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人,有备而来,心思深沉。她款步走入亭中,在石桌另一端铺着软垫的石凳上从容坐下,姿态闲适,仿佛这亭子本就是她的领地:
“沈先生过誉。既是同赏山景,何来打扰之说。”
她目光落在他面前那套素雅却显然价值不菲的白瓷茶具上,茶壶嘴还氤氲着丝丝热气,
“先生倒是好雅兴,山野之地,亦能自备如此香茗?”
沈砚轻笑一声,那笑声低沉悦耳,带着磁性的沙哑,如同上好的丝绒拂过心尖:
“让殿下见笑。沈某走南闯北,风餐露宿是常事,旁的嗜好没有,唯独贪恋这一口茶中滋味。随身带着些粗陋茶叶,不过是聊以慰藉风尘,解解乏意罢了。”
他执起那柄素雅的白瓷壶,姿态熟稔优雅,手腕微倾,一道清亮澄澈的茶汤注入另一只同样素净的白瓷杯中。
茶水注入的瞬间,一股清冽悠远、带着高山云雾般冷冽气息的茶香瞬间弥漫开来,霸道地驱散了山间的草木气息,绝非他口中“粗陋”之物。
他将那杯茶轻轻推到南宫玥面前,琥珀色的眸子凝视着她,眼波流转间,如同最上等的、粘稠的蜜酒,带着醉人的蛊惑与毫不掩饰的试探:
“殿下,请。此茶名寒潭月魄,采自南疆十万大山深处,终年云雾缭绕的孤峰绝壁之上,茶树不过十数株,每年春分前后,仅采初展一芽一叶,由山中古寺的老僧亲手炒制,一年所得,不过数两。其香清冷孤绝,恍如月照寒潭;其味…”
他刻意顿了顿,目光灼灼,如同带着细小的钩子,缠绕上她的视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暧昧的喑哑,
“…初尝清冷,细品之下,却回甘绵长,暖意丛生,烫得人…心尖发痒。”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气音送出,带着一种情人私语般的亲密感,灼热的目光紧紧锁着她的眼睛,试图捕捉她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亭内气氛陡然变得粘稠而微妙。山风似乎都识趣地停滞了,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洒下斑驳光影,空气中只剩下那清冽孤绝的茶香和他身上传来的、混合着淡淡松木与茶香的、极具侵略性的男性气息。
若是从前,面对如此露骨的撩拨和灼人的目光,南宫玥恐怕早已面红耳赤,心如擂鼓,不知所措。
但此刻,她只是微微挑了挑眉,如同鉴赏一件有趣的物件。她伸出纤白如玉、养尊处优的手指,稳稳地端起了那杯茶。
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传递来恰到好处的暖意。她垂眸,看着杯中清亮透彻、微微荡漾的茶汤,仿佛在审视那所谓的烫人心的魔力。
然后,她缓缓抬起眼睫,那双曾经盛满迷茫的眸子,此刻清澈如寒潭深水,平静无波地回视着沈砚那充满侵略性、如同狐狸般狡猾又炽热滚烫的眼神。
没有羞怯,没有躲闪,只有一片沉静的深潭。
在沈砚带着一丝志在必得的、饶有兴味的注视下,南宫玥忽然做出了一个惊人之举。
她没有饮茶,也没有放下杯子。
那端着茶杯的右手依旧稳稳当当。而她的左手,却隔着小巧冰凉的石桌,精准地、轻轻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点在了沈砚左侧的胸膛之上——心脏跳动的位置。
指尖隔着上好的深青色锦缎衣料,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下结实温热的肌理轮廓,以及那沉稳有力、却在她触碰瞬间似乎漏跳了一拍的搏动。
沈砚的身体,在那一刹那,如同被无形的弓弦瞬间绷紧!琥珀色的瞳孔猛地收缩成针尖大小!
这突如其来的、带着绝对掌控与反客为主意味的触碰,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打乱了他精心编织的节奏!
一股从未有过的、混合着惊愕、被冒犯、以及更深层悸动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
南宫玥的指尖并未用力,只是虚虚点着,如同女王在点阅她的领土。她微微歪了歪头,唇边那抹极淡的笑意如同冰封湖面上绽开的雪莲,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洞悉一切的审视与玩味。
红唇轻启,吐字清晰而冷静,每一个字都如同冰珠落玉盘:
“私藏?”
