都没停留半步路,胡东家也不用为难,我们东家说了,这个毕竟是镇子,没法跟南阳城比……”
胡东家抬手阻止了郭飞的话,“我承了你们东家的情,一会我就带人过去选位置,选好地址开业请你们东家见喜。”
“那郭某在这里先祝胡东家,生意兴隆,财源滚滚扑来!”郭飞起身抱拳笑道。
“谢郭管事吉言,”胡东家也跟着笑。
第279章 豆庄之无耻东家
府城不知不觉的暗地里刮了一阵风,不少铺子酒楼的商户们,都涌去了新启用的山阳镇置办产业。
珍馐楼消息最为灵通,选了镇中心最好的地段,跟风闻讯的又来了不少家。
就连徐记小食铺都跟着凑热闹了,这次他们来选了好位置,挂的牌匾是徐记饭庄,至于小食则是重新选的位置做。
陈县令翻看账本乐呵的嘴都合不上,“看来豆庄的东家确实有本事!”
边上的师爷闻言道,“怎么说也是从吴大人身边全身而退的人,大人看看府城曾经的脚行详顺和,早就易主换人了,大人有没有想过……”
陈县令侧头看师爷,“本官没那么蠢,也没那么贪心,他们好好的助本官发展山阳镇,本官自然也是大家同好,你想我学前知府吴大人?怕不是我还没动手,就被他们吞了。”
师爷讪讪的笑了一下,低头假装忙碌整理东西。
陈县令目光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师爷,“豆庄的庄民不是什么人都配动的,你要想吃个安稳饭就老实些,本官没有吴大人那等本事能力,但是本官晓得何为识足。”
师爷眸底深处都是讪然讶异,他年轻时就在府衙混差,如今上了年纪,经晓了许多事,通告一放出来启用山阳镇,他是第一个请婴来这边当差,府城下来的人,总比镇里的职位要高些。
同时他心里还惦记冒肥油的豆庄,以前的吴大人,包括现在的连大人,都从豆庄拿了不少钱财走,衙差们更是逢年过节得好多的孝顺,都说县官不如现管,如今豆庄要从他手里过……
陈县令低下头眼里布满讥讽,这个师爷不老实,看来他得换人用了,不换迟早会坏了他的前程。
“东家,镇上有不少东家想来咱们豆庄参观,领他们进庄吗?”郭飞过来请示芦苇。
“打出去,这里是五福庄,不是镇上供他们选位置的地方,”芦苇不耐烦的挥手,说完疾步去了酒坊看情况。
“酒出来了吗?”芦苇一路小跑来到酒坊进门就问。
“出来了东家,”坊里的伙计看芦苇进来,端了一碗桃花酒给她尝尝味道。
“东家觉得如何?”
芦苇喝了两口咂咂嘴,“味道略微单薄了不少,需要二次窖酿一段时间。”
酒坊管事一听顿时眉开眼笑,这就代表桃花酿成功了,之前他们试了很多锅,要么味道太淡、要么是发酵的时候长霉、要么封窖的时候变酸。
“那我们就封缸?”管事朗声说道。
“封!桃花的封存好继续开下一个,”芦苇挥手笑。
酒坊伙计手脚麻利的跑过来,抬着大缸去地窖用石头压住。
管事敲掉泥抹的缸沿,揭开油纸,一股淡淡的香味飘出来,他小心的舀了一勺酒给芦苇喝。
“你也尝尝玫瑰酿的味道,”芦苇喝了一口窖好的玫瑰酿。
管事学芦苇拿了干净的勺子,舀了一口喝完咂咂嘴半天,“感觉比桃花酿口感要浓郁一点。”
“再试试枣花的,果酒料什么时候可以蒸?”芦苇换了勺子随口说道。
“东家要是现在动手蒸也没问题,去年就泡枣子料了,”酒坊管事说话的功夫抬手开了新缸。
芦苇这次自己伸勺子舀了一点喝,“没有梨花酿和梅花酿口感好,以后枣花的就别做了,回头你蒸了果酒,差人送给我尝尝。”
“若是枣子酒口感不适应,以后庄上的枣子不做酒了,改做蜜枣果脯,庄上的桃树梨树果还是继续做果酒卖。”
“好的东家,酒坊现在已经出了七款花酒,我们还继续做吗?”酒坊管事放下盖子问道。
“做呀!除了地窖里封存的留十月用,外卖的一律要蒸馏出来装坛,”芦苇很奇怪酒坊管事怎么会问这话的。
“我以为东家大力做新花酒,只是为了招待十月的客商,”酒坊管事摸头解释笑。
“招待他们用封窖的完全够了,其他的大力做出来储存,十月订单一下就能马上见到钱,庄子不能只出不进的,这不是好现象。”
芦苇觉得自己的脸烫烫的,她不敢在酒坊待了,交代好事情,急急忙忙回家休息醒醒酒,别看是自酿的甜酒,喝着喝着人就倒了,倒的时候还会嘴硬自己没醉,能喝的很!
