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不是有饼干，桃酥什么的，你先拿着吃点，垫垫肚子，我等下就去做早饭。”林小苒撸起袖子，大早上的还有点冷。
“不用，姐，我可以不吃的。”
“饿了为什么不吃？”
“就是不想吃。”
“你是不是生病了？”
“啊，没有的……”
“那你怎么连饭都不想吃了？”
“不想吃饭，也不一定是生病了。”
许玉典小声道，也没说自己是因为饿醒了，才起来的这么早。
“那你到底是怎么了，你老实告诉我。”
“我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觉得自己平时吃的太多了，咱们城里每个人每个月就那么几十斤粮食，这点粮食你们吃可能都还要省着点，现在又多了一个我，每个月你们不知道还要私下买多少粮食……”
“搞半天，你就是因为这个？怕我们吃不起饭了？”
怪不得她总觉得最近许玉典吃的比较少，昨晚的肉也没怎么吃，原来症结在这儿！
“本来就是……”
他现在吃喝什么的全靠姐。
城里哪家哪户多一张嘴，家里日子不是过的紧巴巴的。
“该吃就吃，不至于让你节省这么点饭，整天饿着肚子。”
林小苒哭笑不得，稍微垫起脚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一件事儿。”
“什么？”
“家里确实没什么粮食了。”
还有，香水口红面霜那些，还是得做起来了！
不然家里这么多人，一直吃老本也不行啊！特别是两个孩子，奶粉钱一个月也不便宜。
董红梅平时也要上班，黄姨最近也忙，她要看两个孩子，供销社那边就去不了，只能干回老本行了！
许玉典心里一沉。
果然，多了自己，姐家里的负担压力大了不少。
“别愁眉苦脸的了，我只是说家里没粮食了而已，不是缺你那点吃的。”
林小苒压低了声音：“趁今天有空，咱们偷摸去趟黑市吧？”
刚好也要快过年了，是要多买点东西放在家里，反正现在天气冷，一时半会儿的，也不会放坏。
“好啊！”
姐弟俩就这么一拍即合的决定了。
吃完早饭，今天沈唳不用太早出门，就被留下来看孩子了。
目送自家媳妇儿拎着篮子出家门，沈唳的眼神，活脱脱大宅院里幽怨的小媳妇儿。
“姐，姐夫是不是不高兴了？”
注意到这一幕的许玉典小声的问。
“没有。”
林小苒头也不回。
“是吗？”
他怎么看姐夫好像不太高兴呢？
难不成是不想在家带孩子？可是千屿千浔都很可爱啊……
“小苒，你们这是打算去哪儿？”
隔壁的秦奶奶听到动静，打开了门。
“这不快过年了，我打算去置办点东西。”
“你们去哪儿置办？”
“就是去……”
黑市这个事情，林小苒不太好说，可是看秦奶奶一脸认真的看着自己，显然是很想知道，她还是凑过去：“秦奶奶，黑市你知道吗？”
“黑市？在哪儿？”
“就在城西那边。”
“里面东西齐全吗？”
“还算齐全吧？里面杂七杂八的，有时候卖什么的都有，就看运气了。”
“我能不能跟你们一起去？”
“秦奶奶，你要买什么，要不我给你带回来吧？”
林小苒看她这个年纪了，上次还晕倒过一回，怕她去那种地方，出什么意外。
“不瞒你说，我也想出去看看。”
秦奶奶一头白发梳得一丝不苟，眼里透着几分真挚。

这么多年了，他们几乎很少出门。
她偶尔出门买东西，都是挑着晚上，或者人少的时候去，生怕撞上什么人，被发现了。
可是自从林小苒他们搬过来以后，两家慢慢接触变熟了，她也想通了一些事情。
一味的躲在家里也不是个事。
上次她意外晕倒，去了一趟卫生所，才知道外面的变化不小。
如今，两个孙子，宋屹安和秦浩然，她都能让他们在附近玩玩了，她也应该适当的出去走走，转转了。
“也行……”
林小苒见状，没好再拒绝。
“那我回去拿点东西，你们等我一下。”
秦奶奶高兴的进屋，也拎了个装着东西的篮子出来。
“我也不会别的，就会这么一点做糕点的手艺，等下看看，能不能卖掉，或者换点别的东西回来。”
“可以的秦奶奶，你手艺这么好，做的糕点又好看又好吃。”林小苒笑道。
