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不了解她的灵魂,她也不想让他了解她的灵魂,她的不择手段,是为了将这片落后、贫穷、愚昧的土地变成她和黎余秋希望中的模样,这是她们共同的理想。
应该放弃吗?
放宁妤与心爱之人相守,让她不必再为了金钱虚情假意讨好一个绝不可能喜欢、甚至觉得恶心厌恶的异性。
理智告诉楼权,将宁妤强留在身边是恩将仇报,他应该放手还她自由,可情感上又迟迟无法下定决心。
她是他的第一次心动,是她将他死水般索然无味的生活打破,让他知晓原来世间还有男欢女爱这种令人痴迷上瘾的美好感情。
如果没有了宁妤,自己以后又该怎么办。
他真的能忍受未来几十年都过着一眼可以望到头的孤单枯寂生活吗?
“小叔叔,天黑了,咱们回去吧。”
楼皖的声音将楼权思绪拉回现实,他回了个好字,收起鱼儿早已脱钩的钓竿,起身离开这片寂静之地。
更深露重,有人伴随着海浪拍岸声酣然入睡,亦有人在漫漫长夜里无眠到天亮。
楼权找来时,黎余秋心头涌上浓浓的烦躁。
她抿着唇把那股情绪压下去,收起手机站起来,抬眸与楼权对视。
“十万斤鱼少一斤都不可以,别想讨价还价。”
楼权目光平静,“我已经知道你和宁妤的关系,也知道是她让你把我留在这里。”
黎余秋听见楼权说的,心脏猛地一沉,她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在诈自己,索性面无表情隐藏情绪。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楼权自顾自话,“洪沙村背靠山脉,交通往来只能依靠水路空运,想将此地建成,需要至少百亿投资,没有我掌权,纵然宁妤此时留在楼家,她也根本拿不到多少钱。”
黎余秋手指越攥越紧,短短的指甲将掌心戳得生疼。
她在KTV当服务员的工资是一个月五千块,百亿,光听一听这个数字,都快被它压死了。
楼权敏锐捕捉到黎余秋情绪波动,声线始终没有任何波澜起伏。
“你好好跟宁妤商量,是继续僵持下去,还是各退一步,我可以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并且出钱帮你们达成心愿,但她要和你彻底了断,留在楼家为我生儿育女。”
楼权没有说的是,他在心里定下了一个五年的期限。
他要宁妤在这五年里全心全意和他在一起,如果五年之后宁妤仍忘不了黎余秋,届时他会放她离开。
自私也好,忘恩负义也罢,他是商人,不可能让自己血本无归。
宁妤既然选择拿钱,这就是她应该付出的代价。
楼权不等黎余秋有所回应,说完便离开了,仿佛对方会不会转达他的话只是一件无关小事。
黎余秋盯着楼权的背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待他彻底消失在木屋里,手指猛的放松。
宁妤习惯晚睡晚起,被来电铃声吵醒时,心里不爽极了。
她看到是黎余秋打来的电话,把起床气憋回去,按下接听键。
“我不是说最近先不要联系我吗,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黎余秋细声细气,哪里有半分面对楼权楼皖时的冷漠烦躁,嗓音里满是担忧。
“你还好吗,楼权不在,楼家人没有为难你吧?”
“你照顾好楼权就行,旁的都不用你操心。”
宁妤忍不住皱眉。
楼权生死未定,不可能一直空着那般重要的职位等他回来,老爷子便临时任命能力出众的楼守业接替楼权职位。
现在那家人威风得紧,尤其楼守业的大儿子楼鸿雁尾巴都快翘上天了,没少用贼贼的眼神打量她这个漂亮嫂子。
而且楼守成也果不其然向法院申请代管楼权名下的财产,她又舍不得花自己的钱,这段时间过得很是抠搜艰难。
黎余秋听出宁妤心情不好,意识到她果然像楼权说的那般不顺利,红了眼眶。
为了这个破村子,妤妤她一定很累很累。
“妤妤,不管洪沙村了好不好,咱们有手有脚,去哪里都能生活得很好,没必要把那么多钱都砸进这个无底洞。”
“不好。”
宁妤想也不想的回答,再开口时放软声调,用央求的语气让对方心软。
“如果现在放弃,那我从前所做的一切就都全都白费了,秋秋,当我求你,一定要帮我拖住楼权,我会把洪沙村建成最漂亮的城市送给你当谢礼。”
黎余秋沉默许久以后开口,声音轻轻的,“如果楼权永远不回去,那你是不是可以继承他很多遗产,会超过一百亿吗?”
