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钢琴的姑娘蛮漂亮的,跟电影明星似的。”
“琴弹得这么好,没准是哪个大剧团的,要么是音乐学院的。”
柳绵绵并不知道餐厅的角角落落,不少客人都在谈论她。一曲结束,她正准备稍稍休息两三分钟,一个娃娃脸,看着年纪不大,穿了身服务员制服套裙的小姑娘拿着个托盘走到她身边,轻声:“柳小姐,客人点的曲子。”
“……”
柳绵绵难以置信,不过还是压低了嗓音:“这么快就有客人点曲子了?”
小姑娘露出尴尬的表情,支支吾吾答不上来,柳绵绵顿时明白了,也不为难她,说:“可以,我知道了。”
小姑娘似乎松了一口气,说了声“谢谢”就赶紧溜了。
展开折起的纸条,柳绵绵瞥了一眼,果然,是个演奏难度很高的一个曲子。
柳绵绵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不就是个西餐厅的钢琴伴奏嘛,怎么的,难度还要媲美专业演奏家级别考试啊?
不过吐槽归吐槽,该弹奏还是老老实实弹奏,这一首曲子就多三块钱呢!反正都要弹,弹什么曲子不是弹,她巴不得有人点曲子呢,要是每天有那么三五个点曲子的,她这月收入就能立马翻一番。
一曲结束,娃娃脸小姑娘又来了,托盘上依旧是一个折起来的纸条,她把纸条交给柳绵绵,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不等柳绵绵说话,赶紧就又溜了。
柳绵绵展开纸条看了眼,字迹和刚才那个纸条一样,曲风变了,一首特别激昂雄壮的曲子。
刚才那首是考验技巧,这首就是考验反应能力了。
柳绵绵心里琢磨了一下,手里哗啦啦地翻着餐厅准备的曲谱本,很快她把曲谱本往旁边一丢,手指轻盈而坚定地按下琴键。
后面那个眼熟的字迹又出现了两次,再后面拿来的两张纸条笔记就不一样了,点的曲子也很常见。
两小时过去,餐厅里客人只剩零零落落的两三桌,柳绵绵的工作时间也到了。
餐厅经理亲自送她出门,走到院子里,他笑眯眯地,用一种揭开什么谜底的语气说:“老板点了四首曲子,你完成得很不错,她非常满意,夸你琴弹得好好呢!”
老板自然就是林二小姐。
员工第一天上班,老板不放心,要考考员工的水平嘛,柳绵绵已经猜到了。她不太走心地客气了一下:“老板还在餐厅里面吗,我去谢谢她?”
经理笑着摆手:“老板很忙的啦,吃完东西就走了,她很看好你的,下次肯定有机会见面的啦。”
柳绵绵其实更关心后面两个纸条,随口表示期待见面后就问:“后面两首曲子?”
“是客人点的啦。”经理说,“客人不知道那是老板,见她点曲子,也好奇跟着点了啰。老板很有生意头脑的,我看以后会有很多客人点曲子的。”
柳绵绵也是为了确认后面两单是不是客人点的。毕竟老板不可能天天来考察员工的水平,有其他客人点曲子,她才有持续收到额外费用的可能。
经理说着又从兜里掏出几张纸币:“这是中午点曲的费用,老板交代了,这个钱每天直接结算给你,以后你直接找阿琳领就可以了。”阿琳是餐厅的收银。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柳绵绵高高兴兴接过来:“多谢陈经理!”
一共六首曲子,十八块钱呢,这都抵得上学徒工一个月的工资了。
三百八十不嫌多,十八块也不嫌少,何况,如果天天都有这么多的额外收入,那她绝对是跻身南城高收入群体了。
揣着热热乎乎的十八块钱,柳绵绵喜滋滋地回到求知巷。
院门锁着,柳绵绵敲了会儿门,里面半天没人应声,她后知后觉想起来,沈维舟和刘婶大概是都已经出门了。
掏出俞婉之前给她的钥匙进门,院子里果然静悄悄的。
柳绵绵朝着厨房的方向喊了几声“刘婶”,没人应声,又朝着正房的方向喊了几声“沈维舟”,还是没人应声。
确认其他人都不在家,柳绵绵顿时轻松无比,笑呵呵地哼起了歌:“今儿真呀真高兴,咱们老百姓,高兴,高兴,今儿真呀么真高兴……”唱着唱着,还扭了两下。
柳绵绵哼着歌进了东厢房。
她并不知道,此时此刻,院子角落不起眼的杂物房里有两双眼睛正看着她。
人高马大的林哲缩在逼仄的墙角,表情一言难尽,评价说:“你媳妇儿还挺活泼的哈。”
沈维舟站在破书柜后面,冷着脸,眼底也有几分无语。
他也不知道柳绵绵私底下原来这么……活泼。
林哲同情地看着沈维舟:“如果真像你怀疑的,你媳妇儿想要离家出走……说回来还真有点像,她进门还故意喊了你们,是想确定你们在不在家吧?要真是这样,那她还挺迫不及待的啊?”都高兴成那样了,载歌载舞的。
“……”
沈维舟面无表情,淡声:“天若欲其亡,必先令其狂。”
嘶,林哲看他一眼,没这么严重吧?
