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成?”景裕扬眉,倒是没想到桑柒柒这么大方,那一成的金片片都够他下半辈子在人间大手大脚生活了。
得到肯定的回复,景裕想了想道:“全部吗?”
“留一点压箱底,其他的都折现。”
“我帮你想想办法。”
“行。”
云省衡市作为全国有名的旅游景点,有一座近段时间才火起来的山,叫做安青山。
一到春日,安青山山如其名,大片大片的绿色覆盖在山表,自由生长的鲜花开得漫山遍野,风景绝佳,是露营踏青的好去处。而安青山的山顶则有一座名为灵真观的道观,道观一共八位道长,以前悠闲度日,眼下却因为安青山的突然爆火有点忙不过来。
年纪最轻的小道士看着来来往往的香客,扫着地上的塑料纸,扭头问身旁的道长:“师兄,听说今天早上咱们道观真的招到道士了?”
师兄拍拍他的脑袋,似笑非笑道:“脑袋瓜里想什么呢?就算招到了,你也还是小师弟。”
小道士:“……”
他有些讪讪地摸了摸脸,随即唉声叹气。
年纪小就是这个不好。
将最后一波垃圾扫入垃圾桶,他又黏糊糊地挤到师兄身旁,神秘兮兮地问:“师兄你有没有关注阳省成江云鹤观那个事情?”
“什么?”
“哎呀,就是成江下了场大暴雨,然后把云鹤观后院埋着的尸骨冲出来了,你没看手机吗?微博热搜都爆了,我看好多人在讨论呢。”
话刚说完就被师兄敲了下脑袋:“又偷玩手机。”
小道士撇撇嘴,理直气壮:“我年纪还小,爱玩手机是正常的。我那天还看到虚静师叔拿着手机打游戏呢。”
“他赢了吗?”
“掉了两颗星,喷了好久的队友,最后被禁言了。”
“……”
两人站在一旁悄悄说了半天的话,等抬头时,有人从观主的静室出来。小道长盯着那人认认真真看了好一会儿,对方长得很普通,肤色有点黑,耷拉着眼皮的三角眼让他看上去有点凶,跟道观里其他慈眉善目的师叔师兄不太一样。
“守一,带通尘道长去静室休息。”
观主的静室内传来吩咐,小道士立马乖乖应下。随后走到通尘的身边对通尘弯了弯腰,将人带去了空闲的静室。也就几步路程,守一瞅了瞅身旁沉默的道长,忍不住大着胆子问:“通尘道长,你要加入我们道观了吗?”
通尘敛下眼眸,眼底闪过几缕阴翳,片刻才嗓音低沉的应了一声:“嗯。”
守一哦了一声,又问:“通尘道长你以前是哪个道观的?为什么要来我们灵真观呀?”
“没什么名气的小道观,道观关门了。”言简意赅地回答完,静室也到了,通尘对守一做了个手势,便迈步走进了静室,关上了门。
差点被门夹到鼻子的守一:“……”
什么嘛,一点都不热情。
他撇撇嘴,回到大殿前跟师兄吐槽:“我觉得新来的这个通尘道长一点都不好相处,看着冷冰冰的,还有点凶。”
师兄揉揉他的脑袋:“那你就离他远点,别跟他说话。”
守一 摇头:“那不行,加入了我们的道观就是我们道观的一份子,我们是一家人,家人哪有不说话的。”
他摸摸下巴思考很久才说:“这位通尘道长说不定就是传说中的面冷心热,等我们熟悉了说不定就和善了。”
想通了的小道士心情都变得格外好,探头看了看陆陆续续的香客,跟他们互相打过招呼,正要往里走,却眼尖地瞧见道观的屋顶上似乎有只黑猫。他在原地站定再抬眼去看,去发现屋顶空空如也。
……看错了?
揉了揉眼睛,伸长脖子不信邪地继续盯,还是没看到。
那可能是真眼花了。
一定是昨晚玩手机玩得时间太长了!
