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人来人往，却没能被她放在眼里，仿佛自动打上了马赛克，被她排除到视线焦点之外。
她只看得见宋裴玉。
“怎么啦？”
少女的眸光带着极强的穿透力，宋裴玉莫名有一种被她看穿的错觉，有些赧然地撩起眼皮子。
他忽地想起了什么，大着胆子向她发出邀请——
“宁宁，今天下午第四节 的体锻课，你有空吗？”
“嗯？”
宁清寒回过神，捏了捏他的脸颊，顺势接话，“你是有什么活动吗？”
宋裴玉眨了眨黑亮的眼睛，任由她揉捏，没有丝毫的反抗，像只撅着嘴的小金鱼。
他语速极慢地开口道：
“我们班和五班……有一场友谊篮球赛，宁宁，你来看吗？给我们加油。”
实际上，他真正想说的不是“给我们”，而是“给我一个人”，转念一想，这话太过肆无忌惮，终究还是没说。
谁知宁清寒点点头，帮他把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语气悠然。
“好，我去给你加油。”
“……”
宋裴玉沉默了一会儿，主动往后撤，将脸颊从宁清寒的手中挪开，不愿被她发现滚烫的热度。
不过这人吧，总是怕什么来什么，少女平稳无波的声线在他耳边响起——
“你的脸怎么红了？”
“……！”
十分钟的课间转瞬即逝，上课铃应声响起，宛如天籁之音，而Omega少年一言不发，落荒而逃。
徒留宁清寒一人站在原地，摩挲了下指尖，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些许灼人的温度。
走廊上的学生迅速减少，各回各班，Alpha少女迈开长腿，往高二一班的教室走去。
唇角犹带一丝笑意。
以往的体锻课，宁清寒会选择绕着操场跑步，就算Alpha生来体能较好，也同样需要锻炼。
然而今天，她取消了原定的5000米跑，目标明确地直奔篮球场。
“宁宁～”
个子娇小的Beta女孩走在宁清寒旁边，努力加大步子跟上她，有些兴奋地问道：
“运动会马上就要到了，你打算报什么项目呀？”
宁清寒正低头查看宋裴玉发来的消息，轻声回答，“随便什么都行。”
【宁宁！】
【你来了吗？】
【小猫探头.gif】
指尖在屏幕上轻戳两下，宁清寒想了想，觉得这样的回复太过冷酷，又把宋裴玉的表情包发了回去。
【嗯。】
【小猫探头.gif】
顾清岚双手负在身后，恍若一个小老头，分外忧愁地叹了一口气。
“宁宁，我觉得你这回肯定会很忙，搞不好……要包揽Alpha的全部项目了。”
运动会的各个比赛并非按照男女来划分，而是以第二性别作为标准。
高一班级的学生分配是打乱的，每个班的Alpha人数都非常平均，参加运动会的人也多。
而高二是按照成绩来分班，包括宁清寒在内，一班的Alpha总共不到十个。
他们的心思全部放在了学习上，愿意参加运动会的人少到极点，绝对不会超过两个。
面对顾清岚的担忧，宁清寒没什么所谓，轻描淡写却气势十足地丢下三个字。
“没关系。”
顾清岚的星星眼疯狂放闪，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轻轻地晃了晃。
“宁宁，你怎么可以这么帅？我决定要当你的专属后勤人员！”
宁清寒颔首，“行。”
说话间，她们正好走到了篮球场旁边，观众席坐满了人，基本上找不到空位。
那么多人挤在一起热得要命，宁清寒并不想浪费时间去找位子，而是选择了在原地站着。
她往场中扫了一眼，不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宋裴玉——
少年身上穿着黑色的篮球服，后背正中央印着巨大的火红数字“22”，上方则是他的名字。
一笔一划，笔锋凌厉，如同烈焰一般燃烧起来。
他身材颀长，是天生的冷白皮，容貌俊逸，站在一群皮肤黝黑的粗犷Alpha当中，显得格外亮眼。
其他的球员正在做热身运动，只有宋裴玉来回转头，像是在寻找什么。
不多时，他将视线投递至宁清寒这边，眼睛骤然一亮。
“宁宁！”
俊帅的少年变成了一阵迅猛的风，冲到宁清寒的身边来，嗓音里带着浓浓的喜悦。
