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不可能。
周明郁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猜想吓到了,手心的冷汗细细密密地渗出来。
他一面安慰自己世界上不可能出现这么荒谬的事情，一面又后知后觉地察觉出许多可以吻合上的蛛丝马迹。
首先,病号哥说要回国,而路闻舟就是这几天回的学校。
其次，病号哥是该死的资本家，路闻舟也是。
最后,病号哥生病住院，路闻舟也住了一个多月的院......
越想越不对劲，周明郁额头的青筋暴起一点，差点连手机都握不住。
不。还是有一些不合理的地方。
第一，路闻舟是京市人，犯不着跑去美国看病；第二，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是从客观角度来说，他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高富帅，犯不着去网恋。
好，很有道理。
周明郁一波有理有据的分析把自己说服了一点。悬着的心缓缓落下。
落在一旁的手机忽然振了一下。
【陈宿：看来美国的饭是真的难吃啊，路闻舟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啊。】
看到两个醒目且刺眼的字，心跳很重地咯噔了一下。周明郁连忙打字。
【周明郁：美国？什么美国？】
【陈宿：他在美国住院啊。】
【陈宿：就那天你生日，我和宋忆融聊了一嘴才知道的。难怪宋忆融国庆节飞了一趟美国。】
【陈宿：哦对了，你说巧不巧你生日那天路闻舟也去了。】
【陈宿：哈哈哈哈这么有缘分，你俩不会真成情敌了吧？】
血液差点逆流，周明郁没工夫和陈宿插科打诨，抓住重点问。
【周明郁：他来我生日干嘛？？】
【陈宿：这我也不知道。】
【陈宿：我看陈宿去取什么鸡汤外卖就问了一嘴，结果他说是点给路闻舟喝的......还说路闻舟奇奇怪怪的，问了桑瓷的名字。】
好像真的能对上。
喉咙仿佛被人紧紧扼住，周明郁看着他和陈宿的对话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每每张开嘴，涌入的空气都变成了将他凌迟的刀片。
吊瓶已经打完了。但周明郁瘫坐在位置上，灵魂都被抽干。
完犊子。
路闻舟竟然就是那个病恹恹的美国佬......他竟然惹了本校的人。
那桑瓷肯定也知道真相了。
之前幻想的梦魇变成了现实，周明郁痛苦地闭上眼，任由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
“......同学？同学？”
一旁的护士喊了他三次他都没反应，声音猛地拔高，“同学，该拔针了哈！”
周明郁猛地回神：“哦，好。”
拔完针，护士嘱咐：“行了，同学你回去好好休息，应该很快就好了。”
同学没应。
护士奇怪地又看了他一眼，眉头也皱起来了。
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是要干嘛？失恋了还是挂科了。
正想着，护士看他的眼神都怜悯了几分，放轻了一点声音说，“可以走了哈。”
在护士即将走出病房的前一秒，周明郁突然扬声把人叫住了。
周明郁：“姐，我的头还是很晕，也有点想吐，手脚无力，浑身冒冷汗......我能不能继续在这里躺着啊？
美院走廊尽头。
桑瓷和路闻舟坐在长椅上，已经聊了一会儿了。
桑瓷原本以为这是一场乌龙，很快就能解释清楚......直到路闻舟那一句令她头脑晕眩的“你说过喜欢我”。
之后的消息更是犹如平地起惊雷，冲击得她晕头转向，不知所措。
事实就摆在眼前。
桑瓷在路闻舟的手机里看到了大量自己的照片、语音，以及路闻舟对“小瓷”发起的大额转账记录。
虽然后面两笔金额巨大的转账被退了回去，但那一长串的零还是看得桑瓷头皮发麻。
路闻舟收到的那些照片她再熟悉不过。
除了寥寥两张自拍，其他全都是周明郁给她拍的照片，各种各样的都有。
理智在飞快流逝。
桑瓷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捏紧了衣角，大脑一片空白。可能是气到了极点，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不知道过了多久，桑瓷才找回声音，“对不起，这件事情我会找周明郁问清楚的......如果真的是他做的话，我一定会让他给你道歉，把钱都还给你的......或者看你想怎么处理...”
