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线退圈开殡葬店后by寄三月
寄三月  发于:2025年09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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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责人闻言立刻道:“那您要么先回休息室休息?乔哥这边也快了,顶多就五分钟。”
钟杰就是知道乔天逸还有五分钟结束才继续坐着的,他冲负责人说了句“不用”,心里默默计算着五分钟的时间流逝。长这么大,他从来没觉得五分钟也这么难熬,就在他不停深呼吸时,乔天逸终于跟活动现场的粉丝朋友们挥手再见。
见状,钟杰立刻冲上前去,跟在乔天逸的身后说明了情况:“哥,我家里出了点事,得立刻回去一趟。”
经纪人王浩没跟着来活动现场,但除了钟杰,还有另一个年纪更小的女生充当二号助理的角色,因此对于钟杰的离开,乔天逸并没有拒绝。
甚至心情不错地说了句:“我这边暂时用不到你,你慢慢来就行。”
钟杰想到客厅内的冰箱,额角淌下一滴冷汗,心道这恐怕不能慢。但他也没拒绝乔天逸的好意,赶忙应了声好,便转身走了。
他买了最近的航班,飞了一个半小时终于抵达京北。叫了车,报上小区的名字,催促道:“师傅,我有急事,开快点。”
他这两年跟着乔天逸干,也算是水涨船高,收入不低,在京北这种寸金寸土的地方都买下了一套单身公寓。
眼见着乔天逸拿了影帝,他的日子也越过越好,钟杰绝对不允许有任何意外发生。
在紧张焦躁的心情下,出租车终于在小区门口停下,钟杰付了钱,二话不说就往自家的那幢楼走。
坐在保安室内的便衣见状挑了挑眉,并未错过钟杰脸上的焦急和不安,心中顿觉桑柒柒的实名举报可信度更高了点。敲了敲耳机,跟蹲守在钟杰家门口的同伴汇报,随后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跟了上去。
钟杰并未发现身后跟了人,他满心满眼都是漏水的家。
小区是一梯一户,钟杰从电梯内出来也没有瞧见躲在楼道门后的小周,他迅速按下开门密码,当大门打开,看到屋内干干净净、一如自己离开前的模样时,猛地怔住了。
不是说漏水了吗?
地板上干干净净,别说水了,连根头发都看不到。
极致的安静中,钟杰听不到任何水声,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急促的情绪下砰砰砰地跳动,那撞击,一次比一次响,一次比一次剧烈。
他就这么呆愣了三秒,脑海中一片空白。
紧接着,像是突然回了神,手指发抖地掏出手机,找到物业的电话回拨,但嘟嘟嘟的铃声响了足足二十几秒也无人接听。霎时间,一种可怕的猜想缓缓从钟杰的心底蹿了起来,他咽了咽喉咙,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手指紧紧拽住大门,往回碰。
随后蓦地转身,手指疯狂地按动电梯按钮。
可按钮上方的数字却提示着电梯正在快速下降。
等不了了。
他咬了咬牙,再度转身,一把拉开了楼梯大门,却在这一刻对上了小周面无表情的脸。
钟杰在惊慌中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而小周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手里拿着搜查证:“钟杰对吧?有人实名举报你杀人藏尸,麻烦开门。”
实名举报,杀人藏尸。
这八个字就像巨石落入了原本就混乱的水面,再次掀起了巨浪。
钟杰满眼楞怔,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
完蛋了,他完蛋了。
“你说什么?那小子真在家里藏了具尸体?”
孔兴言站在抚平区公安局的大门口,香烟捏在手里,白烟一点点往上冒,却遮不住他震惊的表情。
张茂将手下的桌子拍得啪啦作响:“是啊,这畜生心机够深,担心分尸会引起楼下邻居的注意,把人砸死了以后竟然直接把整个尸体塞进了冰箱。”
张茂已经拿到了法医的鉴定报告,也拿到了小周那边询问保安的关键内容和小区监控。
先前保安提到曾见过钟杰带女孩子回家,这女孩子就是如今冰箱里的受害者。但保安又说,临近十二点时,他同样看到了钟杰带女孩子开车出门。后来仔仔细细看了监控,又审讯了钟杰,才知道钟杰阴险得很,竟然拿家里的枕头衣服在副驾驶搭出了个人形。
当时夜深人静,保安也昏昏欲睡,随意扫了一眼也只瞧见副驾驶上似乎有人,哪想到那根本不是人!