“我手艺也就一般，还比不上你上次从外地带回来的那些糕点，我尝了，味道确实好。”
“那个啊，北平老字号了。”
“北平的啊？”
秦奶奶眼里闪过一丝追忆：“怪不得，我觉得味道有点熟悉呢！”
许玉典好奇：“秦奶奶你去过北平吗？”
“没去过。”
秦奶奶笑了笑。
林小苒知道，秦奶奶肯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至于北平，她是真没过去，还是假没过去，就不得而知了。
没走多久，三人就来到了黑市。
一开始这里还叫鬼市，就短短的一条街，不知道什么时候，规模逐渐成熟了，越来越多人知道了，就都叫黑市了。
林小苒发现，黑市比他们上次来的时候，还大了不少。
刚进入口不远，就能看到卖东西的，有秩序的靠墙排好摆摊，显然里面的位置，都已经占满了。
“这么大，这么多人？”
秦奶奶被这场面略微惊讶到了。
林小苒小声道：“嗯，这黑市背后的人，应该是有点本事的……”
“大妹子，来点大米吗？今天乡下新收新打的大米，你看看，又好又饱满。”一个婶子抓了一把米放在她眼前。
“什么价？”
林小苒看大米的成色确实不错，正好，家里米缸也见底了。
“这个数。”
卖米的婶子比了一个手势。
“贵了点吧？”
“不贵，现在都是这个价，不信你到处打听一下，我这个绝对不贵。”
“这个数卖不卖？”
林小苒比了个手势。
“哎哟，你这个数，我得亏死了，你多少加点，我这可是今年的新米，新粮食！”也就是现在这里搞买卖的人多了，要放在之前，她这种精粮得老好卖了！
“加是加不了的。”
林小苒听她这么说，就知道自己说的这个数，是可以拿下的：“如果你卖的话，你这里剩下的，我全都要了。”
“你给的这个价格太低了，大妹子，我这么大老远的背过来……”
“不行我再看看别的吧！”
说着，林小苒就要往里面走。
“别别别……”
她还以为看这大妹子脸嫩，多少能多卖一点，没想到她直接就要走。
卖米的婶子有点急了，连忙拉住了她：“行行行，这个价就这个价，但是咱说好了，你得全都要了。”
“没问题。”
他们家里现在人多，这点大米还是很好消耗的。
交易好了，林小苒就把米放进了许玉典背后的背篓里，拍了拍手。
一转头，发现秦奶奶正在一旁学着。
林小苒小声跟她解释道：“这里的东西一般不要票，价格就会比外面贵点，不会贵很多，也可以像我刚刚那样讲讲价，觉得合适就买。”
不要票这点，确实让秦奶奶很心动。
你说拿钱，她还能拿出来一点点，你说要票，她可是真的没有。
这些年，她没少拿钱私下悄悄的去跟别人换各种票，有时候迫不得已，高价票她也换。
现在有个不要票，还能自由买卖东西的地方，让她一下就感觉回到了从前！
“那我能用东西跟别人换票吗？”
“可以啊！钱票组合的方式都可以。”
林小苒看她似乎有了什么想法，干脆提议道：“秦奶奶，我还要去买点别的东西，你要不要也转转，等下咱们在这里汇合？”
“好！”
这个提议正合她意，刚好她篮子里的东西也需要出手。
“那我们就往这边了。”
林小苒指了指左边：“一个小时后，咱们就回到这里。”
“没问题。”
秦奶奶晃了晃自己的怀表。
和秦奶奶分开后，林小苒又买了些肉，菜，面等这些家里每天都要吃的东西。
她刚把买好的两把挂面，往许玉典身后的背篓尖上一放，许玉典人一闪，连忙撑着墙，差点摔倒。
“是不是太重了？”
“还好。”
许玉典咬着牙站直。
平时吃那么多，现在证明自己的时候来了！
林小苒把他的小表情看在眼里：“时间差不多了，买的也差不多了，咱们先回去吧。”
说着，她把背篓里的那两把面拿下来，放进了自己的挎篮里。
双手握着背篓带子，瞬间轻松了点的许玉典点了点头。
两人这一路没有遇到什么熟人。
林小苒本以为，能看到田惠云和栓子的，结果转了一圈，也没有看到他们，也不知道栓子回来了没有？
按理来说，都这个时候了，他和郑青山也应该回来了吧？
两人回到先前约定的地方，却没有看到秦奶奶的人。
许玉典为了省点力气，把背篓靠在墙上：“姐，咱们在这儿等一会儿吗？”