到了灵真观闭观的时间。
守一跟师兄二人合力将道观的朱红色大门关上,拍拍手掌前往斋堂。他们到的时候,包括通尘在内的所有道士都在,两人的师父也就是道观的观主玄明子面带笑意地示意大家坐下,旋即为其他人介绍起了通尘的身份。通尘来自阳省的兴巢山,他们道观一共就只有两个道士,前阵子通尘的师兄也就是兴巢山道观的观主驾鹤西去,偌大道观只留下通尘一人,他便决定关闭道观,又兜兜转转来了灵真观。
一听通尘的师兄已经仙逝,守一看向通尘的目光都染上了几分同情,连忙起身欢迎通尘。
其他人亦是。
就这样,安青山的灵真观多了一位道长。
这几日时间,守一都在悄摸摸观察自己的这位通尘师叔。他发现通尘师叔跟其他几个不着调的师叔完全不同,他这个人沉稳到几近严苛的地步。一到点就起床,拜神、上早课,中途没有半分走神,哪怕到了休息时间也不见他放松,别说玩手机了,整日就跪在那蒲团之上对着神像念经。
不过他对待香客倒是十分温和,连那双三角眼都没那么恐怖了。
只是……
守一贴到师兄的边上,说起了悄悄话:“师兄,咱们这每天念的经文会不会因为地方不同就有不一样的版本啊?”
师兄:“?”
手指抬起敲在守一的脑袋上,师兄好笑道:“胡说八道什么呢。这些经文都传了多少代了,咱们每年还要去参加交流会,大家的经文要是不同,早争起来了。”
“可是,”小道士悄悄瞥了眼正背对着他们跟香客交流的通尘,小声说,“通尘师叔念的经文跟我们念的不一样诶。”
师兄笑着的表情微微楞怔,像是没反应过来。
守一举起手掌发誓:“我说真的,大不了师兄你等晚上诵经的时候认真听一听嘛。”
“行。”
到了傍晚,灵真观关上了大门,道观里的道士们开始进行晚课。这一次,盘坐在通尘身旁的人从守一换成了师兄希夷。希夷穿着白色的道袍安静地坐着,微微敛起双眸,嘴里念着经文的同时,耳朵竖起,试图将身旁的人的声音全部收入耳中。
通尘的音色比起道观内的其他道士要低沉很多,因此他一开口,只要听得认真必然能够分辨出来。
希夷就这么听了两个小时。
等晚课时间结束,他找到守一,再次往他脑袋上敲了一下,翻着白眼说:“真信了你这个小鬼的邪,人家通尘师叔的经文明明背得很顺畅。你说他念错了……”
他的眼神若有所思地扫过小道士的脸,眯起眼睛问:“该不会是你没背熟吧?是不是师父最近没抽查你的功课,你就懈怠了?!”
守一闻言,立刻蹬蹬蹬后退两步,眼睛瞪得大大的,指着对方:“你这是诽谤!诽谤!这些经文我倒背如流!!”
嗓门大得吸引了旁边正要离开的师叔们,虚静师叔虽不晓得他们在争论什么,但听到守一这话,顿时笑眯眯地点了个段经文:“来,背给我听听,错一个字扣一个小时的手机。”
守一:“……”
他耷拉着眉眼,用责怪的目光盯着希夷,希夷轻咳一声扭开视线,却恰好瞧见通尘用那双三角眼扫了二人一眼,那目光冷冷沉沉,还带着点阴骘,让人回想起来都觉得毛骨悚然。
……看错了吧?