真正的人已经被杀了,被塞在冰箱里了!
“钟杰这边审得差不多了,但我还是没搞明白桑柒柒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钟杰知道是桑柒柒举报了他,表情要有多震惊就有多震惊,就跟我知道他真的杀人藏尸了一样。”
张茂猛吸了两口烟,用手抹掉脸上的疲惫,“我也查了受害者跟桑柒柒之间的联系,但两人就像两条平行线,根本没有交集。还有,钟杰收到的那封冥币,我让酒店调了监控,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什么?”孔兴言皱眉,“赶紧说,叽叽歪歪的。”
张茂:“最开始钟杰和乔天逸他们都以为是桑柒柒私下里打听了他们的行程,偷摸着混入酒店,把信扔门口的。结果监控里显示,凌晨一点,有只乌鸦叼着信准确无误地飞进了酒店的36层送过去的!草,大白天的,老子看到那乌鸦扭头正对着摄像头的红眼珠子,愣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张茂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诡异的画面。
而且据酒店的工作人员说,当天晚上酒店的窗户都是紧闭状态,根本不存在能让一只乌鸦飞入三十六楼的可能。
但这件事情偏偏就是发生了。
“最最最关键的是,钟杰杀人藏尸这件事情上报以后,上头留给我们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别深究桑柒柒是怎么知道的!”张茂掐掉烟,将烟屁股扔进了垃圾桶,给出结论,“总感觉这姑娘好像有点人脉。”
孔兴言一愣:“什么人脉?”
张茂:“不能摆在明面上讲的人脉。”
没管孔兴言听没听懂这话,张茂扭头看了眼正冲他招手的同伴,比了个‘知道了’的手势,匆匆说了句:“具体的等我明天过来再说。”
孔兴言又是一愣:“你来干嘛?”
张茂:“给人姑娘送锦旗,发奖金啊,那可是凶杀案,不得好好奖励奖励啊?得了,我还有点事,先挂了。”
嘟嘟嘟的忙音响起后,孔兴言也将烟屁股往垃圾桶一扔,快步回到了办公室。
不管桑柒柒是怎么知道的,但既然钟杰杀人藏尸是真的,那屈深在渝江失踪多半也是真的。
手掌撑在桌上,孔兴言给陈欣拨去电话,张嘴就问:“你们在哪儿?”
桑柒柒从抚平区公安局离开后,先去了趟超市,买了点泡面一类的速食。
拎着一麻袋的零食回到家,刚抬脚跨进厨房就对上了正在水池里泡澡的水鬼本鬼的眼睛。
屈深装作不经意地将桑柒柒的脸扫了两遍,确认桑柒柒出门没被打,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和桑柒柒才认识一天时间,不过桑柒柒把他从渝江里捞了起来,还说要帮他调查落水的孩子,那桑柒柒就是他的恩人。网暴当前,他自然不希望桑柒柒出事。
“你要是无聊,也可以去楼下的水池里晃悠晃悠,但切记别吓到人了。”
桑柒柒一边说一边拨开他,往水壶里灌了热水,准备煮泡面。
屈深哦了一声,但没走,而是好奇地问:“地府里也会有泡面吗?”
“有啊,就是价格有点贵,种类也不多。”桑柒柒看他两眼,“你要是感兴趣,等我送你去投胎的时候请你吃一顿。”
屈深眼睛一亮:“真的?”
他活着的时候是个死宅男,泡面当饭吃。那时候没觉得泡面有多好吃,顶多就是个果腹食物而已。但现在不一样,他死了快一年,渝江里也没零嘴给他吃,闻着桑柒柒那红烧牛肉面的香味,只觉得馋虫都快从肚子里爬出来了。
“我一定给你五星好评。”他竖起手指发誓。
桑柒柒坐地起价:“还要给我写不少于二十五字的好评。”
屈深疯狂点头。
目送着屈深前往楼下水池,桑柒柒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面,就先接到了自称是西峰区公安的电话,说是她提供线索有功,要给她发奖金。
桑柒柒看了看原主银行里的数字,觉得这奖金来得非常有必要。
第二天一早。
水鬼屈深还趴在水池里呼呼大睡的时候,桑柒柒家的门铃便响了。
西峰区这边来的人是张茂和小周,中间还加了个凑热闹的孔兴言,两位刑侦队队长一进门,习惯使然,先将屋内情况扫了一遍。女生独居的房子干净整洁,浅色的窗帘被挽起,有温暖但不刺眼的阳光落进来,照亮了茶几上的一束洋桔梗。
但两人还是下意识搓搓手臂,嘀咕了两句:“这屋里怎么怪凉的?”
