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恩虽然称呼以勒为“吾主”,然而和实验室里的研究员相比,索恩神色间并没有过分恭敬,也没有半点拘谨,更像是小辈在和亲近的长辈说话。
以勒颔首:“我察觉到空间的波动过来看看,联邦那边的进展如何?”
“一切顺利。”索恩微笑回答,“叶铎已经恶堕,叶思棠称病不出。”
叶锦的心颤了下。
怎么会?
她的小叔叶逐山和索恩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勾连,为什么索恩会忽然将矛头指向叶铎?
即使叶铎经常找叶锦麻烦,叶锦也没有想过叶铎会是这个下场。
“称病?”以勒轻笑,“怕是借口吧?”
“或许?”索恩喝了口酒,“但叶铎在众目睽睽下恶堕已将叶家推上风口浪尖,短时间内叶思棠不会出现在众人面前。”
以勒微微皱眉:“只是不出现在公众面前?”
索恩点头:“虽然我递了拜帖,然而叶思棠以身体不适为由避而不见,这些日子叶思棠谁也不见,只在叶家老宅闭门不出。即使我让叶逐山从中劝诱,叶思棠也没有点头。我没有接近她的机会。”
以勒轻叹:“可惜了。如果中央塔的元帅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恶堕,可比一个叶家的无名小辈有意思多了。”
索恩也不无惋惜:“没有叶思棠从中串联,军方很难形成合力,法案多半可以按照计划推行下去。”
听到期盼多年法案得以推行,以勒微微勾起唇角,也有心情调侃索恩:“你花了那么多资源将叶锦捧红,到头来却用了叶铎,真是世事难料。”
索恩晃了晃手里的酒杯,抿起了唇。
以勒轻笑:“99%的匹配度,现在却音信全无。可惜了。”
盘在叶锦身上的小蛇僵了下,叶锦一直护着小蛇的手轻拍了下容舟算作安抚。
即使近在咫尺却没有惊动身旁的以勒,更没有让索恩察觉。
叶锦垂眸,她已经感知到镜面那边的坐标,只要再给她些时间她就能带着容州回去。
索恩仰头喝下杯中的酒,目光沉郁。
四翼恶堕者踱步到窗前,没有发现躲在窗帘里的叶锦。
夕阳照在他柔软的金发上,以勒柔和俊雅的脸上露出笑意,转身对索恩说道:“不要着急,哪怕找不到叶锦也没有关系,只要能得到联邦的基因库就可以为你定制一个匹配度达到99%,甚至100%的哨兵。”
索恩抿唇,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以勒失笑:“不论是金瞳还是黑发,又或者容貌在强大的技术面前都不是问题。”
索恩看着再次在酒杯中飘飞的金屑,低声笑道:“吾主,那些制作出来的东西和任人摆弄的玩偶有什么区别?叶锦不是随便哪个复制出来的人可以替代的。”
“如果你见过她战斗时的样子,见过她明媚的笑,见过盘旋在高空之上熠熠发光的金色翅膀,你也会觉得她漂亮极了。只有那样的人才配与我结合。”
以勒哂笑:“这种事就不用推己及人了。叶锦或许是一个优秀的哨兵,但也仅止于此。”
“啧啧啧。”
房间里忽然出现第三个人的声音,迦梵忽然出现在卧室里,看向以勒身旁。
俊美到邪性的面容露出嘲讽的笑意:“两个向导在房间里大言不惭地讨论一个哨兵,却不知正主就藏在几步之外,那些赞美的话可真是让人脸红心跳。”
“对吗?叶锦。”
几根触手从迦梵身后探了出来,迦梵轻声道:“你再不出来,我可要动手了。一个SSS级哨兵,即使有空间系能力也不可能在我面前走脱。”
以勒和索恩震惊地看向彼此,不约而同后退了些。
一时间,房间里的气氛凝滞起来,只余索恩浅浅的呼吸声。
风扬起酒红色的窗帘,露出一片黑色的衣角。
叶锦缓缓走出来,看向迦梵。
索恩贪婪地看着慢慢走进视线的哨兵。
叶锦身材高挑, 很难想像刚才她是怎么藏进收拢的窗帘而没有被发现的。
索恩只是个五感并不敏锐的向导,以勒却是拥有精神图景的恶堕者,然而即使是以勒也没能察觉叶锦。
哪怕叶锦就站在以勒几步之遥。
迦梵舔了下触手,看向叶锦露出嗜血的笑:“你果然藏在圣城里。”
放下手中的酒杯, 索恩沉稳的脸上露出些许得意:“阿锦, 你来了。”
两位恶堕者暗暗封住了她的去路, 年轻的哨兵眉目舒展, 淡然笑道:“没有办法,我得回去,总要到你这里来试试。这里简直不是人呆的地方。”
索恩仿佛没有听出叶锦言语中对这个世界的不屑, 年轻的主教露出悲悯之色:“阿锦, 你有没有想过, 这些日子有多少人, 多少哨兵因你而死?”