再定睛看去,通尘已然转身离开。
第二天一早,守一跟希夷打着哈欠慢吞吞来到大殿上早课,守一因为困倦,经文背得迷迷糊糊,但随着耳边响起那低沉的与众不同的经文,他又猝然惊醒。扭头看向通尘,再细听,又觉得好像听错了。他挠了挠头,唉声叹气。
上完早课,将道观的大门打开,香客们也陆陆续续地进来了。
不过,守一发现往常对香客十分热情的通尘师叔不见人影。他心底好奇,见这会儿也没他什么事,便在大殿转了一圈,又跑到了后院的静室,果然见到了通尘的身影。
通尘的身前站着个人。
对方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戴着口罩,但依稀能瞧见眉眼清秀,似乎还有些紧张。
小陈第一次来道观这种地方,但也没来得及参观,便循着乔天逸给的信息找到了通尘,刚报出乔天逸的姓,这位通尘道长便带她来了后院,将一个很小的铁盒递给了她。
通尘什么也没说,小陈便什么也没问,只是闷头接过东西离开了灵真观。
回到成江,她将铁盒放到了乔天逸的手中,看着男人迅速转身离开的背影,忍不住皱了皱眉,心底的疑惑也变得越来越重。
她是真的觉得乔天逸怪怪的。
嘴上说着身体不舒服要来成江找老医生,实际上却故意撇掉她跑到了云鹤观,还被正在办案的刑警逮了个正着。好不容易审讯完从警局出来,做的第一件事情竟不是跟王浩报备,而是让她去云省衡市的道观找一个叫通尘的道长拿东西。
出于职业素养,她并没有打开那个铁盒,但她总觉得铁盒里的东西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乔天逸没管小陈的想法,他回到了酒店的套房,小心翼翼地将铁盒打开。一股奇怪的黑气率先溢出,紧接着,一个只有男人拇指大的小人便出现在了乔天逸的眼前。那小人的背后贴着一张黄纸,和傅柳那个小人差不多,这张黄纸上同样写着姓名以及生辰八字。
盯着‘于蒙’二字,乔天逸缓缓舒出一口气。
灵真观已然陷入寂静,只有夜行生物偶尔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纯黑的乌鸦掩在夜色中,从天空俯降至灵真观大殿的屋檐上。它低着头,用尖锐的喙部慢悠悠地整理光滑乌亮的羽毛。片刻,倏地抬起头,露出一双暗红的眼睛。
纤瘦的身影出现在灵真观的大门前。
桑柒柒身形矫健地越过木门,在黑鸦与黑猫的指示下一路走至静室。一共十个静室前后紧挨着,其中三个透出些许光亮,桑柒柒只瞥了一眼,便瞧见有个道士盘腿坐在床上骂骂咧咧地打着游戏,而页面上分明是‘失败’两个字。
战绩0-5-7。
嘀咕完,她伸手触碰到了菜鸡右侧的静室木门。
静室内,守一缩在角落中,瞪大了满是惊恐的眼。他的身上缠绕着奇奇怪怪的黑雾,那雾气一点点收紧,明明是触摸不到的东西,却能在他身上勒出显眼的痕迹。口鼻被黑雾捂住,喘息就变得尤其困难,他艰难地扬起脖子想要挣扎,但捆绑着他的雾气却延伸到了他的脖子里,紧接着,猛一用力。
更痛苦的窒息感疯狂涌来,守一的眼睛里溢出泪水。
他完全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明明只是偷偷摸摸地在被窝里玩手机,眼前却突然暗了暗,紧接着被子被掀开,那奇怪的雾便堵住了他的嘴。
让他连一声求救都没法叫出来。
他是要死了吗?
意识逐渐被剥离,就在守一痛苦地想要闭上眼睛的时候,吱呀的开门声轻轻地在他耳边响起。
他像是被这道声音唤回了点思绪,努力睁开眼睛,只于泪水迷蒙中见到一道清瘦的影子。
……那是谁?