“你可以坐在球员的休息区，不用在这人挤人，而且那边的视野会更好！”
宁清寒目不转睛地看他。
少年戴着一个红色的发带，细碎的黑发被挡在了外面，露出一双潋滟的桃花眼，眼眸如水。
他是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就连天上最明媚的阳光，也比不过他眼底的炙热光芒。
——仅仅只是因为，她来看他打球而已。
“宁宁你过来好嘛？我跟你说噢，那一排也叫做‘家属席’……”
Alpha少女正准备说点什么，忽然看见一颗篮球，不偏不倚地对着宋裴玉的后背砸过来。
在空中划过一道悠长的弧线，来势汹汹——
宋裴玉正在跟她说话，还伸出手想牵住她，无从得知身后发生的事情。
宁清寒眼神一厉，根本来不及多想，几乎是凭借着本能行动。
她反应极快地圈住宋裴玉的腰，往自己这边用力一带。
紧接着抬起另一只手，恰好可以护住宋裴玉的后脑勺。
宁清寒看准了角度，用力拍掉那颗飞来的篮球。
“啪——”
篮球一下子掉落在地，骨碌碌地滚出去好远，被一只大手捞了起来。
“宁宁？”
猝不及防之下，宋裴玉整个人都埋进了宁清寒的怀里，茫茫然地轻唤一声。
薄荷味的香气萦绕在鼻尖，令他浑身发软，完全不愿离开。
宁清寒安慰似的，在Omega少年的肩上拍了拍，声音放得很轻。
“没事。”
她抬眼看向前方。
捡球的人直起身，露出一张带着挑衅的方脸，是那个调戏过好几个Omega和Beta、被学校公开处分的男性Alpha。
高一的周岷义。
他剃着一头板寸，极为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解释了一句：
“不好意思啊，手滑。”
旋即，宁清寒冷下脸，紧紧地盯住周岷义，嗓音冰冷至极。
“你再扔一个试试。”

简短的一句话, 带着极强的压迫感，不似询问，而是最为直白的警告。
少女此时微敛着一双瑞凤眼, 眼尾略微上翘，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
她的声线清冷, 根本不需要刻意地提高音量, 无形之中, 已然透出一种生人勿近的凛然气场。
观众席上都是人，而且正式的友谊赛尚未开始，场边但凡有点风吹草动, 就会格外引人注目。
特别是宁清寒直接将宋裴玉圈进怀里、反手打掉篮球的动作, 顿时让全场陷入了长达五秒钟的寂静。
紧接着, 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众人纷纷凑在一块儿窃窃私语。
“我去，这个小学弟怎么回事儿啊？有点太过鲁莽了, 简单来说就是没脑子。”
“这才开学三周, 我估计他是不知道宋小霸王的威名吧，还挺会踩雷的哈？”
“我女神好A啊啊啊真的受不了, 但我觉得, 他俩有点不对劲！”
“有一说一，其他的Alpha不像青梅竹马他们这么黏吧？”
“完了, 好喜欢看他们贴贴, 我真的磕到了，我背叛了宁沈cp呜呜呜！”
“……”
其中有个女孩扬起一个微妙的笑容, 趁此机会摸出了自己的手机, 打开校园论坛中的某个帖子，展示给旁边的人看。
“家人们, 细细品。”
周岷义无暇顾及周围的喧闹声，直直地对上一道冰冷的目光——
他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自心底升腾起些许恐惧来，手上的篮球差点被抖掉了。
那一段“在她信息素的威慑下，被迫跪倒”的记忆，迅速在Alpha男生的眼前闪过。
这是周岷义长到这么大，十六年来第一次失去对于四肢的掌控力，实在是让他印象深刻。
眼前这个Alpha少女的精神力太过强大，她一旦将信息素爆发出来，他无论如何都抵挡不住。
周岷义清楚地记得，那种从灵魂深处蔓延开来的威压，甚至连一秒钟的挣扎都做不到。
在他回过神之前，人已经跪在地上了，是一次毫无悬念的落败。
只能屈从，不得反抗。
“……”
周岷义突然后悔了。
他方才在球场上看见宋裴玉，看着对方和队友一起霸占了最后一片场地，新仇旧恨立刻涌上心头！
