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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出圆手  发于:2025年09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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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静低下头,脸上带着不忍,
“他对小白说,‘别上学了,你在这里继续读书,就是浪费你父母的钱。’”
“对了,当时不止有小白在板书解物理题,于连也被叫上去了,也没解出来。物理老师踹了他一脚,踹得很厉害,从讲台踹到教室后面……于连当时就站起来了,后面也没请过假,应该没踹出什么问题吧……”
张茹云皱起眉,问:
“你们为什么不和我说?”
“于连觉得自己没事,所以不打算告状。小白……小白只是被骂,老师骂学生,其实是很正常的吧……?”
欧阳静说着说着,开始抽噎了,
“那天晚上回宿舍后,小白说有东西忘在了班里,要回去拿……我问她要不要我陪着,她说不用,然后她就没再回来。”
“我打算出去找她的时候,商主任和卢主任就来宿舍了,说小白跳下去了,问我们小白有什么想不开的吗?我们就说了物理课上发生的事情。”
“然后,他们连夜给我们开会,又去男生宿舍给男生开会,说让我们别说不该说的话,小心没法参加高考。他们还特别交代了不要告诉老师你,可能是因为他们清楚,老师你一旦知道了,绝不会善罢甘休……”
林逐月深吸了一口气。
时灿没有太大的反应,但那双一向犀利的眼睛里,怒火已经被点燃。
张茹云伤心极了,眼中已经有了泪光,她摇了摇头,在内心责怪自己为什么要请假,为什么要找朱东海那个畜生来帮忙管理班级,为什么没有深究钟听白的死亡……
就连今天来给朱东海代课的地中海胡老师也听不下去了,骂道:
“这什么畜生啊?”
“那天从食堂吃完晚餐,回教室之后,小白一边看窗户,一边对我说,‘小静,我觉得好累啊’。那个时候,她应该心里就想着要跳楼了吧。”
欧阳静啜泣着说道,
“我心想,高三哪有不累的,就随便安慰了她两句。都怪我,我要是多在意一些,她也许就不会跳了吧?”
林逐月感觉到了灵异波动。
而后,一连串的画面和声音进入了脑海。
林逐月看见了一个女孩,留着过耳的齐短发,五官柔和,不是特别瘦,但也绝对算不上胖,她穿着整洁的校服,整个人都干干净净的,看起来就很美好。
这就是钟听白。
林逐月在来到吾巨市之前,就已经看过她的照片了。
背景的屋子有些年代了,家具老旧,墙上的腻子微微开裂,东西也很多,无处收容,堆得屋子有些杂乱。不过屋子的主人还是有在尽力维持屋子的整洁的,地板拖得很干净,柜子和桌子也一尘不染。
钟听白和父母坐在餐桌边吃饭,桌子上放了一盘白灼大虾,量不算多,钟父钟母每每动筷子都是把虾夹给钟听白,而不是自己吃。
钟麒麟问:“期中考试成绩还行吧?”
钟听白回答道:“还可以,物理不太行。”
王小芹说道:“那要好好学呀,用帮你请辅导老师吗?”
钟听白摇了摇头,拒绝道:“太贵了。”
王小芹说道:“那就在学校多问问老师。”
“嗯,好。”
钟听白应着,忽然嘶了一声。
钟麒麟关切道:“怎么了?”
钟听白皱着眉毛道:“肩膀不舒服,疼。”
“一会儿叫你妈给你按按,我出去给你买点膏药,贴一贴。”
钟麒麟又往钟听白碗里夹了一只个头颇大的虾,说道,
“高三还是太累了啊。”
“高中剩下的时间也不长了,挺一挺,考个好点的大学,之后一辈子都好。”
王小芹把虾夹过来,剥好后又塞进钟听白碗里,说道,
“咱们这种家庭,好好读书才能得到好出路,以后收入才能高些。但凡有点钱,咱们家就能少吃很多苦。”
钟听白垂下眼帘,应道:“嗯。”
王小芹又说道:
“不过也不要有太大压力了。”
过了一会儿,王小芹又说:
“楼下那个刘阿姨给妈妈看了她和她儿子在鲁大拍的照片,校园真漂亮啊,宿舍看起来也不错。”
钟麒麟说道:“你眼馋啊?”