桑柒柒眯起眼,在见到眼前场景时,毫不犹豫地伸手拽住了那抹意识到不对劲想要逃窜的黑雾。嘴角勾起弧度,桑柒柒冷嗤了一声:“逃你大爷。”
刺啦一声。
黑雾被轻易地剥落下来,在桑柒柒白皙的五指间不停地变化着形态模样,疯狂挣扎起来,一道道刺耳的尖叫从它身上发出,几乎震响了整个道观。
小道尽头的静室内。
一身漆**袍的通尘原本正盘坐在蒲团上,正前方放着只有手掌大小的古怪金像。他紧闭着双眼,双手放置于膝盖做出奇怪的手势,嘴唇不停翕动默念着与众不同的经文。
忽然,脸型极长、拥有七只眼睛并咧出古怪笑容的金像嘭得一声落地。
正面朝着通尘的脸开始变得格外扭曲,七只眼睛齐齐张开,染上血色。它张着嘴,无声的尖叫似从里面迸发,金制的身体竟也浮现出一条条的裂缝。
也是此刻,凄厉的尖叫乍响。
通尘脸色一变,猛地从蒲团上站了起来。
几乎没有多余的思考时间,他弯腰拿起那快要碎成片的金像便推开门,一股脑冲了出去。
视线中,微弱的夜灯之下,桑柒柒站在门前的位置,漫不经心地冲他挑了挑眉。
她的手中握着一团打成死结的黑雾,黑雾依旧在不停地挣扎,通尘手里的金像也开始吧嗒吧嗒地掉落碎片。
“你……”
通玄的心脏跳动得格外厉害,看向桑柒柒的目光也充满了防备。
他没明白,自己已经足够小心了,为什么桑柒柒依旧能找到这里来。
从乔天逸告知他桑柒柒的与众不同后,通玄便开始计划离开云鹤观。他把云鹤观所有与他相关的东西都带走了,唯独那座金像由于体积过大,成了例外。之后,他离开成江,挑了个位置偏远但不冷清的道观,因为他还要借用香客继续供奉金像。
这几天他一直安安分分的,联系乔天逸用的也是特殊的传话法子,且担心乔天逸被桑柒柒盯着,特地嘱咐了乔天逸别亲自过来。
他甚至改变了自己的面貌!
可桑柒柒为什么还能追到这里!
怎么想也想不通的通玄咬了咬牙,忍不住问:“你到底是怎么找过来的?”
桑柒柒却冲他晃了晃手指,笑盈盈地说了句:“打架前说废话是大忌,你有什么疑惑的地方,打完架我们好好聊。”
话音落下的刹那,桑柒柒宛若一阵风,眨眼间便拉近了与通玄的距离,以猝不及防的速度握拳朝着通玄的面门而去。
指骨与通玄的脑门一撞,立刻把通玄砸得头晕眼花。
但他反应也极快,两指握着黄色符纸往前一丢,火苗宛若流星从桑柒柒的头顶落了下来。桑柒柒抬手一挥,靠近她的火苗尽数熄灭,另外掉落在地的却像是被浇了汽油,轰然炸开,将桑柒柒围困其中。
通玄捂着额头后退两步,眼神阴骘极了:“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我,我说不定还能放你一马。”
“放我一马?”桑柒柒差点笑出声,“你要真这么自信就不会连我的面都没见上却急着跑路了。”
戳穿了通玄的强装镇定,桑柒柒的身影骤然消失在原地,又在几米外的房顶出现。她居高临下地望着通玄,嘴角挑起笑容。
下一刻,桑柒柒的身体宛若失去了所有力道,突然轻飘飘地瘫软在地。
同时,一股阴风以强硬的姿态撞在了通玄的身上,像是有什么东西挤进了他的身体内。
桑柒柒一脚将通玄的灵魂从他的身体里踹出去,掌控住通玄的身体,她用手指扣住脖子,在对方惊恐的目光中,露出恶劣的笑容:“给你表演个当场自杀怎么样?”