她轻轻嗤笑一声,笑声里带着长公主与生俱来的威仪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沈先生可知,本朝律法森严。强夺皇家御物,视同谋逆,罪可诛九族。先生方才这念头…”
她指尖在他心口的位置,不轻不重地敲了敲,如同在敲打一件待价而沽、却又标注着“危险”标签的货物,
“…听着,可是有点烫手啊。”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金石之音,敲在沈砚骤然加速的心鼓之上。
看着他眼中那瞬间凝固的错愕和一闪而过的狼狈,南宫玥唇角的笑意加深了几分,带着一种猫儿逗弄掌中猎物般的戏谑与大胆。
那大胆,源自东方毓宁赋予她的灵魂烙印——
“验个货的胆子,本宫还是有的!”
“不过么…”
她拖长了尾音,眼中锐光一闪,如同出鞘的寒刃,带着一种近乎离经叛道的、小姨母式的魄力与张扬,
“验验货色如何的胆子,本宫…倒也不缺。”
话音落,她倏然收回手指,仿佛刚才那惊世骇俗的举动只是拂去了一片无意落在对方衣襟上的花瓣。
姿态优雅从容地拢了拢身上月白色的薄斗篷,动作流畅自然。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瞥了依旧僵在原地、仿佛被施了定身咒的沈砚一眼。
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又如同女王在巡视她刚刚圈定的、有待评估的疆域,带着天然的疏离与掌控感:
“茶不错。谢了。”
留下这意味不明、耐人寻味的四个字,南宫玥转身,裙裾在青石地面上划过一道清冷决绝的弧线,头也不回地沿着来时清幽的石径,向着山腰别苑的方向,翩然离去。
阳光在她素净的背影上镀上一层淡金,那支白玉梅花簪随着她的步伐,在乌发间折射出温润而坚定的微光。
山风穿过空亭,带着松涛的呜咽,瞬间吹散了方才粘稠得化不开的暧昧气息,也吹动了沈砚深青色的袍角。
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微微前倾、要诉说什么的姿势。左手,下意识地、紧紧地按在刚刚被她指尖点过的胸口位置。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微凉的触感,以及…一种被彻底看穿、被反客为主、被一种更强大的气场瞬间压制后,留下的奇异悸动和滚烫的烙印。心脏在胸腔里,后知后觉地、沉重而有力地撞击着。
琥珀色的狐狸眼中,最初的错愕、被冒犯的愠怒以及那点志在必得的得意,如同潮水般缓缓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浓烈、如同在无边荒漠中骤然发现绝世宝藏般的、近乎灼热的狂喜与兴味!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直起身,动作间带着一种猛兽苏醒般的优雅与力量感。
深邃的目光,紧紧锁着那道消失在青石小径尽头、清冷孤傲又光芒万丈的背影。
唇角的弧度,不受控制地越来越大,最终化为一声低沉而愉悦至极的轻笑,在寂静空灵的山亭中幽幽回荡,带着棋逢对手的兴奋。
“验货?”
他低声自语,如同品味着世间最醇美的酒。修长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方才被那冰玉般指尖点过的位置,眼中闪烁着最顶尖的猎人在遭遇真正值得穷尽一生追逐的、强大而美丽猎物时,才会燃起的、兴奋而危险至极的光芒。
“南宫玥…我的长公主殿下,”
他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却又重若誓言,
“您可真是…给了沈砚一个天大的惊喜啊。”
这场“验货”的游戏,才刚刚开始。而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奉陪到底了。
凤鸣九商会总部,议事堂。
巨大的紫檀木长案横贯厅堂,其上铺陈着一张描绘大琰国南北商路脉络的精细舆图,山川河流、关隘城池,纤毫毕现。
沉重的楠木门窗紧闭,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只余下炭盆中银霜炭偶尔发出的细微噼啪声。
空气凝肃如冰封的湖面,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十几位商会核心成员——皆是历经商海沉浮、目光精明的管事、账房、掌柜,分坐长案两侧。
她们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磁石牵引,聚焦在主位旁那道挺拔的杏色身影上——长公主南宫玥。
她今日未着繁复宫装,一袭利落的杏色窄袖胡服,以银线暗绣云纹,完美勾勒出她肩背笔挺、腰肢纤细的英姿。
腰间束着镶有墨玉螭首的玄色革带,更添几分飒爽利落。
乌黑长发罕见地高束成马尾,仅以一枚赤金凤凰衔珠簪固定,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线条优美、如天鹅般优雅的脖颈。
那张曾经被阴霾与怯懦笼罩的容颜,如今如同拂去尘埃的明珠,明艳照人,光华灼灼。
尤其是一双眸子,褪去了迷茫,淬炼出鹰隼般的锐利与洞察,此刻正如同最精准的刻刀,一寸寸扫过舆图上的山河关隘。
“……综上,”
南宫玥清越的声音在寂静的议事堂中响起,带着金石般的穿透力。她的指尖重重落在舆图西北角一处险峻关隘的标记上,发出轻微的叩击声,
“打通玉门关,开辟直通西域的凤鸣丝路,是我凤鸣九商会未来三年发展的核心命脉!”