被吵醒的屈深默默往水池里钻了钻,生怕被人发现不对劲。
桑柒柒倒是淡定,先接过锦旗,再接过红封,笑容满面地说谢谢。
张茂多看了两眼桑柒柒,小姑娘长得好看,鹅蛋脸,杏眼,弯起眼睛笑时有种天然的明媚,怎么看都和那只诡异森森的红眼乌鸦扯不上关系。
将心里的想法压下,他表情平静,笑吟吟地踢了孔兴言一脚,催促道:“过来给我们拍个合照,到时候我们宣传部的同志得发微博。”
孔兴言低头看了看裤子上的鞋印,忍着把对方背摔的冲动,指导着桑柒柒打开锦旗。而张茂已经很有经验地摆好了动作,他将自己的制服拉得笔挺,不留一丝褶皱,身体微微偏向桑柒柒,右手杵在胸前翘起大拇指。
咔嚓,照片定格。
张茂凑过去看了眼,心里挺满意的,但考虑到桑柒柒是个女明星,又体贴地问桑柒柒:“需要修图吗?我们刑侦队有个小姑娘修图技术非常厉害。”
小周瞅了眼照片,没觉得桑柒柒这张分外上镜的脸还有什么好修的。
倒是他们老大,胡子拉碴的,眼袋都快挂到下巴了,一点西峰区公安刑侦大队队长的逼格都没有。
他将照片发到队里的小唐那儿,着重强调:“只用给队长美颜。”
张茂和小周办完了事,也没多留,倒是原本说着来凑热闹的孔兴言像是被沙发困住了,在两人告辞时装模作样地喝茶。
桑柒柒心有所思,送走张茂和小周以后,主动询问孔兴言:“孔队长有事想问我?”
孔兴言也没跟桑柒柒玩心眼子那套,有什么说什么:“是这样的,去年八月我们也接到过一个自称是屈深的网友的报案,但当时由于一些客观条件的限制,没能找到人,事情也就不了了之。昨天经过你提醒,我们队里的人往北辽街那片区走了一下午,但很遗憾,附近的监控录像没有保存七八个月的,我们的调查也因此陷入困境。”
“今天过来找你,是想问问你还有没有其他的线索可以提供。”
孔兴言说这些话的时候,桑柒柒偏头看了眼厨房的位置,果然瞧见原本因为生人进屋而藏起来的水鬼悄悄竖起了他那头水藻。
桑柒柒回忆着自己和屈深的对话,如实道:“他说是为了救一个小孩溺水死掉的,听他的意思,当时天色很晚,渝江边上也没什么人,估计没什么人发现他们。但我怀疑那小孩没死,可能被人救走了。所以建议你们从那小孩下手,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点线索。”
孔兴言像往常一样掏出随身携带的笔和本子,将桑柒柒的话全部记录下来。
写完以后看了两遍,在“小孩”这两个字下着重画了两条横线,然后点点头:“行,我知道了,那我们就再去走一圈北辽街片区。”
“辛苦你们了。”
“职责所在,谈不上辛苦,那我先走了。”孔兴言跟桑柒柒告别,脚下步伐飞快,一直到坐上车,心里还想着那小孩。将本子扔到一边,扣上安全带,他的视线转移到挡风玻璃前,却猛地呆了一下。
刚才桑柒柒说啥来着?
孔兴言手忙脚乱地重新将那小本子拿起来,将上面的话重新念了一遍:“他说是为了救一个小孩溺水死掉的,还说天色很晚,没人发现他们……”
桑柒柒怎么知道屈深溺水死掉了?人都溺水了她还怎么听他说天色很晚?
孔兴言的表情一点点裂开,拿着小本子的手开始发抖。
这对吗?
这合理吗?
“老大?”
北辽街沿江,陈欣和小肖两人奇怪地看着明显不在状态的孔兴言,忍不住伸出手在对方的面前晃了晃,来回晃了七八次,终于拽回了孔兴言神游的思绪。
“怎么了?”
“怎么了?应该是我们问你怎么了吧?”小肖一副夸张的表情,“你从桑柒柒那儿回来就一副见鬼的表情,你没事吧?桑柒柒没对你做什么吧?”
孔兴言:“人一小姑娘能对我做什么?”
