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与我神合貌离by此年岸上
此年岸上  发于:2025年09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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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让她多想,说回了之前的事:“娘娘想要杀那几个人也不是不可以,正好他们都凑到一起了也方便下手,而江南那边也因之前的事闹得百姓对他们怨声四起,所以就算他们真死在哪条路上,也完全能够找个遭人报复、被替天行道的理由应付过去。”
“只是难点在于他们如今有苏氏的人看顾着,便不是很好下手。”
上官栩仰面望着上方的人,如今她已完全适应了房中的昏暗,能够借着外面散进来的夜光看清他的神色。
她说出那话并非是真想杀那几人,而是想看看他的反应,看看他到底还藏着多少她不知道的事情。
她抓住他的手腕,认真地问他:“你有想法了?”
徐卿安无声笑了笑:“没有,臣只是在分析娘娘此举的合理性,然而合理归合理,实行起来确实很麻烦,娘娘总不能真指望臣孤身上阵行一场谋刺之事吧?”
上官栩道:“也可以不孤身啊,找旁人做不就行了?”
“哪个旁人”徐卿安离她更近,“要不娘娘借臣几个羽林卫,让臣来安排?”
说着,他犹如被骤然点拨一般,突发奇想道:“既然都要安排谋刺之事了,何不干脆些,直接把那谋刺对象定为这所有事情的矛盾中心——那位苏相公……”
“不行!”一直平静的上官栩在听到这话之后立马反应,“不能这样杀他。”
“为什么?”徐卿安对她的一反常态感到奇怪,“杀了他,娘娘最大的对手不就没了么?”
上官栩平复下来,让自己如寻常神态那般柔声道:“且不说他身边有多少护卫之人,你此举能不能成功,就是成功了,杀了他也没用。他是我当下最大的对手,但我面对的却不只是他,而是他所建造起来的苏党,他若就这样死了,他背后的苏党只是更为气愤、混乱,那样的乱局比当下来说更糟。”
“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最糟糕的是,若对他行了谋刺之举,他没死,你说他会怎么做如今朝廷上表面的平和那时还会存在么?”
其实说再多都不是上官栩现在不杀苏望的理由,她的理由只有一个——苏望不配以贤相的身份去死。
其实在她才知晓当年上巳夜沉船的始末时,她是真的曾想过找人杀他,甚至曾无数次地想直接近身杀了他,将刀剑插于他的心脏,再一寸一寸地捣入。
她如何不想杀他呢?她当然想杀他!可是细想之后觉得那样又能如何呢?
他死了她自是会快意一时,然而上巳夜沉船被定为意外那这也是只是仅她自己所知的复仇,而他贤相之名扬传四海,他若遇刺而亡,天下百姓乃至后世之人对他的评价只会更高,更尊崇。
可他这样的人怎么配!
所以上官栩一定要……一定要让他亲眼见证自己所搭建起来的所有伪装被拆下!
她就是要将他自认为的最为重要的、最为引以为傲的那些名望、声誉全部毁掉!
她要当着天下的人面,她要在他生前,要他没有任何遮掩的借口去拆装他的真实面目。
徐卿安望着她,昏暗下也挡不住她眼底生起的愤恨。他不知她愤恨从何而来,便猜测或许是对苏望那座挡住她去路的大山的苦恼吧。
杀也不能杀,绕也绕不过,缘何现在你就活得这般累呢?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他的手腕还被她握住,而她在他身下,不施粉黛,中衣简装,这其实是他以前最喜欢的她的样子,因为他总觉得这些时候便是二人两心最近的时候。
可是如今心是真的隔得近了,但是彼此设防,这般的虚情假意,心意又隔得那么远了。
他将手撑在她身边,浮起笑道:“娘娘考虑得极是,事情还是得一步一步来。”
试探到他或许真的没有旁的势力,她便暂时卸下防备,说道:“刚才我细想之后自觉谋刺之事风险太大,那几个人你便先别急着动,江南那边有人接应,他们来京城也不过垂死挣扎罢了。”
更重要的是那里面还有人和阿
筝有关,为了阿筝,上官栩也不能在现在动他们。
“哦?江南那边有娘娘的人。”徐卿安察觉到她施在手腕上的力道渐轻,移开手去帮她掖了掖被子,声音放软道。