热血上头，周岷义早就忘记了自己曾经被人暴揍得毫无还击之力、倒在地上连连求饶的场景。
趁着宋裴玉跑至场边、专注跟女朋友说话的时候，他佯装无意地把篮球甩了出去。
目标就是宋裴玉的脑袋。
就算砸不到头，大概率也能打到后背，毕竟宋裴玉背上没长眼睛，应对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躲过去。
可周岷义万万没想到，被宋裴玉挡住的女生竟然是……
他沉默了一会儿，勉强压下心头的惶恐不安，先一步挪开视线，拒绝与宁清寒对视。
周岷义只将尖锐的话头对准宋裴玉，明目张胆地下战书，话音里是满满的挑衅。
“宋学长，篮球斗牛一对一，你敢不敢玩？”
在众目睽睽之下，同班的队友站在不远处，女朋友也在旁边看着……
这人总不会当场认怂！
即便宋裴玉打架厉害，也不代表他就擅长打篮球，指不定是什么三脚猫的功夫。
周岷义自认篮球技术不错，三分球的命中率不说百分百，怎么说也有百分之八 | 九十，在斗牛环节中拥有极大优势。
于是他信心满满地说道：
“用不着掷硬币来决定发球权了，我尊老爱幼，可以让你两次！”
豪言壮语已出。
然而无人回应。
那边的两个人依然亲密地靠在一起，旁若无人地小声说话，将外界噪杂的声音全部隔绝了。
周岷义：“……”
行吧，给他五分钟！
Alpha少女身上带着清冽的薄荷香，令宋裴玉深度沉迷，舍不得拉开距离。
那声击中篮球的巨响犹在耳边，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宋裴玉往后退开两步，轻轻地牵住宁清寒的手，拉到眼前来仔细查看。
——少女皮肤白皙，五指纤长，手心只是略微泛红，没有别的伤口。
“宁宁，你的手都红了……会不会很疼？”
宋裴玉微蹙剑眉，揉了两下她的手心，视若珍宝一般吹了吹，声音里带着颤抖。
宁清寒瞧见他这副紧张的样子，忍不住有点想笑，唇角弯起一道不易察觉的弧度来。
她的笑在不知不觉中变多了，潜移默化，谁都没能发现这一点。
“我又不是纸做的，至少你的小脑瓜不用遭殃了。”
少女还有闲心打趣了一句，转而抬起另一只手，力道极轻地抚上宋裴玉的后脑勺。
Omega少年无比顺从地低下头，任由她抚摸，长睫垂落，神色愈发黯然，语气沉沉地开口道：
“宁宁，对不……”
话音未落，宁清寒立即收回手，以一种不轻不重的力道掐住宋裴玉的脸颊。
她眯缝了下眼睛，冷光乍现，瞳色偏浅的眼眸一时间显得有些幽深。
“警告一次啊。”
宋裴玉果断地抿紧薄唇，强行将那句道歉的话咽了回去。
他的面色仍然很凝重，愧疚感过于强烈，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淹没。
“宁宁，你去我们那边坐吧？视野不错，也不会有球飞过去……好不好？”
宁清寒自然是点头同意，刚迈出去两步，她才注意到少了一个人。
“等下，小岚她……”
“喏，她早就坐好了。”
宋裴玉指了指观众席第一排的角落，顾清岚就坐在那里，笑眯眯地冲这边比了个大拇指。
——很显然，她为了不当一枚闪闪发亮的电灯泡，付出了巨大的努力。
虽说顾清岚过去认为“AA恋没有未来”，但是在见识了今天这一幕“英雄救美”后，她决定支持他们！
如此想着，顾清岚转过头，对着自己新认识的小姐妹说道：
“小枝，你说的那个帖子，能不能再给我看一眼？”
宁清寒见顾清岚待在那里乐得自在，并未多说什么，也抬手冲她挥了挥，跟在宋裴玉身后走。
周岷义被人全程无视，这会儿看着他们的背影，出离愤怒了，大声吼道：
“有女朋友了不起吗！”
音量着实不小，基本上可以让整个篮球场的人听到。
“……”
这小子是喇叭成精吗！
宋裴玉的身体陡然一僵，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往边上瞥了一眼，偷偷观察宁清寒的脸色。
少女的侧脸精致而美好，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格外镇定，也不像是反感的模样。
幸好，一如往常。