宁妤哪里想到兔子样的黎余秋会有胆子杀人,努力给二人创造相处时间。
“要是两年以后法院正式宣布楼权死亡,我完全可以凭借他的遗产成为汐市第一富婆,到时别说百亿,千亿都不算什么。”
为了让黎余秋和楼权培养感情时没有后顾之忧,宁妤又笑着说道:“毕竟我本来就不是因为爱情嫁给楼权的,和他之间也没有任何感情,我是真巴不得他外面另成家室,这辈子都别回来。”
“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帮你的。”
黎余秋眼神坚定,她不在乎什么海神庇佑,宁妤不想让楼权回去,她就会不惜一切做到,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
“谢谢你秋秋。”
宁妤放下心,忍不住怀疑黎余秋是不是因为雏鸟情结把她当成妈了,要不然怎么会对她这么依赖。
黎余秋听着手机另一端女人明媚轻快的声音,温婉眉眼越发柔软。
很快,她们就可以团聚了。
通话结束后,黎余秋先找了之前提议杀掉楼权和楼皖的那几个长辈。
她担心他们露馅,没有说行凶计划,只讲想请他们明天陪自己给楼权和楼皖送行,而后才去见楼权。
楼皖看到黎余秋过来,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哼了声,闷头扒碗里半生不熟腥得想吐的鱼肉。
黎余秋直接无视楼皖,目光落在楼权身上。
“明天我送你们去离这里最近的城市。”
“真的?”
楼皖听到黎余秋终于肯放他们叔侄离开这鸟不拉屎的地儿,瞬间来了精神,眼睛瞪得浑圆。
自己真的不用再捞鱼了?
楼权完全不意外黎余秋的松口,淡淡的说了句多谢。
黎余秋没再讲别的,转身离开。
楼皖哪里还顾得上吃东西,蹦跶到楼权面前,满脸钦佩与崇拜。
“小叔叔,你跟她说了什么吗,要不然这死女人怎么会突然发善心要送咱们回去?”
楼权侧眸看他,眼神中带着警告意味。
“以后管好你的嘴,不许告诉任何人她和你婶婶的事。”
“我保证不说。”
楼皖连忙举起右手发誓,乐得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
还是小叔叔有办法,嘿嘿,他回去后一定要逛遍汐市所有酒吧夜店,把这阵子受的窝囊气全部撒出去!
时间在楼皖的焦灼等待中缓慢流逝,他兴奋得根本睡不着觉,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不等黎余秋来叫便提前换上他们被救时穿的那身衣服巴巴在码头等待。
出海要趁早,黎余秋没有磨蹭耽搁,吃完早饭后招呼大家上去从刘叔那里借来的能容纳十来个人的渔船。
从洪沙村出发,要两三天才能抵达对岸。
村民们堆坐在一起玩牌打发时间,楼皖厚着脸皮挤进去,楼权没兴趣参与这些,大部分时间都在船舱里闭目养神。
船至中途,四面环海。
楼权站在舷边望风,黎余秋见时机合适,攥紧藏在衣袖里的杀鱼刀,悄无声息朝此刻正背对她的男人走去。
楼权生得高大,给人一种极强的威压。
黎余秋不敢轻举妄动,快速想到靠近办法,另外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妤妤让你给她打个电话。”
“嗯。”
数日不见,楼权早就想念宁妤的声音了,没有多想,抬腿朝黎余秋走来。
就在楼权伸手想接过手机时,黎余秋突然往前迈了一步,将刀子狠狠捅进他腹部。
黎余秋眉眼狠厉,“去死吧,没有你,她才会真正幸福。”
“小叔叔!”
楼皖看到二人间发生的一幕,目眦欲裂,立刻就要冲上前。
刘保宁等人有点懵,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意识站在黎余秋这边,手忙脚乱拦住楼皖。
楼权很快反应过来,他死死扣住黎余秋紧攥刀柄的那只手,掐着黎余秋的脖子把她按在船舷上。
黎余秋拼命挣扎着,脸因为喘不过气涨得通红。
“别……咳,管我!杀了……他们!”
“老平老材,你们快去帮秋丫头,楼皖交给我们对付!”