叶锦冷笑:“规则是你们定的, 人是你们杀的, 与我何干?成为恶堕者,或者被吃掉,是这里人的命运,难道我不来, 你们就会放弃转化那些哨兵吗?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罢了。”
面对叶锦的指责索恩恍若未闻,转而说道: “不论如何, 你来了。这些日子为了等你, 我频繁往来于联邦和圣城之间。潜伏多日, 想必你也清楚, 沃伦只会把你吃掉,只有我才有可能将你送回联邦。”
叶锦:“你想要什么?”
索恩走到镜子前面,抬手碰触平滑的镜面, 看着镜中叶锦的身影说道:“阿锦,你想要回到联邦不难,只要和我结合。这就是我的全部条件。”
叶锦:“……”
房间里静默了片刻。
没有等到叶锦的回应,索恩也不恼,手指抚上镜中人的脸颊,轻声诱哄:“阿锦,结合之后你我就是同生共死的伴侣,你不用担心我会伤害你,我会珍惜你,一如珍惜我自己。”
叶锦忍住摸脖子的冲动,从刚才起容舟就一动不动地盘在她的脖子上,哪怕索恩提出离谱的要求,容舟仍然没有动一下。
叶锦不知容舟在想什么,但她不可能会答应索恩。
不论是联邦的议员,还是圣城的主教,索恩所作所为一次次突破叶锦的下线。
这样一个人,叶锦只会送他去死!
心思电转之间叶锦人已闪到索恩面前,扬手就是一刀。
索恩没有想到叶锦会忽然暴起,向导的五感和身体素质完全不及哨兵。
索恩是圣城主教,也是联邦议员,不论在哪里,他的身份都尊贵无比,索恩已经很久没有参与战斗,哪怕索恩是SSS级向导。
危机降临那刻,索恩只是本能地闭上了眼睛,浑身僵直做不出任何躲避的反应。
“噗——”
鲜血泼洒出来,索恩脸上染上几点烫热,铁锈的味道充斥鼻端。
然而,索恩却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
因为血不是他的。
索恩睁开眼睛,叶锦半跪在地,一条触手穿过她的胸膛。
哨兵穿着黑色的战斗服,看不见血迹,却有血从她身上滴滴答答落下溅在地板上,渐渐汇聚在一起向外流淌。
四条触手缓缓盘上叶锦的四肢将她彻底固定。
“哐啷——”
被冲撞后,镜面摇了两下倒在地板上。
然而被固定了异能的镜子却没有碎裂。
迦梵冷笑:“已经被我看住,居然还想要用镜子传送回去。”
索恩没有去管镜子,走到叶锦身边似真似假地抱怨:“阿锦,你好狠心。”
沉稳的青年垂眸,又怜又爱,又轻又缓地抚上叶锦的脸颊,幽幽道:“即使如此我的条件依然没有改变,阿锦,与我结合,你不喜欢这里,我就带你回联邦。”
“在外游荡了一个多月,你身上的向导素够吗?”