宋裴玉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说不出来的颓丧。
六班的球员们原本都在乐颠颠地吃瓜，像是瓜田里乱窜的猹。
一看女神来了，一个个瞬间闭麦，安静如鸡。
他们飞快地调整好坐姿，挺直腰背，凹出造型，却完全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宁清寒并不打算跟陌生人进行交流，坐到长凳上，连一个眼神也欠奉。
宋裴玉将自己手机交给她保管，“宁宁，你在这边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解决他。”
“不许打架——宋阿姨要是生气了，我不会救你。”
Alpha少女如是说道。
宋裴玉的小心思被毫不留情地戳破，也不敢逞一时口舌之快，只能是乖乖地点头。
“知道了……我保证只打球，不打人。”
而在他转身的那一刻，面上乖软带笑的表情倏地一变，眼神黑沉沉的，薄唇抿成了一道凌厉的直线。
因为他的一时疏忽，险些让心上人在他眼前受伤……
宋裴玉有些低落的情绪，很快转化成了滔天的怒火。
他几步走到周岷义的身前，自上而下地俯视这个比他矮了几公分的Alpha，阴恻恻地说道：
“你他妈煞笔吧？”
少年生得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平日里不笑也含情，此刻微垂眼帘，眼中却只有恼火与轻蔑。
这道声线很低沉，跟先前揍人的那次一模一样，周岷义下意识地想要摆出防备的动作。
手臂抬到一半，他不得不动用更大的力气去控制，往后一挥，指尖正对着某个篮球框——
“别说这么多有的没的，你就说玩不玩，该不会是……怂了吧？女朋友可在看着你，学长你不行啊！
“你放心，打球就是打球，就算你是个Beta，我也不会动用信息素来压制你！”
周岷义从没闻到过宋裴玉的信息素，他又这么会打架，不可能是柔弱不堪的Omega。
再加上他的女朋友是个Alpha……种种因素加起来，周岷义自动将宋裴玉划分成了Beta。
实际上真就是“柔弱小O”的宋裴玉：“……”
少年先是温和地笑了笑，转而眼神一沉，不带一丝温度。
他劈手夺过周岷义手中的篮球，顶在指尖旋转了几个来回，看也不看就反手一丢。
“唰——”
篮球飞了出去，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稳稳地落入宋裴玉身后的篮筐当中。
周岷义定睛一看，嘴角的笑容立马凝固了。
“……？？？”
他强撑着脸上尬笑的表情不崩，刻意地拔高了音量，以此来给自己增添气势。
“这一球不算，我说开始才叫开始！”
宋裴玉神色倦怠，斜睨周岷义一眼，忽地轻嗤一声，蕴藏着满满的不屑。
他看着周岷义屁颠屁颠跑过去捡球，又千挑万选才选定了一个“比赛场地”……
同意这煞笔的提议，简直就是在浪费生命，还不如跟宁宁一起去绕场跑圈算了。
想到这里，宋裴玉扭头看向“家属席”——
气质清冷的少女似是会发光一样，只一眼，就能轻轻松松地在人群中捕捉到她的身影。
骤然与宁清寒的视线相撞，少年想也不想地弯唇一笑，胆大包天地举起双臂，在头顶比出一个心形。
这动作一出，场边当即掀起轰动，其他的几个Alpha嘻嘻哈哈地演起来了。
又是飞吻，又是放电。
“哎哟握草！”
“这是给谁比的心哟？”
“你说还能有谁~”
“哪来的花孔雀？”
“家人们，没眼看了！”
“……”
宋裴玉全然无视了那群戏精，目光牢牢地锁定在宁清寒一个人身上。
Omega少年按捺住心底的蠢蠢欲动，眉目微敛，等待他的Alpha给出回应。
然后，他看见她点头。
意思是，我接收到了。
少年的眼睛亮了起来，全身上下充满动力，转身走到周岷义面前，特别“真诚”地笑了笑。
这笑容着实不太对劲，周岷义的心头忽然涌上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放狠话一时爽，打脸火葬场。
比赛一开始，周岷义就彻底笑不出来了。
