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雪by墨书白
墨书白  发于:2025年10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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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她还必须压制裴子辰,不能让裴子辰意识到任何逃跑的机会……
桩桩件件聚集在一起,江照雪心上烦躁,她拿出丹药,吃了两颗,强行压制住火毒蔓延后,厉喝出声,“走!”
裴子辰得话没有多说,只看了江照雪一眼后,起身跟在江照雪身后。
江照雪拉着裴子辰疾步往山下走,一面走一面询问阿南:“阿南,什么情况?”
“我把人甩了,但不知道在哪里。”阿南好像有些茫然,“我好像迷路了,不过我能看见山下乌月镇。”
“那我到乌月镇给你发消息,镇中会面。”
“好嘞。”
和阿南说完,裴子辰打量着江照雪,试探着开口:“前辈。”
他一出声,江照雪便是一阵心烦意乱,怒道:“前辈前辈,我很老吗?!”
裴子辰沉默一瞬,随后换了个称呼:“姑娘。”
“闭嘴!”
江照雪厉喝:“你说话我不爱听,安静些!”
裴子辰得话一顿,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江照雪得了片刻清净,终于有余力开始思考现下情况。
天机灵玉到了裴子辰身上,刚才裴子辰几乎是必死之状,裴子辰现下活蹦乱跳,怕是已经损耗了天机灵玉不少力量。
如今想要拿出天机灵玉,只有两个办法。
要么,直接杀了他,剖心取玉,这样简单快捷,唯一的缺陷就是天机灵玉力量损耗太大,需要滋养,她解开同心契的时间遥遥无期。
但好处就是,杀了裴子辰,没有了书中被掐死的风险,她有足够的时间滋养灵玉,是最稳妥、最简单的办法。
要么……就是和裴子辰身体中设下锁灵阵。
锁灵阵是上古阵法,被设下锁灵阵之人,本身就不再是人,而是容器,设阵之人,便是他的主人。被设下锁灵阵之人,平日与常人无异,但在锁灵阵开启之时,他所有灵力乃至性命,都会用来修补法器,而与他结契的所有法器,也都会归于施阵之人。
如果用这个办法,那她不仅可以得到完美的天机灵玉,还能得到裴子辰未来所有神器,裴子辰的人生,才是真正的为她做嫁衣。
这样的法阵有伤天和,所以不仅布阵困难,还需要得到对方的承认,要求对方自愿将性命交给她。
只是后来大家发现了许多漏洞——
锁灵阵本质是一种契约,所以天道并不会在意被设阵之人是自愿还是被骗,只要他开口答应将性命交于设阵之人,哪怕是玩笑话,天道都会将其确认,锁灵阵便可结阵隐藏在对方身体之中。
如果能成功,锁灵阵是最完美的方案。
可问题就在于,裴子辰是天道之子,她不确定到底会发生什么,他活得越久,变数越大。而且她必须保证他成长到他足够修补天机灵玉,万一中途出了岔子,她岂不是又竹篮打水?
而且,她再也不想和任何人结下任何绑定性的契约,有一个沈玉清已经够了。
可不结锁灵阵,她只能杀了他。
杀了他……
江照雪回头看他一眼,少年不知何时已经整理了衣衫,衣冠端正,玉佩垂身,提剑走在她身后,竟宛若是跟着保护她一般。
她看过来,他明显有话要说,却也不着急,只静静等她开口,解除对他“闭嘴”的禁令。
这样温和体贴的人,和书里那个果断掐断她脖子的青年截然不同。
可他就是注定会杀她。
到目前为止,虽然她的出现干扰了许多,但是大事上,却从未有过变化。
天机灵玉还是进入了裴子辰身体。
而九幽境结界虽然被她封印,高闻这些弟子没死,但高闻却还是指认了裴子辰勾结魔修,陷害于他。
虽然现下沈玉清和慕锦月的“发现心意”的剧情被她破坏,她不确定提前几年发生裴子辰被陷害之事,沈玉清会不会“因妒害人”,但至少截至此时,哪怕时间不同,一切事件却都是按照书中发展。
那裴子辰若是不死,大概率便会像书里所说那样,成为终结他性命之人。
想到那颗无论如何都要拐着弯撞进裴子辰身体里的天机灵玉,想到跑出去诬陷裴子辰的高温,还有他掐断她脖颈那一刻的疼痛,江照雪停住步子,静静注视着他。
两人静默之间,江照雪慢慢有了决定,她开始盘算面前人的实力,还有时机。
此刻她身体中的火毒是药物强行压制,但没有多少时间,若她动用任何灵力,都会马上反扑。
她需要稳住裴子辰,让他跟着她离开。
只要离开,度过今夜,一个金丹期的小弟子,她有把握杀了他。
她盯着裴子辰,裴子辰似乎是敏锐察觉什么,抬眸看向江照雪。
江照雪脑子飞快整理刚才听到的信息,琢磨着哄骗裴子辰的话术,笑着开口:“刚才你师父说的话你听到了吧?”