上官栩轻轻笑一下,许是刚才梦中之事让她伤神,也许是半夜醒来和他周旋实在太费心力,现下她只觉心神不济,眼皮也重了起来,她便也不管他话中到底有没有探究之意,只闭上眼道:“既然说了要拦了苏相的水运之路,那就总得有人去接手吧。”
“时辰实在太晚,事情也说得差不多了,徐卿还是早些回去歇息罢。”
他看出她的疲累,便也不再和她多话。
他往下看了眼因她刚才起身而被掉落在腰腹间的被子,两手往下将其牵过,拉到她颈下又将她周身都盖好,动作柔和,倒真让上官栩感受到了几分恍惚的安全感,然而她已睁不开眼。
他带的香中当真是掺了令人心神舒缓的安神香,他知道现下是起效了。
可是他偏又说:“看来是臣与娘娘说话让娘娘耗费太多精力了,可娘娘就这样睡下未免也太……”他压着声音,“大胆了。”
好歹他也是一个外臣,她就这样安心地在一个外臣面前闭上眼。
他咬了咬牙,有些恼,没忍住俯下身在她额上吻了一吻,又慢慢移到她颈间嗅了嗅,带着挑逗般哑声:“还好臣能把持得住自己,不然……”
可是上官栩依旧并不管他。
见她睡容安详对他的举动这般放任,他撑在被角上手握紧,又气又怜:“夜色尚长,那便祝娘娘做个好梦吧。”
上官栩亦不回应。
他立身直接站起,不再多说地愤愤而去。
而他走后,她当真是有了一夜好梦。

第38章
上官栩在大安国寺里待了近半月,比往年时间多了一倍,她心知万事过犹不及,若为了撇清自己的关系而在大安国寺待得太久其实反而容易引人怀疑。
反正江南之事最关键的那一环已经过去了,其实现在这个时段正是回宫的好时机。
上官栩回了宫,再将近日江南之事从头至尾梳理了一遍。
而苏府那边,几大船商的家主还在京城为水运之事焦头烂额。
被发现刻意囤货太高货价的问题本不是什么大事,反正按照江南水运以前的格局——几乎由他们几大船商垄断坐镇,江南民众买货便是不喜他们也得在他们这里买,可是谁知这次事之后竟有些二线甚至不知名的商家敢出来相争,又以飞快的速度崛起,竟生生将他们的生意抢了去,而且数量之多,不是可以直接利诱摆平的。
几大船商本就因为囤货一事今年账本上早早画了赤字,若在这般下去失了江南的市场,那以后更是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苏然这段时间没少和他们周旋,而苏尚自也同行其中整日百无聊赖地听着他们的诉苦和抱怨。
这日又是一日完全没得出任何有用对策的议事会,苏然将几位家主安抚一番后就先让他们先回去歇着,待事情有了转机再请他们来商议。
但唯独留下了一个人。
苏尚走在最后,见状不免问了句:“五哥这是还有事情要聊?”
苏然扬唇笑笑:“不是我,是叔父请这位家主过去坐一坐。”
苏尚看向他身侧的那个人,苏尚是苏望之子,那人见他看来自然是笑脸相迎。
苏尚轻轻笑了下,不甚在意:“行,那你们便快去吧,我就不耽误你们了。”
“七郎,”转身出去时,苏然突然叫住他,他应声回首,听苏然说道,“不如你和我们一起去吧。”
苏尚观他们神色,大致能猜出他们此次的议事方向,婉拒道:“五哥知道的,你和阿爹聊的那些事我从不参与。”
苏然便了然了,苏尚的确从不参与,甚至最初还因抵触和他们大吵过,也就是近两年才……而叔父也不想他参与太多,苏然便不强求了,他笑了笑:“好,那我们便去了。”
苏尚颔首,转身先离去。
回宫之后,徐卿安果然寻了个理由到立政殿中的禀事。
待事毕,上官栩轻嗯一声:“刑部近日确实劳苦功高,徐卿今日既代的刑部诸卿而来那便也把吾赏的赏赐一齐给他们带回去吧。”
徐卿安应是。
青禾招手,一列宫女便捧着托盘入殿,她上前,代为传达太后之意。
“徐大人,这几物是尚书和侍郎大人的,这几物是刑部其它大人的,而这一物是徐大人您的。”
她将木盒交至他的手中。
徐卿安垂眼看。
木盒精致,质感沉稳,应是由上好地檀木制成,刚外面的盒子都是如此,便不用说盒中装的东西了。
然而徐卿安却也能猜出来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她之前说过要赠他香,那这盒中多半就是熏香之类的了。
只是到底是哪种香,他还不得而知。
他先端着盒子躬身谢过。
不过还不等他开口问,上官栩便先道:“我大晋上下皆有熏香习惯,尤其是官场之中熏香被认为是一种修养和身份的代表,是交际的一种礼仪,徐卿如今任职刑部也该把这些习惯培养起来,否则以后出席重要场所却不配香恐会被认为是在轻视别人。”
“我赠你的是兰香,清淡馥郁,当是适合你的。”
话落,徐卿安猛地抬眼。
她赠他的竟是兰香!