他自诩投篮和防守都不错，迫不及待地想要大放光彩，只可惜事与愿违。
一对一斗牛，只要一方能够进球，发球权就不会交换，而宋裴玉……自始至终就没让他碰到过球。
宋裴玉身形敏捷地猛冲几步，一个假动作晃过周岷义，旋即，毫不犹豫地原地起跳，篮球脱手而出。
结果毋庸置疑。
周岷义：“……”
连球都没能碰到一下，他的苦，谁懂？
连丢三分以后，周岷义决定打起精神来，再不加把劲就得输了。
他这一回反应极快，第一时间追至宋裴玉身前，张开双臂进行阻拦，并实时跟进。
而宋裴玉轻松依旧，并没有因为周岷义的拦截，改变原有的节奏。
他先是向左突进，两步后倏然急停，而后调转势头，带着周岷义一块儿往右攻去。
宋裴玉熟练地运球，后撤一步，做出要跳投的样子。
周岷义见状，急不可耐地先他一步蹦起来，嘴角得意地上扬。
下一瞬，宋裴玉灵活地一个扭身，几乎是擦着周岷义的右侧冲出。
他反手一勾，篮球顺着力道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悠扬的弧线——
“唰——”
干净利落，得分。
下一把，宋裴玉故技重施，周岷义有了警惕心，并未上钩，一步步紧跟着他。
谁知宋学长等的就是这一刻，高高地跃起，将篮球重重地砸到篮板上，反弹，进框。
直到比赛结束，周岷义整个人仍旧处于一种懵逼的状态，久久难以脱身。
他根本想不到，自己居然会输给一个“Beta”……奇耻大辱！
而他的对手宋裴玉，早已随手把篮球丢开，一转身就往“女朋友”的方向飞奔而去。
周岷义：“……”
有女朋友确实了不起！
“宁宁——”
宁清寒看着那个球场上所向披靡的小狼崽冲到自己身边来，满身的气势一扫而空，变得软乎乎的。
宋裴玉在她身前蹲了下来，眼睛晶亮无比，乖巧地等待夸奖。
“我帅吗？厉害不厉害？你刚刚有没有给我加油啊？”
宁清寒垂手抚开少年额角的碎发，又戳了戳他的发带，真心实意地夸赞道：
“非常棒，所有人都在看你、为你欢呼。”
Omega少年眨眨眼睛，急着想追问一句“那你呢？”，就听他的Alpha不紧不慢地补充——
“我也是。”
宋裴玉的心情登时飘飘然地飞起来，脸上洋溢着轻快的笑意，晃了晃脑袋。
“当然！因为有你在，我肯定表现得超级……”
他的话尚未说完，就看见宁清寒举起他的手机，摁了一下开关键。
“十分钟前有消息进来，屏幕正好亮了起来……所以，这是怎么回事？”
“……”
宋裴玉呆呆地看着屏幕上的少女，脑子嗡地一下，面上的表情归于空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的手机屏保是……
宁宁的照片。

不得不说, 宋裴玉手机屏幕上的这张照片拍得相当好——
少女立于街头，沐浴在阳光之下，侧头看向街对面的一家玩具店。
来往的路人和后面的背景一起被模糊处理, 只有她是唯一清晰的存在。
少女的瞳色并非纯黑的，略有些偏棕, 恍若一对璀璨的琥珀石, 纤长而浓密的睫毛微翘, 如蝶翼一般。
光线直直地打到少女脸上，勾勒出她精致的侧颜轮廓，无疑是造物主偏爱的宠儿。
零碎的光点停留在她秀挺的鼻尖上, 画出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
光影分布自然, 明暗交错, 整个画面染上几分暖意，柔化了少女身上生人勿近的气场。
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她的唇角微扬, 笑意清浅, 心情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
“……”
就算是宁清寒本人，第一眼看见宋裴玉的手机屏保, 也没能反应过来这是她的照片。
太过温和柔软了。
完全不像平时的她。
盯着看了足足两分钟, 宁清寒才忆起当时的场景——
大概是去年夏天，她和宋裴玉被两位妈妈“赶出家门”, 强行指派了去超市买东西的任务, 具体买了什么记不清。
而她在某一条步行街上，看见了一家玩具店, 橱窗里摆着的全是市面上不再生产、出售的旧款。