“前……”裴子辰一开口,又想起什么,有些不自然道,“姑娘允我说话了吗?”
“可以啊。”
江照雪转过身,领着他往山下走,故作轻松道:“方才我只是有些心烦,你别见怪。你我也算生死患难过的人,多少有些情分,不必这么拘谨。”
说着,江照雪回头看他一眼,再次追问:“你师父说话时,你醒了吧?”
裴子辰听着,似是想起什么,耳根微微发烫,故作镇定道:“听到的。”
“那你怎么想?”江照雪仿佛是闲聊一般,关切道,“你还要回去吗?你得想好啊,高闻是沈玉清师妹温晓岸的舅舅,温晓岸和沈玉清自幼长大,是沈玉清如今唯一剩下的同辈,灵剑仙阁副阁主,情分非同一般。如今高闻指认是你打开九幽境结界,那无论是不是你,你都得背这个罪名,回去只有死路一条,你应该不会这么蠢吧?”
江照雪说着,感觉药效有些压制不住火毒。
可不确定裴子辰的情况前,她不能示弱半分。
她忍着火毒,故作轻松道:“你现在跟着我走,是打算跟我走吗?”
“姑娘是命师吗?”
裴子辰莫名奇妙问了这么一句,江照雪瞬间警觉。
“问这个做什么?”江照雪玩笑道,“你不会在打探我的实力,想着我是命师,便可趁人之危吧?”
“姑娘和师父有仇?”
裴子辰继续追问,江照雪心上不安。
方才那一点接触,竟然就让他看出自己和沈玉清有关,她压着火毒,背对着裴子辰,语气轻松道:“你怎么会这样想?只是有些门派渊源,要避一下灵剑仙阁罢了。”
“那……”
裴子辰语气中带了些迟疑,但犹豫片刻后,终于还是询问:“姑娘方才吃的,是泯毒丹吗?”
听到这话,江照雪心神一凛,所剩不多的爆破符从她手上悄无声息滑下,火毒在她筋脉中越演越烈,她竭力压制着异样走在前方,带着笑意道:“小友问此事做什么?”
“泯毒丹乃只有七境药师才能炼制的解毒丹药,非寻常人能有。若是普通毒素,一颗泯毒丹下去,早已应当无碍。”裴子辰观察着她,微微皱眉,认真分析着,“可姑娘吃了两颗,现下步履却越发虚浮,并无好转之兆。”
江照雪不说话。
他每一句都分析得很对,这让她产生了严重的焦虑。
她无意识越发加快脚步,裴子辰却格外从容,继续分析着:“姑娘修为高深,通身法宝非凡,又与恩师乃故交,想必非寻常人士,现下身受重伤,应当早些安置,若不嫌弃……”
话没说完,江照雪脚下一绊,整个人不受控往前倒去,眼看着就要撞到地上,一只手猛地扶住她的手腕。
江照雪瞳孔急缩,袖间匕首瞬间暴起,作弦月弧度由下至上狠狠划过,伴随着厉喝:“滚开!”
这一刀避退来人,江照雪随即后退,和对方拉开了距离。
两人站在林间对视,裴子辰有些诧异看她,江照雪急促喘息着,死死盯着对方,冷声道:“我就算身体有恙,杀你也绰绰有余。你别找死。”
裴子辰没有立刻说话,他满是担心看着江照雪,沉思片刻后,他叹了口气,在江照雪注视的目光下,抬手扶正玉冠,抚平衣纹,端正腰间玉佩,随后便走到江照雪前方,转身单膝跪地,半蹲下身,将整个背部暴露给江照雪,似是有些拘谨道:“我背姑娘下山吧。”
这动作让江照雪一愣,她一时有些搞不清裴子辰的意图。
她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刚才她挑拨半天,他都不回声,明显并不相信她的话。又看出她和沈玉清有仇,还看出她身体有问题,这种情况下,他不趁机抓她回灵剑仙阁审问,也不跑,反而要背她下山?