一股怒意涌上心头,双手紧紧地扣在木盒上。
夜间,徐府内,沈恒刚从外面回来,一路走进院子却见荀阳无所事事地站在书房外。
他一时好奇,凑过去问:“干什么呢?无聊啊?”
荀阳白他一眼:“我吃撑了?无聊我也不在这儿站着啊。”他朝书房方向望了一眼,低声道,“生闷气呢,这不怕等一下气急攻心把毒给激出来了,这才在这守着。”
沈恒长长地哦一声,又啧啧地目露怜悯道:“辛苦你了。”
荀阳叹口气,望着书房摇了摇头:“离鸾有恨,别鹄无情啊。”[1]
沈恒打趣道:“哟,你一个看医书的大夫还会念这些诗呢。”
荀阳又是一个眼刀子飞过去,沈恒挑了挑眉,转移话题道:“只是恐怕你说反了。”他同样望向书房,轻声叹,“到底是谁有恨,谁无情呢?”
廊下二人心知肚明。
“心舟。”
房中突然传出一声,沈恒一个激灵:“诶!”
书房内,几人落座,沈恒汇报了当下江南的形势。
“手下的那几家船商已渐渐占据了几条线路,将那几大船商完全挤出江南水运的格局也只是时间问题。只是……”
“只是什么?”徐卿安目光从桌案上的盒子移开,抬眼向沈恒望去。
沈恒道:“只是除了我们的人外,还有其它势力也在瓜分原几大船商在江南市场的占据。”
徐卿安面色微沉,但表情没什么起伏:“应该是太后那边的人。”
那夜在大安国寺,她说过她在江南亦有部署。
可沈恒道:“太后的人和军队有关?”
“军队?什么军队?”徐卿安骤然醒神。
沈恒如实道:“另一批在江南活动势力我遣人去跟踪过,发现他们和安北都护府有来往。”
安北都护府,治所设于丰州,管理漠北一带,其下有数千护军在册。
徐卿安奇怪,怎么还会和安北都护府扯上关系?她手当真伸得这么长,连边军都有她的心腹?
不过想想也正常,当年之事若无军队支持她哪敢行事。
而就在这边徐卿安沉吟
之际,沈恒却将目光锁在了那个打开的盒子上。
他悄悄仰着颈,看清了盒中的物件,心道,难怪这么生气,原来是前夫人把自己以前的爱物就这般拿出来送给外臣了。
不过似乎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了,比起两人之前的恩怨纠葛,这又算什么呢?
沈恒再看一眼徐卿安,无声地笑了下,心底叹道:看来那诗呀应做‘离鹄有恨,别鸾无情’才对。
另一侧坐着的荀阳也看着那盒子,同样想着那些事时与沈恒默契地对上一眼,个中想法都心照不宣。
就这般叹着时,府中的下人突然匆匆来报:“不好了郎君,张公来信,说朝里出事了。”
三人同时偏头看去,又惴惴地对视几眼。
徐卿安问:“出什么事了?”
下人:“洛州桥梁在暴雨中坍塌,当年负责监造的上官大人被指贪污公款,现如今被大理寺带走了。”
徐卿安一怔。
上官栎被下狱了……
与此同时,立政殿内同样是焦灼一片。
上官栩又恼又忧,声音气颤:“可恶,苏望竟然越过陛下直接让大理寺拿人。”
上官栎近年来虽退居闲职,但他任的秘书监也是从三品的职位,官阶在这儿摆着,三品大员岂能大理寺说拿就拿,毫无章程!