第11章 你有事吗?
柳绵绵在屋里收拾东西,原本觉得兜里没钱,有些东西凑合也能用,有了新入账的十八块钱,她很干脆地把原先的洗漱用品还有原主的两双旧鞋子也给扔了。
还有一些原本觉得可扔可不扔,或者当抹布什么的,现在也都一起扔了。
正收拾呢,忽然听见院子里好像有什么声音,她开门看了眼,没看到什么。
附近有几只野猫,柳绵绵在巷子里见过,大概是这一片大家日子都不错,不缺一口两口吃的,野猫被喂得很胖。
柳绵绵猜测是野猫跑进院子了,也没在意,仍旧回屋里,把要卖的、要扔的分别收拾妥当。
嚯,全都塞在一起真是老大的一包。
柳绵绵力气不算小,可那么大一个袋子,她一只手还真提不起来。没办法,只能两只手拖着走,等到了垃圾站把不要的扔掉就好一点了。
把袋子先拖到门口,柳绵绵回头锁好门,这才又拖上袋子往前走。
林哲掸了掸头发。他俩从杂物间出来时,门上突然挂下来一只老大的蜘蛛,他还没反应过来呢,沈维舟不知道哪儿捡的一根细木棒,歘地一下,给蜘蛛捅了个对穿。
他没被蜘蛛吓到,倒是被沈维舟惊到了,非常不专业地发出了声音。要不是他反应快,动作敏捷,差点就被柳绵绵发现了。
“真没蜘蛛网?”林哲问。
大概是心理作用,他老觉得脑袋上好像有蜘蛛网。
沈维舟脸色不太好看,语气也不太好:“没有。”看他的眼神还有点嫌弃。
林哲表示理解。
他猜测沈维舟是和媳妇儿吵架了,然后两个人都说了些上头的话,比如散伙啦离婚啦老娘今天就走之类的。
沈维舟这个结婚没几天的愣头青就当真了,甚至劳师动众地摇人过来堵人——别看这家伙成天冷着张脸,谁都懒得搭理的样子,没想到骨子里这么在意他媳妇儿。
看破不说破,这个道理林哲还是懂的。
不过,林哲奇怪地看了沈维舟一眼,问:“研究所是不是还给你们这些研究员找武术教练了?为了确保你们的人身安全,或者是,为了强身健体?你弄死蜘蛛那一下,那叫一个快狠准,我琢磨我可能都做不到。真看不出来啊,你平时病恹恹的,能有这身手?”
沈维舟面不改色,淡声说:“人在高压、紧张的状态下,往往能爆发出数倍于平常的能力。”
他理直气壮甩锅:“我是被你吓到了。”
他俩从小就认识,林哲对沈维舟知根知底,倒是不会多想,沈维舟这么说,林哲想了想,觉得也对,应该就是凑巧。
林哲没再揪着这个问题,捏着手里比火柴盒还要小那么一点的铁盒子,提出了新的疑问:“你媳妇儿离家出走,这玩意儿就会发出警报?靠谱吗,就我们之前在院子里看着,也不好判断你媳妇儿想做什么吧,这玩意儿又不是你媳妇儿肚子里的蛔虫,它能判断你媳妇儿是不是真要离家出走?”
沈维舟看一眼林哲手中的报警器,语气波澜不惊:“我在我爸妈放钱和其他东西的地方装了报警装置。”
“……”
林哲眼睛都瞪大了,甚至怀疑自己前几天连续加班,没睡好出现幻觉了:“你说什么……你还往你爸妈房间里装了报警装置?!”
不对,林哲很快反应过来,沈维舟说的是往他爸妈放钱和其他东西……这个其他东西显然指的是比钱还要贵重的东西……所以,沈维舟不但怀疑他媳妇儿要离家出走,还怀疑他媳妇儿要偷了家里东西走?