“你先回去吧，我在这儿等等她就行。”
“那你把你手上的篮子给我，我一起带回去吧？”
“不用，这点我拎着就行。”
林小苒看他确实背的有点重：“早知道我应该叫你姐夫来的。”
“我力气也不小的！”
不愿被小瞧的许玉典直了直背。
“嗯，我知道了，快回去吧！”一直背着，太重了，该不长个子了。
等许玉典走了，林小苒站了十分钟，还是没有看到秦奶奶人。
她不禁有点纳闷，秦奶奶不是带了怀表的吗？是没看时间？还是出什么事儿了？
“……快！快跑啊！”

“……快！快跑啊！”
这时，一个头上带着血迹的人，从外面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大喊道：“来人了！大家，大家快跑啊！”
“什么来人了？”
“这谁啊？”
“说什么呢？”
黑市里面相对比较嘈杂，很多人都没有听清。
靠近外面一点的林小苒倒是听清楚了，心里顿时一个咯噔。
那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抓人的来了！快！大家快跑啊！”
“真的假的？”
“不知道啊！先跑吧！”
“跑？往哪里跑啊？”
“这里的路都是死的，我们还这么多东西，咋跑啊！”
大多数人顿时都慌了神，收东西的收东西，乱跑的乱跑，说话的说话，场面一下就乱了。
谁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林小苒以为自己反应算快的，身上也没多少东西，就一个篮子，刚跑了没几步，没想到就被后面上来的人推了一把，直接撞到了墙上。
“唔……”
还没等她吃痛。
“哎哟！”
“慢点慢点……”
“我的脚，谁踩到我了！”
“草他妈的，挤什么挤，赶着投胎是吧？”
一大批人从里面蜂拥而出，辱骂声，惨叫声，惊呼声，接连响起。
知道可能出事儿了，大家都想尽快逃离这里，谁也不想被抓住，本来巷子里就很窄，你推我搡下，就更乱了。
有人被推倒，有人被踩踏，还有人哭着喊着让大家注意一点。
可是谁也没管，谁也顾不上了，大家都带着自己的东西，疯狂的往外挤。
被挤到墙边，身子贴着墙的林小苒忍着痛。
不知道前面许玉典走掉了没有？也不知道后面的秦奶奶怎么样了？她那么大把年纪了，这个时候出个什么意外，可不得了！
可眼下，林小苒自顾不暇。
她只能尽量的护着自己，不让自己受伤，脑子飞快的转动了起来。
就她知道的，黑市有三个出入口。
可是三个出入口都在前面，她目前所在的这条道，是进出的必经之道，所以大家全都堵在了这里。
其实只要不乱，顺利的过了这段路，就可以分散逃跑了。
可是，这个时候，大家不乱是不可能的，挤红了眼的人，根本听不进去。
就她这个小身板，也挤不过他们。
林小苒咬牙，用力推开自己面前的一个人，这样下去，不用等着被人抓，先已经被挤扁了。
她想到刚刚来通风报信的那个人，脸上似乎带着血迹，应该是受了伤……
外面，该不会是有人堵着了吧？
这么一想，林小苒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一般情况下，这种突然袭击，都是提前摸好了底，说不准，她知道的那几个出入口外面，都守着人了。
现在就算跑出去了，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反而，自投罗网的可能性更大。
这可怎么办？
她可不想被抓住！
快速分析完形势的林小苒看眼了后面使劲往外挤的人，这个时候了，怎么一个黑市的管理者也没有出现？
他们进来的时候，周围可时不时就有巡逻的，这会儿，总不能都挤在人群里了吧？
不不不，狡兔三窟。
黑市的组织者不可能会把自己困死在这里了，这里面肯定是有其他出口，他们自己人，没准早就已经跑了！
林小苒贴着墙，预期往外送死，不如反其道而行，搏一搏。
决定了，她就开始慢慢的往后退……
“喂喂喂……嗞……里面的人听着！你们现在已经被包围了！赶紧从里面出来，争取从轻处理……”