他甩掉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整了整表情,说:“去附近问问,去年7月16日晚上有没有遇到一个浑身湿透的小孩。”
“浑身湿透的小孩?”陈欣重复这句话。
“对,桑柒柒说屈深是为了救溺水的小孩死亡的……”
“等一下,桑柒柒怎么知道屈深是救溺水的小孩死掉的?”陈欣有点懵。
屈深已经死亡这件事情,他们心里都有所猜测,毕竟失联太久几乎都是同一个结局,但桑柒柒张嘴就是屈深的死亡原因,是不是不太合理?
“你问我?”孔兴言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陈欣:“……”
那不然呢?
两人对视十秒钟,陈欣先后撤一步,比了个“OK”的手势,扭头跑去调查了。
这一查,还真查出点东西来。
北辽街沿江附近没什么店铺,但在这里的钓鱼佬却不少。陈欣和小肖原本也只是想碰碰运气,却没想到问到第二个人时,就有了些头绪。对方四十岁上下,脸蒙得很严实,墨镜下的眼神不太能看得清,但手腕上那块价值一栋房的手表却格外闪眼睛。
他轻轻嘶了一声:“你一说起小孩,我还真有点印象。那天我跟我老婆吵架,大晚上的就打算来钓鱼放松放松心情,没钓多久吧,我就看到边上的钓友急匆匆走了。我也没当回事,直到他在十多分钟后抱回了一个浑身湿透的小孩,说是他儿子掉河里了。这我才知道他钓鱼把他儿子也带上了,还没看住人,还好小孩及时捞回来了。”
“不过……”他皱着眉仔细回忆,“当时小孩的状况也不是很好,他着急忙慌送医院去了,连鱼竿装备也没收。”
陈欣和小肖对视一眼,后者赶忙问:“您和他还有联系吗?”
男人摇头:“没呢,本来就萍水相逢的钓友。”
小肖:“之后也没在这里遇到吗?”
男人继续摇头:“没有。说来也挺奇怪的,我来这边钓鱼的次数不少,这附近的钓友几乎都认识,大家时不时来钓鱼,就他,那次之后就没见来过。”
陈欣暗自琢磨,确实挺奇怪的。
她虽然对钓鱼之类的事不感兴趣,但看这群钓鱼人的鱼护里都装着或大或小不少的鱼,足以证明渝江里鱼不少,算个钓鱼的风水宝地。那么,对方怎么不来了?难道是小孩掉河里给他造成心理阴影了?
可能性存在,但也没那么大。
陈欣站在原地思考了很久,忽然一拍手掌,问男人:“那人送小孩去医院是自己开车的吧?你有看到车牌吗?”
“是自己开车,车牌我倒是没仔细看……”男人说着,突然停顿了一下,“等等,我记得那天给我老婆发了张照片来着,我看看有没有拍到那车。”
小肖听到这里忍不住插了句嘴:“您刚才不是说您跟您老婆吵架吗?”
男人觑他一眼:“一看你就还没结婚,吵架归吵架,报备归报备,这是两码事。”
小肖:“……”
男人打开微信,再打开置顶对话框,从聊天记录里翻到了去年7月16日的日期,点开,一张黑漆漆的照片便出现在了三人的面前。
男人放大照片,仔仔细细看了两遍,手指点在了角落里:“还真拍到了,喏,车牌。”
小肖面露惊喜,立刻跟男人加了微信,要到了照片,然后将车牌号发给了局里的同事。
当天晚上九点左右。
正欲回房间休息的桑柒柒接到了来自抚平区公安局的电话,挂了电话,她看向眼巴巴朝自己看的屈深,默了默,道:“有结果了。”

第5章 退圈第五天 沉江的就该是你这种忘恩负……
去年的7月16日,天气阴晴不定,烈日烧了一整个白天,到了傍晚忽然下起雷阵雨,这场暴雨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扫去了夏日的灼热。
郑宏义见天气不错,打算出门钓鱼。
虽然妻子出差,他还有个儿子要照顾。但六岁的小孩已经很懂事了,郑宏义以前也带孩子去钓过鱼,他钓他的鱼,孩子玩孩子的游戏,两人相处得十分融洽,也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顶多就是时间久了小孩嚷着要回家,但也并非完全不能哄。
做好了准备,他带着儿子去街上吃了顿肯德基,又买了几个小孩心心念念了许久的玩具,便开着车去了渝江边。到了江边,孩子揉着地上被雨水泡得湿软的土,堆成一座小城堡,而他甩下鱼饵,静等大鱼上钩。
八点半左右,孩子玩累了,他便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帐篷,简单撑起来,让孩子在帐篷里休息。
期间他也时不时回头看两眼,确认帐篷的拉链拉得很严实,孩子也睡得很安稳。
之后,空荡荡的江边多了一道身影,是一位跟老婆吵架了跑来钓鱼的钓友。但对方似乎还在生闷气,郑宏义便也没有打扰对方。
时间很快来到九点二十分,他清楚地记得这个时间点,因为他接到了工作上的电话,等跟同事聊完,一回头,却惊恐地发现身后的帐篷被打开了,而本该睡在里面的孩子却不知所踪。
那一刻,郑宏义浑身的汗毛都被吓得竖了起来。
来不及多想,他扔下鱼竿就循着地上的痕迹往前跑。当时的江边黑得很,只有远处桥上的灯光会散落一丁点过来,郑宏义不停地在心里祈求孩子只是走远了。但随着距离的拉近,江面上涌起散开的水花落入眼中,一切期待都落了空,郑宏义几乎是狼狈地爬进江水中的。
好在,当时江水中还有个好心人帮忙托着孩子。
郑宏义来不及说谢谢,仓促从对方的手中接过孩子,等将孩子往岸边一放再回头时,却惊恐地发现那个好心人不见了!