刘保宁快速安排,刘平安和刘壮材刚要抬腿,便被不要命扑向他们的楼皖从后面拽住。
楼皖打架经验丰富,很快就将五个空有一身蛮力的渔夫打趴在地,此时,黎余秋也被楼权生生掐晕了过去。
楼权捂着腹部滑坐在地,他伤口里还插着刀,手上满是鲜血,脸则白的跟鬼一样。
鼻青脸肿的楼皖跑到楼权身边,声音直打哆嗦,“小叔叔,你怎么样?”
楼权轻轻摇头,抬手指向甲板上在争执中摔落的黎余秋的手机。
“用它打紧急电话。”
“哦好!”
楼皖赶忙按照楼权的话做,他与海警取得了联系,将这边的情况快速告诉对方,回头看到楼权脸上有泪,愣住。
“小叔叔,很疼吗?”
楼权笑,“有点吧。”
“呦,嫂嫂回来了啊。”
花园里,楼鸿雁对从外面回来的宁妤吹了声口哨,抄着裤袋吊儿郎当挡在她身前,居高临下的打量她,轻佻目光很是令人不舒服。
宁妤懒得与对方废话,不发一言从旁边绕过去。
楼鸿雁早就眼馋宁妤了,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哪里肯放过,不依不饶拦住她的去路,笑嘻嘻。
“嫂嫂别急着走啊,反正房里又没人等你,正巧我现在有空,不如我陪嫂嫂解解闷。”
“滚,你要是再敢骚扰我,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宁妤满脸不耐烦,她原本还以为楼家人个个都是老实的,没想到楼权一出事,什么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
楼鸿雁完全不把宁妤的警告放在眼里,伸手摸向她的脸,笑容浪荡。
“我倒想知道,嫂嫂对我能怎么个不客气法儿。”
宁妤没等楼鸿雁的手碰到她,挥起手里的包便朝他劈头盖脸砸下去,一边打一边骂。
“别以为你爸现在当了代理总裁很了不起,等我老公回来,他立马就得拍拍屁股滚蛋,还有你这个王八蛋,老大不小只知道啃老,丢不丢人!”
宁妤的包上面镶了好几颗鸽子蛋那么大的宝石,砸得楼鸿雁挡着脸嗷嗷惨叫,他怒上心头,一把将宁妤推倒在地。
“别他妈的给脸不要脸,你当真以为楼权还能回来吗,告诉你,以后我就是楼家的天!”
楼鸿雁正指天叫嚣,他话刚落,后腰就被人狠狠踹了一脚。
“我去你妈的,你再跟老子狗叫一声试试!”
宁妤看到凭空出现的楼皖,瞪大双眼。
他不是正跟楼权一起待在洪沙村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楼鸿雁踉跄几步摔了个狗吃屎,回头看见踹自己的人是楼皖,同样大惊失色。
他眼神慌乱的四处寻找,并没有发现楼权,恢复嚣张气焰,爬起来指着楼皖的鼻子嚷嚷。
“我是你长辈,你就是这么对叔叔的,信不信我让我爸罚你去净心堂?”
“净你妈的心堂!”
楼皖本就满肚子火气,当即不管不顾与楼鸿雁扭打到一起,锤得砰砰响的拳头直让宁妤头皮直发麻。
她顾不得衣服上的灰,赶紧上前拉架,假惺惺劝着两人,实际趁他们不注意偷摸往楼鸿雁身上踹了几脚。
“别打了,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好好说。”
楼皖狠狠揍着楼鸿雁,直到将他彻底打服,这才松开楼鸿雁的衣领起身,看都不看宁妤一眼,越过她大步往主楼走。
宁妤眼皮子跳了跳,捡起地上的包包快步追过去。
“怎么就你一个人,阿权没跟你一起吗?”