“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去他妈的从轻处理，谁信啊！”
“黑市的人呢？不是说这里很安全，不会被抓的吗？”
“就是啊！既然被发现了，怎么这么晚才有人来报信！人呢？死了吗都？”
“我怎么这么倒霉啊！我不想被抓啊！我家里还有一大家子人等着我回去呢，天老爷啊……”
此时的生气，怒骂，哭声都没有任何用。
果然，黑市是被盯上了！
等他们一出去，就会被抓。
逆行当中的林小苒趁着大家慌乱，暂时停下听外面喇叭声的时候，摸索着往里挤了一段路。
这会儿，她也顾不上手里的篮子和东西了。
大概是别人都在往外面里挤，她却往里面，这让人群里的一个男人一眼就注意到了她。
“你……”
对方多看了她一眼，像是想了一下，才对她做了一个跟上的手势：“你跟我来！”
要是放在平时，林小苒肯定不会搭理他。
这个时候，林小苒心里虽然有点担忧和害怕，但又莫名的觉得这个人好像有一点点眼熟？
特别是对方长得人高马大的，看着就一把子力气，相对轻松的就拨开了人群，林小苒将信将疑的跟在了他的后面。
都这个时候，也顾不上这么多，先挤出去再说！
有男人在前面带路。
很快，两人就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从那条路进去，一直走到底，有一面矮墙，翻过墙，左转，再在第二个巷子口进去，再右转，穿过一个院子，就能走出去了。”
对方完全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说完路线后，他还问了一句：“记住了吗？”
“记住了。”
林小苒完全没想到，他会告诉自己这个，不免有些好奇：“你为什么要帮我？”
“看在你是老宋熟人的份上。”
“老宋？”
宋大叔？
上次她在这里看到宋大叔，不是意外？
她当时还在想他一个做玻璃的，怎么会在这里，也没见他摆摊出来卖什么。
原来，宋大叔也是黑市里的人？
这个男人知道这么一条隐蔽的路线，多半就是黑市的一员无疑了。
也间接证实了，自己刚刚的猜测，没有错
“你不走吗？”
林小苒看他站在原地没动。
对方冲她甩甩手：“我暂时不走，这条路线是现在唯一一条安全的了，你赶紧走吧！”
“多谢。”
知道他可能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郑重的道完谢，林小苒往他说的那个方向走，脑子里不由在想，对方说到老宋时的神情和反应，眼神里似乎还隐隐带着点尊敬。

宋大叔，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一个住在偏僻漏风的巷子深处，平日里被邻居嫌弃抱怨的老头，难不成也是个隐藏的大佬？
借着旁边的力，林小苒奋力的攀上围墙，
正当她艰难的手脚并用时，发现墙体上面有几块砖已经松动了，脚尖正好可以踩进去一部分，这让她不用太费力的，就翻过了围墙。
她拍了拍手上的泥灰。
这里应该是他们偶尔会走的一条路，或者刚刚已经有人从这里逃掉了……
“……里面的人都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不要想着逃跑，自觉的出来，接受党和人民的审判，争取从轻处理……”
听着后面隐隐传过来的喇叭声，林小苒丝毫没有停顿的，顺着前面的一些脚印快速的往外跑。
从轻处理？
投机倒把可不是一个轻松简单的罪名，怎么从轻处理？
不过，这次涉及的人这么多，买卖都有，被抓到了，还真不好说，毕竟法不责众。
林小苒顺着前面的印记，来到一个空旷的院子。
这个院子空旷，到处破破烂烂的，像是很久没有住人了，不仅如此，根据现场的一些痕迹，还能看出来，这里以前被大火烧过。
林小苒没有贸然的直接从院子里出去，而是警惕的观察了一下外面的情况。
没有人，这个出口果然是安全的！