晚上采薇忙完香院子,兜了一大兜香膏来找她姐说话。
“好点了没阿姐?”采薇一边说一边伸手摸芦苇的额头。
“好了,这香膏是新做出来的?”芦苇挑了几瓶打开闻了闻。
“嗯,这个就是你说的那什么澡豆膏,阿姐你闻闻味道对不对,”采薇特地挑出来一个巴掌宽的瓶子递过去。
“你去找郭飞来,咱们去北边聚贤搂试试花膏,”芦苇目光穿梭在香膏里挑选。
“聚贤搂?啥时候取的名字呀?”采薇惊讶好奇问。
“就刚刚取的,”芦苇抬头笑,伸手把香膏拿起来,就等着采薇找人来过去了。
采薇三两步跑出门找人,一柱香的功夫带着郭飞过来了,三人抱着东西,迎着月色微风去了北边。
“东家为啥现在要去那什么聚贤楼?”郭飞不解的看着芦苇。
“是不是觉得名字很高大上?我还准备了群英荟萃这名字,给戏台楼用呢,”芦苇觉得自己真有文化!
郭飞……
“走了,不用担心你娘子误会了,明天我亲自去跟她解释清楚这里的事,”芦苇侧头跟郭飞说,示意他别怕家里人误会。
“别……我求你了东家,你别去我家解释原因了,你不去说,我还能多活两日,你去一开口,我晚上就得跪床边一夜不能起来,”郭飞苦不堪言的拜托芦苇。
采薇吃惊看着郭飞,“郭总管,你看着不像惧内的人呀?”
“我自认为我也不是,可是架不住东家暗害我呀!”郭飞拍手道。
“胡说!我什么时候暗害你了?我一般有仇都是当场报,留着第二天报,我能一夜不睡觉胡思乱想,”芦苇反驳郭飞冤枉她。
“东家这话可真没说错,可不就当场报吗!东家你还记得我听你吩咐,去鸳鸯楼接姑娘来庄子上住,你咋给我娘子说的吗?”
都说跟什么主子学什么脾气,郭飞断断续续跟芦苇有十多年了,如今学的混不吝愣头青,快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采薇闻言两眼冒光的回头看,郭飞此刻是一头怨气,“咋,你娘子让你跪下了?”
郭飞没说话,背手走姐俩身后脸色铁青。
“真让你跪了?”芦苇也惊讶的脱口问。
“我确实是好心解释呀!我怕你猛的领这么多姑娘回来,你娘子看了嘴上不说,心里肯定嘀咕……”
“那我可真谢谢东家的体谅了,你告诉我娘子,让她小心点我身体,这么累的活好歹给我补补,别让我死她们肚皮上了!”
“这是一个东家该说的话吗?东家说完拍拍屁股走了,我娘子没人的时候,恨不得给我腿打折了,我都快有孙子的人了,我能有那花花肠子吗?”郭飞不客气的质问芦苇。
“那也说不定呢!不是有一首恶心的诗吗?叫什么,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芦苇讪笑的对站着的郭飞投降表示不说了。
郭飞觉得东家被他前主子附身了,不对,东家是他前主子的劣根版。
采薇咳嗽一声,努力压住想继续问的冲动。
“郭总管走呀!咋站着不走了?”
郭飞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继续跟着走,“东家,徐管事啥时候回来呀?”