王小芹白了他一眼,道:
“眼馋什么?咱家以后也能在鲁大合照。”
钟听白的情绪变得很低落。
父母一会儿对她说不要有压力,一会儿对她颇有信心,满怀希望。他们或许不明白,对一个爱父母的孩子来说,信心和希望,是比贫苦的家庭条件更大的压力。
画面又切换到学校里。
“你们有个学姐啊,成绩特别好,但高三时过得太游刃有余了,高考没考上理想的学校。她去上了几天学,就退学复读了,半夜十二点睡,早上四点起,苦熬一年,终于考进元大了。”
“隔壁班的陈静怡同学冲上年级第二了,早上起得不算早,但晚上在宿舍拉着窗帘学到一两点钟。努力啊,是会有回报的。”
“一点零一的三百六十五次方约等于三十七点七八,零点九九的三百六十五次方约等于零点零三,每天多学一点点,和每天少学一点点,一年后的差距是如此的巨大……”
一碗一碗的鸡汤喂进肚子里。
钟听白将按压黑笔里的笔芯抽出来,换上新的,又将空笔芯插进用橡皮筋捆着的一大把笔芯里,这些笔芯她整个高中努力的成就——
可是,就算努力了,物理这科目她也还是有些搞不定,平时交个作业都会因为错题太多被老师谈话。
然后,时间跳跃到冬季的下午。
张茹云因为流感而请假,教物理的朱东海替她管理高三七班,他占了下午的最后一节自习课来讲课。
但他的状态其实不太适合上课——
他喝了酒,脸颊上带着红晕,说话醉醺醺的,脾气也不平稳。那张方得堪比“田”字的脸,一会儿笑,一会儿怒。
他叫学生上讲台,解他在黑板上写的题目。
钟听白和于连一起被叫上去。
朱东海是刻意的,因为钟听白和于连的物理分数都很玄学,起伏不定。
于连写了个解字,列了公式,然后就被难住了,他半晌都没有再写出更多的东西来。
朱东海平和地问:“不会?”
于连道:“对不起,老师……”
朱东海突然暴怒,一把抓住于连,将他从讲台上踹出去。这一脚踹得极狠,于连这个瘦巴巴的男生直接被踹到了教室末端,这突如其来的暴力让整个教室一片静谧。
同样解不出题的钟听白更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朱东海还保存着不多的理智,他没有对钟听白动手,但他对钟听白的“扶不起”也很愤怒,高声骂道:
“读书?读什么书!?这样的题都做不出来,你在这里读书,就是在浪费你爸妈的钱!别读了!下去!”
钟听白攥紧了粉笔。
课后,她和欧阳静一起去了食堂。
她刷了下饭卡,里面还有十五块钱,她买了平时一直舍不得吃的脆皮炸鸡盖饭,而且买了大份。
欧阳静和她说了许多话。
她时不时地有些回应,但都很应付,只是认真地吃着炸鸡盖饭。
吃完饭回教室后,冬天的吾巨市竟然破天荒地下起了雷雨,钟听白坐在床边,能看见对面的物理实验室的窗前有道白色的身影,那是死后的人……
钟听白说道:“小静,我觉得好累啊。”
吾巨市十六中一直采取高压教育。
高一上学期,学生们还能在周日休息。可从高一下学期开始,周日就“自愿”补课,至于休息时间——周六晚上不上晚自习,周日早上不上早自习,这就是他们仅有的休息。
等到高二下学期后,早上到教室的时间也被提前到五点五十。
“累就对了。”
欧阳静说道,
“我也要累死了,赶紧高考完解脱吧。不过听说大学也很累,一科不及格的话就拿不到学位证……”
“别看了,做试卷吧,要不然晚二交不上作业,又要被老师说。明天下午放学之后,我请你喝奶茶。”
钟听白眼神黯淡。
晚上回到宿舍后,她也不洗漱,就在床边坐着,坐到欧阳静洗漱完过来催她。
钟听白站起身来,说道:
“我回一趟教室,有东西没拿。”
欧阳静问:“今晚一定要拿吗?快宵禁了。”
钟听白点点头:“嗯,一定要拿。”
欧阳静拦不住她,只好问道:
“那我陪你?”