“你……”
江照雪惊疑不定开口,才说出一个“你”字,远处突然传来些许声响。
江照雪下意识回头,也就是那刹,裴子辰突然伸手,将她往背上一拽,背着她便起身道:“姑娘,抓稳,得罪。”
音落刹那,他已经背着她跑了出去,随后江照雪就听见了灵剑仙阁弟子的声音:“那边是不是有人?”
这话惊住江照雪,逼着她沉默下来,裴子辰明显是早已察觉,看了一眼声音方向,从怀中取出一颗霹雳弹,抬手就扔向远处。
他臂力惊人,霹雳弹扔得极远,落地炸开之后,迅速吸引了灵剑仙阁的弟子。
他趁机往远处跑去,江照雪便趴在他身上,火毒终于彻底翻涌上来,奇经八脉都开始灼烧着疼。
江照雪忍不住抓紧裴子辰衣衫,咬牙不言。
裴子辰背着她,身上还带着伤,却跑得很快,似乎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没有用半点灵力,甚至还耳听八方,特意规避了周边灵剑仙阁弟子的寻找。
等一路跑出林子,江照雪终于爆发出来,喘息着开口:“你什么意思?你要跟我走?”
“我送姑娘下山。”
裴子辰说得坚定。
江照雪听着这话,皱起眉头,她想不明白,只问:“为什么?你想逃是吗?你想跟我走?”
“我送姑娘下山。”
裴子辰再一次开口,却没有正面答她。
“我问你话!”
江照雪一把抓紧他的衣领,凑到他面前。
或许是因为受伤缘故,这次火毒来得很是凶猛,冷汗从她额头滴落而下,落入他衣衫之中,顺着颈部一路滑落。
裴子辰神色微动,不敢回头。
江照雪轻轻喘息着,用为数不多的理智,咽了咽口水,说服他道:“你救我,我感激你,你跟我走,我一定不会亏待你,他们不是来找你的。”
她艰难开口,分析给裴子辰听:“打开九幽境结界不是小事,灵剑仙阁肯定会追究此事。你们之所以打开九幽境结界,是因为高闻被幻相迷惑,违背门规,从墙上取下了一个东西,当时只有落霞峰的人反对此事,如果实话实说,揽月峰的人都要受罚,可落霞峰的人除了你和顾景澜都死了,所有人都会为高闻作证,你说不清楚的!”
听到这话,裴子辰手紧了紧,似乎在克制什么情绪。
江照雪当他被自己说动,感觉第一波火毒如潮水而来,她浑身抽搐,抓紧了裴子辰衣衫。
裴子辰看她一眼,皱起眉头,只加快了脚步,快速道:“姑娘,你可有什么药物可用?”
什么药?
要是有药,她还能月月受此火毒之苦?!
江照雪咬牙,没有理会裴子辰,她害怕自己随时可能昏迷,她必须在昏迷之前,确保裴子辰跟着她离开。
裴子辰只有脱离灵剑仙阁,她才有下手机会拿到天机灵玉。
她快速给他分析,开始疯狂画大饼:“我乃名门大宗之人,你天资绝佳,又对我有相救之恩,我必倾尽一宗之力栽培你,你若是含冤埋没在灵剑仙阁,岂不可惜?你跟我走”江照雪掐住他肩膀,咬牙厉喝:“我可以保你!”
裴子辰没有回应,江照雪急促道:“听到没有,你答应跟我走听我的,我保你性命!”
裴子辰不言,江照雪颤抖起来,一遍一遍确认:“说话!你说话!”
