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讲沈玉清,江照雪心情有些不好,暗哼一声绕过他,继续保持心情道:“要不这些年深居简出,露面的机会不多,第一美人的位置,我还得坐着。”
“师娘说得是。”
裴子辰应声。
听着这话,江照雪心中满意,虽然没问出慕锦月在裴子辰心里的地位,但得到了对自己这张脸的肯定,她还是很高兴的。
好多年没有人夸她好看了呢。
她高高兴兴给自己擦香膏,路过梅花就摘上几支,插在这张破烂椅子上,好生打扮。
偶遇一只白梅开得正好,她摘下一株,敲了敲裴子辰。
裴子辰回头看来,便见江照雪歪着身子递一株梅花,笑着道:“来,送你。”
裴子辰目光落在梅花上,抬手接过白梅,颔首:“多谢师娘。”
说着,他将梅花下取下,如剑插在腰间。
两人一路在山上转悠了快十日,每日裴子辰负责所有,白日背着她寻路,打猎,等夜里便会寻找适合居住的山洞,让江照雪待在里面,他用雪水煮了温水留给她简单沐浴。之后等她换下衣衫放在山洞口,裴子辰便会一起拿到附近溪水旁边清洗,顺便给自己洗衣。
等江照雪睡下,他才会从山洞进来,他只有一套衣衫,便会穿着湿衣先将江照雪的衣服用树枝架起来,将江照雪挡在衣衫之后,才会脱掉自己的衣服,架在火边烘烤。
饶是这样,其实他每次都觉得紧张。
尤其是给江照雪洗衣服……
每次碰到她的衣物,衣物上有她的香味,哪怕人不在身边,他都觉得紧张尴尬。
然而他也不能让江照雪洗衣服。只能硬着头皮,假装这是男子衣衫。
但终于等到第七日,江照雪终于起身,含糊道:“我今天自己洗。”
裴子辰听她说自己洗,便想起醒来睁眼时看到她手上的冻伤,立刻道:“弟子侍奉,是应尽之责,怎敢让师娘动手?”
“不是……”江照雪含糊道,“总让你洗多不好意思。”
“弟子不觉劳累,还请师娘不必担心。”
“也……也不是担心。”江照雪低声,“就不太方便。”
裴子辰听着,一瞬明白,犹豫片刻后,轻声道:“那师娘随弟子过来吧。”
江照雪听着,跟着裴子辰到了河边。
河面已经冻结成冰,裴子辰拿石头生凿出一个洞口,背对着江照雪站在一旁,轻声道:“师娘洗吧。”
江照雪看着冰水,试探着把小衣放进去一阵猛甩,接着捞出来扭干,用外套裹上,赶紧道:“走走走,冷死了。”
裴子辰跟着江照雪回去,江照雪一路小跑,回到山洞,赶紧把衣服晾在外套之后,回到火面前开始涂香膏。
裴子辰目光扫过被冷水冻得发红的手指,犹豫片刻后,他轻声道:“师娘日后将衣服给我洗吧。”
江照雪一僵,裴子辰垂着眼眸:“都是衣服,于弟子而言,没有区别。师娘因弟子落难,若再让师娘受寒水之苦,弟子难安。”
江照雪沉默,连裴子辰都想开了,她还有什么好坚持?
江照雪立刻把这些时日藏起来的小衣都掏出来,她也是把乾坤袋里的衣服换到没法换了,才被逼着走向自己洗衣服的路。
她两百年没洗过衣服——不,她以前也没洗过,她在二十一世纪有洗衣机!
