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收留了他。
众所周知。
靠近挂逼,容易变得不幸。
这一下撞了两个半特征,你很难不心慌。
你的确可以通过去镇上做工的方式,达到置身事外的目的,但可能被牵连的,是你的家人啊。
正常人都无法做到一走了之。
你亦是如此。
不得已,你只好暂时搁置了外出做工的念头,转而将“撵走继国缘一”提上日程。
太直白的法子肯定不行。
要是被他们知道你莫名其妙就把一个好孩子撵走了,知恩图报的父母说不定会用竹条把你屁股抽烂。
还是得来阴的。
让他回家去。
跟他哥哥相爱相杀去。
于是,你一改之前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恶毒形象,跟他玩起知心妹妹的把戏。
“一家人哪有什么隔夜仇?”
这样说着,你一脚把贱爪子揪人头发的大和踹入水里,在他吱哇乱叫中,你冲继国缘一和善微笑,“别看我跟大和整天打打闹闹的,但我知道,大和是我的好哥哥,而大和,也肯定是这样的想的。”
“缘一,你说你没有了母亲,那你之前还有其他亲人吗?比如父亲兄长姊妹之类的……”
继国缘一:“……我没有姊妹。”
你:“那就是有父亲兄长了?”
继国缘一没有否认。
你莞尔一笑。
虽然他挑着回答让人不太高兴,但幸好他还是诚实的。
不然,你绝对也会把他一起踹下去。:,,。
故作好奇地询问:“你父亲兄长对你不好吗?为什么没有留在他们身边?”
继国缘一:“兄长大人是这个世上最温柔的人。”
你笑笑:“既然如此,为什么要离开温柔的兄长大人呢?大和整天像个皮猴子惹我生气,我都没有想过不要他这个哥哥,既然你们感情这么好,你为什么会舍得离开他啊?”
花子双手交叠打砸他膝上。
双手托腮,孩童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也不眨盯着新哥哥,投之以同样好奇的目光。
继国缘一轻轻抚摸着花子的脑袋。
深褐色的眼睛静水无澜。
像是讲述别人的事一样,毫无起伏地讲述着自己的身世。
“我是个不吉利的孩子。从出生以来,就不停给家里带来灾灾祸,不仅害得父母每天都因为如何安置我而争吵不休,还害得无比温柔的兄长大人,因为来找我玩耍而被父亲责罚。原本,等到十岁后,我就会被送入寺庙,出家为僧……可是,母亲死了,我不想再让父亲兄长为难,就独自出发去往寺庙……等自己停住脚步,就遇见了你们……”
“乱讲!”
大和本在河里飘着。
听他这样说,立刻吭哧吭哧游回来,义正言辞反驳,“哪里是不祥之人了?”
“如果不是你,我跟那些家伙肯定早就被野猪吃了,尸骨无存了!”
“年纪轻轻,就有着跟野猪相斗的力量,这哪里是不吉利的孩子,分明是罕见的天才!你应该成为威风凛凛的武士才对!”
说道动情处,不由得忿忿拍打着水面,替自己的好兄弟抱不平,“你父亲也真是的,怎么能跟你说这么难听的话?真的还是一名合格的父亲吗?”
大和义愤填膺。
你面上神色不变。
只是斟酌着字句,半是附和、半是宽解道:“缘一,你并不是不吉利的孩子。你父亲之所以会说出这种伤人的话,可能只是碍于你脸上的胎记,跟你有一点点心结和介意而已。”
“可他终究是你的父亲,怎么可能一点不爱你?就算对你说出了过分的话、对你兄长做了过分的事,但我想,他肯定不是故意的,事后指不定如何后悔呢。”
“我们是孩子,一出生就无偿享受着父母提供的一切,才得以顺顺利利长大。对此,应该怀抱感恩之心,而不是对着已经尽力的父母,提出不切实际的要求,并因为自己的愿望无法实现而怨恨他们。”
“缘一,你既然是他的孩子,就应该主动原谅他的过错,主动跟他解开心结才对。”
“像现在这样,一言不合就任性怯懦地跑掉,这可不是一个好孩子该做的事”
大和眉头皱了皱。
总觉得你说得哪里不太对。
可中二病时期的少年,是小脑发育不完全、大脑完全不发育的狂暴大猩猩,根本无法准确说出究竟哪里违和了。
“大和,真正的男子汉是不是就应该像我说的一样有担当?”