她环视众人,目光如炬,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此路若成,江南的云锦丝绸、景德白瓷,北地的百年老参、上等皮货,将源源不断输往西域三十六国!
换回的,将是大宛的汗血宝马、于阗的温润美玉、波斯的馥郁香料!商路一通,利润何止翻倍?它将奠定我凤鸣九商会百年基业,成为贯通东西的黄金血脉!”
掷地有声的话语落下,议事堂内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和低低的、充满忧虑的议论。
玉门关外,千里黄沙,商路艰险远超想象。悍匪马帮如跗骨之蛆,凶悍的北戎部落更是视商队为肥羊,动辄杀人越货。
此路非无人想过,然投入之巨、风险之高,足以令九成九的商人望而却步,稍有不慎,便是倾家荡产、尸骨无存!
几位老成持重的管事交换着眼神,忧心忡忡,欲言又止。
就在这凝重得几乎令人窒息的时刻,议事堂沉重的雕花木门被无声推开一道缝隙。
一道清越含笑的嗓音,如同玉磬乍响于冰湖之上,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打破了满室凝肃:
“殿下雄心,气吞山河,沈某…叹服。”
众人惊愕循声望去。
只见一人身着月白云锦长袍,外罩一件玄色绣银线暗竹纹的广袖氅衣,长身玉立,缓步而入。
他步履从容,仿佛踏着无形的韵律,氅衣下摆随着步伐划出优雅的弧度。
墨色长发仅以一根通体剔透、毫无杂质的墨玉簪松松半束,几缕不羁的碎发垂落额角,非但不显凌乱,反衬得那张本就俊美得近乎妖异的容颜愈发风流蕴藉,卓尔不群。
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微微上挑的琥珀色眼眸。
眸光流转间,温润如玉的表象下,是洞悉世情的锐利狡黠与深不可测的幽邃,如同深山中修炼千年、早已看透红尘的灵狐,惑人于无形,却又带着致命的危险气息。
来人,正是与江南财神东方临渊齐名、掌控大琰北境商贸命脉、近年来风头正劲、隐隐有后来居上之势的皇商巨擘——人称“北狐”的沈霄云!
沈霄云无视了满堂或震惊、或探究、或忌惮的目光,径直走到巨大的紫檀木长案旁,对着主位上的南宫玥微微躬身,姿态优雅从容,无可挑剔:
“沈某不请自来,唐突之处,还望殿下海涵。”
他抬起头,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精准地捕捉到南宫玥的视线,如同锁定猎物的狐,唇边漾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实在是听闻殿下欲开凿‘凤鸣丝路’之壮举,心潮澎湃,按捺不住心中好奇与…关切,特来讨教一二。”
南宫玥心中警铃大作!这只嗅觉敏锐、心机深沉的黑狐狸,果然闻着腥味儿就来了!