林哲表情变得严肃,涉及到他人财物,哪怕是公婆的财物,这可就不是普通的家庭纠纷了。
“你可真行!”林哲冲沈维舟竖了竖大拇指,不管事情是不是像沈维舟怀疑的那样,这人直接在家里装报警器,可真是,牛逼。
“有没有可能是有什么误会?”
派出所调解工作做多了,林哲习惯性地想要调解一下双方的矛盾,不过没等沈维舟回答,他突然往后撤了两步,低声提醒:“你媳妇儿出来了。”
林哲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报警器,这玩意儿也没响啊!
“会不会真是有误会?”他又问了一遍。
沈维舟也看了眼报警器,皱了皱眉,不过还是斩钉截铁说:“不可能。”
从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就可以看出来,哪怕细节上有变化,但大的一些事情和节点不会有什么改变,比如他们结婚、回门,比如江北村祭祖演出,甚至他今天确实也接到了研究所的电话,和上辈子一样,让他去参与机密研究项目的难题攻坚讨论。
一切都预示着上辈子的事情依然会发生。
就连那个叫朱永齐的,也已经被释放。
沈维舟并不认为这辈子柳绵绵会做出不同的选择。
甚至,他其实也并不希望她做出不同的选择。
那一丝似有若无的犹豫被他死死压在心底,他只想尽快将柳绵绵送进牢里,尽快了结他们之间的恩怨。
所以,他宁可相信是这个年代的材料不够好,他制作的警报器出现了问题无法正常使用。
“你媳妇儿拖的这个袋子看着是挺沉哈,不会真是把你家稍微值钱点的东西都搜刮走了吧?”林哲啧了声,还是又劝了一句,“不过这都是我们的猜测,要不再看……”
他还没说完,身旁的沈维舟已经冲了出去,林哲只好赶紧跟上去。
柳绵绵一路拖着个大包,拖得汗都出来了,正嘀咕自己真是没脑子,明明可以分个几次慢慢把东西处理掉的,一次拿个几件,也不累,偏偏脑子一抽把所有东西都整理了出来,真是沉得要命,搞得她都想给拖回9号院儿去了。
突然就被人拦住了。
她抬头看去,汗水流进眼睛里,辣得有些睁不开眼,看不清拦住她的是谁,不过声音倒是很熟悉。
“你在干什么?”
是沈维舟的声音,语气不太友好,冷冰冰的。
柳绵绵也不管脏不脏了,拿袖子往脸上抹了两下,呼,舒服了,能看清人了。
她稍稍站直了,莫名其妙看着面前的人:“我去旧货商店卖东西,还得去趟百货大楼,忙着呢,你有事吗?”
拖着一大袋东西,柳绵绵现在又热又累,这人一点眼力见也没有,也不说帮帮忙,说话语气还冷冰冰的,她听着不舒服,语气自然也不太好。
她说完后,沈维舟半天没吭声,搞不懂他什么意思,拦住她就为问这么一句吗?
柳绵绵有些奇怪地反问:“你不是去研究所了吗,怎么又在这里?”
沈维舟盯着面前的人,她如果是在演戏,那她的演技可真是炉火纯青。她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恐惧、心虚、忐忑之类的情绪,甚至还敢理直气壮地反问他。
旧货商店卖东西,还要去百货大楼?
沈维舟在心里冷笑。
只是借口未免太拙劣了。
她一个新嫁娘,随身带的东西,大部分都是这次他们结婚新置办的,就算有一两件旧衣服,她那个皮箱能装几件衣服?
怎么可能有这么多东西可卖?
真是撒谎不打草稿。
“你把这袋东西打……”
沈维舟想说你把这袋东西打开,就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了,林哲突然大声打断他:“弟妹,你是要把这袋东西拿去哪里啊,这看着挺重的,要不要帮忙?”
说着侧头疯狂冲沈维舟使眼色让他赶紧闭嘴。
让你媳妇儿把这袋东西打开给你检查,回头要是误会一场,你是准备跪上一年搓衣板吗?
这可真是刚结婚的愣头青,完全不懂家庭和谐的重要性啊!
柳绵绵没注意他俩的眉眼官司,感慨到底还是公安同志靠谱,为人民服务的意识深入骨髓,瞧瞧,多么的乐于助人,急群众所急,解群众所难。
她开心道:“需要,可太需要了。林同志能帮忙先把这个袋子拖到垃圾站吗,里面有一包东西是要扔掉的。那些东西扔掉以后,我自己就能拎得动了。”
“没问题。”林哲一把拎起袋子,“哟,这确实挺沉的,就前面那个垃圾站是吗?”