楼皖没有理会宁妤,只冷冰冰的瞪了她一眼,加快速度大步往前。
“真是莫名其妙。”
宁妤忍不住抱怨,她不再跟着楼皖,拿出手机拨打黎余秋的电话,却一直没有人接,只得发了条微信消息,让她看到后联系自己。
之后,宁妤打电话给冷叶娟,从冷叶娟那里得知楼权此时正在医院,马不停蹄过去。
她在路上止不住的想,黎余秋不是答应过会帮忙拖住楼权的吗,怎么还是让他这么快就回来了,而且电话也打不通。
宁妤在楼元勋的病房里看到了数日不见的男人。
他端正的坐在病床边,瘦了,也黑了,憔悴面容一看便知这段时间吃了不少苦头。
宁妤只得先放下种种疑惑,快步过去从侧面抱住楼权的身体,哭得情真意切。
“老公,你总算回来了,你不知道我这段时间有多担心你,每天茶不思饭不想,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楼权听着宁妤哭哭啼啼的娇柔嗓音,瞳孔深处划过讽刺。
他让楼皖先回明和园,就是给她逃跑的机会,没想到她为了黎余秋竟然还敢过来见他。
啧,可真是情深义重。
楼权语气冷淡,“爷爷需要静养,你收收眼泪,别吵到他了。”
“阿权,小妤整日为你提心吊胆,你好不容易回来,就是用这种态度对你媳妇的吗。”
楼元勋出声为宁妤做主,只不过他现在实在高兴,即使佯装不悦,眉梢眼底也全是无法掩饰的喜色。
宁妤从楼权身上起来,用手指头抹着眼泪,哼了声,似抱怨更似撒娇。
“他不本来就是这种木头性子吗,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他一般见识。”
“多亏咱们小妤宰相肚里能撑船,不然谁受得了他这个臭脾气。”
楼元勋乐呵呵打趣,其他人也都陪着一起笑,病房里其乐融融。
楼权的平安归来让楼元勋终于有了精神头,可他身体到底垮了,没多大会儿便满脸倦色。
众人看楼元勋说着说着就睡了过去,不约而同住口,轻手轻脚走出病房。
楼权刚回来就挂心工作,步行间与楼守成谈论集团近况。
宁妤听不懂父子二人在说什么,也不想插嘴,安静走在楼权右手边。
上了车,宁妤紧挨着楼权坐下,仰脸看他,语气幽幽。
“老公,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冷淡啊,难不成是外面有人了吗。”
楼权看宁妤这个时候还揣着明白装糊涂,扯扯嘴角,从口袋里拿出一部手机丢到她身上。
宁妤一眼认出手机正是黎余秋的,瞳孔晃得厉害,猜出他已经看到二人的聊天记录,立刻滑跪,抱住楼权的手臂认错。
“对不起老公,我就是想趁你不在多弄一点点零花钱,所以才会让秋秋多留你几日在那里做客,我以后再也不犯傻了,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吧,好不好嘛。”
楼权对于宁妤的撒娇痴缠只觉得满心烦躁,抽手将她从自己身上推开。
车内空间本就不宽敞,宁妤被楼权这么不知轻重的一推,后脑勺咚的撞到车厢。
不疼,但不影响她借题发挥。
宁妤瞬间红了眼眶,提高音量诉说委屈。
“我都道歉了,你还要我怎样?如果不是你小气,让我买点东西都瞻前顾后,我又怎么会出此下策,这段时间我在家里也不好过啊,今天刚被你那个叫楼鸿雁的混账堂弟调戏打骂,现在又被你家暴,我活了半辈子都没嫁给你以后受的委屈多。”
楼权原本没有任何表情的脸沉了下去,“鸿雁调戏打骂你?”
“这还能有假,不信你去问楼皖,要不是他及时赶到,你现在看到的就是我的尸体了。”
说到激动处,宁妤眼睛就跟下雨似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砸,凄惨可怜极了。
楼权现在半个字都不信宁妤说的,打电话询问楼皖,确定宁妤真的被楼鸿雁推倒在地,眸色冷凝。
“把楼鸿雁拎去净心堂,等我回去后处置他。”
宁妤听楼权还愿意为她做主,心中有了底,再度凑过去爬到楼权腿上,抱住男人的脖子把脸埋进他颈窝,颤着肩膀用浓重哭腔说好话。
“老公,你才是我的靠山,我发誓绝对不会起那种歪心思,你给我多少钱我就花多少钱,咱们以后好好过日子,行吗。”
腹部被压到,楼权的身体因疼痛而紧绷僵硬,但他这回没有再推开宁妤,而是用力将她按向自己,伤口越疼,越能提醒他不要心软沉迷。
他给过宁妤机会,是她不珍惜,那就别怪他让她一起痛。
“宁妤,我会给你钱,给你很多很多钱,但以后陪伴你的,就只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你这辈子都再也别想看到黎余秋了。”
啊?还有这种好事?