钟听白拒绝了欧阳静的陪同:
“不用了,你早点睡吧,我很快就回来。”
她卡着宵禁锁门的时
间离开了教室,抵达了无人的办公楼,来回走了两趟后,她在空旷无人的走廊里崩溃大哭,像疯子一样大喊大叫。
“高考失败的话,你们还会爱我吗?”
“你们不要再逼我了!”
“我受不了了!”
“我不配享有全部的大虾!”
“我想周末去图书馆看闲书!我想把喜欢的电影重温一遍!我想要自由!”
“我要是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界该有多好?我是个废物,没有办法回应你们的期待,我真的、真的坚持不住了……”

喊叫完之后,她又哭了很久。
她走上办公楼的三楼,又顺着楼梯朝着天台走,但是,天台的门锁着。她没有放弃,又去了教学楼,这里的天台门是开着的。
钟听白站上了天台的边缘,她张开手臂,拥抱了大雨过后,略带着潮意的风。
看完这些画面,林逐月明白了所有。
之所以头先着地,是因为钟听白想要的就是死亡。
杀死她的不是“鬼影”,而是比“鬼影”更可怕的,无处不在的压力。父母的期待,老师的严苛,自身的高要求,触及尊严和痛点的辱骂彻底点爆了这些东西,让她难以承受,从天台一跃而下。
物理老师朱东海今天没来上班也不是因为脑缺血,而是巩校长要求他休假,不让他出现在灵师面前。
钟听白虽然没有在请灵时现身,但她其实一直在附近,听见“脑缺血”这个谎言时,她生气了,没有隐藏好自己,才被林逐月和时灿发现了。
各种情感通过灵感传递……
林逐月抬手捂住嘴,以免自己哭出声,但眼泪却无声地流了下来。
怪不得傅星纬说她更能理解钟听白……
她上过高中,也读过高三,虽然没有坚持到最后,但她的确是整个灵师学院最懂高三生的痛苦的人。
她家境富裕,高考失败也还能留学,这种情况下她都能感觉到难受,更不要提钟听白这个看似只有高考一条路可以走的人。
张茹云迷茫地问:“她怎么了?”
“大概是看到了真相。”
时灿扶住林逐月的肩膀,叹了口气,说道,
“我们回休息室,好吗?你能坚持住吗?”
林逐月点了点头。
随后,在休息室里,林逐月当着校领导和国安部门的同事、以及钟听白的家长和老师的面,将一切,都揭露出来。
他们之中有很多人都从未接触过灵师,不懂得玄学的神奇,理解不了通过感应接受死者的情感和记忆这种事。
但当林逐月说起钟听白的家庭但凡买了大虾,父母一只都不会吃,全部都留给钟听白的时候,钟听白的父母露出了“你怎么知道”的表情,惊讶,又痛苦不已。
欧阳静也证实,那天钟听白的确吃了大份的炸鸡盖饭,是加了叉烧味酱汁的,买饭的窗口也的确是离食堂西门最近的十九号窗口。
校领导们露出心虚的表情。
林逐月擦掉眼泪,厉声道:
“把钟听白的死亡栽赃给‘亡魂’,你们是故意的吧?如果那个‘亡魂’不是残影,而是真真正正地存在于世,说不定你们真的会栽赃成功。”
灵师几乎每次任务都和亡魂或者邪师有关,所以,他们接手钟听白跳楼事件时,自然很难考虑到,这事和灵异事件根本不相关。
吾巨市十六中简直把灵师府当傻子哄!
“为什么要这么做?”
校长结结巴巴道:“我们……我们……”
他见事情已经败露,只好破罐子破摔了,承认了栽赃,并将一切都抖露出来:
“我们学校,已经因为学习任务太重,被省教育局警告了很多次了……要是上面知道,这个孩子是因为压力重才跳的,我们学校就再也不能补课了,周六和周日可能都要休息,我们省高考难度这么大,哪个高中一周休两天啊?”
“高压教育是很可恶,我们都知道它不好,但高考是决定人生的竞争,不高压怎么办啊?这牵扯到的不是我们自己,是这整个学校的学生啊!休息……休息的话,谁来给他们的未来负责?”
“还有,要是学生因为压力跳楼的事情传开,之后还有人会报考这个学校吗?十六中是重点学校啊,要是因为生源不够好,升学率降低,学校不就完蛋了吗?”