柳绵绵:“对对对,就前面一点,不远的。”
林哲:“行,那咱们走。”
他拽了一把沈维舟,边走还边解释:“维舟本来是要去研究所的,是我临时过来找他,他就把研究所那边给推了。你知道的,他是挂名在研究所,不过不用每天去坐班的,有什么重要事情去一下,不去也没事的。”
柳绵绵幽幽看他一眼,说:“我不知道。”
“啊?哦,哦哦,你不知道,那,那也正常,你们这才结婚几天啊,肯定没来得及交代这些事,呵呵,呵呵呵。”林哲干笑,又拽了沈维舟一把。这人怎么回事,结婚这么多天了,这些事情居然都没告诉媳妇儿。
沈维舟看一眼林哲手里的袋子,没说话。
林哲无语。
以他办案的经验,柳绵绵表情自然,不慌不乱,应该并没有撒谎,她可能确实是去旧货市场和百货大楼。
林哲觉得也正常,他家媳妇儿有时候看上百货大楼哪件新衣服了,也会说把家里旧的拿去旧货商店卖掉,能抵一点是一点。
至于东西多,也正常,谁家里没点旧东西?没准里头不止柳绵绵自己的,还有沈维舟的呢。
被自家媳妇儿扔掉过很多旧鞋旧袜子旧内裤的林哲觉得一点都不奇怪。
退一万步讲,到前面那个垃圾站扔东西的时候,他们不就知道她袋子里装的是什么了?
沈维舟这就是关心则乱。
有人高马大的林哲帮忙,袋子很快被拎到垃圾站旁边。
柳绵绵解开袋子,拽出个用几件旧背心打结拼成的布包,抱着往垃圾推里一扔,拍拍手:“行了,扔掉这些东西,我这袋子就没那么重了,你们有事就去忙吧,我要去旧货商店了。”
林哲看一眼沈维舟,发现沈维舟还盯着他媳妇儿的袋子。
这人真是魔怔了。
林哲怕沈维舟又说出什么不好挽回的话,赶紧说:“那什么,我们俩事情已经谈完了,反正也没事,要不就陪你去旧货商店走一趟吧?”
听见林哲这么说,柳绵绵惊讶地挑了下眉,总觉得这俩人今天怪怪的。
她想了想,对林哲发出灵魂的拷问:“林公安,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第12章 大哥今天精神不错?
林哲自然是要上班的,只是沈维舟难得有事找他,正好前段时间连着加了几天班,他就调休了半天。
其实林哲是觉得,没必要再跟着去旧货商店了,但显然沈维舟那副死样子,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他怕沈维舟一个人去,回头说出什么不好听的,真把柳绵绵给惹毛了,到时候疑似离家出走,没准就直接成离婚散伙了,所以他觉得自己还是得跟着。
他笑呵呵地说:“我下午休息,左右没事,一起去见识见识,正好儿还能去知青菜场买点我媳妇儿爱吃的捎回去。”
既然公安同志坚持要助人为乐到底,柳绵绵自然也不会拒绝:“行,那就麻烦林同志了。”她感觉这俩人奇奇怪怪的,不过她和他们都不太熟,所以并不准备多管闲事,反正肯定跟她没关系。
林哲:“客气什么,我和沈维舟从小一起长大的,都是自己人。”
说回来,沈维舟虽然身体不好,但他从小就是南城军区大院里出了名的天才,小时候他调皮捣蛋,老头子揍他的时候,都得骂一句“你怎么不学学人家维舟”,纯纯的别人家的孩子。
不过林哲觉得,聪不聪明和会不会过日子,可真是两码事。沈维舟别看人聪明,可要说人情世故,真是一般般,非常的一般。今天要不是自己跟着,他这媳妇儿没准就得被气跑啰。
旧货商店就隔了两条街,有人帮忙拎东西,感觉没怎么费劲就到了。
柳绵绵发现林哲这人还挺有意思,走了一路跟她聊了一路,还见缝插针地说了沈维舟不少好话,活像专门来调解他们夫妻纠纷似的。
柳绵绵琢磨着自己对沈维舟态度应该还可以啊,扭头看一眼沈维舟,哦,懂了,肯定是他的问题,成天冷着张脸,难怪林哲以为他俩有矛盾。
“这些都是要卖的吗?”柳绵绵从袋子里往外掏,旧货商店的营业员就一件一件地给抖落开,看了几件后忍不住说,“你这些都挺新的,也是蛮时新的料子,这卖了有点可惜的哦。”
柳绵绵觉得没什么可惜的,一则这些衣服确实不是她的审美,二则这都是原主的衣服,她穿着也不太舒服。还得庆幸这年代的旧货商店收衣服呢,不然直接扔掉才是浪费。