自栖凰山温泉别苑那场惊心动魄的“验货”交锋后,沈霄云出现在她视线范围内的频率便陡然升高。
商会年终盘点的宴席、悦己阁珍品拍卖的雅座、甚至她为商会工坊挑选西域香料样本的库房外,总能“偶遇”他带着那副洞悉一切、饶有兴味的笑容。
他像一张无形却极具压迫感的大网,不动声色地笼罩过来,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沈老板的消息,还是一如既往地灵通。”
南宫玥面上波澜不惊,唇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属于长公主的疏离而威仪的弧度,声音清冷,
“讨教不敢当。沈老板纵横商海十数载,翻云覆雨,经验老道,若有真知灼见,本宫…洗耳恭听。”
她刻意加重了“真知灼见”四字。
“殿下过誉,沈某愧不敢当。”
沈霄云轻笑,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南宫玥点在玉门关关隘上的指尖。那手指白皙纤长,指甲圆润透着健康的粉色,在深色舆图的映衬下,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他话锋倏然一转,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如同长辈关爱晚辈般的忧心与惋惜:
“只是,殿下欲取玉门关这条明路,志向之高远,勇气之卓绝,沈某深感钦佩。然而…”
他微微摇头,琥珀色的眸子里流露出一种近乎悲悯的惋惜,
“恕沈某直言,殿下此举,倒像一只羽翼初丰、便迫不及待冲向最险峻风暴漩涡的小凤凰。
勇气固然令人动容,却恐…折了这身好不容易淬炼出的华美翎羽,徒留遗憾。”
他声音温和,措辞也算委婉得体,然而那小凤凰的称呼,那隐含的、将她视作经验不足、冲动冒进的雏鸟的轻视之意,如同淬了毒的细针,精准无比地刺在南宫玥最敏感、最引以为傲的自尊心之上!
她浴火重生,执掌偌大商会,最恨便是旁人将她视作需要庇护、不堪重任的弱者!
尤其这话,出自这个让她戒备丛生、却又忍不住想与之较量高下的狡猾狐狸之口!
议事堂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落针可闻。空气仿佛凝固,沉重的压力让几位管事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所有人都清晰地感受到了长公主身上陡然升腾起的、几乎化为实质的凛冽寒意!
她周身的气场骤然变得冰冷而锐利,如同出鞘的绝世名剑。
南宫玥眸色瞬间沉凝如寒潭,锐利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冰锥,裹挟着滔天的怒意,直直刺向沈霄云!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没有立刻厉声驳斥。她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收回了点在舆图上的手。那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压抑到极致的平静。
就在沈霄云唇边那抹得逞的笑意尚未完全展开,以为她将要出言反击时——
变故陡生!
只见南宫玥身体骤然前倾,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隔着宽大的紫檀木长案,那只刚刚收回的、白皙纤秀的右手,快如闪电般探出!
五指如钩,精准无比地一把扣住了沈霄云随意搭在舆图边缘、修长骨节分明、正欲执笔指点江山的手腕!
温热的、带着常年拨打算盘磨砺出的薄茧的指尖,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紧紧箍住了男人微凉的、脉搏沉稳跳动的腕骨!
肌肤相触的瞬间,一股强烈的、带着酥麻感的奇异电流,仿佛同时窜过两人的身体!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沈霄云唇边那抹掌控一切的温润笑意猛地僵住!琥珀色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饶是他城府深如寒潭,智计百出,也万万没料到这位长公主殿下,竟敢在如此庄重的议事场合、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如此大胆、直接、甚至堪称惊世骇俗的肢体接触!
那指尖传来的力道、温度,以及那层薄茧带来的粗粝触感,透过细腻的云锦衣料,无比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腕骨之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的掌控意味!
南宫玥紧紧扣着他的手腕,如同铁钳,不容他挣脱分毫。她抬起眼,迎上沈霄云那瞬间错愕、随即被翻涌的惊涛骇浪般浓烈兴味所取代的眼眸。
红唇轻启,吐出的字句却带着冰棱碰撞般的清脆与锋锐,以及一丝毫不掩饰的、挑衅的戏谑:
“沈老板的‘高见’,本宫…听、清、楚、了。”
她指尖微微用力,仿佛在丈量他腕骨的硬度,感受着那沉稳脉搏在她指下骤然加速的跳动。
目光却如同最挑剔的鉴赏家,从他的手腕缓缓上移,掠过他线条优美的小臂,最终落在他那张足以颠倒众生的俊美脸庞上。
唇角勾起一抹冷艳至极、足以令冰雪失色的弧度,声音清晰无比地响彻落针可闻的议事堂:
“不过么…”
她刻意顿了顿,指尖在他光滑微凉的腕骨皮肤上,带着一种刻意的、近乎狎昵的玩味,轻轻摩挲了一下。
那触感,如同羽毛刮过心尖,又似电流窜过脊髓。
“沈老板这双解说的手…”
她微微歪头,眼神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与品评,如同在评价一件稀世古玩,
“倒真是…比本宫算盘上那几颗盘了十年的、最油润的紫檀木珠子…还要滑腻上三分。”
“轰——!”