江照雪在后面打包衣服没出声,裴子辰瞬间有些尴尬,忙道:“是弟子冒昧……”
话没说完,里面扔出一小包衣服,江照雪走出来,大大方方道:“我就带了这么几件衣服,别给我洗坏了。”
裴子辰一僵,随后立刻道:“是。”
说着,裴子辰拿了包裹住的衣衫,感觉像是烫手山芋一般,逃一样跑了出去。
江照雪坐在火堆旁,忍不住感慨。
“年轻人,活力满满。”
这衣服裴子辰洗了很久,江照雪没等他,自己睡下。
裴子辰一直在山洞外,等到自己心跳彻底平息,才走回山洞,江照雪早已睡熟,他强压着情绪将衣服晾好,回头守到门口坐下。
山洞布置了示警用的陷阱,只要有东西闯进来,会立刻响起,裴子辰可以稍稍休息。
这些时日,每天他都很累,累到极点,才不会胡思乱想。
一旦停下来,他就会想起许多往事,过往死去之人来回在他眼前游荡,熟悉的痛感将他淹没,窒息导致的疼痛让五脏六腑都跟着揪扯起来,仿佛是活在一座审讯室,每日都在承受酷刑。
好在太累了。
身体累到极限,就什么都不想,闭眼就安睡,唯一能想的,就是今日吃过兔子,明日不能再吃,江照雪口味挑剔,同样的东西不能重复。
就这样在山里待着,大半个月,两人几乎把山里每一个角落都走过,他们走过的地方江照雪都记录下来,画成了地图,看着地图上唯一没去过的地方,江照雪有些紧张道:“要这里也没有玉灵芝……”
“那大约是被骗了。”
裴子辰应答,江照雪一噎,裴子辰忍不住再一次询问:“师娘,到底是谁告诉你这里有玉灵芝的?”
“呃……”江照雪一问便紧张,她扯谎道,“别问这个,赶紧走啦。”
裴子辰听着,心中差不多笃定江照雪是被骗了。
他也不言语,只静默背着江照雪往前走。
等到下午时,两人走到目的地附近,风雪开始变小。
“这雪好像小了。”江照雪有些高兴,“我觉得有希望!”
“赶紧吧!”阿南在她脑海里崩溃,“我不想待在这雪山,好无聊啊!!”
它活在江照雪识海时,五感都与江照雪相连,江照雪吃什么他吃什么,它性情活泼,已经快被这无聊的生活逼疯了。
“快了快了,”江照雪安抚它,“不管是什么情况,明天一定下山!”
阿南听着,终于安静一些。
裴子辰背着她往上走,警惕观察着周边。
江照雪思考着,和裴子辰描述道:“那个地方应当是有一座空屋,就在空屋附近……”
话没说完,周边突然传来人声,江照雪瞬间闭嘴,从椅子上一跃而下,和裴子辰同时一起躲到暗处。
两人警惕听着周边,就见远处人声鼎沸,一座软轿从高处慢慢抬下来,山路两侧立满了人,软轿旁边跟着一个中年人,正在喋喋不休什么。
这些人衣衫华丽,但明显和江照雪他们现在的装扮不太一样,江照雪辨别着这些衣服,看着软轿慢慢下山,老远听着中年人道:“少爷,今日下山,当好好庆贺,王少爷在城南摆了酒,说请您过去。”
“不去。”
软轿里传来一个少年慵懒不耐的声音。
中年人赶紧赔笑:“那赵少爷呢?他说买了只新斗鸡……”
“斗鸡斗狗斗蛐蛐,他不斗会死是不是?我的威武将军最近在增肥,等吃胖再去。”
“那柳少爷……”
“不去不去都不去!”
轿子从江照雪附近走过,风吹起,掀起轿帘,露出一张明艳的少年脸来。
这少年身着鹅黄金衣,头带金冠,五官生得艳丽非常,十五六岁模样,气质骄纵嚣张,明显是富家子弟。
江照雪和裴子辰屏住呼吸躲在暗处,少年说着话路过,经过他们时,手中突然拿了一块黄金飞掷而去!
那黄金直透树干,裴子辰将江照雪往身后一揽,拔出腰间已经枯萎的梅枝急扫撞上飞速而来的金块,金块受力飞回,瞬间砸穿轿轿帘,横过少年面容,砸落在地。
少年惊讶回头,所有人当即停下,侍卫纷纷拔刀:“什么人!”
“我与师娘在雪山迷路,误入此地,”裴子辰声音不卑不亢响起,平静道,“还望公子见谅。”
众人不言,少年扫了一眼树后露出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明显是女子,衣衫布料华贵,应当是出自大户人家。
他思索着回头看了一眼地面黄金,揣摩了一下两方实力,想了想后,笑起来道:“听声音倒是个好人,行吧。”
少年放下轿帘,冷道:“下山。”
听到少年下令,众人纷纷收到,裴子辰始终保持着挡在江照雪面前的姿势,警惕看着那些人。
等所有人走后,江照雪立刻起身,裴子辰连忙追上:“师娘……”
话音未落,就看江照雪去地上把黄金捡了起来。
裴子辰一愣,就见江照雪扔手中黄金,看着山下写着“叶”字的家族旗帜,她颇有些遗憾道:“长得这么好看,怎么这么抠门?”