甚至,当你问他意见的时候,他还傻乎乎地点点头。
你笑了。
重新望向一旁茫然走神的继国缘一,继续温柔地PUA他:“缘一,你救了大和,不仅我父母都非常感激你,就连我,也真心实意将你当做二哥尊敬,只要你愿意,想在这里住多久都没关系。”
“只是”
“正因为我把你当二哥,才更希望你能幸福,而不是因为一时不忿,就赌气地将自己的父亲兄长抛之脑后。”
“人生短暂,倘若他日不幸失去他们,无论你如何后悔,都不可能再见他们一眼了。”
说完,你没有急着非要他立刻
做出决定,而是体贴地拍拍他肩膀,转而抱起黏在他身边的花子,去河流下游收虾筒筌。
慢工出细活。
心急可摆布不了继国缘一。
回家的路上,花子抱着沉甸甸的虾筒筌,感受到里面大虾噼里啪啦的跳,孩童天真纯粹的小脸满是忧郁:“姐姐,我们把它们抓走了,它们的父母兄弟姐妹会不会担心啊?”
继国缘一下意识望向你。
“当然不会。”
你摸摸她的小脑袋,笑眯眯说出魔鬼之言,“它们一家人都在这里了。”
花子恍然大悟。
稚嫩的小脸重新恢复笑颜,开心地蹦蹦跳跳:“这就好!一家人嘛,就是要整整齐齐地在一一起。”
从那之后。
但凡有时间,你就会拉着继国缘一一起谈心,从如何跟父母兄弟相处,聊到究竟要如何做个好孩子。
大多数时候,是你一个人小嘴叭叭的。
可继国缘一终究不是完全的死人。
相处久了,他也将自身更多的消息告诉你,比如母亲给予的耳饰、比如兄长给予的笛子、再比如自己跟兄长的约定……
你听着早就知道的事情。
无比肉麻的同时,善解人意地继续用言语洗脑他、感化他、影响他,力求他赶紧变成自己喜欢的形状。
最终,旷日持久的PUA达成了你最想要的效果。
农忙过后。
继国缘一决心回家去。
你的父母兄长虽有不舍,但也都非常体谅他的心情,倒是花子哭着闹着不要想离开二哥。
至于你。
一方面是喜闻乐见,另一方面也有点小不舍。
没办法。
他真的太好用了。
明明是武士家的小儿子,哪怕不受待见,也没吃过农活的苦,偏生是他这样的人,干起活来,那叫一个6。
你父亲跟大和,都累得躺在榻上一动不动了。
可他回来后,还能手脚麻利地劈柴、挑水、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
仿佛机器人一般,根本不知疲劳为何。
每每瞧着他任劳任怨的模样,你都不由庆幸,幸好你生活的时代没他这种变态,不然,早就被他们卷死几百次了。
汗颜的同时,你也忍不住发自内心感慨:
他也不至于一无是处嘛。
你父母很放心不下继国缘一。
即使他小小年纪就能一拳打死下山发疯的野猪,可对他们来说,继国缘一终究也只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而已。
正好农忙结束了,你父亲便决定亲自送他回家。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不看着那孩子平安归家,自己不放心。
“不行!”
你大惊失色。
想也没想直接拒绝。
继国缘一可是闷头跑了几天几夜,才来到这里的,这么长的路程,他自己走肯定没事,可你父亲就不一定了。
别说土匪强盗这些歹人了。
哪怕是山间的野兽,也足够普通人喝一壶的。
就更不要说这世上还有鬼这种违背常理的存在。
你绝不允许自己家人成为挂逼的垫脚石!
面对家人询问的目光,你犹豫再三,终究是咬了咬牙,一把拉住继国缘一的手,大声道:“我不让他走!”
“他既然来到我们家,就是我们家的人了。”
“而且……”
“而且,我还那么喜欢他!我想让他做我的童养夫!他走了,我以后怎么办?就算他要回家去,也要带着我一起走!”