“很痛吧?”
“头疼不疼?”
“不用怕,与我结合之后,那些恼人的精神污染都会离你而去。”
一声声怜悯的关怀中,叶锦吐了口血,冷汗涔涔。
她被钉在地板上,迦梵的触手从她的胸腹贯穿,不时在她的身体里翻搅。
刺骨的痛贯穿叶锦的五感,哨兵没有疼痛保护机制,连痛到麻木都做不到。
所有细微的疼痛都会在叶锦脑中具象化,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血液的流逝,感觉到翻过她的肠子的触手。
叶锦没有动,但凡有一点动作,她的身体就会被触手撕成几块,成为恶堕者的血食。
身体仿佛在无尽的疼痛里沸腾焚烧起来,叶锦的目光有瞬间涣散,然而她的身体却不会放过一点细小的声音,包括索恩诱哄般的话语。
叶锦微微偏头看向索恩,恶狠狠地说:“少假惺惺。”
开口说话的时候,叶锦才发现她的声音已经沙哑。
叶锦舔了下唇冷笑:“你不是想要让我恶堕吗?现在又说什么结合?”
索恩丝毫没有被揭穿的尴尬,他抽出一条丝帕,挽在手中去擦叶锦额头上的冷汗。
“被你听见了?”
索恩金色的,海浪一样卷曲的长发垂落下来,几乎擦过叶锦已经失去了血色的唇瓣。
“好吧,让我把话说完整。”
“告诉我,阿锦,你是想要与我结合……还是恶堕?”
索恩轻缓的语调忽然转冷,话音方落向导的精神触手猛然扎进叶锦的精神图景里。
精神触手探入黄沙弥漫的精神图景却无心探查,反倒像根巨木,从天外而来,一落地便向下延伸开去,就像植物的根系扎入泥土。
叶锦剧烈地挣扎起来,想要将索恩的精神触手从精神图景里撵出去,却是徒劳。
鲜血从她的身下流淌出来,慢慢流向倒在索恩身后的镜面。
索恩轻“咦”一声,看向叶锦的目光更加痴迷。
“阿锦,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广博的精神图景,一时之间竟然没能洞穿,但无妨,这样也足够了。”
已经深深扎入叶锦精神图景的触手猛然抖动起来。
索恩的精神触手直插进叶锦的精神图景,就像顶天立地,根系深埋的巨大树木,此刻连根拔起,枝叶根系一起在叶锦的精神图景里摇动起来。
叶锦只觉天旋地转,迦梵在她的五脏中翻搅的触手都没让她呕吐,索恩却做到了。
向导的精神力触手在她的精神图景里翻搅,偶尔会像鞭子一样抽到叶锦的精神壁垒上,一瞬间记忆中所有的痛苦、喜乐仿佛都像池底的淤泥被翻搅出来,重重拍在叶锦的脑袋里,比风沙更加污秽。
恍惚中,叶锦想起托尔的话。
那时托尔说:“脑袋里好像漏了一个窟窿,再也无法被填满。理智被挤出身体,那一刻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然而托尔说的并不准确,索恩搅动精神图景那刻,叶锦心中所有的欲望都被翻搅起来,那些曾经在脑中一闪而过的阴暗想法,曾经的她可以自嘲一笑,转瞬便压下去的阴暗面,现在却仿佛是甜蜜的蛋糕,丝滑的巧克力,诱哄着她将它们全都吞吃下去,彻底主宰她的思维。
为什么不呢?
她出身叶家,注定了拥有许多特权,任何敢于挡在她面前的人只要除掉就好。
不论是叶铎、诺亚尔,又或是顾嘉诚、索恩,或者其他什么人……
为什么她要顾及影响,爱惜羽毛,容忍他们一次又一次挑衅,为什么她要事事妥帖,四平八稳,用温和的方式维持局面?