议事堂内,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无声的惊雷!瞬间炸得所有人魂飞魄散!
所有管事、账房、掌柜,全都瞠目结舌,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石化当场!她们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素来威仪深重、行事果决的长公主殿下…竟然…竟然在商会核心议事的庄严场合,当众…当众调戏了北狐沈霄云?!还…还评价他的手…滑腻?!
这简直是颠覆认知!惊世骇俗!
沈霄云手腕被牢牢扣住,感受着那带着薄茧的指尖在他皮肤上留下的、如同烙印般的奇异触感,再听着那句石破天惊、带着极致暧昧与羞辱意味的“滑腻”评价,饶是他定力如山,此刻也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血“嗡”地一下直冲头顶!
耳根后那点冷玉般的皮肤,不受控制地、迅速蔓延开一片清晰可见的绯红!
那双惯于在商海翻云覆雨、洞悉人心如观掌纹的狐狸眼,第一次出现了短暂的失焦和一丝难以掩饰的狼狈与愠怒!
这女人!她怎么敢?!她竟敢如此?!
南宫玥将他瞬间的失态与那抹罕见的绯红尽收眼底,心中掠过一丝扳回一城的、近乎残忍的快意。
她缓缓松开手,姿态优雅从容地收回,仿佛刚才那惊世骇俗的举动,不过是拂去了对方腕上一点微不足道的尘埃。
她重新将目光投向案上的舆图,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清冷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玉门关之路,风险几何,机遇几许,本宫自有万全考量。沈老板若今日前来,只为发表这番高见…”
她刻意停顿,目光扫过沈霄云尚未完全恢复如常的脸色,语气带着逐客的冷意,
“…那便请回吧。商会冗务缠身,恕不远送。”
手腕上骤然消失的温度、力道,以及那令人心悸的禁锢感,让沈霄云心头莫名地一空,随即被一种更强烈的、被当众挑衅和羞辱的怒意所取代!
他看着南宫玥那副云淡风轻、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捏死了一只碍眼飞虫的表情,再感受到周围那些惊骇、探究、如同看怪物般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合着强烈挫败、滔天恼怒、以及被彻底点燃的、更为炽热疯狂的征服欲,如同压抑千年的火山熔岩,在他胸中轰然爆发!
那双琥珀色的眸底,瞬间翻涌起幽暗深沉的风暴!
好!好得很!南宫玥!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怒焰,脸上那惯有的、如同精工面具般的温润笑意重新浮现,甚至比之前更加深邃迷人,只是那笑意丝毫未达眼底,反而衬得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闪烁着危险至极的幽光。
“殿下误会了。”
沈霄云的声音依旧清越含笑,却带上了一种如同琴弦绷紧般的磁性,暗藏锋芒,
“沈某方才所言,绝非质疑殿下西进之宏图。只是觉得,殿下所选之明路,如同凤凰直冲九霄,光芒万丈,却也最易引来群狼环伺,成为众矢之的,徒增无谓损耗,甚至…折损来之不易的华羽。”
他向前一步,无视了南宫玥周身散发的、几乎能将人冻结的冷意,修长如玉的手指不再指向玉门关,而是稳稳地落在舆图西北方向,一片被标注为死亡之海、充斥着戈壁与流动沙丘的广袤区域,轻轻一点。
“殿下可知,”
他抬起头,琥珀色的眸子再次锁住南宫玥,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神秘感与蛊惑力,
“在这片世人眼中绝无生机的死亡之海腹地,隐藏着一条早已被黄沙掩埋、唯有最古老商队口耳相传的沙海秘径?”
此言一出,不仅南宫玥眼神骤然一凝,连议事堂内那些经验最为丰富、见多识广的老管事都瞬间竖起了耳朵,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震惊光芒!
这条传说中的沙海秘径,只存在于那些亡命天涯的沙匪和濒死老驼商的呓语之中!无数人寻找过,皆葬身黄沙!它是否真实存在都成谜!
沈霄云如何得知?他又为何在此刻抛出这足以颠覆西域商路格局的惊天秘闻?!