营业员提醒过了,见柳绵绵坚持也就没再多说,直接给她报价格:“这件挺新的,去年在百货商店买的吧,他们新的卖二十二,我们这儿收十二,东西新我就给你往高了算,不然我们一般是八、九元的样子。这件旧一点,我给你算十元吧……”
营业员一边说一边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很快就把钱算好了:“一共九十三元五角钱。”
一袋衣服连一百块钱都不到。
柳绵绵叹了口气,说:“行。”
营业员利落地把钱点给柳绵绵,然后,当着柳绵绵的面,给第一件“收十二”的那件,夹上个“售价十六元”的标签。
“……”
柳绵绵心情有点复杂。
不过换个思路,她其实是用不要的东西换回了九十多元“巨款”,这么一想就开心了。毕竟等到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卖服装的地摊时,她这些旧衣服就绝对卖不出这个价了。
“走,请你、你们喝汽水去!”柳绵绵高兴地说。
其实柳绵绵有点不理解沈维舟为什么也要跟来,又不能帮着拎东西,又一声不吭的,还时不时拿奇怪的眼神看她。
他不来,她还能省一瓶汽水钱呢。
不过算了,好歹是同床室友。
隔壁就是供销社,柳绵绵去买了三瓶桔子汽水,看到有新到的鸡蛋糕,又让售货员给称了一斤。
沈维舟和林哲站在供销社外面。
林哲看了眼正在买东西的柳绵绵,说:“看见了吧,人家就是拎点旧衣服过来卖,女同志都这样,喜新厌旧,衣服买来没几天,就又觉得还是新出的款式好看。你也别疑神疑鬼了,我看柳同志这人性格不错,开朗大方,你好好跟人过日子。”
沈维舟撩起眼皮看向他:“你觉得,她一次性卖掉那么多衣服是正常的?她一共就没多少衣服,卖掉这些以后,应该不剩几件了。”
“……所以你还是怀疑她?”林哲嘶地倒吸口气,明白过来沈维舟的意思,“你怀疑她卖掉东西换钱是为了方便走人?”
林哲都不明白了:“你究竟为什么这么怀疑她?”
柳绵绵拎着汽水和鸡蛋糕出来,汽水每人分一瓶,鸡蛋糕的袋子却塞给了林哲:“这是给嫂子买的,孕早期多补充点营养。”换了几十年后,孕妇可能还要注意科学饮食,避免孕期糖尿病,这时候完全不用考虑这些问题,营养不够才是大多数。
林哲有些意外,不过也没推辞:“那我替你嫂子谢谢啦!”
偷偷给了沈维舟一个眼神:瞧瞧,你媳妇多会来事儿,哪像你。
林哲果断选择撤退:“那行,那百货大楼我就不去了,你俩自己逛吧。”
他是真没看出来柳绵绵有哪怕一丁点“离家出走”的迹象,不准备再跟着这小夫妻俩了,显得他太多余。沈维舟怀疑就让他怀疑去,陪媳妇儿逛逛百货大楼,花点钱,他没准就不怀疑了。
走之前林哲还叮嘱了一句:“柳同志,你在百货大楼看上什么了,就让沈维舟给你买,他兜里富裕着呢。”
留下两个人站在供销社门口面面相觑。
“你先回家吧,我去百货大楼逛逛就回。”柳绵绵果断说。她可没想要花沈维舟的钱,她兜里有卖衣服的九十多、西餐厅挣的十八块和原先的九十多,足足两百多呢,够买不少东西了。
沈维舟随便找了个借口:“笔坏了,要去百货大楼买一支新笔。”
柳绵绵无语地指指后面:“供销社就有笔。”
沈维舟沉默两秒,说:“供销社的笔不好,我习惯用百货大楼的一款笔。”
恰好一个售货员从供销社走出来,闻言狠狠瞪了沈维舟一眼。
柳绵绵忍不住想笑,她提供了另一个方案:“你告诉我是哪款,我帮你买。”这边过去公交车要坐五站路,他这病恹恹的,实在没必要为一支笔折腾一趟。
沈维舟又沉默了两秒,说:“别人挑的我用不习惯。”
柳绵绵:“……”
等到上了公交车,柳绵绵才想起来,作为这个时空的“土著”,沈维舟在坐公交车这件事上其实完全碾压她。
甚至,由于沈维舟脸色特别苍白,售票员还优先给他安排了一个前排的好位置,柳绵绵作为“陪同家属”,蹭到了他旁边的边角料位置。
哪怕他俩说不用,售票员和其他乘客都不答应,一副生怕沈维舟在车上就撅过去的样子。
到了百货大楼,柳绵绵直冲文具柜台。她可实在太好奇了,究竟什么样惊天地泣鬼神的笔,能让沈维舟不辞辛劳跑这么远来亲自挑选。
“哪款,是哪款?”