好人就该被枪指着吗?
为什么她不能把他们捏死?
对她而言其实轻而易举。
克制仿佛已经离她而去,渐渐变得不再重要。
她想要许多许多,想要更多财富,更多的权势,想要更多的欢愉,想要……
啊,叶铎已经死了。
叶锦无所谓地想着,有什么呢,一个她讨厌的人死掉了,如此而已。
有什么咬了她一下,让叶锦有片刻清醒,叶锦陡然一惊,剧烈挣扎起来,然而她的四肢被迦梵的触手死死钳住,挣扎并没有让叶锦挣脱,只让地板上的血液越积越多。
索恩怜爱悲悯的声音恰在此时响起:“阿锦,你真的很奇怪,精神图景都快被我搅散架了,那些思绪居然也没有浮现出来。”
“你究竟在想什么?那么不想被我知道?”
“即使如此,你也该意识到了。”
“当精神图景彻底被我撕裂的那刻,你就会恶堕。”
“或许你已经体验过那种沉迷于欲望,藐视一切的感觉。”
“那种感觉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恶堕,还是结合?你想要哪种?”
“阿锦,现在并不存在第三条路。”
叶锦的目光在不断的磋磨中渐渐涣散起来。
要……死了吗?
什么是欲望?
想要做个人,一个干净的人算不算是欲望?
这样的欲望究竟是会让她变成人,还是变成被欲望支配的怪物?
叶锦死死咬着唇。
索恩弯了弯唇,目光柔软怜悯,他的精神触手却把叶锦的精神图景搅得天翻地覆,精神壁垒在鞭笞中出现道道裂痕。
索恩柔声道:“阿锦,多少人到了这一步已经恶堕了,你还在坚持什么?挣扎已经毫无意义,不如与我结合……”
叶锦闭上眼睛。
小蛇藏在她的腰腹间,将温暖的力量悄然渡给她。
如果没有容舟,或许她已经恶堕。
她不能死,不能放弃。
她还需要一点时间。
坐标……
联邦……
她要带容舟回去。
在仿佛没有尽头的折磨中,鲜红的血在地上一点点蔓延,终于,浓稠的血液漫上镜面。
藏在血流里的精神力丝线瞬间触动固定在镜面上的空间能量。
迦梵陡然变色:“不好!”
躺在地上的镜面扭曲起来,发出蒙蒙的光亮,一道空间通道似缓实快,隐隐出现。
叶锦渴望地看向镜面,然而就在空间通道即将打开的时候,镜面却骤然黯淡下去。
卧室中央陡然撕开一道,沃伦从空间通道里走出来。
沃伦目光扫过以勒、迦梵、又看向被腕足钉在地上的叶锦,露出讥讽的笑:“呵,说什么握手言和,结果你们两人竟然串通起来想要独吞。”
说话间,一道空间裂隙贴着触手裂开,迦梵快速抽回钉住叶锦的腕足。
叶锦只觉五脏六腑一阵翻江倒海,极端的难受过后是骤然轻松的畅快。
狼狈地吐出口血,叶锦狠狠地喘了口气。
迦梵舔了下触手上的血液,红色的瞳孔微微放大。
“好甜!”
新鲜的,能量充沛的血液果然美味至极,比想象中还要美味。
迦梵眯起眼,纠结地盯着随意流淌在地面上的血液。
早知道叶锦的血液居然这么甘甜,他绝对不会任由她的血液淌到地上。
“迦梵!”
沃伦声音里的怒气毫不掩饰。
迦梵回过神来,银发红瞳的恶堕者并不惧怕沃伦,然而为了稳定局面,迦梵不得不收回了三条触手,只留下一条腕足紧紧扣住叶锦的脚踝。
银发恶堕者俊美到邪性的脸神色平静,与沃伦商量道:“既然你发现了,我们还是按照原来的方案,一人一半如何?”