青禾:“大郎君被带走时留下话让府中人不必慌张,他知娘娘会派人回去问事由便也留下话说娘娘一切照旧便好,只待事情查清楚他自会无恙。”
“不会……不会这么简单。”上官栩心跳迅速,呼吸控制不住地加快,她心知苏望的手段,绝不会如上官栎说得那般轻松。
甚至她隐隐生出一些令她恐惧的不安。
许是动气太多,担忧太多,一时有些头晕眼花,她一下跌坐下到榻上。
“娘娘!”青禾赶忙上前扶住她。
“没事。”上官栩摇摇头,又支手撑住额头,想要镇静,然可是她刚一闭上眼却是又猛然一惊,“阿筝呢?阿筝今日怎么还没回来?”
城外,阿筝轻步跟在一人身后。
那被跟踪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她在苏府见到的那个,让她想起往事的船商家主。
自那日见到他之后,阿筝每天都关注着他的踪迹,上官栩也替她查过那人生平的一些交际,然而她还是没能因此想起更多的事,而且也因他的出现,脑海中被刺激到的将想起却又想不起的画面也将她的头折磨得生疼。
她实在太想知道答案了。
故而今日她竟跟着他一路出了城。
然而行到一僻静村落时那人却突然停了下来。
阿筝掩入墙后。
那人转身,面朝她所在的方向:“姚筝娘子,跟了我这么久,不如出来见个面吧。”
这两个字落入阿筝耳中让她觉得既熟悉又陌生,可是她辨别出声音传递的方向知道外面那人是在与她说话。
可她奇怪,她功夫很好,如外面那样不善武的人根本就不可能察觉到她的踪迹,他又是如何知晓的她跟在他身后的?
阿筝将周围环视了一遍。
而外面的人再唤:“阿筝。”
阿筝从墙后转了出去,然只将身子漏出后便一动不动,她警惕道:“你认识我?”
“你不记得我了?”那人略微惊讶,“还以为你我苏府一面,你将我认出来了呢。也不打紧,认没认出来都没关系。”
阿筝追问:“你可知道我亲人在哪?”
那人表情更精彩了:“你、你怎会有此问?莫非你……失忆了?”他笑两声,“也好,那我今日就送你去见你父母吧。”
说着,周围一下涌出十余个带刀的杀手。
阿筝脚步微挪,手中的剑握紧。
翌日,关于洛州桥梁一事,几位言官齐齐上奏,参监造官上官栎贪污之大罪,而桥梁坍塌,其上行人坠亡数人,一时民怨沸腾。
言官据此特请将罪魁祸首上官栎即日处斩,以此给出交代,平息民怨。
九寺六部中亦有不少从奏者,朝堂之上,众臣齐呼。
见幕后主使苏望于呼声中向她投来一瞬冷冽的目光,坐在垂帘后的上官栩当真是恨急。

第39章
这次洛州之事蹊跷不说,众臣偏还求得这般急,竟要求当即处斩上官栎,就一口咬定罪证属实,也不走任何刑讯章程。
上官栩知道这分明就是故意冲她上官氏而来。
可是她阿兄早已退至秘书省多年,何至于将他卷入这前朝斗争中。
甚至她阿兄还是他的女婿!
然而上官栩现下都不能将力气放在斥责上,苏望是什么秉性她早该知道,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情,她应该早些沉下心来去想解决的办法。
可是苏望在朝堂上海偏偏煽动群臣将她高高架起!说什么法不容情,罪不漏亲,且还说什么货船翻覆、桥梁塌陷这些事情虽有人为原因,然接连发生却也有上天预示之意,如今多少百姓因此受灾遭难,故而朝廷应当给予表示——陛下和太后当于大安国寺为民诵经祈福,求上苍垂怜。
如此分明就是要断了她为她阿兄辩罪的出路!
而百官请奏,上官栩不得不准。
“娘娘!”
大安国寺内,就在上官栩一筹莫展的愤恨之际,青禾突然从禅房外进来唤了她一声,她抬眼望去却见青禾身边还搭着一个人。
是阿筝!
她伤痕遍体,满身是血,头垂着,手臂无力地搭在青禾肩上,而她能立身站着也全靠着青禾借给她的那点力。
上官栩一下赶了过去扶在了阿筝的另一侧:“这是发生了什么?御医叫了么?”