听到江照雪情绪激动,裴子辰也知她不安,终于转眼看她,认真道:“姑娘放心,我随姑娘下山。”
这话一出,不知为何,明明知道他未来是个欺师灭祖的混账东西,她竟就安下心来。
她意识开始模糊,靠在裴子辰肩头,安抚着他,轻声道:“裴子辰,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
“你听我的话……”江照雪说着,声音越来越含糊,甚至开始胡言乱语起来,“我……我可以……留你性命……”

江照雪最后的话,裴子辰听得不甚清晰。
他只觉背上人温度不断攀高,几乎已经到了灼烫的程度。
他心知不妙,赶紧背着江照雪跑到山下,等到了山下时,江照雪已经不省人事。
凡人城池很难找到能治疗修士的医者,裴子辰也不抱此希望,江照雪的毒她明显十分熟悉,应当随身携带了相应药物。
他直接背着她找了一间客栈,开了一间上房,小二半夜起来开门,看他们孤男寡女,不由得露出暧昧笑容,扫了一眼裴子辰背上的江照雪,调侃道:“道爷艳福不……”
话没说完,裴子辰利剑出刃,已经抵在小二脖颈,平静道:“姑娘清誉重要,慎言。”
小二一惊,瞬间清醒过来,忙道:“小的说错话,道爷请。”
裴子辰没有为难他,跟着小二快步到楼上,将江照雪放下。
江照雪浑身已经被汗水浸透,唯独面纱不染尘水,甚至于刚才他落到面纱上的血都已经消失不见,恢复原本白纱模样,柔软躺在她的面容上。
这面纱一看就是什么易容法宝,大约连她的身形,露出的眼睛,都是假象。
想到这一点,裴子辰下意识看向她的面容,又在目光触及女子轻颤睫毛刹那骤然惊醒,赶紧回神。
他取了一块方帕,压住略显凌乱的心境,放在自己手心,隔着方帕从江照雪袖中取出乾坤袋。
等拿到乾坤袋,裴子辰才意识到,乾坤袋需要灵力才能开启,而他灵力被江照雪封住,根本无法启用。
他想了想,赶忙去唤江照雪:“姑娘?姑娘你醒醒,可否先解开在下禁制……”
“阿渊……”
江照雪含糊不清轻唤,她感觉自己已经被火烧得只剩枯骨,隐约听见有人唤她,那声音来源,仿佛是有一块寒冰,她忍不住伸手过去,习惯性试图抓住对方,也顾不得对错,只乞求出声:“阿渊……给我灵力……给我……”
裴子辰被江照雪抓住袖子,一时进退两难,面前人明显唤醒无望,但从她言谈之间可推测,她过去诊治,或许便是用其他人的灵力。
他虽不擅岐黄之术,但对于各类伤势毒药还是有一些基本常识,面前人的伤势极其像某些火性灵兽留下来的毒素,常常是以相克的灵力进行压制。这样的病人他见过一个……
那位住在云浮山的师娘。
虽然那位很少出门,他们这些弟子几乎不得见,但因沈玉清每月都要去云浮山一次,大约缘由,众人倒也知道。只是这位师娘到底为什么中毒,他们年岁太小,就不得而知了。
听闻因他师父是水灵根,对于这些火灵兽的毒素,用灵力克制就有镇压之效。
而他乃冰系天灵根,他的灵力和水灵根一样,乃此类毒素天敌,比起水灵根,甚至还有镇痛之效。
可眼前人又无法醒来为他解开筋脉封锁,现下他只能靠自己解开符。
这位姑娘给他用的符咒乃高阶锁灵符,会分散进入筋脉四个关键穴位设置枷锁,若是用施法者鲜血为引,强行突破,并非不可,只是必会造成经脉损伤
,寻常修士绝不会用自己前程开玩笑。
然而裴子辰犹豫片刻,回头看了江照雪一眼,还是说了一声:“得罪。”
随后他便抬起江照雪的手腕,用剑轻划了一道伤口,随后低头吮在伤口之上。
这点疼痛已经无法让江照雪感知,她毫无反应,但裴子辰却觉这血液格外滚烫,慌忙吸食了一口血后,便逃一般退开,迅速坐到最远处的窗边,故作镇定盘腿坐下,开始打坐。
江照雪的血被他吞咽而下,她的血中含着她的灵力,自动寻向她设置的符咒之上。
裴子辰逼着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引导着自己的灵力,跟着江照雪的灵力一路尾随而去,随后汇聚在枷锁不远处,有江照雪的灵力在前方作为遮掩,江照雪的符文没有察觉灵力汇聚,直到汹涌澎湃到跟前,符文已经来不及生效,便被裴子辰灵力瞬间冲破开去。