一时间,屋里的人都说不出话来,只剩下钟麒麟和王小芹的抽泣声。
过了一会儿,杜部长道:
“他也并不是一心为学生着想……”
“吾巨市高中以高升学率闻名,所以中考后录取学生的时候,分数线也设置得很高。近几年分数线都过于高了,明明每年都要录取三千的录取名额,整个吾巨市过线的学生却只有一千三百人,这些学生中会报名来十六中的只有一千人……另外两千个名额,都需要分数接近的学生交一万元择校费来换取。”
“每年收取两千万择校费,问去了哪里,就说是维护校园了……”
校领导们脸都白了。
巩校长怒道:“杜风雷!你少血口喷人!”
“我是不是血口喷人,仔细查查就知道了。这些年市教育局和你一直是官官相护,市政府也没人提出要动你,毕竟领导的孩子也要来十六中上学。”
杜部长对巩校长说,
“但大家都不是傻子,省里盯了你很久了,只是没有找到动手的机会而已。现在高压教育导致未成年跳楼,你是一定会被停职调查了。”
巩校长不敢继续说话了。
杜部长对林逐月和时灿道:
“抱歉,让你们白跑一趟了。”
“也不算白跑……”
时灿拿着抽纸,递了一圈,说道,
“灵师府估计早就明白跳楼事件和‘鬼影’无关,但还是给我们派了任务,这种情况要正常发工资……而且,钟听白的亡魂虽然不肯见人,但还在这世上,她也具备着成为厉鬼的资质,我们得在那之前把她送走。”
王小芹问:“她、她还在?”
“我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她传递给我的。她没有出现,我也知道,是因为生前的痛苦和选择结束一切时的愧疚。或许是因为生前就有着强烈的‘逃避’的愿望,她死亡之后,具有了远比寻常亡灵厉害的隐藏自我的能力,连灵师都很难察觉到她的存在。”
林逐月走到摆着铜盘的桌子前,用手指蘸了茶盏里的水,滴进铜盘中,说道,
“钟听白,出来见见你的爸爸妈妈吧。没有人再逼迫你高考了,也不会有人指责你。我以我全
部的灵力为誓,无论你生前如何痛苦,此时都已经结束了,以后也不会再有。”
“如果你看得见我的诚意,看得见你爸爸妈妈的爱和愧疚,也看得见我们想要制裁侮辱你的人,出来吧,最后见一面,好好道别……困在这世上也是很痛苦的事情吧,出来吧,我们会给你真正的自由……”
休息室里逐渐有了阴气。
那阴气并不猛烈,很温柔,还带着伤感。
铜盘里的水不再是透明的,而是变成了一面反光的镜子……镜子中,留着短发的少女的脸逐渐浮现,她神情伤感,用抱歉的眼神看着钟麒麟和王小芹。
然后,她开口了。
“对不起,爸爸,妈妈。”
王小芹泪崩了,她摇着头,说道:
“你没有对不起爸爸妈妈,是爸爸妈妈对不起你……只顾着你完成我们的心愿,没有发现你已经不能承受了……”
钟麒麟也在无声地哭泣。
钟听白摇了摇头,说道:
“不,你们很好……如果有来生,我还是想要做你们的女儿……”
“我真的好傻……现在突然就觉得,如果我没有死去就好了。如果没有死……我就能……”
钟听白伸出手来,遗憾道:
“我就能替你们擦眼泪了……不要再哭了……再哭的话,我就不舍得走了……”
钟麒麟和王小芹勉力咽下泪水。
杯盏里的水快要被滴完了。
送别的时候到了。
林逐月和时灿同时念起咒语,铜盘中,涟漪一圈圈荡开,钟听白的身影逐渐消散。最后,涟漪止息,铜盘里的水也恢复了澄澈。
林逐月说道:“可以哭了。”
钟麒麟和王小芹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就像孩子一样,直白地表达着自己的情绪。
张茹云也在哭。
一来,她心疼学生。二来,她责怪自己。三来,她是个母亲,能够理解这对父母失去孩子的悲痛。
林逐月和时灿默默地收拾东西,准备从这场其实和灵异事件没什么关系的任务里抽身,之后的事情,就是相关部门的责任了。
到了车上之后,林逐月还在擦眼泪。
时灿有些心疼,道:“眼睛都哭红了。”
林逐月努力擦掉怎么都流不尽的眼泪,侧头看着正在倒车的时灿,问:
“你怎么不哭?你不难过吗?”