桑瓷一字一句说得缓慢，路闻舟垂眼，望进了她带着几分湿意的眼睛。
路闻舟：“你......”
话还没说出口，一阵突兀又持久的震动声打断了他。桑瓷瞥了眼手机，看到了周明郁的消息。
【周明郁：瓷瓷，我发烧了，特别难受，现在正在校医院打针，你有空过来一趟吗？】
【周明郁：有些事情你不要听别人乱说，冷静一下，听完解释好不好。】
【周明郁：你是不是在吃饭？那你先吃吧，吃完再说。】
......
桑瓷瞬移到了校医院。
周明郁倏地看到站在门口的女朋友，紧绷的大脑都还没缓过来，“瓷......瓷瓷。”
桑瓷表情很冷。虽然平常桑瓷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但现在这种夹杂着怒火的平静，周明郁还是第一次见。
周明郁嘴唇无意识地嗫嚅几下，刚想开口。
一句毫无起伏的质问就劈头盖脸地落下。
“你是不是拿我的照片去网恋了。”桑瓷冷声问：“还骗了别人很多钱。”
周明郁咽了下口水，磕磕巴巴地说：“我，我是发过一点照片......但是，但是我心里也特别煎熬，每天都在自责，我真的知道错了。”
周明郁：“我只是想让你开心，像其他有钱的男的一样给你买名牌...我，我不想输给他们，不想让你看到别人那么有钱，后悔选择了跟我这种没有钱的人在一起。”
桑瓷：“......你到底为什么会这样想，我从来没有说过我喜欢奢侈品。”
“是，你是没说过。”周明郁语速变快，尾音扬高了一些，“可是以后出现了比我有钱比我帅比我对你大方的男生，你真的不会动心吗？你现在说不会，那是因为我们在热恋，可以后怎么办，你迟早会踹了我的。”
桑瓷沉默地看着他，连摇头都不想摇了。
她第一次知道周明郁这样扭曲的爱情观，有些被震住了。
半晌，桑瓷才说：“我不会因为你没钱就踹了你。”
“但你做出用我的照片骗钱这样轻视、伤害、不尊重我的行为，才让我真的想踹了你。”
最后半句话把周明郁整个人都定住了。
桑瓷竟然真的这么狠心....要和他提分手。
周明郁脸色唰地一下变白，强忍着镇定为自己辩解。
周明郁：“瓷瓷，你不能和我分手.......我，我做这些事情是我的错，但我只是太想让你开心才出此下策的，我以后不会干了......我会把钱都补上的，你不要和我分手。”
“而且那些钱我大部分都给你花掉了，我真的不是为了自己，我只是想给你幸福.....可不可以原谅我这一次。”
“一次？”桑瓷淡声打断，“你只给路闻舟一个人发过吗？”
“......”
周明郁指甲掐进了掌心，很想否认但看着桑瓷那双什么都知道了的眼睛他又否认不出来。
“其他人...
.”周明郁说，“其他人金额挺小的，都算不上什么，而且都是他们自愿给的......”
桑瓷：“哦。”
见她脸色不对，周明郁忐忑得心脏都快跳出胸膛，抖着声线小心翼翼地说：“瓷瓷，你不要生气了...其实那些钱对他们来说根本不值一提的，他们不差这点钱的。”
“你看啊，有些穷人被那些平台上的美女主播蛊惑，倾家荡产也要砸钱，最后闹得家破人亡，这种新闻是不是很多？”周明郁大脑飞速转动着，“我做这样的事虽然不好，但也没有真正地伤害到他们啊......”
话里话外都还在为自己的行为开脱和狡辩，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桑瓷缓慢地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底的失望非常显而易见。
周明郁还在断断续续地举例子解释，但桑瓷不想再听了。
“先这样吧。”
周明郁一愣，“什么？”
“分手吧。”桑瓷说，“你尽快凑钱还给那些被你骗过的男生，跟他们道歉，然后把事情说清楚。”
“......”