裴子辰闻言,顺着江照雪的目光看了过去。
江照雪垂眸打量了一下手中黄金,少归少,聊胜于无。
出门在外,必须节俭。
她将黄金收起来,回头往山上走去,招呼裴子辰道:“走,肯定就在附近。”
裴子辰听着,回过神来,跟着江照雪上山。
这里和雪山已经明显是不同的季节,江照雪颇为高兴,玉灵芝生长喜好温暖,雪山长玉灵芝她一直觉得奇怪,若是这里,便很自然了。
她一路小跑上山,果然看见了一座空屋,她高兴起来,转头同裴子辰道:“你看,我就说,这里有座空屋。空屋后墙墙角——”
江照雪顺着找过去,把自己回忆了无数遍的内容念出来:“墙角后的破洞——”
她找到破洞蹲下身,高兴道:“玉灵芝……”
话没说完,江照雪声音顿住,裴子辰提步跟来,疑惑道:“师娘?”
说着,他将目光下移,看见江照雪蹲在地上,愣愣看着玉灵芝的根部。
玉灵芝留根,便每隔百年会再长一次,因此没有人会直接挖取,反正采割之后,用术法便可保存。
这根部还带着粘液,明显是刚刚被人割了的。
裴子辰一看这场景,联想了一下,便皱起眉头,提醒道:“师娘,应该是刚才那人拿走的。”
“废话!”江照雪瞬间站起来,暴怒道,“又抠又坏,我的玉灵芝也抢?!什么人啊,”江照雪撩起袖子就往山下追,“我和他没完!”
江照雪气势汹汹就往上下追, 裴子辰无奈,只能跟着下山。
追了两步,江照雪便发现那些人已经完全消失, 她不由得惊讶:“跑这么快?”
“怕是早有警觉, 怕我们抢东西, 开传送阵走的。”
裴子辰看了一下周边行道的痕迹, 确认这些人是在一个位置突然消失。
江照雪一想,便明白, 方才那少年和裴子辰过招, 怕就发现他们不是普通人,自己又揣着个玉灵芝, 所以强作镇定,离开他们的视线就开传送阵跑了。
能屈能伸, 倒比他表面骄纵样子有脑子。
“那就追下去。”
江照雪想想,决定下来:“这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咱们下山问, 肯定能找到人!”
裴子辰觉得也是,跟着江照雪下山, 等到了山下, 他们一见到人, 便意识到他们和这里有些不太一样。
这里人的衣服袖子明显更窄, 而且没有大氅,相对更加灵活飘逸, 而裴子辰和江照雪的服饰便显得有些庄重了。
他们两一出现在官道, 过于出众的容貌和格格不入的服饰,便所有人立刻看过来。
江照雪和裴子辰对视一眼,裴子辰便明白江照雪的意思, 上前朝着一个看呆了两人的大娘行礼,恭敬道:“敢问大娘,今夕何年?此处何地?”
“啊。”
大娘被裴子辰一问,反应过来,瞬间有些紧张:“呃……今年,元顺七年,这里……这里泰州,小仙长不知道?”
元顺七年,泰州。
裴子辰看向江照雪,明白他们不仅是时间上有了变化,空间上竟也是到了人间境。
裴子成恭敬行礼:“多谢大娘。”
“不谢不谢。”大神赶紧摆手,有些激动道,“小仙长哪里来?打算去哪里?”
“山里来,想进县城,找一位故友。”
裴子辰虽然衣衫因为穿着太久洗得泛白,也有多处破损,但整个人自带仙气,他说起来,旁人毫不怀疑,就听他道:“我旧友信叶,不知大娘可知修真叶家如何走?”
一听这话,大娘脸色顺便,赶忙压低声道:“小仙长,这可不是您能随便打听的。”
裴子辰闻言心中便有底,笑笑道:“放心,我与他们有旧。”
这话出来,大娘迟疑着,看了看城池,终于含糊道:“仙长往城里走,问叶府就是了。”
裴子辰得话,抬手行礼,等回到江照雪身边时,他正要开口,江照雪就道:“知道了。”
说着,她上下将他一打量,裴子辰觉得她目光似乎话里有话,不由得道:“师娘?”