柳绵绵好奇看着玻璃柜里面排列整齐的钢笔,一般的铱金笔两三元,贵一点的金笔七八元,再贵一点,几十元的也有,最贵最贵的,一款刻着永生字样的金笔,标价九十五元。
好家伙,四舍五入就是一百。
“特地跑这么远,肯定不是普通的笔吧?”柳绵绵边看边嘀咕,视线在“四舍五入一百”上停留得最久。要么说贵有贵的道理呢,这支笔看着还真是不太一样。
沈维舟面无表情看了眼,随后指了指最贵的那支:“这个。”
柳绵绵欻地扭头看向他,双眼晶亮。
啧啧,果然是最贵的这支。这人可真有钱啊,难怪林公安说他兜里富裕着呢。
沈维舟抽了抽嘴角,直接掏钱,从售货员手中接过装着笔的盒子,他看也没看,随手往衣服口袋里一塞,说:“走吧,买你的衣服去。”
柳绵绵对他简单粗暴的行为表示嫌弃。
怎么的就“别人挑的我用不习惯”了?
就这,还用挑吗,不就是“把最贵的那一款给我包起来”这么一句话的事情?
而且,她买衣服其实一点都不需要他陪。
算了算了,最后的日子再感受感受人间烟火气也挺好的,就当临终关怀了。
再度说服自己后,柳绵绵开始盘算买些什么。天气很快就会热起来,秋冬季的衣服可以暂时不买,买几件衬衣,再买两条薄款的裤子,连衣裙如果有合适的,也可以买一两条。
其实她本来还准备买些内衣裤,沈维舟跟着不太方便,幸好这些供销社应该有,回头去供销社买就可以了。
对了,还有洗漱用品,也要买新的。
这么一划拉,两百块钱好像有点不够花。所以在买完三件衬衣、两条裤子以后,又看到一条标价八十五元的水蓝色连衣裙时,柳绵绵就有点纠结了。
她挺喜欢这条裙子,但是价格超预算了。
“绵绵?”身后忽然有人喊她。
柳绵绵转身,看到柳锦诗站在几步外,表情复杂地看着她。
站在柳锦诗身旁的,是一个戴银框眼镜的青年,长得不错,看上去斯斯文文的。
柳绵绵正在想这人好像有点眼熟,就听见银框眼镜青年冲沈维舟喊了声“大哥”,说:“大哥今天看起来精神不错?”
然后,柳绵绵就听见沈维舟闷咳了几声,有气无力地“嗯”了声。
柳绵绵:“???”
柳绵绵回头,发现沈维舟靠在了玻璃货柜上,低着头轻声地咳嗽。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脸色似乎又苍白了几分,虚弱得好像真的随时会撅过去似的。
除了瘦一点、脸色苍白一点,沈维舟平时看上去一点不像病入膏肓的人。柳绵绵习惯了,经常会忘记这个事情,再说从她穿越过来,也没见他有什么特别不舒服的。
突然看见他这个模样,柳绵绵顿时有些慌乱,下意识上前扶他,一叠声问:“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身上带药了吗,要不要先吃个药?”
被她握住手腕,沈维舟浑身一僵,差点条件反射一巴掌把她拍开,他视线在她手上停留一瞬,说:“不用,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他看着真不像没事的样子。
柳绵绵狐疑地问:“真没事?”
见他点了点头,扭头跟因为沈维舟靠在货柜上而不满地翻了个白眼、看见沈维舟这样又有些惊疑不定的售货员说:“你们这儿有水吗,麻烦给倒一杯温水来。”
售货员大概也是吓到了,忙从货柜底下拎出个热水瓶,又跟隔壁柜台要了个在售的搪瓷杯,快手快脚地给倒了一杯热水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