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破烂的宅子确实不小，林小苒好不容易才找到正确的出口。
等她出了大门，回头一看，虽然房子已经破旧不堪，可是从它的门头来看，依稀可以看出它完好时气派的样子。
显然，这家以前也是个大家族，拥有这么大的宅院，以前也不知道经历了些什么……
林小苒往外走了一段路，赫然发现，外面有点眼熟。
这不是盱摹巷子吗？
她转来转去这么久，居然来到了这儿？
一路走出来，林小苒也没有碰到什么人。
也不知道许玉典回去了没有？
还有秦奶奶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她真的出什么事儿了，回头自己怎么跟她家宋屹安和秦浩然交代？
想来想去，林小苒还是不太放心，她干脆打算去黑市入口那边看看。
反正她现在身上什么也没有，也不是从里面出来的，装作过去围观一下，问题应该也不大。
到了地方，周围确实围了不少人。
外面大多数人都是看热闹的，林小苒干脆也挤了进去。
里面显然被警戒线隔绝开了，守在入口处的人不少，各方人员都有，可见这次行动确实是有备而来。
林小苒甚至还看到了一个熟人，就是之前和祁秦苍一起出任务的同事。
好像叫什么梁，梁辉？
从里面出来的人，无不例外得，都被抓了，转交到了公安手里。
林小苒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没有看到许玉典，被抓的人里，也没有秦奶奶。
“啧啧，你说说这些人，干啥不好，偏偏投机倒把！”
“可不是，这些人都是活该！抓了最好判他个十年二十年的！”
“十年二十年能干什么？要我说啊，他们挣的那些钱，那些东西，应该拿来贴补咱们！你们大家伙说是不是？”
“是是是……”
听着大家的议论声，林小苒默默的退了出去。
她注意到，人群里应该还有个别家属，这会儿一个个面带愁容的，东张西望找人，还要勉强打起精神，应付旁边激愤填膺的其他人。
林小苒刚从人群里出来。
匆忙赶过来的沈唳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小苒。”
“你怎么来了？”
林小苒看到他还有点意外。
沈唳把她拉到一边：“我听说这边出事了，就过来了，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
注意到沈唳眼里的担忧，林小苒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确实蹭的有点脏兮兮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被挂烂了一块，里面的棉絮争先恐后的冒了一些出来。
她赶紧拍了拍：“这些都是蹭到的，你别担心，我没事儿，也没有受伤。”
“嗯。”
听她这么说，沈唳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许玉典呢？你看见他了没？”
“他没事儿，我来的路上遇到他了，已经让他先回去了。”
“那秦奶奶呢？”
“秦奶奶？”
“就是咱们家隔壁那个，秦浩然的奶奶。”
“我没有见到她。”
“她跟我们一块来的，当时分开的时候，说好了在指定地方会合的，结果她一直没来，就出事儿了，我当时出来的急，也没有看到她人。”
其实包括她逆行，跟在那个男人身后时，林小苒一直都在观察人群，也没有在里面看到秦奶奶的身影。
“你别急，回头我去打听一下。”
“这种事，你们卷进来不好吧？”
林小苒皱着眉头，想到刚刚见到的梁辉：“要不，回头我还是去问问祁秦苍，毕竟……”
“我说了，这事儿我来就行。”
沈唳捏着她胳膊的手，稍微收紧了点。
都这个时候了，她居然不相信自己的男人不说，还想去找祁秦苍打听！
“我这不是怕你……”
“怕我什么？觉得我不如他？”
“不是，我就是担心对你有影响……”