父母被你语出惊人的话镇住 。
大和也惊了。
不可思议地目光在你跟继国缘一之间转了几转。
有点高兴,又不知怎得有点生气。
下意识冲你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你喜欢他?……别不是喜欢他手脚麻利,你可以懒洋洋的一觉睡到大天亮吧?”
你气势汹汹:“闭嘴!”
大和瑟瑟缩脖。
斥完拆台的大和,你气势不减,凶巴巴望向安安静静的继国缘一:“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有意见吗?”
继国缘一表情淡淡的。
仿佛没听到你凶恶的话语。
深赫色的眼瞳安静注视着你。
在你快要绷不住翻脸的时候,一直呆呆的他终于给出了的反应。
他回握住你的手。
像一个普通孩子一样,开心得笑弯了眉眼。
“好。”
你这才松了口气。
冲父母道:“为了避免发生他回到家就长了本事,不再乖乖做我的人的情况,我要跟着他一起回家去。”
“父亲,你就不要跟我们小情侣一起了,碍事。”
“缘一,你会保护我的,对吧?”
继国缘一乖巧至极:“对。”
你目露赞许之色。
虽然他是个瘟神,但胜在男德充沛。
大和没眼看。
捂住花子的眼睛,免得她小小年纪就承受不该有的痛苦。
你的父母也纷纷以手扶额。
虽然你有点成了煞笔的嫌疑,但好就好在目的达成了。
跟继国缘一回家去的人,换成了你。
你父母忧心忡忡。
你安抚他们:“缘一很厉害的,绝对不是个无能的废物,他肯定能保护我的。”
之后,你就背上父母准备的小行囊,跟着继国缘一出发。
直到离开村子的范围,你才问出最关键的问题:“你认路吗?”
你是不认路的。
他如果也跟你一样,那你绝对会无情丢下他,背着行囊跑去镇上待两天,然后回来告诉父母已经把他送走了;如果他认路,那就最好了,你会好好把他送回家,然后让继国家主用三十块金饼买断你跟他的“感情”。
继国缘一拉着你的手。
闻言,冲你笑笑:“认得。”
你狐疑:“……别逞强啊,就算不认路也没关系,我总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大不了咱们就回自己家去。”
继国缘一:“别担心,我都记得。通往家的路,我没有一刻忘记了。我会平平安安把带你回家,带给兄长大人看,他那么喜欢我,肯定也会很喜欢你的。”
你没出声。
只是默默翻了个白眼。
还喜欢你?
别笑死人了。
你哥哥恨死你了。
只有你这个脑子缺根弦的煞笔,才会觉得他喜欢你……
吐槽完没有心里没点逼数的继国缘一,你不得不认命地跟在他身后,踏上一条从未走过的道路。
仿佛命中注定的巧合。
就在你们花了四天三夜,终于回到继国领地,就差几条街,你就能把这个瘟神丢回他老家,顺带买个好价钱之际,你们跟从继国家出来的武士们擦肩而过了。
他们不停唏嘘主家之事。
“看来,家主大人是认真的,是真的想找回那个丢失的幼子。”
“这年头,谁知道他是活着还是死了。”
“要我说,还是死了好。听知情者说,他在剑术上天赋异禀,身为从未握过刀的幼童,一击就能将成年人击晕……
拥有这种天赋,一旦他回来了,岩胜少主可就危险了。”
“假的吧?”
“怎么会是假的?不然,你以为家主大人为什么大肆寻找幼子的下落。不就是想改立继承人嘛……”
“啧啧啧,严胜少主真惨啊。明明是那么努力的孩子,只是因为天赋不如幼弟,就要失去自己拥有的一切。要是我的话,真是恨不得他赶紧死在外面比较好。”
“谁不是这样说呢……”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
声音渐渐远去,直到再不可闻。
你下意识望向继国缘一。
他们的话不可谓不残忍。
几乎是赤、裸裸揭露了他跟继国岩胜之间不可共存的事实。
你知道,他不会再回家去了。
他本性不坏。
哪怕权利、金钱、名誉,的确是众生所求,可他绝对不可能为了那种东西,就去跟敬爱的兄长大人争抢。
你不由失望起来。
不能拿瘟神换钱,真叫人悲伤得想哭。
“羽衣……”
“我不能回那个家了,也不能跟兄长大人一起给你买好吃的金平糖了,你还愿意要我,带我去你家吗?”