桑瓷：“你送我的礼物我会折现还给你，我回去算一下有多少钱。”
桑瓷：“如果还了钱他们还是不肯原谅你的话，你再想想办法吧。”
“......”
听到分手两个字，周明郁的心已经被掏了个大洞，碎成了稀巴烂。后面的话他一句都听不见了，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极致的茫然。
不知道还能和他讲什么，桑瓷说：“我先走了。”
转身刚走出一步，周明郁忽然扯掉左手的输液针，从床上跳了起来。
手背上的血溅到了地板上，但周明郁全然不顾了。身体应激般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周明郁攥住了桑瓷的手腕，死死地从背后抱住了她。
“不要......不要分手。”他喃喃重复，“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不会再做了，我会和他们道歉的，但是能不能不要分手......”
被束缚的姿势很难受，桑瓷拧着眉抬手用手肘撞了一下他的腹部。
背后传来一声吃痛的低呼，但还是没放开。
死缠烂打也好，软磨硬泡也罢。周明郁只知道现在绝对不能让桑瓷离开。
她这一走，很可能在寝室闷个十天半个月不和他见面......除了强闯女生宿舍，周明郁想不到其他可以再见到桑瓷的办法。
周明郁：“宝宝，我.......”
费尽心思想出来的话还没说出口，一双冷躁的大手就忽然拽住了他的胳膊。周明郁被这股力量拽得往后踉跄几步，脊背贴到了冰冷的墙上。
周明郁懵了两秒，下意识就要扔出一句脏，但一张嘴，喉咙就干涩得厉害，他忍不住偏头一直咳嗽。
这下是真病了。
等病房内重归寂静。
周明郁眼前出现了一双干净的球鞋，他面无表情地抬眼，对上了一张眼熟又陌生的面孔。
路闻舟垂眼看着他，散漫的语气含着几分嘲讽的意味。
“说了要和你分手了，听不懂中文？”
不大的病房内,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安静中透露着些许诡异。
听到路闻舟那句很欠揍的反问，周明郁下意识是想直接开喷的。
但一串脏话还没说出口，周明郁注意到这人脚上的运动鞋,为数不多的理智又冒了出来。
他现在还欠着这细狗八万块,他是他的债主。
想到自己银行卡里的余额,周明郁那股被粗鲁拽开的火气又灭了点......就很他妈没有底气。
可是桑瓷还在旁边看着....他要是怂了那也太没面子了。
于是周明郁思考了很久，最后也不冷不热地回复他。
“情侣之间吵架和你这个外人有什么关系，我们俩这只是交往过程中正常的摩擦而已，而且虽然存在一点误会,但在现实生活中,就此时此刻来讲,我和桑瓷都不认识你，你有什么资格插手管我们的事？......有这咸吃萝卜淡操心的时间你不如去多吃两口饭。现在这样跟个跳梁小丑一样跳出来，不会觉得自己是在英雄救美,行为特别高尚吧？少介入别人的姻缘，我和我女朋友的事情轮不到你来解决。”
“说的挺好。”路闻舟微微颔首，“希望你在法庭的时候也能这么能说会道。”
“.......”周明郁的脊背僵硬了一瞬。
路闻舟：“明天之内我的律师会给你发律师函,注意查收。”
“.......”周明郁一侧唇角不受控地抖了一下。
路闻舟：“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指甲深深地扣进去掌心，周明郁没想到这细狗竟然这么小气,为了这点钱就要告他。心里慌得一批,但周明郁面色依旧镇定。
他刚想放话说你要告就告。
“——干嘛呢？”
护士姐姐拧着眉推开门，扫视了一圈房里的人,“三个人？你们在这斗地主呢。”
“......”
说完这句,护士看到什么，眉头顿时皱得更深了，匆匆走到地上那摊晕开的血迹面前问：“你好好的把输液管拔了干什么？”
周明郁：“我......”