原本起起伏伏的水面此刻一片平和寂静,好似一面冰冷的镜子,只能印出郑宏义满目错愕惊悸的表情。
“我尝试着下去找过他,但是没找到。”
大半年前的噩梦重新被提及,郑宏义一直以来强装冷静的表象终于被撕破,他坐在沙发上,双手颤抖着捂着自己的脸,绷紧的后肩抖动,连声音都带着哽咽,“我当时很慌,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为了救我家孩子溺水死了……”
“这条人命你背不起,所以你就放任了他一个人沉在冰冷的河水里,自己跑了?”陈欣捏着笔的手用力,笔尖在纸面上勾出一道道深刻的划痕,盯着郑宏义的眼神像是要将人给千刀万剐,“你说的下去找他该不会就是淌水捞了两下吧?你有没有良心啊?!”
客厅内寂静得连每个人沉重的呼吸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郑宏义的情绪已然崩溃,对于陈欣的质问,只发出了呜呜的哽咽。
他当时也是吓坏了。
他想到了背不起的人命,想到了后半辈子都要遭受的道德谴责,想到了妻子出差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好好照顾儿子,可是他却弄得一团糟。
骨子里生来的软弱和逃避支使着他做出了错误的决定。
但他也担惊受怕了很长一段时间,生怕哪一天警察就上门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警方的沉默,以及自身刻意的自我说服与麻痹,他惴惴不安的心绪终于安稳平和起来。
结果,就在他觉得万事大吉的时候,警方上门了。
“警、警官……我真不是见死不救的,当时他人已经沉下去了,我找不到了……我就是害怕,所以才没报警的,我、我这应该没犯法吧?”
临走前,郑宏义通红着一双眼睛,面露祈求地望着孔兴言一行。
陈欣现在看郑宏义就恨不得往他身上插两刀,听到最后那话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她也不管自己说的话是不是符合身份,她只知道心里一腔邪火需要好好地发泄。
她说:“你害怕,他一个人在水里就不害怕了?当时沉江的就该是你这种忘恩负义的畜生。”
郑宏义被骂得脸色白了青,青了黑。
孔兴言身形高大,低垂着眼眼神冷冷地睨着他,片刻才说:“救你儿子的男生也不过大学刚毕业的年纪,小时候还经历过洪灾,家里父母和爷爷都死在洪水下,你知道他愿意跳进渝江救人意味着什么吗?你不止不感恩,甚至隐瞒了他的死,现在真相大白也只关心自己的下场,没有丝毫愧疚后悔。骂你一句畜生,真是一点都不为过。”
桑柒柒将孔兴言的话全部重复一遍,又补充了郑宏义可能面临的责任。
“民事赔偿肯定少不了,但根据孔队长的说法,想要判定郑宏义的刑事责任并不是很容易,不过他们会尽力的。”
桑柒柒说话的时候,屈深低垂着脑袋,虽然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从那静悄悄的、没有丝毫晃动的水藻假发就足以可见他的难过和迷茫。
好半晌,他才抬起脑袋冲桑柒柒艰难地扯了扯唇角,露出了个笑容:“我知道了。”
桑柒柒往他的水池里丢只了那天买零食时候顺手拿的橡皮鸭,轻声道:“不想笑就别笑了,正常人遇到这种忘恩负义的社会败类,都笑不出来。我会帮你盯着郑宏义的,他别想好过。”
桑柒柒在地府当了二十年牛马,也见过形形色色的鬼,知晓他们背负的罪孽或得到的善果带来的不同结局。
像郑宏义这种孤恩负德的家伙,哪怕判定不了刑事责任,后半辈子也有报应。
她想了想,问:“要不我先带着你去揍他一顿?”