“啧,”江照雪环胸回头,“还挺老少通吃的。”
裴子辰得话跟上,想要解释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
江照雪回头瞟他一眼,安抚他道:“别那么认真,我夸你好看呢。”
“师娘……”
裴子辰失笑,有些无奈,随后询问正事:“您可知人间境元顺七年是什么时候?”
“天地历三万年。”江照雪立刻回答出来,怕裴子辰不知道,仔细道,“也就是一千两百六十七年前。”
一千两百六十七年,那时候九幽境都还没出现,江照雪也没出生。
他们回到了这个时候?
这是偶然,还是有什么特别?
裴子辰思索着,跟着江照雪一起往城门走。
接近门口时,人越来越多,大家排着队入城,江照雪扫了一眼,便见队伍最前方,有一男一女正凑近一个衣着朴素的老太太。
明明不算特别拥挤,这两人却总是试图贴在老太太背后,江照雪一看便知他们的意图,让裴子辰排着入城的队伍,走上前去,从那两人身边转悠了一圈,便将两人文书从袖子里摸了出来,又回到裴子辰身侧。
裴子辰看见她的举动,皱起眉头,在江照雪回来时,忍不住压低声道:“师娘,您这是做什么?不告而取……”
“谓之窃。”
江照雪将文书藏进袖子,理直气壮:“我就是在偷东西啊。”
裴子辰被他理智气壮惊住,愣愣看着她。
江照雪笑起来,贴到裴子辰身侧,靠近她道:“我不偷,你在这儿排队做什么?你有文书吗?”
现下裴子辰只比她高出不到半个头,江照雪气息喷吐在他侧面,让他有些发痒,他一时有些分神,又竭力凝神,听着江照雪道:“而且你放心,我不会冤枉好人的,他们肯定是贼。”
话没说完,前面就闹了起来,就看一对夫妻被士兵抓着,两人大声嚷嚷着:“不是,官爷,我们真的有文书!被人偷了……”
他们第一反应就是环顾四周,怒道:“谁?!谁偷了我们的文书!”
“没有就滚开,后面还排着人呢。”士兵怒骂,“拉过去验身。”
“不,不行,我们不进城了!”
两人一听着急起来,而另一边,又有一位已经进城的老太太小跑回来,着急道:“我的钱袋子,你们谁看见我钱袋子了?那我进城给女儿买药的救命钱,各位行行好……”
两边人的声音纠缠在一起,片刻后,就听“啪嗒”一声响,拉扯之间,男人袖中东西抖出,竟是好几个钱袋子。
所有人一愣,随后老太反应过,猛地扑上去,大声道:“我的钱!”
一时之间,人人自危,纷纷开始查看自己身上的钱袋子。
裴子辰皱眉看着这个景象,不知所措,江照雪双手拢在袖中,努了努嘴:“瞧,我说得不错吧?我今日可是行善积德呢。”
说着,江照雪自夸了一番:“我真是一位古道热肠的女仙。”
裴子辰无言,静默跟着队伍,两人在一片喧闹中排着来到城门,周边乱成一团,士兵也没心思细查,简单一看文书上的官印,便给两人放行。
两人拿着文书大摇大摆进城时,还听到后面的女贼大喊:“放开我!我可是叶府二少爷院子里男仆的姐姐,你们惹得起吗?!”
听到“叶府”,江照雪和裴子辰回头看了一眼,裴子辰皱起眉头,江照雪笑起来:“这叶府挺厉害啊,一个下人都能唬住人。”
“上行下效,藏污纳垢,不是好人。”
裴子辰简单评价,江照雪用文书扇着风,慢慢悠悠道:“那就去看看咯。”
两人说着进了城,一进城里,大家照旧看来。
裴子辰有些不自在,正想同江照雪说躲一躲,就江照雪带着他大摇大摆进了一件成衣店,江照雪熟练的问了价格,砍价,确认这里使用黄金,也在承受范围内后,便买了两件衣服,换衣之后,为了不惹麻烦,她从乾坤袋里取出自己易容的面纱带在脸上,这才走出店门。
之后她又带裴子辰去买了剑,典当行当了自己一些首饰换取了银两,最后找了间客栈,等这么溜达了一圈下来,江照雪差不多摸清了这里的情况。
叶家是当地第一大族,大女儿如今位居贵妃,深受宠爱,另有两个儿子。
大儿子叶文知性情温和,是泰州有名的才子,本该是高中状元,追随家中长辈光宗耀祖的料,不曾想从三年前开始,突然怪病缠身,叶家寻医问药,始终未曾好转。
小儿子叶天骄蛮横骄纵,与叶文知兄弟关系极好,自幼习武,天赋非常,国师曾想收他做弟子,他却不肯,一直待在泰州,想尽办法给他哥治病。
今天这玉灵芝,估计就是拿去给叶文知治病的。
“也不怕吃死他。”
江照雪一听就怒,和裴子辰坐在房间里,扇着扇子骂:“这东西乃修士大补,叶文知一个凡人,吃下去就是找死!”