青禾颔首:“入院前便叫了。”
二人合力将阿筝扶到了房中的榻上躺下。
而后御医入内,整个院落里的宫女来往不绝,一连换了几盆被血染红的水。
阿筝昏迷不醒,房中全是血腥味和金疮药的味道。
上官栩凝眉望着,问身旁的青禾:“你接到阿筝时她可曾说了什么?”
青禾沉吟:“奴婢也只是经寺外羽林卫通传接到的阿筝,那时她已神志不清,见奴婢去时,她只说了两个字——船商。”
船商……
是阿筝之前提到的那个船商么?阿筝的伤也是他下的手?为何所有的事情突然堆积到了一起?
上官栩:“立刻让人去查一查那几个船商的行踪!”
徐府内,徐卿安支着额,蹙眉沉默着。
沈恒听说了朝里的事:“这个苏相还真是心狠啊,一动起手来就不留余地,太后重回大安国寺,堂堂从三品大员竟也就这样被他找了理由要求当即处斩,甚至那人还是他的女婿……”
荀阳抱臂提醒:“女婿又如何?你难道没听过说熙宁二年,他逼杀苏家四郎之事?那还是他从小带到大的血亲侄子呢。”
沈恒咂舌:“难怪,难怪当初他……”沈恒看了眼座位上沉默的徐卿安,话难出口,只在心里道了出来,难道当初他对一国之君下手也能那般干脆,丝毫不留余地。
“不过这上官明樾下场如何其实和我们也没什么关系。”见徐卿安伤神,沈恒寻了借口宽慰道,“反正他也是太后那一派的,而太后那一派我们迟早都要拔除,如今也算是借了旁人的刀提前为之了。”
明樾,是上官栎的字。
坐在位置上的徐卿安终于开了口:“他不一样,自我认识他时,他便端方清正,不是会与人同流合污之人,这一点从太后开始掌权他便辞下刑部侍郎之职退居秘书省中可以看出。”
“而且刚才也提到了,苏望此人不折手段,惯会用他人鲜血堆砌自己之美名。我们此前好不容易借江南之事打击了他的声望,现下便不能容他再借上官明樾重塑名声。”
沈恒心想这话确有一定的道理,谁知这次苏望突然发难上官栎是否是想故技重施熙宁二年之事。
徐卿安:“之前那份名单要提前用了。”
沈恒诧异:“哪份名单?你之前让我收集的那份?”
沈恒虽非朝廷中人,但因有行商身份,许多事情做起来却比为官之人更为方便。
早在徐卿安入京前
就曾嘱咐他,让他对苏望手下在地方为官的官员进行了详查,其中有做不法之事者便是都被收集了罪证记在了名单中,甚至情报网一经铺好,现在都在持续更新,不过这份名单也是沈恒花了大力气做的。
他一听徐卿安要将那名单用在这处难免激动:“你你、你这就用了!这岂非是因小失大,太不划算?”
拿名单是用来打击苏望势力的重要一环,若现在就拿出来用在救上官栎上,那么对于他们最初想要得到的效果就差了太多了。
徐卿安道:“救人性命如何能说是因小失大?”他知沈恒的想法,宽慰道,“我也并非是要将整个名单交出,而从中选出几个能用在此事转圜上的案例,其它的依旧会按原计划处理。”
沈恒仍是不甘心:“那也不能就这样送出去,总得讨到点什么吧?”他瘪嘴喃喃道,“反正我是生意人,不能利益最大化但做什么事也总得有利益可得。”
徐卿安问:“你想要什么利益?”
沈恒道:“我又不是你们朝廷中人,哪知道有什么利益可得?不过是觉得万事不走空罢了,不过……”他忽而挑眉,倒是想起了什么,又低声道,“既然是帮太后家里人,那不如就从她身上讨,反正她的势力早晚得除,如此一来也算一举两得了不是?”
徐卿安凝眸望去,目有所思。
当夜晚些时候,大安国寺禅房院落中一个黑影穿梭而过。
上官栩房中点着灯,她正伏案持笔写着什么。
窗牖忽然被轻叩两声。
上官栩转头望去。
“娘娘。”
下一瞬,上官栩瞠目,转头吹灭了蜡烛。
窗外的人不觉笑了笑,将身子漏了出来:“娘娘这是做什么?怎么臣一来娘娘就吹了蜡烛?”