索恩的脸色立时难看起来,没有想到沃伦一来,迦梵便立刻忘记了曾经的交易,完全没有将他和以勒考虑进去。
沃伦冷哼,算是默认。
沃伦不悦地看向索恩,皱眉道:“把你的精神力触手拿开。”
以勒却在这时走上来,微微笑道:“沃伦,索恩和叶锦结合并不妨碍你得到叶锦的血肉。结合瞬间激发的能量甚至会让叶锦的血肉更加甜美。”
沃伦嗤笑:“原来你们还打着抢夺叶锦精神图景的主意。”
看向狼狈躺在地上的叶锦,沃伦嘴角噙着嘲讽的笑:“叶锦,你或许已经知道以勒是向导,难道不好奇以勒是怎么恶堕的吗?”
叶锦无神的眼睛轻颤,喉咙里发出隐约的,嘲讽的声音。
现在的她像极了被摆上了餐桌的羔羊,听着几位恶堕者讨论如何将她分食,荒谬至极的景象却真切地当着她的面上演着。
沃伦好心地解释:“向导与哨兵结合的瞬间,只要杀掉哨兵就可以得到刚刚融合的精神图景进而恶堕。”
说到这里沃伦摊了摊手:“当然,实际操作起来比我说的复杂许多,不过有以勒指导,索恩应该不会出错。”
“呵。”
叶锦躺在地上,发出短促而微弱的嘲讽,涣散无神的眼扫过索恩,手臂微微抬起指向索恩,却又无力地垂落在索恩脚边。
内心的谋划被不留情面地拆穿,索恩的脸色难看起来。
下一秒,有什么从叶锦的手腕钻出来,狠狠咬上索恩的脚踝。
“啊!”
索恩变了颜色下意识捂住他的脚踝,他的动作很大,瞬间吸引了以勒几人的注意力。
便在这瞬间,一道空间裂缝出现在叶锦身边,叶锦捞起小蛇身体一滚钻进空间缝隙,消失在众目睽睽之下。
联邦的SSS级向导必然有自保手段, 可以钳制甚至杀死对方,其中毒是SSS级向导中最常见的杀伤性技能。
虽然寻常,然而不论什么事情做到极致的时候威力都不可小觑。
容舟的毒不论是范围还是毒性在向导中都是最顶尖的,甚至超越许多范围攻击型哨兵。
索恩的精神体是毒蝎, 然而他的毒素完全无法和容舟相比。
容舟是优秀的塔医, 他精准地咬穿内踝动脉, 浓缩到极致的毒液被注射进索恩的血管中。
不过须臾, 几道青紫色的纹路出现在索恩的左腿上,迅速向上蔓延。
一道剑光闪过,索恩痛呼出声, 一条大腿已经被以勒砍了下来。
倒下的大腿迅速腐败, 数秒钟之后变成了一摊脓水。
索恩脸色煞白, 以勒已经抱起失了一条大腿的索恩, 将他放进不远处的治疗舱里。
以勒温柔抚过索恩冷汗涔涔的前额, 温声安慰:“睡吧, 醒来后一切都结束了。”
索恩握住以勒手臂,手指深深陷入以勒的皮肉里面。
向来沉稳内敛的向导,此时却红着眼睛不甘地说:“就差一点点,我就能得到她了。”
以勒摇头:“索恩, 错过了就是错过。接下来如何处置叶锦已经不是你我能左右的事了。”
“我不甘心!”
索恩的眼睛里布满血丝,低声吼道:“我和叶锦的匹配度是99%, 是天作之合!为什么不能结合?”
以勒怜悯地摸了摸索恩汗湿的额发, 柔声道:“你果然不舍得杀了她。你曾对我说过, 会将叶锦高高捧起, 再狠狠推下深渊。你真的会夺去叶锦的精神图景恶堕,陪伴在我的身边吗?”
“索恩,告诉我, 你真的会那么做吗?”