第30章 退圈第三十天 桑·深藏功与名·柒柒。……
在今天之前, 通玄也曾猜测过桑柒柒的身份。
听到乔天逸说桑柒柒篡改过监控录像,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桑柒柒是某类官方人员,所以那监控被人为修改了。毕竟他也听说过有一些道观、门派跟官方有合作, 专门帮着处理非人类造成的恶劣事件。
也正是因为这个猜测,他才会跑得那么快。
官方人员一般不会单独行动, 桑柒柒的背后肯定有帮手。而他单打独斗, 就算干得掉桑柒柒也不见得逃得过桑柒柒背后团队的围剿。
可眼下这情况,却推翻了他先前的所有猜测。
“你竟然不是人!”
只有恶鬼才能轻易附身人类的身体。
可桑柒柒一只恶鬼为什么要帮傅芮,为什么要屡次坏他的好事!
桑柒柒掏了掏耳朵, 掏完才想起自己还强行附身在通玄的身体里, 她冲通玄扬了扬眉, 笑着问:“很惊讶吗?”
手指重新移回到脖子上,一个简单的动作引得通玄目眦欲裂。
不、不, 他的身体绝对不可以出事!
他的身体若是在此刻失去生命体征, 哪怕他的灵魂回到体内也无济于事,到时候他无法使用符纸, 在面对桑柒柒的时候根本没有还手之力,除了逃跑便只能沦为桑柒柒的口粮。
可身体被桑柒柒占据着,通玄根本想不出有什么办法阻止她。
他咬了咬牙,视线突然触及到在静室前探头探脑的一道略胖的身影, 没有过多思考, 通玄立马朝着那身影飞了过去。可惜,就在他冲到暗中观察的虚静面前时, 一只黑猫突然从房顶上轻巧地跃下来, 清瘦修长的身体在瞬间扩大无数倍,变成了一只威风凛凛的恶虎,冲着通玄就是一声响亮的咆哮。
那咆哮卷起来的风直接将毫无防备的通玄吹出了数十米远, 也将虚静吓得往后一退,一屁股栽倒在地上。
通玄花了好几秒的时间才从那巨大的声响中回过神,他摸了摸还在嗡嗡震动的耳朵,一丝丝的刺疼从耳中、鼻腔、脑袋里蔓延。但眼下已然无暇在意太多,他忍着头疼欲裂的恶心感,扭头就往安青山的深处跑。
可惜,还没跑两步,就被从天而降的乌鸦叼住了后颈,重新扔回到了桑柒柒的面前。
桑柒柒垂眸看他蜷缩在地上浑身颤抖,眨眨眼:“我这表演还没开始呢,你跑什么?”
跑什么?
她怎么还有脸问出这种问题来的!
身体被桑柒柒掌控在手,身体没得跑,灵魂难道也在留在这儿等死吗?
通玄死死抓着手掌,眼底的恨意宛若燎原的火光,恨不得将桑柒柒烧成灰。可惜,再深的恨意在绝对的实力压制面前也没有丝毫作用。
桑柒柒低头看了看这具身体,笑眯眯地说:“我突然觉得直接捏断脖子很没意思,不然我们先玩点其他的花样吧?我问你答怎么样?”
虽说是询问,但桑柒柒并未给通玄拒绝的机会,直接开了口:“你最满意你身体的哪个地方啊?手?脚?还是你的脸?”
什么鬼问题!
通玄在心底暗骂,现在这种时候问这种白痴问题是傻逼吗?
他低着头,拒绝回答,只顾思考如何才能在这天罗地网的包围圈中逃脱。
桑柒柒见通玄一声不吭,轻轻啧了一声,眼神转向了化身为恶虎的黑猫。恶虎低低吼了一声,张着深渊巨口一口咬住了通玄的小腿。
那尖锐的牙齿与小腿接触到的瞬间,无比清脆的骨裂声传来,通玄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剧烈的疼痛令他浑身溢出冷汗,整个人疯狂地哆嗦起来。
桑柒柒再问他:“你最满意你身体的哪个地方?”