“很难过,毕竟我也不是铁石心肠。”
时灿顿了顿,又说道,
“比起来哭,我当时更想打人,因为国安有进行摄像,我才忍住了。”
“其实我们小时候,就常听大人感慨,有时候人比鬼还要坏。如果没有‘人权至上’这条灵师守则,有些任务里,灵师可能根本不会管人的死活。”
灵师的“人权至上”守则规定,无论一个人有多坏,灵师都要救他,不能让他被鬼杀死,能够审判人的罪恶的只能是法律,不能是鬼魂和灵师。
林逐月太难过,时灿又故意不提醒,回到天城后,林逐月才发现忘记给闻觅烟和叶阳嘉带糖葫芦。
作为班主任的“段俊恒”也很快知道了这桩委托,面无表情地批评道:
“这种任务对实力的提升毫无意义,以后不要再做了。”
“我觉得很有意义。”
林逐月反驳了“段俊恒”,说道,
“它让我知道,灵师为人而存在。我们不仅在守护着活着的人,也在守护着已经离开的人。”

第149章 牵丝(三更)
钟听白一案,涉案人员存在欺诈灵师府的行为,被灵师府要求严重处理。目前这些人皆已停职,正在接受调查,等待惩罚。
有关部门正在刨根究底,市政府,市教育局均有人员被刨出牵连其中,之后或许还会挖得更深。
不出意外的话,因为暴力伤害未成年、玩忽职守、扰乱特种部门、贪污、受贿、挪用公款、纵容□□性质组织,数罪并罚,二十年是少不了的,有的甚至会被判处无期徒刑甚至死刑。
他们毁了钟听白,就要用一辈子来赔她。
但无论多么重的刑罚,都弥补不了钟听白鲜活的生命。
崔怡也很快就知道了这次任务的情况。
是时灿透露的。
“你还好吗?”
崔怡将精油滴在扩香木中,抱起跳到凳子上,扒着桌子要扒拉扩香木的法棍坐远了些,有些担忧地问林逐月,道,
“如果难以自我调解的话,可以找心理医生进行干预,我担心时灿升上高中部开始执行任务后会反社会,所以一直和几个不错的心理医生保持着联系。”
林逐月摇了摇头,道:
“不用了……为什么担心他反社会?”
崔怡解释道:
“几乎每个灵师,都会经历质疑活人的阶段,他在一班,攻击手,执行任务不会少,这是他必然会经历的。”
崔怡对林逐月伸出手,说道:
“来,过来,我也抱抱你。”
林逐月坐到崔怡身边,靠在她肩膀上,任由她揽着。她嗅着精油的芳香,闭着眼睛,精神放松了很多。
时灿推门进来,又退了出去。
崔怡问:“你跑什么?”
时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说道:
“我觉得我有点多余,不打扰了。”
到晚餐时间,林逐月才又见到时灿。
为了哄她,家里煮了鸡汤,放了很多菌子,时灿吃得痛苦不已,道:
“我迟早要离家出走。”
崔怡对时灿的威胁不以为然,道:
“你走就是,走之前把钱包里的现金和卡都放下,刷脸认证也取消掉。”
时灿笑了一下,道:
“没事,花女朋友的。”
时灿坠入爱河之前,对吃软饭嗤之以鼻。但坠入爱河之后,他想,吃软饭哪里不好了?软饭香的很,还能让他和林逐月的感情多一些交互,更进一步——多花林逐月的钱,林逐月才会更疼惜他嘛。
不过他给林逐月花的钱也不少就是了。
崔怡残酷道:
“女朋友也不准带走。”
“……还是家里好。”
时灿怂得很快,几乎是一秒钟都没有坚持。
林逐月在家歇了两天,才恢复过来,和时灿一起去赛场看比赛。
今天这场比赛是重头戏。
比赛双方分别是转学进本部四年级一班,又转学去了香港的丰元思,以及就读于本部六年级一班的柳丞。
与闻觅烟差不多,柳丞也是个混血。
不过他爸是个麻瓜。
但这并不妨碍柳丞的优秀——
他妈妈很早就接触了魔法,长大后成为了知名的魔法师,又叫女巫。柳丞也从小就跟着妈妈学习魔法,他有天分又好学,尤为擅长召唤恶魔。
林逐月有些好奇,问道:
“恶魔……西方的鬼魂?”