“又或者,你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将叶锦逼入死角,迫使她与你结合?”
索恩眼中有瞬间茫然。
以勒轻笑,声音柔软:“孩子,原来你也没有想好。”
索恩沉默下来,窗外传来轰然之声。
以向导的五感完全无法分辨外面发生了什么,索恩想要起来去看却被以勒摁住。
以勒看向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孩子,缓缓摇头:“索恩,我们只是向导。不论你之前有什么想法,都已经错过了机会,这个世界终究是力量说话。沃伦不会放弃亲自饲养的血食。”
说罢治疗舱的盖子落下,麻药瞬间漫上来,索恩的眼睛不甘地闭上,陷入幽深的暗沉之中。
叶锦从空间缝隙里滚出来,失血过多让她的眼前一片恍惚。
她知道自己并没有走出多远。
两次观摩通往联邦的空间通道,叶锦仍在揣摩空间落点。
叶锦只有一次机会,如果不能回到联邦她将彻底迷失在宇宙中。
不能失败。
她……要回去。
带容舟一起回去。
叶锦不由摸了摸脖子上的小蛇。
“呵,一个SSS级哨兵能逃到哪去?”
耳边忽然响起沃伦的声音,叶锦心中一紧,随手撕开一条空间通道,拔腿就跑。
转瞬间,叶锦出现在圣殿旁的神像前,沃伦轻蔑的笑声仿佛还在耳边。
然而下一秒,就变成了现实。
沃伦再次追了上来,抬手轻轻摸上叶锦金灿灿的翅膀,在叶锦的翅膀上挖出一个血肉模糊的洞来。
叶锦闷哼一声,闪到镶满宝石的神像后面。
红发恶堕者仿佛扑鸟的猫科动物,伤了鸟的羽翼之后也不急着把鸟杀死。
将猎物玩弄在鼓掌之中,似乎比咬住猎物的脖子更让沃伦兴奋。
一道空间裂隙陡然出现在叶锦脚边,在她的腿上留下一道浅浅的伤痕。
叶锦咬唇,反手一道风刃抽向沃伦。
风刃毫无意外地被沃伦闪过,像锯子般急速抖动的风刃切在神像底部。
被黄铜浇筑的神像发出“DUANG”的一声,被风刃切出一道长长的豁口。
叶锦又甩了两道风刃过去,以勒的神像变隐隐摇晃起来。
沃伦哂笑:“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
红发恶堕者的语调平缓慵懒,出手却毫不留情,一道空间裂隙逗弄般在叶锦脖子边裂开,单薄的皮肉顷刻翻卷,鲜血立时流了出来。
叶锦不语,撕开一道空间裂隙,钻了进去前她摸了摸盘在脖子上的小蛇。
失血令她的耳道嗡鸣,好在她毕竟是个哨兵,哪怕在极度失血中也没有失去敏锐的五感。
再给她些时间。
就快了。
她要带容舟回去。
“啧啧……”
一条腕足勾住叶锦掉在空中的血滴,迦梵舔了舔腕足上的血滴目露惋惜:“沃伦,她的血很好,不要浪费了。”
沃伦冷哼一声,对始终想要独吞的迦梵心存不满,却到底小心了些,只是逗弄般在叶锦手上留下两道擦痕。
叶锦已经流了许多血,如果真的好喝,那还真是暴殄天物了。
哨兵的目光已经近乎涣散,全凭一股韧劲儿在撑,但也只是垂死挣扎罢了。
一瞬间,沃伦竟存了把叶锦养养再杀的心思。
然而想要看住一个空间系哨兵并不容易。
短短几分钟内,叶锦已经绕着神像转了好几圈,与沃伦的空间利刃相比,迦梵的触手并不能每次都命中叶锦。
反倒是叶锦的风刃偶尔会擦过触手,然而并不能在上面留下太多伤害。
多数风刃打在了神像上,织金的贡缎被风刃割成一缕缕的布条,镶嵌在神像上的几颗宝石掉落下来,砸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又是一道风刃落下,这次风刃彻底切开神像的底座,以勒的神像向一旁倒去,精准地砸向立在一旁也挨了不少风刃已经变得摇摇欲坠的三尊神像,分别属于迦梵和沃伦,还有一尊神像,叶锦还没有见过神像的本体,也没有兴趣见到。
以勒的神像就像多米诺的第一张骨牌,倒下的时候将剩下三尊神像次弟推倒。
神像的基座裂开,带起飞扬的尘土。
叶锦染血的羽翼一展,迎着砸下来的神像飞上去。
“你找死吗?”