宁妤懵了一阵儿,反应过来后止不住的想笑,但又觉得楼权好像认为这是在给她惩罚,抱紧楼权忍耐片刻,弱弱道。
“行,你给我荣华富贵,我跟坏闺蜜绝交。”
楼权听到宁妤的选择,手臂力气缓缓放松,最后虚虚拢在她腰背处。
宁妤讨好的用脸颊蹭了蹭楼权耳朵,坐直身体,乌溜溜的大眼睛忽闪。
“老公,我能问问黎余秋现在怎么样了吗,还有她的手机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楼权面无表情:“别让我再从你嘴里听到关于她的半个字。”
“好嘛,你不喜欢,那我不问了。”
宁妤非常识时务的认怂装乖,闭上嘴巴将头枕在楼权肩膀上,打算先老实这两天避避风头。
楼权环着宁妤柔软的身体,垂下长睫盖住半颗瞳孔。
她的演技可真好。
半分都看不出联合姘头谋杀亲夫的蛇蝎心肠,也能在转瞬间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与他撒娇蛮缠。
但他再也不会相信她了,无论她用什么手段,都别想从他这里得知黎余秋下落。
车队抵达明和园。
楼权下车后径直前往净心堂,宁妤以前只听说明和园有这么个吓人的地方,当然要跟过去看热闹。
净心堂里供奉着楼氏诸位先祖,大堂并不昏暗压抑,反而宽敞明亮极了,脚步声都有回音。
楼鸿雁瞧见起死回生的楼权,身体瞬间抖得像筛子一样,哆哆嗦嗦话都说不利索。
“哥,我就是、我就是跟嫂子开个玩笑,绝对没有别的、别的想法。”
楼权定在楼鸿雁身前,面无表情。
“楼氏祖训第七条是什么。”
楼鸿雁咽着喉咙,“幼应敬、敬……”
楼皖替他道:“幼应敬长,以言语、行为冲撞长者,鞭二十。”
楼权:“楼氏祖训第五十三条。”
楼鸿雁结结巴巴说不上来。
“遵守伦常,以下淫欲强迫长辈,初,鞭五十,再犯八十。”
楼皖再度接话,他拎着乌黑油亮的鞭子来到楼权身边,眉眼间戾气横生。
“小叔叔,只要你发话,我现在就抽死他。”
楼鸿雁是被楼守业溺爱长大的,闯出再大的祸都有父亲摆平,还从未挨过家法。
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被鞭子抽得皮开肉绽的惨状,皮肉一阵阵幻痛,哭得稀里哗啦。
“哥,我真不是存心的,你这回就别跟我计较了,原谅我的胡言乱语吧。”
“轮不到你教训他。”
楼权语气淡漠,对楼鸿雁的苦苦哀求没有半分动容,朝楼皖伸手。
楼皖顾及楼权伤势,不想让他亲自动用家法,看到站在一旁的宁妤,赶紧把鞭子塞到她手里。
“婶婶受了委屈,还是让婶婶自己出气吧,这样她心里也能更加舒坦些。”
“我?”
宁妤挑眉,她握住那根鞭子虚空抽了一下,看到楼鸿雁煞白的脸,耀武扬威。
“坏东西,你要倒霉了!”
“嫂子,嫂子我错了……”
宁妤在楼鸿雁的求饶声中扬手抽了一鞭子,听到他惨叫连连,心里很是畅快,又连着抽了好几下。
鞭子不重,但打人也挺累的,宁妤的手很快就酸了。
她把鞭子递给楼权,“老公我好累哦,你帮我。”
楼权没动手,而是将鞭子扔向管家让他代劳剩下的。
“抄一百遍家规,要是再记不住,滚出明和园。”
楼鸿雁屁都不敢放一个,畏畏缩缩的蜷着。
出完气,宁妤心情极好,回去的路上挽着楼权摇头晃脑。
“你们楼家人还要背家规哦,一共有多少条哇。”
楼权:“想看的话,我让赵姨给你拿一本。”
宁妤额了声,连忙说算了算了。
她才不看什么鬼家规,不然早晚有天也会变成抄家规受害者。
楼权扯扯嘴角,对宁妤的小心思不置一词。
夜晚,众人齐聚一堂为楼权接风。
楼元勋还在医院,楼权直接坐到空置已久的主位上。
楼守业已经知道楼鸿雁挨鞭子的事了,非但没敢对楼权有怨言,还给宁妤送了赔罪礼物,希望她别把楼鸿雁的年少轻狂放在心上。
“咱们都是一家人,自然该和睦相处。”
宁妤笑眯眯,感受着盒子里沉甸甸的重量,对于背靠大树好乘凉这件事有了更加清晰的认知。
有楼权在,她才能作威作福,当一个任性妄为、挥霍无度的阔太太。
晚餐结束后,楼权又在书房里给人打了几通电话处理工作。
等他回到卧室,就见宁妤已经换好睡衣侧躺在床上,指尖一圈圈绕着发尾,香肩半露、媚眼撩人。
宁妤嗓音娇滴滴,“老公,你忙完工作了。”
然而楼权就只是冷淡的看了宁妤一眼,走向衣帽间的步子顿也未顿。
宁妤知道楼权现在心里多多少少还有点气,赤着脚下床,从后面抱住他。
“老公,这么久不见,你难道就不想我吗,我可是经常在梦里梦见你,咱们两个如胶似漆、骨肉相缠。”
楼权压低眉心,“放手。”
宁妤哪是个乖乖听话的,手掌缓缓下移,想从他衣摆下缘探进去。
“满足老婆可是丈夫应尽的义务,老公你现在虽然有点虚弱,可本钱那么足,一定轻轻松松就能喂饱我……”
若是以往,宁妤勾引到这份上已经足够让楼权将她扛进浴室狠狠教育一番了,可他今天仅仅扣住她的手腕,对她的撩拨无动于衷。
楼权重复刚才的话,“我说放手。”
“放手就放手!”