没人要的小狗狗,可怜兮兮地问你要不要收养他。
这、这、这让人怎么拒绝?
你愣在原地。
心里天人交战。
理性上,你知道得让他爬。
可感性上,却怎么都无法说出冷漠又无情的话。
“回家去。”
“跟我们一起回家去!”
正当你陷入迟疑纠结之际,你跟继国缘一一同被结实的臂膀揽入宽厚可靠的怀里。
是父亲。
你受到惊吓。
事后才知道,父亲他不放心你们孤身上路,又知道你性子犟,才沉默地跟在你们身后,一路护送而来。
当然了。
被瞒在鼓里的只有你。
人家继国缘一从头到尾都清楚。
你去质问他为什么不告诉你。
继国缘一:“你没问。”
到头来竟然成了你的错!
如今想来,日后所有的不幸,都是从那刻没有及时拒绝他开始。
还拥有着很多人都没有的男德。
跟他相处久了,很自然就有了感情,很自然结为夫妻,很自然……失去一切。
除去一些不必要的东西,你向两面宿傩讲述自己堪称无味的过去。
“羽衣……是谁的名字?”
两面宿傩冷不丁问出声。
你神色恍惚了一瞬。
不太确定回答:“应该是我最开始还只是个普通打工人时,使用的名字吧。”
两面宿傩脸色微凝。
你:“很多事……我都记不清了,只大概记得结局。”
人体存在着自我保护机制。
太过痛苦的记忆,会因为自身无法承受而被自动抹除,只留下对当初那份痛苦的零星感知。
不过,即便如此,那些属于过去的浮光掠影,仍像是燃尽灰烬里的微弱火星,有着不期然灼伤自身,不可小觑的威力。
你现在就是这样。
不记得女儿的模样、不记得相处的过往、不记得大家的死状,只知道爱上了、有了女儿、过得很开心,然后,因为继国缘一的不靠谱,大家都死了。
你无法释怀。
纵然无法清晰回忆起过往,只能从旁观者的角度,知晓惨烈的结局,可那颗来自过去的星火,依然日夜不休地折磨你。
让你越是活得久,心中杀意越是凛然。
必须亲手杀了继国缘一
只有他陪着你不得好死,跟你一起烂在地狱里,不仅无法救赎他的兄长,更无法顺利转世,拥有幸福美好的未来,你才会舒坦、才会得到自我救赎。
“别想那么多。”
刚从腐朽的情绪中回过神,你就看见两面宿傩神情敛肃,不知道在想什么,赶紧出言宽慰,“宿傩,别让我跟继国缘一的事妨碍到你。你好好活着,活得高高兴兴开开心心的,过好自己的人生,这比什么都重要。”
“我失去了心爱的女儿,就已经足够糟糕了。要是你都因为我的连累,而无法度过圆满的一生,那我的人生才真是彻彻底底的失败。”
“你不用太担心我。”
“继国缘一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剑士,比起捅不死的鬼舞辻无惨,以及身负强悍妖力的犬大将,他很好处理。”
“虽然跟你比起来,我可能比较没用,但我也不是真的一点用都没有。放心好了,我能把继国缘一处理得干干净净……”
结果,你宽慰的话还没说完,两面宿傩已经掀起眼皮,咧着克克的嘴巴,毫不客气笑话你:“确实。不是一点用没有,就是有点没用。”
你:“……”
两面宿傩笑得更大声。
笑够了,才重新抱着你,大手摸摸你发顶:“别难过,就算再没用,你也是我妈妈。”
你:“谢谢,一点也没被安慰到。”
两面宿傩:“真的?”
你:“真的。”
两面宿傩:“那你别摸了。”
你:“你叫我不摸我就不摸,那我妈妈的尊严在哪里?”
“也是。”
两面宿傩觉得你说得也有理。
直接抓住你另一手,一起摁在自己肌理紧实、线条流畅的腹肌上,示意你别客气,使劲儿摸。
可人就是这么奇怪。
别人让干的事,一个也不想干。
你头生反骨,不摸了。
转而问起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知道为什么你明明都这么厉害了,却还只有八块腹肌吗?”