符文链接于筋脉,这样强行炸开,筋脉上瞬间出了裂痕。
裴子辰痛得眉头微皱,却也不管不顾,迅速往第二个枷锁之处冲去。
不到一刻钟,裴子辰便彻底破开符箓,一口血吐了出来。
这样强行破开禁制,损伤极大,他全身筋脉都在疼。
然而他只喘息片刻,便立刻起身,扶着桌椅,踉跄来到床榻前。
灵力流过破损筋脉,便带来针刺一般的疼,裴子辰忍住疼痛打开乾坤袋,乾坤袋中法宝符箓众多,可见女子身份不凡,但他也没有过多猜测,只找到药物放置的地方,从里面找出他认识的解毒药丸,赶紧取出,给江照雪喂了下去。
药丸喂下,江照雪却还是极为痛苦,脸色越发苍白,气息也格外微弱。
裴子辰犹豫片刻,见情况恶化,终于还是大着胆子,又道:“得罪。”
说着,他用一块白布放在江照雪手腕上,将手指搭在将照雪腕间,试探着将灵力送了一缕过去。
这灵力送进江照雪身体,冰凉瞬间抚慰江照雪周身炙热,她浑身一颤,喃喃出声:“阿渊……”
裴子辰观察着她的情况,见她神色好转,便知自己没有猜错,便大着胆子,将更多灵力送了进去。
隔着白布,灵力传输的效果要差上一些,但他宁可自己多受罪多送一些过去,也不想冒犯。
江照雪身上这火毒明显是沉积多年,灵力灌入,如水珠入盆,裴子辰用灵力细细流淌过她筋脉每一寸,江照雪也在温柔的抚慰中慢慢平静下来。
她隐约觉得是沈玉清来了。
可又觉得好像不是沈玉清。
沈玉清从来没有这么温柔过,他每次来见她总是很忙,所以每次都是匆匆给她输送一些灵力,随后便让她自己消化。
可毕竟不是她的灵力,她自己引导融入筋脉,总会发生些意外冲突,让她疼痛不已。
而这次的灵力极为冰冷,却又格外温柔,它涓涓流淌过她的筋脉,让她几乎想昏睡过去。
她在迷迷糊糊间睁开眼眸,看见坐在床边的人。
这人似乎是怕失礼,放下了薄薄一层纱帐,唯有一道坐得端正的少年剪影,被月光映照在帐上。
清瘦如玉的手指穿过纱帐搭在她的手腕上,明明隔着白布,她依旧可以感觉到对方指腹那令人安心的冰凉温度。
她静静看着纱帐上的剪影,感觉灵力温柔又持续的灌入,恍惚出声:“裴子辰?”
“姑娘,我在。”
少年始终温和的声音在帐外响起,江照雪想让自己清醒一些,她清楚知道裴子辰破开了禁制,十分危险,可是她又做不到什么。
她挣扎着,手指微蜷,艰难道:“你……回去……他们……不会放过你……”
“我知道。”
对方回答得没有任何迟疑。
江照雪放心几分,继续追着命令:“你……跟我走……”
裴子辰沉吟片刻,温和道:“我守姑娘平安。”
她其实已经无法辨别他在说什么,她只知道,他说她守她平安。
她的平安在什么时候呢?
在同心契被彻底解开,在她真正能够掌握命运,在他再也无法作乱,在沈玉清的决定再也不会由她被迫承受。
她下意识觉得他答应了她,心沉沉落下。
裴子辰察觉她气息平稳,减缓了灵力的流入,但始终保持着平稳灵力的输送,让她更舒服一些。
天一点点亮起来,由深蓝逐渐转浅,裴子辰耗尽了最后一点灵力,终于颤颤收手。
他感知到远处有熟悉的气息,正在快速奔来,他撑着自己起身,走到书桌边上,划破自己手腕,在茶杯中留了一杯灵血。
想了片刻后,终于还是提笔留了一封信。
信写好时,他便听着下方传来急促脚步声传来,伴随着阿南的呼唤:“主人!主人你在哪里?!”
裴子辰抬头看了一眼,知道面前女子是安全了。
他松了一口气,放下竹笔,压住筋脉疼痛,逼着自己起身,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个斗笠带,便打算离开。
临去之前,他下意识回头,看见清晨阳光透过薄纱床帘,勾勒出床上女子的身影。
他突然很想看看这位姑娘的面容,亦或是得知对方名字。
人海茫茫,或能……再逢?
然而一想便觉无稽,人之缘分,各有始终,不得无礼,不该强求。
他垂下眼眸,抬手带上斗笠,便打开大门,转身离开。
刚走到转角,便见一个少女急急忙忙跑了上来。
这少女明显是能感应到江照雪的位置,火急火燎往上奔,裴子辰微微垂头,和她擦肩而过,听着她一间一间房间急唤:“主人?主人?主人!!”
阿南兴高采烈:“我终于找到你啦!”