上官栩将写的东西藏下,站起身朝他走去道:“我这不是担心房中有光将徐卿影子漏在了外面么。”
“是么?”外面的人冷笑。
“当然……”
上官栩话还没说完,外面的人就翻身而进,整个身子立在她面前,目光投下,上官栩下意识往后退一步。
徐卿安唇角微扬:“可若不是娘娘点了灯,臣今日就走错房间了。”
今日阿筝受了重伤,御医为她疗养之后便建议不要再挪动,故而上官栩便让阿筝睡在了她原本的房中,她自己则住到了院中的偏房。
徐卿安见她似又要编理由回应,一时不想听便抢先道:“娘娘可是再为上官大人的事伤神?”
果然,话一出,她神色淡了许多。
徐卿安于昏暗中将她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而后不觉垂了眸,几不可闻地轻笑了声。
他说:“娘娘是想在哪方面上为上官大人周旋?”
上官栩抬眼:“自然是让他无恙地活下来。”
徐卿安道:“但万事总得有个开头嘛,您想从哪方面入手呢?”
上官栩想他今夜前来当就是为了这事,便也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我了解阿兄为人,贪污腐败断然不会是他所做,所以只要对往年之事调查一番就总能找出能证明他清白的证据,但如今难就难在……”
“时间。”徐卿安接言道,“如今诸多官员要求对上官大人斩立决,而风向一起,娘娘担心的就是找证据的时间不够,或者说根本没有。”
上官栩点头,轻嗯一声。
徐卿安却在此时自在地叹了一声:“其实好办,找个能拖延的法子便是了。”
上官栩凝眉:“你什么意思?”
徐卿安勾了勾唇,望向窗外:“洛州的桥塌了就要杀负责监造的官员,那其它地方的桥塌了是不是也要这样办呢?且不说要不要一起斩立决,但这人多了,是不是就会牵涉到其它的人利益了?比如朝中那些喊着要斩立决的官员……”
徐卿安回过头。
上官栩明白他的意思,苏望党羽众多,就算离他近的官员能被他约束着,或者行了腌臜事后他能帮他们处理得干净,但一些离他远的官员他万万是兼顾不完的,徐卿安给的法子就是要抓出苏望手底下有和上官栎当下同样遭遇的人做并案处理,以此逼得苏望为了保全他们不得不退让一步,将这些事情一同彻查,从而给出找证据还上官栎清白的时间。
然而这个方法虽好,但问题还是出在……
“时间。”上官栩道,“要将那些事找出并整理出来也需要时间,而大晋地广,找那些事所消耗的时间甚至比直接去找脱罪的证据还要多,如此,此法虽好却无用。”
徐卿安不言,只默默地盯着她。
上官栩与他对视,察觉他目光中的奇异,她忽而扬目,语气带上几分激奋道:“你能提出此法是不是因为你有更好地实施途经?或者说你手中现下就有能够拖延我阿兄之事的案子!”
闻言,徐卿安目中之意微微波动,似笑非笑,然语气上依旧平静,也不答她的话:“娘娘,臣先给您说个好消息吧,臣的病能根治了。”
只一瞬,上官栩面上的激奋就全部褪去,随之取代是忐忑和一种莫名的不安感:“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徐卿安歪了歪头,神情耐人寻味道:“娘娘此问又是什么意思?难道娘娘不为臣感到高兴么?”
上官栩调整一息,压着那丝不安道:“你说的病指的是你之前所说的,你的先天不足之症?”
徐卿安:“对啊,就是那个。”
上官栩:“调养这么多年,现下能根治了?”
徐卿安笑意更盛:“还是家中神医厉害,此次回山为臣研制了个新方子,如今臣吃了几服药当真是大有回转之意,神医把了脉说只要再用段时日一切便会恢复如常人一般。”他压着兴奋,低声凑近说,“娘娘,臣能长命百岁了。”
上官栩脑中轰的一声。

徐卿安能长命百岁对上官栩来说当真不是好事,起码于现在这个节点来说,不是好事。
要知道,他当初在苏望和她之间,选了她共谋事其中重要一点就是由他说的,他寿数受限故而不能在苏望手下步步蛰伏,如今他若能长命了,那么这一前提便不成立了。
徐卿安见了她的神色不禁失笑道:“娘娘怎么是这样的表情?太高兴了么?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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