沃伦变了脸色,被砸成泥就不好吃了。
下一秒,四尊镶满宝石的神像就在光天化日之下凭空消失了。
沃伦松了口气,心情放松许多,红发恶堕者摇头失笑:“没有想到你还是个财迷。”
沃伦神态轻松地盯着叶锦,就连迦梵攻击的速度都缓了下来。
仿佛在看一只穷途末路的小动物,因为知道绝无可能逃脱,便慌不择路地折腾起来,甚至刻意推倒瓷盘,只为了让主家投鼠忌器,妄图将她放过。
叶锦将神像收进空间按钮,她的眉骨上不知何时裂了一道口子,血落进眼中,染红了整个眼眶,叶锦却笑了:“你们放了我这么多血,总要拿回些利息。”
沃伦并不在乎神像,虽然神像上聚集了无数财富,然而只要拳头够硬,这宇宙所有的财宝都将是祂的。
红发恶堕者好整以暇,说出的话语却并不容情:“叶锦,再捣乱我可要恼了。”
叶锦扯了扯嘴角,一声轰鸣从圣殿内部传来。
沃伦一惊,看见火焰从育婴堂一角破窗而出,滔天浓烟升腾而起。
“糟了。”
迦梵变了脸色,没有想到叶锦竟然去过育婴堂。
看火光发出的地点,叶锦怕是把存放基因数据的实验室炸了。
迦梵的触手猛然抽向叶锦,可那人却已撕开一道空间缝隙。
这次她没有绕在神像周围,而是钻进去彻底不见了。
迦梵看向沃伦:“她人呢?”
沃伦呆了片刻才道:“跑了。”
迦梵皱眉:“跑了?去哪了?”
沃伦憋屈地回答:“联邦。”
迦梵沉默片刻,问:“怎么会?她只是个SSS级哨兵!”
叶锦跌跌撞撞绕着神像兜了好几圈,从始至终没有表现出超过SSS级哨兵的水准,怎么可能忽然就有了返回联邦的实力。
沃伦也有些茫然:“她应该是,但是刚才她却忽然撕开了一条足以传送到联邦的空间通道,应该是根据那面镜子推算出来的,然而却更改了落脚的地点。”
“圣城距离联邦太远,一点点偏差就会被传送到完全不同的地方。所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我无法根据空间波动知道她去了哪里。”
听罢迦梵也无语了。
浓烟裹挟着火浪腾起,焦木断裂的脆响混着砖石倒塌的闷响。
描金绘彩的廊柱在火舌的舔舐下扭曲变形,教士们呼号着跑出来,有人将婴儿和人造胚胎从育婴堂转移出来。
拥有水系异能的向导和恶堕者不断将水卷过来倒进偏殿,然而引起爆燃的是联邦的微缩炸弹,本就不是凡品。
那些泼洒在火墙上的水柱没能浇熄火墙,反倒成为火墙的燃料,让偏殿的火越烧越旺,火舌在内部不断翻滚。
心知无法阻止,一根触手悄悄捂住了迦梵的眼睛和耳朵,下一秒火墙再次爆燃,一朵洁白的蘑菇缓缓升起。
主殿的七彩玻璃全部破碎,就连主殿的墙壁也在剧烈的震荡中撕裂,挂在正中的徽章摇摇晃晃掉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