“没有影响，回家再说。”
还是担心她身上有什么伤的沈唳再次打断了她的话。
时间回到一个小时以前。
黑市里，涂磊，也就是给林小苒指路的那个男人，正吊儿郎当的咬着刚买的糕点，来到了巷子转角处，一个罕见的安静的角落。
那里，一个蹲着墙角的老头，拿着毛笔，随意的沾了沾放在地上的墨水瓶，也不知道在纸上写写画画些什么。
“老宋，你干嘛呢？”
“画图。”
“什么图啊？”
涂磊探过头，好奇的瞥了一眼，上面全是一些瓶子？罐子？
他看不太懂：“你画些瓶瓶罐罐的干什么？”
“之前有个小朋友找我订过一些，她有段日子没来了，我猜，她可能会想要一些新的款式了。”老宋头也不抬的说道。

“意义不一样。”
“什么意义不意义的，我只知道钱包鼓了，腰板直了，家里日子好过了，那才是真的。”
“你说的也不错。”
老宋没打算跟他纠结，讨论这些，收起笔墨，站起来，抬眼就注意到他手上牛皮纸包着的糕点：“个人看法想法不同而已。”
“我反正是不懂你们那些。”
涂磊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把手里的东西了递过去：“来一块？”
老宋没说话，从牛皮纸里拿起了一块糕点，整个人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当中。
“……老宋，老宋？”
“嗯？”
“你怎么光看不吃啊？”
涂磊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怎么？这糕点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我刚刚可是已经吃了大半块了！”
“没有，我就是觉得，这糕点做的挺好看的。”
老宋敛下心中的疑惑，咬了一口手里的糕点，脸色骤然一变，这味道！
“哦，你吓我一跳……”
涂磊话还没说完，看老宋那样，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怎么了？这糕点真有问题？”
“这糕点哪儿来的？”
“啊？”
“你快告诉我，这糕点从哪儿来的！”
“就是刚刚我在巷子里，跟一个老太太买的，她还说这是她亲手做的……”
涂磊看他东西都不要了，直接就往外面跑：“老宋，你去哪儿啊老宋！你还没告诉我这到底有什么问题，我吃了会不会怎么样啊！老宋！”
老宋完全没有搭理他。
疯了似的跑出来，顺着黑市左右巷子到处找了一遍。
直到，他看到了那个将一头白发梳得一丝不苟，哪怕穿着一身普普通通的棉衣，可背依旧挺的笔直，仪态万千的老太太，他不由怔在了原地。
“大娘，你这糕点咋卖的啊？”
“两毛钱一块。”
“什么？两毛？一块？”
问话的妇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两毛钱一块。”
“这么贵，你不如去抢算了！”
“我这可都是用精细的大米磨成粉做的，里面还放了不少……”
“再精细，放再多少东西，那也值不了两毛钱啊！这是吃糕点，还是吃金子呢？”
那妇女打断她，亏她刚刚路过觉得好看，想买几块回去给孩子尝尝，还好，提前问了一下价格。
秦奶奶倒是没有反驳，争执，只是面露难色。
她这个价格确实不好卖，她在这里站了半天了，也就刚刚有个小伙子大概看她年纪大了，可怜，买了几块，剩下的，全都在篮子里。
可是，她的成本在这里，总不能亏着本卖吧？
实在不行……
“我都要了。”
宋成拖着沉重的双腿走过来，粗糙的嗓子里，带着些别样的情绪。
“啥？”
那妇女惊了。
“我说，她篮子里的糕点，我都要了。”
“两毛钱一块，你也要？”
“不管多少钱，我都要了。”
“神经病吧？家里再有钱，也不能这么造啊！”
妇女上下打量了宋成一眼，看他那样子，害怕他真有什么毛病，连忙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