两面宿傩眼皮都不抬一下,语气却非常配合:“不知道。”
你笑了。
坐直起身,拍拍他同样结实的肩膀:“因为九九归一。”
说完,就像是吃了笑豆似的,笑得前仰后合,完全没注意到两面宿傩已经投来看傻子的目光。
之后,你过了梦寐以求的富婆生活。
想吃啥吃啥。
想干啥干啥。
想玩啥玩啥
生活水平有了质的飞跃不说,就连夏天没有空调,只能苦挨的痛苦,都被咒术很好地解决了。
唯一的苦恼,可能就是你但凡多看模样漂亮、气质出众的男男女女一眼,好儿子就会非常贴心地问你,要不要把他们抓过来玩一玩。
你羞耻捂脸。
尴尬得脚指头扣地。
倒不是觉得这个提议无法接受私下里跟小姐妹口嗨的,比这更狂野的都说过,而是,这种话由好儿子说出来,性质就变了。
你是口嗨。
他是真的敢。
两面宿傩:“真的不要吗?”
你:“算了吧,我不太喜欢活蹦乱跳的。”
两面宿傩上下打量你一通,懂了。
然后,他就不知道从哪里逮来一个衣着名贵,已然昏死过去的银发青年,像是拎着一只刚刚打到的新鲜猎物一般,轻松拎在手里,冲你扬了扬,让你能看清他的脸:“这种,喜欢吗?”
你吓了一跳。
下意识望向草木丛深的四周,也不知道他从哪里逮来的。
如影随形的里梅轻声解释:“这是京都五条家的小公子,年纪轻轻,就在咒术界崭露头角,只可惜,世家贵族出身限制了他的成长,以至于养成了过于愚蠢的性格,这才会如此不知死活,孤身一人前来挑战宿傩大人。”
你很难不赞同。
两面宿傩成名已久。
咒术界曾纠集力量向他挑战,也只得到了一个失败的结局。
如今,区区世家小公子,单枪匹马过来挑战……是挺有勇气的,就是有点没脑子。
感慨完,你无视掉两面宿傩手中的猎物,招呼他不要玩了,赶紧过来吃饭,吃完饭你们还要继续去看漫才表演呢。
两面宿傩看了看你,又瞧了瞧手里已经没用的年轻咒术师,舌尖抵着上颚,嫌弃地啧了一声,随即像丢垃圾一样丢开,大爷似的来到你身边,跟你一起享受起里梅的服侍,用起膳来。
你们相处得非常愉快。
无比愉悦的亲子时光,让你几乎都要忘了人生短暂的事实。
住在西对屋的两面宿傩悄无声息来到你榻边,随手点上矮桌上的雪洞灯台,摇曳的光线驱散了里间的幽玄,也让你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怎么了?”
“他来了。”
你揉眼的动作一滞。
愣了好半天,才明白过来两面宿傩嘴里的“他”究竟是谁,当即不痛快地皱起眉头。
好不容易才过上快活日子,你是一点也不想再去奉陪不守男德的家伙了。
两面宿傩也没有废话。
直接把你摁在怀里:“别出声,不会再让他来骚扰你。”
你这才重新高兴起来。
而两面宿傩跟鬼舞辻无惨的父子局,真称得上是火药味儿满满。
你嘲笑我没多久好活头了。
我讽刺你只能生活在黑夜里,活像只阴沟里的老鼠,根本见不得人。
你辱骂我是个畸形怪物。
我羞辱你连怪物都不如,都不能光明正大出入天日之下。
你讥讽我不知天高地厚,跪下来求求你,说不定会赐予你长生。
我笑话你真是井底之蛙,谁要你这种恶心的长生……
二人从语言攻击,逐渐上升到人格否定。
遣词之恶毒,造句之刻薄,真是让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很快,鬼舞辻无惨就绷不住破防了,直接丢下一句:“希望你死得时候,也能跟你母亲一样牙尖嘴利!”