疯女人,桑柒柒就是个疯女人!
通玄在心中怒嚎,咬牙切齿地回答:“腿,腿!”
桑柒柒点点头,随手捞起放在一旁的扫把,旋即嘭得一声,扫把的柄撞在膝盖上,声音比刚才恶虎咬断腿骨的声音要沉闷,但效果是一样——
通玄的身体一个趔趄,单膝跪了下去。
桑柒柒又问:“第二满意的呢?”
因为身体与灵魂的剥离,身体的疼痛已然无法影响到灵魂,但那声音还是吓得通玄的灵魂抖了抖,他满眼错愕地盯着桑柒柒,像是不敢相信她能恶劣到如此地步。
她没想着杀了他,却想着折磨他的身体!
“表情这么惊讶干嘛?我只不过是把你对别人做过的事情也做了一遍。”桑柒柒脸上依旧是无懈可击的甜美笑容,催促道,“快回答。”
但已经知晓桑柒柒恶意的通玄再次选择闭上嘴。
桑柒柒:“……”
她勾了勾手指,恶虎又是一口。
于是通玄只能浑身冷汗地再吐出一个部位,随后又被桑柒柒一把折断。
如此循环了快十分钟,桑柒柒终于玩了个尽兴,身影从通玄的身体里钻了出来。她离开,通玄的身体就因为无法支撑而瘫到在地上,与此同时,桑柒柒走到通玄的灵魂旁,一把拎起宛若瘫子的通玄,粗暴且强硬地将他重新塞回了自己的身体里。
灵魂与身体的痛苦重叠在一块,疼得通玄几乎发不出半点声音。
桑柒柒没再看他,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其他的几个静室。
围观了这恐怖可怕全过程的几个道士在察觉到桑柒柒看过来时,猛地后撤,一双双眼里尽是惊惧和不安。
桑柒柒冲他们微笑:“不好意思,没做好静音工作,所以大家就当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到,好吗?”
最后两个字的语气有多温柔,虚静一行就有多害怕。
毕竟,刚才她也是这样跟通玄说话的。
明明笑得很温柔,却面不改色地打断了通玄的四肢,听着通玄痛苦的呻吟更是无动于衷,甚至笑得更灿烂。
活脱脱一个女魔头!
沉默间,还是灵真观的观主玄明子上前一步,对着桑柒柒作揖,道:“这位善信,可否告知通尘到底犯了什么事?”
桑柒柒指了指地上苟延残喘的道士,简单解释:“他原本的道号叫通玄,来自成江云鹤观。”
听到‘成江云鹤观’这五个字,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骤然一变。
多亏了守一在耳边絮絮叨叨地分享新闻,他们都知道云鹤观的后院挖出了五具尸骨。听闻这五具尸骨乃是云鹤观原先的五位道士,但不知什么原因被谋杀埋在了后院。看网友分析,凶手疑似云鹤观后来的观主,通玄。
现在这通玄已经畏罪潜逃,还未被警方抓到。
原来他竟是改名换姓,藏在了他们道观中!
希夷突地回忆起了守一提及的,通尘师叔念诵的经文与他们的不一样,又想起白天里通尘那阴沉且满含深意的眼神,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心脏一紧,目光倏然转向了守一的静室。
顾不上其他,他迈步冲了进去,果真瞧见守一可怜兮兮地捂着脖子缩在床角。
瞧见他的到来,委屈地直掉眼泪:“师兄。”
其他的道士注意到希夷的反应,终于意识到刚才闹出那么大动静,怎么都不见守一出现。明明按照守一的性格是最喜欢凑热闹的。
几个道士一股脑钻进静室,守一眼泪汪汪地喊着师叔,可怜得要命:“好痛啊师叔,我差点被勒死……”
虚静刚才目睹了桑柒柒教训通玄的一幕,此刻又瞧见守一身上的痕迹,抬起的手指都在颤抖。心疼地碰碰他的脖子,连忙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明天让你多玩一个小时手机。”
守一眼睛一亮,一时都顾不得身上的酸疼,嗓门响亮地问:“真的吗?”