再次被拒绝的宁妤恼羞成怒推了楼权一把,气哼哼离开。
楼权身形像座小山似的定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扫了眼衣帽间里明显少很多奢侈珠宝的橱柜,面不改色去拿睡衣。
不多会儿,楼权从浴室出来。
他躺在床榻另外一边,熄灯,让背对他侧躺着生闷气的宁妤感觉自己像极了小丑。
宁妤故意动静特别大的来回翻了几个身,见楼权仍没有任何反应,用脚踢他。
“喂,你是不行了吗?”
楼权闭着眼睛,“对你没兴趣。”
准确说,是有心无力。
腹部刀伤太深,伤口在车上被宁妤压了一下就沁出血,更别说进行那般剧烈的运动。
他心里不爽,所以也要让宁妤不痛快。
宁妤果不其然因为魅力被否认跳脚,她刷一下坐起来,瞪着黑暗中只能看到模糊轮廓的男人。
“那你对谁感兴趣,怎么,吃惯了山珍海味,想尝尝清粥野菜?”
楼权语气平静到讽刺,“你认为自己算得上是山珍海味吗。”
“好啊,那你以后再也别和我上床了,吃你的海味去吧!”
宁妤气到不行,拿起枕头砸了楼权好几下,想去隔壁,刚掀开被子便被握住手腕。
楼权:“你就在这里睡。”
宁妤冷笑,“你不是觉得我清汤寡水对我没兴趣吗,还拉着我做什么,放手!”
楼权手臂用力将宁妤拉到身旁,把她的头按在自己怀里。
“别吵了,睡觉。”
宁妤磨牙,张嘴在他胸前咬了一口。
楼权痛到吸气,放开宁妤后脑勺,拇指从边缘伸进她嘴巴里,撬开宁妤齿关解救出自己的胸肉,低声严厉。
“老实点,别逼我把你的嘴塞起来。”
“你就是个王八蛋!”
宁妤又骂了楼权几句,这才终于消停,考虑接下来的剧情该怎么走。
她现在联系不到黎余秋,无法确定二人感情进展到哪一步了,不过显而易见,楼权这次非常生气,未来许久都不会给她好脸子看。
反正她的戏份是给楼权和黎余秋感情路上添堵,那她随意发挥一下也是可以的吧?
打定某个主意后,宁妤叫醒待机中的小创。
【楼权回来后并没有像剧情里应该的那样毅然决然跟我离婚,这就说明他对黎余秋的感情远远没到非她不可的地步,甚至楼权还有可能因为我这次搞了他而迁怒黎余秋,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消失个三五年,好再给他们培养感情的机会】
小创听着宁妤的分析,觉得非常有道理,并且对她的方案予以补充。
【那你收拾收拾东西跑路吧,等楼权和黎余秋谈婚论嫁再回来,到时候你就假装这几年里给他生了个孩子,作天作地等着被打脸,也跟原剧情没差】
【OKOK,看我表现】
得到满意结果的宁妤笑嘻嘻。
她承认自己不想每天面对楼权的冷脸低声下气讨好他,那多憋屈啊,而且楼权在她身边时对另外一个女人慢慢情根深种这点也怪膈应人的。
所以还不如她主动退出,成全这对命运多舛的苦命鸳鸯喽。
至于黎余秋和楼权这段时间在洪沙村究竟发生过什么,这不是她关心的事,强大的剧情自然会让他们两个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