沈霄云微微一笑,如同诱人踏入深渊的恶魔,优雅从容地从宽大的云锦袖中,取出一卷薄如蝉翼、却异常坚韧、泛着淡淡象牙光泽的丝绸。
他动作轻柔地将丝绸铺展在巨大的紫檀木舆图之上,覆盖了那片死亡之海。
丝绸之上,用极其精细的银粉混合着特殊墨汁,勾勒出一条蜿蜒曲折、如同鬼斧神工般穿行于巨大沙丘与嶙峋戈壁之间的隐秘路线!
沿途精准地标记着数个微小的、形如弯月的绿洲符号,以及一个醒目的、用朱砂勾勒的终点——楼兰古城!
“此图,名为《月牙引》。”
沈霄云指尖轻点着丝绸上那条鬼魅般的秘径,声音低沉而充满致命的诱惑,如同海妖的歌声,
“乃沈某耗费十年光阴,以重金铺路,以人命填壑,九死一生,方探明绘制而成。
此路虽需穿越三百里流沙,九死一生,然沿途有暗泉绿洲指引,可完美避开北戎大部骑兵与最凶悍的马匪盘踞之地,直插西域腹心,楼兰、龟兹、精绝…诸国财富,近在咫尺!”
他微微前倾,琥珀色的眸子紧盯着南宫玥眼中难以掩饰的震动,声音如同淬了蜜的毒药:
“此路,沈某愿与殿下共享。倾沈氏之力,助殿下开辟真正的‘凤鸣丝路’,绕开明路凶险,直取西域心脏!届时,利润几何?十倍?二十倍?犹未可知!”
巨大的利益,如同最狂暴的海啸,瞬间冲垮了在场许多人的理智堤防!看向那丝绸舆图的眼神,充满了赤裸裸的贪婪与狂热!
仿佛看到了金山银海在向自己招手!
南宫玥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这条秘径的价值,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若能掌握,凤鸣九商会将一跃成为掌控西域贸易命脉的无冕之王!
足以与沈氏、东方氏鼎足而立!甚至…凌驾其上!
但!天上岂会掉下如此大的馅饼?尤其这馅饼,是从这只心机深沉、狡诈如狐的沈霄云嘴里吐出来的!这背后,必然藏着足以吞噬一切的陷阱!
她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表面的冷静,目光锐利如淬火的刀锋,直刺沈霄云眼底深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条件?”
两个字,冰冷如铁。
沈霄云唇角的笑意瞬间加深,带着一种猎物终于踏入精心编织罗网的极致愉悦。
他再次向前一步,距离南宫玥仅一步之遥!他身上那股清冽的松木混合着淡淡墨香与雄性荷尔蒙的气息,如同无形的网,再次将她笼罩。
他微微俯身,灼热的气息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松香,拂过她敏感的耳廓,用只有两人才能听清的、低沉到近乎耳语的嗓音,如同情人间最私密的呢喃,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地吐出,充满了露骨的占有欲与令人心颤的撩拨:
“条件么…很简单。”
他琥珀色的眸底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幽暗火焰,如同锁定毕生所求的狐,
“沈某愿献上此图,并倾尽沈氏之力,为殿下扫平前路。只求殿下…应允沈某一个,小小的请求。”
他刻意停顿,灼热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南宫玥因他靠近而微微绷紧的优美下颌线条,以及那双强作镇定、却掩不住一丝涟漪的深邃黑眸。
“什么请求?”
南宫玥的声音带着一丝被逼到悬崖边缘的紧绷,如同拉满的弓弦。
沈霄云笑了,笑容妖异惑人,如同月下盛开的罂粟。他伸出修长如玉的手指,并未指向舆图,而是虚虚地、带着无限遐想与暗示地,轻轻点向南宫玥的心口位置,指尖距离衣料尚有寸许,并未真正触碰。那动作充满了危险的挑逗意味。
“沈某所求…”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缠绵悱恻的暧昧与不容置疑的执着,清晰地送入她耳中:
“…不过是想在殿下每次兴致所至,欲行‘验货’之举时,”
他刻意加重了“验货”二字,瞬间将两人的记忆拉回栖凰山温泉亭那场惊心动魄的交锋,
“能允许沈某…侍立一旁,好、好、观、摩、学、习。”
“轰——!”
南宫玥只觉得一股滚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双颊不受控制地飞起红霞!这该死的、狡猾的、无耻的狐狸!
他竟敢!竟敢用如此下流暧昧的条件,在众目睽睽之下(虽然声音极低,但那姿态、那眼神太过露骨)来要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