屈深愣了一下,有些迟疑地问:“可以吗?”
他想到桑柒柒总是提醒他,别出现在人前,当心吓到别人。
虽然没明确说出来,但桑柒柒也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杏眼里装得是一派理直气壮,叉腰道:“规矩是死的,鬼是活的,吓吓社会败类怎么了?”
不等屈深再回答,桑柒柒一把拎起他,风风火火:“走,干他去。”
桑柒柒说干就干,不止带上了屈深,还带上了她在地府的小弟。这些小弟长相千奇百怪,光是一张脸都能把人吓尿,而为了给自家大姐头撑场子,有个小弟甚至抱了只金鸡山的大公鸡。
这大公鸡在郑宏义的梦里追着他狂啄,直接将人逼着跳进了一条深不见底的河水中。郑宏义原想靠跳河躲避大公鸡,却没想到一进入河中就察觉到水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紧紧缠住了他的双腿,恐怖的力道将他一点点拽入浑浊的河水中,他却挣脱不得。
濒死的感觉越来越近,郑宏义眼珠凸出,表情惊恐,疯狂地划动手臂挣扎着拍打着水面,但一切都无济于事。
他的下巴浸入水中,紧接着便是嘴巴,鼻腔,咕噜咕噜的水泡一点点溢出,被浑水填满七窍,窒息的恐怖蜂拥而至,郑宏义的双手死死箍住自己的嗓子,眼睛彻底翻白,彻底坠入死亡的前一秒,鼻腔一松,大片的空气被吸入。
就在他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个噩梦时,一只手突然按在了他的头顶,再次将他按入了水中。
而这一次,他在水中看到了直勾勾望着他、没有任何表情的屈深。
不等他做出任何反应,窒息感再次涌来。
这样的循环一共持续了六次,直到郑宏义精神崩溃,趴在地上嚎啕大哭,鼻涕眼泪大把掉,不停扇自己巴掌向屈深道歉。
屈深站在桑柒柒的身旁,抿着唇,说了句:“我不接受。”
为了救溺水的孩子而牺牲,他并不后悔。
当年的洪灾里,有不少失联的救援人员都是为了救人而牺牲的,他目睹了一切,感到痛心的同时,他亦觉得他们无比伟大,如果可以,他想成为他们那样的人。
但他没有,他碌碌无为,大学刚毕业,没找到什么好的工作,变成了一个最普通不过、甚至被一些长辈看不起的死宅男。
那天他难得起了出门的心思,想去买些烧烤,再到附近逛一逛,好好考虑考虑自己接下去的人生。他是不是该改一改性格,主动走向人群,学会社交,然后努努力争取找一份更好的工作。可在见到江面上挣扎的溺水小孩时,那些想法都被他抛下了。
他就像那些救援人员一样,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后来,他从那具泡涨发白的尸体里坐起来,成了鬼魂,钻在水底,一边揪着水藻,一边问自己——是不是成为了最初想成为的人。
然后水藻的最后一片叶子被揪掉,答案停留在那笃定的“是”中。
手指扯了扯桑柒柒,他不再将目光投向郑宏义,而是轻声问:“我想去见见我朋友,然后再去投胎,可以吗?”
桑柒柒点头:“当然可以。”
不过,这里的事还没结束呢。
给了小弟一个眼神,桑柒柒带着屈深先离开了郑宏义的梦。
他们到了蒋嘉慕在的小区,半夜三更,蒋嘉慕还没睡,他刚结束了一局游戏,鼠标移动,光标便落在了右侧的好友界面,看着上面备注为‘屈深’的账号,他抿了抿唇,打开对话框,敲键盘。
蒋二木:哥们刚在游戏里遇到个傻逼,ADC玩得跟屎一样,还好意思喷我这个辅助!
蒋二木:有点怀念以前给你当狗的日子了。
蒋二木:哎,什么时候咱俩才能再一起征战召唤师峡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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