“你想他了?应该快回来了这都六月中了,”芦苇心里默算时间八月她得休息了,两个小子要考试的时间到了。
“嗯,”郭飞轻轻的嗯了一声。
他无比迫切的希望徐管事回来,他现在说的好听郭总管,实际上还不如跑腿的佣人,整天累的跟狗一样。
“能者多劳!徐管事没你有经验,等北边楼建好一切尘埃落定了,我给你长工资,你现在是七十贯一年,以后我给你长二百贯一年……”
“谢谢东家的抬爱,我没志气,我还是想拿七十贯一年的,”郭飞语速极快的拒绝了芦苇。
芦苇咂咂嘴,“你老了不需要钱,你儿子们不需要呀?你可以带你儿子们学管事呀!聚贤楼这边需要管事……”
“他们也没志气的很,经不起聚贤楼的重担,东家还是另觅有能力的人来担任管事吧!”郭飞无情的拒绝了芦苇二百贯钱。。
开玩笑!这边是什么地方呀?以后不亚于府城的销金窟,他让他儿子来?他昏头了吗?
采薇看看郭飞又看她姐姐,这郭总管学精了哇!
“郭飞你担心的我都明白,你当你东家是什么人?我,你还不了解吗?共事多少年了?那也是有底线有原则的人,我能让聚贤楼成为藏污纳垢的地方吗?以后这里都是正经的地方。”
芦苇看郭飞一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态度对着她,她叹了一口气道,“我有时候确实做了些偏错的事,那也是为豆庄好不是?我的出发点都是好的。”
“再说说聚贤楼,我盖聚贤楼是为何?你心里最清楚不过了,那是咱们豆庄的最后的底牌,你说你撂挑子不干了,我能找谁?”
“让麻头阿爹来管?徐仲林他没那本事呀!而且聚贤楼从盖到规划,你最理解我的想法与理念,你的辛苦我能不知道?”
“唉!我身体不好,我要是身体棒棒的,哪至于让庄上的事都落你身上了!你看我跟采薇,两个女人抛家舍业的在豆庄忙,说来说去还是舍不得豆庄有岔子,心里更感念豆庄的庄民们淳朴。”
“当然,还有你们这些兄长们的鼎力支持,我们姐俩从小就被人欺负,逃荒路上被人打的头破血流的,特别是采薇,脑袋上至今还有一尺多长的口子,一到下雨天就抱头疼的哭……”
采薇忍不住的咳嗽一声,碰碰她姐,阿姐说的太夸张了,一尺来长?露馅了,那么长的口子还有脑袋在吗?
芦苇余光看郭飞面无表情的,丝毫没有同情的态度又继续道;
“好不容易换了豆庄,吴大人又来欺负我们,好在他有良心,把你们都送来豆庄帮我们姐俩。”
“说心里话!我跟采薇真拿你们当兄长待的,你们也确实对我们姐俩帮助良多,要不,我们累死都做不好豆庄。”
“如今豆庄都快一年没大进账了,北边楼管事不选得心应手的,还不如不选,我们砸了多少钱在那里呀!我……不行我自己管……”芦苇说完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
“阿姐你怎么管呀?你这身体多少年了还泡在药里,喝的药比吃的饭还多,聚贤楼没人管我来管了,”采薇眨巴一下泪眼哽咽道。
“不行,全庄老少还指望你带他们做香,不能把你拖去……”
“大东家跟二东家别争了,我是庄里的总管,北边楼我管了,日后遇到合适的在带……”
“你也不行郭总管,庄里现在成堆的事都积压着忙不过来,八九月一旦客商来了,你还有大堆的事要忙、要招呼客商,你哪能腾出手顾北边呀?”芦苇不同意郭飞兼顾北边事。
采薇感受到手心的挠挠了,“要不让郭总管的大小子,帮忙暂时管一年?好歹先给这一年撑过去,庄里有钱进了在慢慢选管事就是了。”
“郭总管这能行吗?采薇这样,明儿一早你亲自去给郭嫂子说说,大小子可给我帮大忙了,告诉大小子,以后一年给他二百贯工钱,”芦苇先是小心迟疑着,又在妹妹的点头附和下,自言自语的做了决定。
郭飞站在月下看这姐俩又哭又说的,绕这么半天,合着给他大儿子绕进去了?
亏的他刚刚心里还一阵怜悯同情,深深觉得姐俩的难处是多,这会露出真面目了,这不是活脱脱的吴大人吗?他待张口要拒绝的。
芦苇也不咳嗽了站直身体笑道,“郭飞呀!年轻人都有追求奋斗的权利,你小心翼翼了一辈子,自己当麻雀,咋的,你还压着我大侄子不给出头呀?”