“那我们去看看?”
裴子辰询问,江照雪听了同意,领着裴子辰便从客栈出门,刚出去,小二见他们往外,赶忙叫住江照雪:“女客官留步!”
江照雪疑惑回头,看见小二有些着急上来,看了看天色道:“女客官,我们泰州城不太平,女子晚上不能出门,您还是别出去了。这些年晚上死的姑娘多了,您可千万别冒险。”
“哦……”
江照雪听着,点点头道:“多谢提醒,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再会。”
说着,江照雪便转身往外,小二一愣,还想说什么,江照雪已经走出去。
小二撇撇嘴,回头继续擦桌子:“外地人不听劝,非得找死。”
他的话落到裴子辰耳里,裴子辰皱眉转身,正回头理论,就被江照雪拉着,江照雪劝他:“无妨无妨,赶紧办正事。”
裴子辰被她一碰僵住,这些时日两人接触虽然不少,但他还是并不习惯江照雪的触碰。
他故作镇定拂开江照雪的手,退到一侧。
江照雪见他跟上,也不多言。
两人顺着指引来到叶府。
叶府位居泰州城最繁华的位置,占地却十分巨大,可见叶家在泰州城之霸道。
叶府门口守卫森严,江照雪和裴子辰转了一圈,回到暗处。
转圈时,江照雪看得很仔细,裴子辰扫过江照雪,便知这宅子有异。
他静静等着江照雪看完,等看完之后,裴子辰才道:“师娘,如何?”
“这叶家……有高人啊。”
江照雪喃喃,扫了一眼地面,缓声道:“九罡浩气阵,这房子除非由屋主允许,否则任何修真者都不得入内。”
裴子辰听着,皱起眉头:“那……”裴子辰心中发苦,但他还是抬眸看向江照雪,“弟子还算修真者吗?”
他没灵根,没有金丹,还能算修真者吗?
江照雪闻言有些诧异,回头看他:“你怎么不算?”
裴子辰一愣,江照雪拍了拍他的肩,转身道:“你有案底了小朋友,一日修仙,终身修真,过去也是你的过去啊。走了。”
听到这话,裴子辰反应过来,赶紧跟上江照雪。
方才那点苦涩突然散开,江照雪领着裴子辰回到客栈。
小二正准备关门,看见江照雪回来,他睁大了眼,似是极为震惊。
江照雪心情不佳,看见这种情况,忍不住瞟了小二一眼:“看什么看?再看剜了你眼睛。”
“抱歉,”裴子辰跟在后面就道歉道,“师娘心情不好,还望见谅。”
说着,两人一前一后上去,小二半天才反应过来,拍了拍自己脸道:“不是鬼吧?”
两人回到楼上,江照雪推门进屋,站在门口便道:“有设九罡浩气阵的高人坐镇,他们应该不会把玉灵芝给叶文知吃,我们得从长计议。”
说着,江照雪意识到裴子辰还站在门口,端着茶疑惑抬眸:“你怎么不进来?”
“师娘,太晚了。”裴子辰站在门口轻声道,“弟子不便入内,不如明日商议?”
江照雪听到这话一愣,将他上下一打量:“在山上你和我一个山洞睡那么久也不见你矫情啊?”