两面宿傩:“说得好像是你杀了她一样。”
鬼舞辻无惨被噎得不行。
原本就过于苍白的脸,此刻更添了几分神经质的癫狂,看起来更加命不久矣了。
而他也不是轻易服输的人。
气急败坏时,阴沉的目光不经意扫过他怀里的你,顿时从狂躁中清醒过来,想起自己到来的本意。
鬼舞辻无惨蔑然扬起下巴。
居高临下的目光,不屑地打量着你:“这种看见我,一句话都不敢说,只能缩在你怀里瑟瑟发抖的女人,你都看得上……眼光还真是跟你妈妈一样烂。”
两面宿傩表情有一瞬古怪。
但很快,就恢复正常,微微收敛了狂傲态度,抚着你散在背脊上的发,冲他笑:“这你就不懂了……她的好,可不是你一只见不得人的鬼能体会到。”
鬼舞辻无惨阴阳怪气:“是啊,我跟你不一样。就算再不挑,我也不屑多看一个跟妖怪牵牵扯扯的不洁女人一眼。”
说着,他还发出无比恶劣地嘲笑,“想来也是没办法,你长得这么丑,也就只有她这样不正常的女人,才会接受你吧?不像我……”
两面宿傩冷笑:“蠢到以为真的有人会爱你?”
鬼舞辻无惨无比骄傲地挺起胸膛,从下眼皮乜斜而来的目光,说不出的恶意满满:“你这是嫉妒!这世上,祈求得到我爱怜的女人,数不胜数,甚至哭着求着留在我身边。不像你,只能抱着一个不纯洁的,哦,甚至都已经长出白发的衰老妇人,才能体会到做男人的快乐……”
回应他的,是两面宿傩指尖毫不留情射出的火焰之箭。
之后,他们又打了什么嘴上官司,你没听太清,只是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两面宿傩要叮嘱你别出声。
因为鬼舞辻无惨真他妈太嘴贱了!
单看两面宿傩了若指掌的态度,就知道这种情况绝对不会是第一次发生。
你面目不受控制扭曲。
如果不是两面宿傩牢牢摁住你,气昏头的你真想跳起来给鬼舞辻无惨两个大嘴巴子,让他重新记起大比兜抽在脸上是什么感觉。
然而,两面宿傩可能是误会你生什么气,在怼走鬼舞辻无惨后,就捏着你的脸仔细打量了一遍,认真道:“你没有老,依旧是美丽纯洁的姬君。”
“这世上,怎么可以有你这么暖心的孩子!”
“能跟你相遇,真是太好了!妈妈太幸福了,就算下一刻就会死掉,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
你是因为鬼舞辻无惨说你不纯洁了、已经老了,才生气的吗?
当然不是啊!
你只是因为他根本没有个父亲的样子,都多大的人了,竟然还好意思跟儿子斤斤计较,甚至,还说出那样恶毒的话,才会如此心有不忿。
你不觉得睡个男人,玩一玩、爽一爽,就哪里不纯洁;更不觉得有了白头发,容颜逐渐老去,是什么好被嘲笑的。
心是干净的。
人就是纯洁的。
至于衰老,更是每个正常人都会经历的生命过程。
嘲笑别人老的,除了鬼舞辻无惨这种巨婴怪物,恐怕就只有自己活不到七老八十的早夭之人了。
你高兴得语无伦次。
好不容易才跟好儿子解释清楚原委。
两面宿傩却突然就变了脸色。
从你怀里挣扎出来,面无表情站起身,面无表情盯着你,面无表情转身离开。
明明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诅咒之王,却不知为何,脚步透着一股匆忙……
你忍了忍。
是在没忍住,笑得更大声。
追出去,望着他逐渐隐没在夜色透殿的身影,一边笑得捶墙,一边冲他大喊:“别害羞啊!我知道你爱我,我也好爱好爱你!”
回答你的,是竹制帐帘骤然垂落的哗啦声。
你兴奋异常。
难以描摹的愉悦情绪充满胸膛,心脏也激动地怦怦直跳,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困意。
干脆也就不急着睡觉,转而就着寝殿里间摇曳的烛光,不停做着各种表情,全方位无死角欣赏着铜镜里自己脸。
即使维持平静的表情,眼角也已经出现非常明显的皱纹,肌肤也不再如十几岁白皙紧致,表情动作大点,就能察觉到更多容貌上的衰老痕迹。
更不要说头发了。
你抓起发尾,随便那么扒拉扒拉,就瞧见好几根银闪闪的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