虚静连连点头:“真的真的。”
希夷:“……”
看来是没事儿了。
他转身看向门外,师父玄明子和桑柒柒依旧面对面站着,两人像是说了点什么,玄明子再次作揖,紧接着桑柒柒便拖着一滩烂泥的通玄,头也不回地走了。
十多分钟后,成江公安局的大门口。
值班的民警低头整理着手中的资料,正欲跟身旁同事吐槽得买杯咖啡清醒清醒时,耳边猝然响起‘嘭’的一声巨响,吓得他整个人一懵。
喃喃道:“地震了?”
“好像不是。”同事皱着眉看向玻璃门外,隐约可瞧见昏暗的灯光下有一团阴影。
“这什么?”
“好像在动,像个人。”
两人对视一眼,面上的神情变得无比严肃。迈着大步走到阴影边上,只见对方蜷缩成团,脸朝着地面,拱起的后背发颤。他的喉间发出痛苦但虚弱的声音,两条手臂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反着甩在后背。
诡异的画面令两个警察当场倒吸一口冷气。
“快快快,通知康队他们!我去给医院打电话。”
老康是成江公安刑侦支队的队长,也是此次云鹤观五人凶杀案的负责人,这次的案件其实不难侦破,有关凶手的所有线索都指向了这两年入驻云鹤观、名为通玄的道士。但令老康感到无奈的是,他们排查了云鹤观附近所有的监控,也问过行人,却依旧不见通玄的影子。
他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家伙难道会隐身不成?”队内成员暴躁地揉着胀痛的太阳穴,又满眼崩溃地哀嚎,“这都多少天了,距离上面给的期限是不是要到了?救命,我眼睛都快看瞎了也没在监控里找到人啊!”
“还有两天。”老康拿起烟盒抽出根烟醒神。
这几天刑侦队的同志们确实辛苦,除了在外走访就是缩在办公室里,腰疼的腰疼,犯颈椎病的犯颈椎病,还有那几个有肩周炎的,一屋子的伤残病患。但即便是这样,寻人进度依旧为零。
这也令老康百思不得其解。
这人怎么好端端地会突然失踪呢?
云鹤观在山腰,难不成躲在山里头了?可这两天在山里搜寻通玄的人也不少,几乎要把整座山都翻遍了也没瞧见人。
还有最令老康感到古怪且说不通的一点——
通玄消失的时间太奇怪了。
根据得到的消息,云鹤观在大雨之前已经关门好几天了,也就是说,是通玄先跑了,随后五具尸骨才出现且被人发现的。如果通玄不跑,就算那场大雨下得再厉害,他都有时间处理现场,将所有的罪恶全部掩盖。
通玄这是……未卜先知?还是得罪什么人了?
猛吸一口烟,手里握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没一会儿,就听匆匆忙忙且格外沉重的脚步声从外传来,值班警察的身影出现在刑侦办的门口,用力敲了敲门,指着门外道:“康队,有个被揍得半死不活的人被丢在了我们公安门口。”
被揍得半死不活?
还丢在他们公安局的门口?
这他爹的难道不是赤裸裸的挑衅?!
老康当即起身,一把将还剩下半支的香烟按灭在烟灰缸,迈着大步朝着门口快速跑去。
门外已经聚集了好几个穿制服的警察,瞧见老康过来,连连起身打招呼,其中一人道:“康队,我们已经在调监控了。”
“行。”老康点头,顺嘴问道,“救护车叫了——”
最后一个字卡在嗓子眼,老康的手还停在拨开地上之人脑袋的动作上。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面前出现的这张脸,虽然表情狰狞,脸上还有很多血印子,但那熟悉的五官,分明就是他们这两天在辛苦搜寻的通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