这话让裴子辰一僵,他脸上有些尴尬,转过脸去,轻声道:“若有选择之时,弟子自当守礼。”
这话将江照雪噎到,裴子辰说着,恭敬行礼:“师娘夜安。”
说着,裴子辰替江照雪合门退下。
江照雪看着窗户上离开的剪影,忍不住骂了声:“真有他的。”
但如今也没什么急事,裴子辰要休息就休息。
她干脆也放松下来,许久没有泡澡,自己跑去浴室,舒舒服服洗了个澡。
这是这大半个月来两人第一次分开,虽然只是一墙之隔,江照雪却还是有些奇怪,等睡到床头,她知道隔壁就是裴子辰,依照裴子辰的耳力,必定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她忍不住敲了敲墙,轻唤:“裴子辰。”
对面一顿,过了片刻后,还是为难响起来:“师娘。”
这声一传,江照雪不由得笑了。
敢情就是隔个木板,她翻了个身,躺正在床上,手枕在头下,含糊道:“咱们得找个身份,想办法混进叶府。得到主人认可,便能得到那个阵法认可,我手中符箓不多,未来什么情况还不可知,咱们还是尽量靠自己。”
“好。”
裴子辰听着,他看着房顶,那种空旷孤寂感又涌上来,他感觉床面好像一个巨大的黑洞,要将他吞噬。
然而他每要坠下,江照雪声音又响起来:“我今天打听了,办理户籍都需要证明,唯一不需要证明的就是修士。我打算明天带你去官署报道,先报个散修领个身份,就说……咱们算命。然后咱们去看个房,客栈太贵不划算,你今天打听房价了吗?”
“打听了,今日您看上那条街,一个小院一月一银。”
“砍一半价格,把宅子租下来,我们就去算命,等我成了名扬全城的算命师父,叶家肯定要死马当活马医来找我……”
两人隔着一道墙商量着,仿佛还在山洞里。
江照雪说着说着,便迷迷糊糊睡去。
等第二天,江照雪带着裴子辰去官署领了身份,便去将她昨日路过时看到的一间小院租了下来。
房东见他们两个年轻人一起进来,下意识道:“夫妻?”
一听这话,裴子辰赶忙纠正:“她是我师娘。”
裴子辰说得太快,江照雪也不好反驳,只笑着点头:“不错,师娘。”
房东听到这个身份一愣,将两人上下一打量,不由得道:“那……他师父呢?”
“唉,这个死鬼,”江照雪一听这话,叹了口气道,“他死得早,把我们两扔下,他死的时候,这个孩子才这么高呢。”
江照雪比划着,面露哀愁,“我一个人含辛茹苦将他养大,你不知我受了多少委屈。他师父命怎么这么短啊呜呜呜呜……”
江照雪说着,动情抽噎起来。裴子辰忍不住看了江照雪一眼,想说什么,又不敢开口。
房东听这话,不可置信,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巡视:“可……可您看看上去这么年轻……”
“我略通仙术,”江照雪笑了笑,用帕子擦了擦眼角,解释道,“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还是比常人看着年轻一些的。”
“原来是仙师!”房东听着,抬手行礼,却全然没有半点相信的样子,只礼貌性询问,“不知仙师芳龄?”
修仙之人登造户籍不必检验,因此有很多流犯便会冒充,尤其是那种说算命的,更是骗子居多。
房东也是给她面子,然而江照雪却并不察觉,只笑着道:“也不大,两百多岁。”
这在真仙境算年轻了,但在房东眼里,着实吹得有些过分。
他笑容僵住,若不是想着这屋子难以出租,恨不得把这骗子扫地出门。
他不想多谈,只能咬牙继续骗这个外地人,把屋子上上下下都介绍了一番后,和江照雪火速签订租约,卷着钱便走。
裴子辰看他走得如此利索,不由得道:“他既然觉得我们是骗子,为何还要租给我们?”
“因为是凶宅嘛。”
江照雪从乾坤袋里掏出一面八卦镜,抬手拍在门上,随后道:“行了,走吧,咱们得去打响第一枪!”
说着,她便出门,带上裴子辰,走到传中算命最多的地方——月老庙前。
月老面前算命摊多得像赶集,附近甚至还开了个店铺,专门租售算命的摊位。
江照雪见服务如此周到,果断走进店铺,租了最便宜一个摊位,让裴子辰扛着摊位走到最远最差的角落,吩咐裴子辰把摊位摆好之后,从乾坤袋里掏出了自己多年未用的锦旗。
“命数我定,天下第一”
八个字挂在摊位旁,江照雪拿出一把折扇,打开扇面,悠闲扇着扇子。
扇面上清晰写着四个字“不准赔钱”
这四个字出来,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裴子辰也有些慌乱,不由得道:“师娘……”
算命一时极损算命者本身气运,他以为江照雪就只是打算糊弄糊弄,可不准赔钱?
裴子辰看着迅速涌过来的人,不由得抬手握到剑柄上,脑子里有些发懵。
她怎么敢的啊?!
“师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