听到这声唤,裴子辰终于放下心来,他轻舒了一口气,忍住筋脉上的痛楚,转身往外。
安置好了这位姑娘,他也该回去了。
他快步走出客栈,沿路返回上山。
他知道这位女子与沈玉清必有旧怨,不愿泄露行踪,于是他消除了所有下山痕迹,等回到山上,他来到最初结界破损之处,才给慕锦月送了消息。
沈玉清虽然是他们名义上的师父,但其实他们这些弟子几乎都是宗门帮他收的徒弟,沈玉清既不教导,也不联系,除了慕锦月外,没有一个人有沈玉清的传音方式。
此番他只能确定慕锦月到了,且和师父在一起,联系慕锦月,大概率也就能联系到师父和灵剑仙阁。
他给慕锦月传音之后,便盘腿坐在原地,打坐等待其他人过来。
等了没有片刻,就听林间异响,裴子辰睁开眼睛,不远处一干人浩浩荡荡御剑而来。
为首青年玉冠雪衣,神色冷峻,裴子辰一眼认出沈玉清到来,立刻起身跪地,等众人落下收剑,他才按照礼节,恭敬道:“见过师尊。”
沈玉清没有多话,慕锦月见状,苍白着脸,急急想跑过去:“师兄!”
“小师妹!”
高闻一把拉住慕锦月,挤眉弄眼,压低声提醒:“他可是勾结魔修的叛徒,你别过去。”
听到这话,裴子辰微微皱眉,抬眸看了众人一眼,便见之前逃走的弟子都在,眼中压着惶恐看着他。
裴子辰思忱不言,就见沈玉清盯着他,打量许久后,沈玉清却只问:“可有什么要问?”
“师父,”裴子辰闻言立刻抬头,“不知景澜可回来了?”
听到这个名字,高闻等人肉眼可见紧张起来,裴子辰心下一沉,随即听沈玉清回答:“没有,在找。”
说着,他似乎便有了什么判断,抬手一挥:“送他回灵舟。”
“师父!”高闻得话,急忙道,“您都不问问他……”
“问过了。”
沈玉清似乎早已确认高闻要说什么,转眸看去,冷眼打断他。
高闻动作一僵,在场其他跟随高闻一起逃出来的弟子下意识低头。
沈玉清扫他们一眼,抬眸看向结界,提步向前。
其他跟随沈玉清从灵剑仙阁赶来的弟子则依言上前,扶着裴子辰起身,往林中飞舟走去。
两人错身而过瞬间,一股略显熟悉的香味钻入沈玉清鼻腔,裴子辰浑然不觉,沈玉清瞳孔急缩,骤然回头,冰冷出声:“站住。”
裴子辰听出沈玉清语气不对,顿住脚步,疑惑回头:“师父?”
“你见过谁?”
沈玉清询问,带了少有情绪化的冷厉。
裴子辰一愣,袖下指尖不自觉轻蜷。
他一生行事端正,从无谎言,唯独这一次——
“弟子一直在乌月林中,”裴子辰心跳有些快,却还是故作镇定道,“除了魔修妖魔妖兽,未曾见过他人。”
沈玉清没有出声,他盯着裴子辰。
许久后,他转身往前,不留半分情面,直接下令:“锁琵琶骨,封筋脉,即刻扣押,送刑审堂由晓岸亲审!”

这话出来,所有人都愣住。
裴子辰诧异抬头,沈玉清没有理会众人,抬手召剑一劈,空气中灵力震动,出现一道裂缝,沈玉清收剑往前。
慕锦月见状终于反应过来,慌忙跟上沈玉清,急道:“师父,您这话什么意思?师兄不可能做这种事!如果他做了回来不可能先问的是景澜师兄的安危。”
沈玉清没有说话,继续往前,慕锦月忍不住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师父!”
被慕锦月一扯,沈玉清终于停下脚步,他回头垂眸,看着慕锦月拉着他袖子的手。
虽然没有出声,无形压力却已经溢了出来,慕锦月局促放开,沈玉清才道:“他撒谎,不足为信。”
慕锦月一愣,沈玉清却已是转身:“结界已经加固,我先回去了。”
说着,沈玉清便提步走进裂缝之中,消失在众人眼前。
*** ***
裴子辰往外离开乌月林时,江照雪还在睡梦中。
身体从余毒中修复过来需要时间,过去她总是要熬一熬,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她却觉得格外舒畅,甚至沉沉做了个梦。
梦里她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好像是七年?还是十年?
她就记得那时候,是沈玉清的师父孤钧道人找她。
老人家苦恼着同她说:“今年新弟子的入门大典,渊儿又跑了。你去大典上看看,为他收个弟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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