宁清寒之所以停下脚步, 是因为看到了一辆精巧的红色敞篷玩具车。
车身并不小，差不多可以让五六岁的小朋友坐进去。
宋裴玉以前有一辆。
正好是无忧无虑的年纪, 小男孩儿整天开着他的“豪车”，在院子里来回转悠。
不仅自己玩得挺开心，还不忘邀请宁清寒上他的车。
‘宁宁，快点过来——我可以载你出去兜风，你想去哪里都行！’
那么可爱的一个糯米团子，大眼睛黑溜溜，软肉肥嘟嘟，偏偏喜欢摆出一副……与形象全然不符的嚣张模样来。
幼儿园大班的宋裴玉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手搭在车窗上面，话一说完就被宁爸凌越锋给制 | 裁了。
‘小子，你要带我女儿去哪儿啊？小车只能在院子里开，不能去外边，太危险了。’
糯米团子脸上得意的表情一扫而空，顿时哭丧着一张小圆脸，闷闷不乐。
‘好吧……’
宁清寒一看见小车就想到了当年的那个小屁孩，情不自禁地弯起唇角，倒也没有跟宋裴玉说起这件事。
她在回忆过去的同时，也成为了宋裴玉手机镜头里的主角。
他默默地注视她。
“怎么不说话？”
眼前乖巧而温驯的少年，与记忆里的调皮小胖崽重叠在一起。
宁清寒轻声说着，然后伸出手去，戳了一下宋裴玉的脸颊。
一如既往的软。
手感超级好。
宋裴玉仿佛静止成了一尊不会动的雕像，视线聚焦在手机屏幕上。
他看着它一点点熄灭，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凉了大半。
Omega少年垂下眼睑，不敢去看宁清寒的脸色，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打破眼前的僵局。
因为事实摆在眼前。
——他偷拍宁宁，在没有征得当事人同意的情况下。
——擅自将这张照片设置为手机屏保，被当事人抓了个正着。
人证物证两全。
“……”
宋裴玉蹲在宁清寒身前，低垂着脑袋，双臂前伸圈住了膝盖，一言不发。
身形挺拔的少年，此时却特别像一只可怜巴巴、等待主人抚摸的大狗勾。
旁边的一众Alpha见此情状，只以为这对小情侣是在闹别扭，简直没眼看。
他们纷纷起身，逃离“狗粮制造机”，捞起篮球去和五班的人打比赛。
虽说宋裴玉前不久是在单方面虐菜，但体力也有或多或少的消耗，更何况……
人家忙着谈恋爱呢！
何必去打扰小情侣？
无关的路人们离开了，周围一下子变得更加安静，气氛异常凝重，几近于窒息的程度。
在等待审判的漫长过程中，宋裴玉忽地听见心上人出声说话。
“坐来这里。”
Omega少年如鸦羽般的眼睫一颤，试探性地撩起眼皮子往上看去，猝不及防地撞入一片缓缓流动的海洋。
她并没有生气。
宋裴玉意识到这一点。
宁清寒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见他没有移动，一双瑞凤眼慵懒地半敛着，像是失去了耐心。
她眯缝了下眼睛，丢出两个字，声线陡然压低了几分。
“过来。”
Alpha少女无意识地下达命令，而她的Omega无法反抗，只有“顺从”这一个选项。
宋裴玉终于站起身。
由于蹲的时间过长，一阵阵蚂蚁啃噬般的痒意自脚底传来，他用力地跺了一下脚，只可惜收效甚微。
少年坐了下来，犹豫片刻，稍微挪动了下，愈发挨近宁清寒。
他有些局促地扣紧了长凳的边缘，以此来支撑住快要脱力的自己。
“宁宁……”
宋裴玉小声地呼唤着，眼神胡乱飘着，莫名显得有些无助。
“为什么拍我？”
宁清寒向来学不会委婉与暗示，当即直白地询问道。
她说的是“拍”，而不是“偷拍”……
指尖抠了抠凳子，却还是无法有效缓解内心紧张的情绪。
宋裴玉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地呼出来，自暴自弃地回答：
“因为你好看。”
宁清寒偏头看了宋裴玉一眼，忽然抓住他的手，用力攥在手里不放。
她显然知晓他心虚、慌张的时候，习惯抠点什么的小毛病，又一次逮到了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