“这事你别拒绝我,我呢不强制要求什么的,我不是那种专断的人,明天一早我让二东家,亲自去问你大小子自己的意见行吧?他要是答应了,你可不能在推三阻四的。”
郭飞绷着脸心里一松,他儿子他了解的,肯定明白他的意思,不会接管事的职位,东家肯定是问了也白问,“行,就听东家的意见了。”
芦苇顿时笑开了脸,“成!没意见咱们走快点,”说完脚步轻快无比的迫切。
郭飞真是大意了,他无比笃定的儿子,第二日不但接了管事,还做了一辈子的豆庄北楼总管事,虽然采薇用了不光彩的谎话,但是就是把人骗去了!
三人走了两炷香的功夫到了北边,路程本来是不太远的,但要绕路,所以走了不少的冤枉路。
来北边官道路上昏黄通明的,石板铺出来的路两旁树梢上,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小径蜿蜒木板架着台阶,三步一栏五步一亭,浓郁的花香味随着落花洒在地上。
采薇抬头看正对面气派的楼宇正中心,有三个苍劲古朴的大字,错落有致的房峰,好似精修剪的观景树,她看着看着皱眉道,“阿姐,怎么都是木头做的?”
“我们也想用砖瓦做,可是有明文规定,平民不得用砖瓦盖房子,我跟大东家跑遍了府城询问,最后选了用木头建房!”
“这正对面的五层楼,足足盖了一万两银子才起来,旁边的戏台楼用了五千两,其他的路和小房子、浴池、都是另算的,”郭飞指着聚贤楼给采薇介绍。
采薇有些咂舌,“成本投入是不是太大了?”
“不大没有出路呀!你得感谢我们当年胆子大,不停的要了不少田地回来,不然怕是买地都要穷死你!”
“花了这么大力气建出来,就是要他们沉溺在温柔乡里,这样的温柔乡,且只在豆庄聚贤楼能享受到,色是一把削骨刀,我要她刀刀削的都是金片下来。”
“今年豆庄一旦名声打出去了,后面不愁大把的钱进来,所以管事必须要通透可靠的,美人看多了就那么回事,晚上脱光了上床灯一吹都一样的,我们做的就是灯吹了,它也是别样的风情。”
“我冷眼看了庄上不少人,看来看去只有郭总管的大小子非常不错,”芦苇说完看着郭总管笑。
“我们进楼里看看,”芦苇都不等郭飞说话,三人快步进去了。
“这……”采薇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昏黄灯笼,聚贤楼里实在是太大了!从外面看是正常的阁楼,只有进来才能窥见是圆形的,楼中心地板是硕大的莲花雕,围绕的是五朵小莲花雕。
“把楼里大亮全部都点起来,让姑娘们准备准备过来,大东家二东家想看看她们学的成果如何,”郭飞对水台边的妇人吩咐。
“她哪来的?”采薇指着人问。
“她是管楼里姑娘的妈妈,人称娄妈妈,年轻时是教坊司有名的嬷嬷,也是我的亲阿嫂,”郭飞小声给芦苇姐俩介绍。
娄妈妈吩咐小厮,给每一层楼都点了亮,又带着二十个姑娘走出来,十个蓝衣女子,手拿各种乐器,轻巧的跳上小莲花雕或坐或站或卧。
十个红衣女子上了大莲花雕,最丰腴的那个女子独占莲花蕊,其她九个站木雕荷叶荷瓣上。
“她们……她们这衣服……”采薇脸爆红的站在二楼亭台,指着荷花上的女子有点不敢看。
郭飞偷偷的打量芦苇,心里暗道,大东家要是男子,佟大叔的家底绝对被败光,你看这玩的多花!他也是见识过南北的人,都没大东家玩的花哨。
芦苇看了一眼娄妈妈,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娄妈妈敲了两声鼓,立刻一阵清脆的的铃声响起,楼下莲花上的女子们,火红的身姿灵动的旋转。
腰上的铃铛跟脚上的铃铛,随着婀娜的脚步舞动起来,若隐若现的纱裙,飘飘摇摇的好似仙女,艳若桃李的容貌,又是堕落红尘的过客。
“舞姿曼妙是曼妙,身姿却少了媚,人看着也太俗了点,白白的糟蹋了这身衣服,”芦苇侧头跟不知什么时候上来的娄妈妈说道。
娄妈妈目光一怔,站在芦苇边上朝楼下看去。
“身姿应该柔软中钢如坚韧,腰带上的铃铛多余了,她们应该是最艳最烈,又最纯最不染俗尘的女子,不该是这等俗不耐的尤物。”
“这样的姑娘,我只要去府城花点钱,招招手有大把的姑娘来,一般的客商看了都腻歪,娄妈妈觉得那些公子爷还会来吗?”芦苇漫不经心的问道。
娄妈妈看半晌,“大东家可否再说明白些?”