“不,就是恶魔。”
时灿给她解释道,
“很多人都主张,在我们所处的世界之外,还有别的世界,而恶魔就是来自那些世界的灵体……或者该说是特殊的种族?”
“他们与我们的世界是有着隔阂的,但召唤魔法可以打破这种隔阂,让他们现身于我们的世界。恶魔还是比较强大的,不过……”
丰元思和柳丞已经上场了。
他们正在“友善”地互相打招呼。
丰元思热情地邀请道:
“比完赛去我家坐一坐,吃车厘子?”
柳丞摇了摇头,回绝道:
“不用了,之前在国外的时候总吃这玩意儿,吃吐了。还是国内初夏售卖的黄水晶更好吃,你之后可以六月份来这边,好好尝一尝。”
丰元思点点头:
“好的,我会来的,你接待吗?”
柳丞觉得这人简直莫名其妙,问:
“我为什么要接待你?”
丰元思提议道:“那打一架吧,要是我打赢了,你就接待我。”
“行。”
柳丞不想和他多废话,他拿出一张有些大的黄纸,黄纸上是红色的魔法
阵,只不过他用的不是朱砂,而是兽血。
召唤恶魔所需的仪式和阵法相当复杂。
柳丞来到国内后,看灵师们画符有感,学会了提前把魔法阵画到纸上,关键时刻直接使用的便捷召唤方式。
他高声颂唱道:
“永恒之主啊,我以灵力与血为祭,请您再次与我订立契约,以您的伟力,帮助我实现胜利的心愿。”
随着颂唱的进行,黄纸上的魔法阵出现在赛场地面上,六芒星与两道圆阵重叠,线条周围写着难以辨识的复杂字符。
不祥的气息降临在赛场上。
这种气息给人的感觉很糟糕,但是又不同于阴气和煞气,更像是一种捉摸不清的东西。
“具现吧具现吧具现吧——”
柳丞张开双手,以拥抱之姿道,
“永恒之主啊,现身于凡躯之前吧!”
场上刮起阵阵黑风。
一道庞大的身影出现在魔法阵中——
他……或者说是祂?祂双足站立,拥有四条上肢,上肢的末端是只有四根手指的爪子,指甲相当锋利。祂的皮肤是青黑色的,背后的脊骨如同山脉起伏,长而有力的尾巴不停地敲打着地面。
简直就是个异形怪物……
面对这个怪物,丰元思并不感到害怕。
丰元思咬破手指,血珠渗出,而后以一种近乎恐怖的速度拉长成细丝,并在场中飞来飞去,很快就织出了网。
一道道身影从网中站起。
时灿从口袋里摸出简易罗盘——
罗盘的指针正以一种几乎要疯掉的状态飞速转动。
场周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这股可怖的阴气。
“丰元思的灵武名为‘牵丝’,可以操纵鬼魂。他在家人的帮助下收集了很多鬼魂,其中大部分都是穷凶恶极的厉鬼。”
时灿数了数场上的影子数量,
“二十三道,这应该还不是极限。”
丰元思一声号令之下,亡魂们从四面八方,朝着被称为“永恒之主”的恶魔扑去。
时灿说完之前只说到一半的话:
“恶魔还是比较强大的,只不过……在我们的世界里,它作为外来的客人会受到压制,还是东道主更强一些。”
因为强行送走鬼魂导致同学被掏心窝子,丰元思在本部的风评很差,大部分人都觉得他是个傻子、蠢货,是个自大的笨蛋。
但大家忽视了,他究竟是凭什么直接转学进了一班——
上一个直接转进一班的,还是林逐月。虽然书面成绩不行,但经过一年多的努力,以及在赛场上的表现,已经成了人尽皆知的怪物。
面对如此磅礴的阴气,柳丞有些难受。
但柳丞没有慌乱。
“恶魔要变强,是需要祭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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