“我要的简单,要有点小脾气、小可意、不媚客,把她们自己最得意的一面拿出来跳舞,你明白了吗?”芦苇扭头问。
“明白了,”娄妈妈再次看楼下没了满意劲。
“跳舞时可娇可傲,哪怕跟对眼的客商撒泼欢闹,只要客商没意见,我这个东家也是乐意至极,姑娘们性子各有特色是好事,不必拘泥于木头一样的温柔,善解人意的姑娘太多了,有点腻歪没趣儿!”
“但是,聚贤楼不允许姑娘们,不知规矩没进退的,要她们记牢自己的本份,我不是花楼的老鸨,对她们没什么苛刻的要求。”
“养她们也是她们自愿来的,她们用的、吃的、喝的、穿的,没有一样不是精致的,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十月份客商们来了,她们凭自己的本事帮帮忙。”
“那时候有从良的愿走就走,不愿走回府城或者留下来,聚贤楼都会养着她们,你心里清明吗?”芦苇觉得今天应该把话说透些,她也做不来靠人家姑娘皮肉赚血汗钱,这是缺德钱,用了会天打雷劈的。
娄妈妈目光复杂的看着芦苇,这就是冷硬的佟大东家?
“我清明了大东家。”
“舞蹈我不满意,吩咐姑娘去房中沐浴吧!”芦苇说完带采薇下楼了。
“大东家虽说是个无情的人,但她也是个实在人,做事做人都比较谨慎,容颜易老,恩客无情,在不应该谈感情的地方跟人谈感情,最后只会害了自己。”
“阿姐昔日里也是红尘打滚了一辈子的人,看过的,听过的,比那些姑娘们多的多,好好的教导她们,也是你功德一件,这里不允许强迫姑娘做任何事,”郭飞看着娄妈妈温声交代。
娄妈妈有些茫然若失,“那她干嘛做这些呀?”
郭飞放松的靠在栏杆上半晌,“阿姐,我十多岁就认识你了,那时看你暗地里淌的血泪都快成河了,还咬牙当无事人供我念书,我看了心疼却无能为力。”
“你是花楼里最红的花魁,我想求人放了你,可我求人无门,最后去投叶家军,以为混好了就能救你出来,结果不但没能救你,还带累你被彻底发去教坊司!”
“我有时做梦都恨自己,我甚至还梦见阿兄梦里责骂我,说我……”
“后来到了南阳城安顿,我想着我好好的做豆庄的总管,表少爷看我表现好了,说不定会把阿姐接回来笼络我,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东家提议接我们的家人回来。”
“我以为找到阿姐回来了,你就能脱离苦海过清净的日子了,结果阿姐是回来了,可是咱们面都没见上,你再次被表少爷送去了花楼……”郭飞生硬的逼退了眼底泪。
娄妈妈转身脸上多了些许的恍惚,抬手摸了摸自己不再年轻的脸,郭义死时才十九岁,不知将来她死了,下去郭义还能不能认出她!
“我供自己的小叔子读书不是应该的吗?反正我本就不洁,是你阿兄不嫌弃我,娶我入门,以后莫要叫我阿姐,也不要让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免得带累振文他们……”
“你是他们的伯娘,为何不告诉他们?是供他们阿爹活命的半母,岂有不认的道理?当年大东家找人时,我求她找阿姐,就把我们的关系说的很清楚了,大东家说你是最干净的人,”郭飞说完打心里开心的笑起来。
娄妈妈转身看着郭飞,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大东家说,凡是用女子身捞钱的人,都是缺了大阴德的,她就三个孩子身体还不壮实,她不愿做这么缺德的事,即使现今不得已用,也是一切都往好了供养她们,阿姐若是喜欢这楼,以后放心大胆的当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