“现在躺回去。”护士长强硬的语气不容抗拒,“重新给你扎针。”
“我不打了。”周明郁重复，“不打了。”
女朋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抬脚往外走。
见他俩一前一后地走出病房，周明郁急了，鞋子都没穿上就要跟过去。
“你去哪？”护士长扬声制止，“不是说头晕难受、恶心想吐、走不动路了？”
周明郁：“我忽然又走得动了，我还能跑，你看着吧。”
我现在就让你看看体育生的速度。
周明郁摩拳擦掌要拔腿追上他们——
腿忽然拔不动了。
护士姐姐看神经病似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按着他的手，快准狠地把针插了进去。
“还跑？”护士说，“我看你是生病生出幻觉来了，好好在这把吊瓶打完，别弄出拔针这么疯狂的事儿来。身体才是恋爱的本钱，知道吗？”
“......”
从病房出来，桑瓷感觉空气都清新了一点。
旁边跟着一个高大颀长的身影，难以忽视。桑瓷停下脚步问他，“你怎么也来了？”
当时看完周明郁的消息，桑瓷扫了辆车风驰电掣地在学校穿梭，几分钟就到了校医院。
她骑得太快，耳边都是呼呼作响的风声。所以桑瓷没注意到路闻舟也跟着过来了。
桑瓷想了一下，问：“你是来和周明郁算账的吗？”
桑瓷：“你可以进去和他说，我不会阻拦。”
那点钱有什么好算的。
路闻舟偏头咳了一声，随口胡扯：“有点感冒，来医院拿点口罩。”
说着，路闻舟扫码在前台那买了一个口罩。
“早说啊。”桑瓷从兜里拿出一个独立包装的口罩递给他，“我有带的，给你吧。”
“...好。”
走出医院门口，桑瓷心情乱糟糟的，扫了辆车打算骑回寝室。
路闻舟：“去哪，吃饭么？”
桑瓷扫码的动作一顿，这才想起来她还没有吃中午饭。路闻舟也没有吃。想起网恋受害人等自己等了两节课，桑瓷说：“嗯，去食堂吃饭，你要去吗？我请客。”
其实这只是一句客套话。不用想也知道，路闻舟应该会去外面餐馆吃，而不是吃食堂。
路闻舟：“好。”
“......”
校医院旁边就有一个食堂，非常近。桑瓷和路闻舟沉默地走完这几分钟的路程，进了食堂。
时间已经快一点，食堂人不多，剩下的菜品种类也少。
刷完卡，路闻舟端着餐盘在桑瓷对面坐下，还卡的时候，他们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一下。
桑瓷拿好卡，迅速收回手。
桑瓷吃饭很安静，没有讲话的习惯。平常一般都是周明郁絮絮叨叨讲十句她才回应两三句。
其中一句可能还是让周明郁讲话幅度小点，口水溅出来了。
正午明媚的阳光洒在桑瓷的脸上，瓷白的肌肤像剥了壳的鸡蛋，这么近的距离看也看不到一点瑕疵。
路闻舟看了两秒，然后低头沉默地吃饭。
路闻舟吃饭很快，但动作慢条斯理并不会让人觉得粗鲁，不过十余分钟了，面前的饭菜就已经光了盘。
桑瓷余光瞥见他的餐盘，有些惊讶。
路闻舟看着清瘦，桑瓷以为他会是有些挑食的人。
桑瓷的饭连一半都还没吃完，咽下嘴里的事物，桑瓷问：“我没有那么快，你要不要先走。”
从医院到食堂，桑瓷除了请他吃饭和让他先走这两句话之外就没有说过其余的话了。很明显，桑瓷没有想和他进一步了解、接触的想法。
和周明郁说的一样，他们在现实中没有丝毫的交际，桑瓷并不认识他。
之前网络上的一切，不过是浮于空中的泡影，风一吹，就散了个干净。
路闻舟垂眼敛下眼底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没。”
桑瓷：“嗯？”
“没吃完。”路闻舟说，“我再打一份。”
两分钟后，路闻舟端着一份新的饭坐了回来。
“嗡——”
桑瓷的手机不断在震动。桑瓷大概扫了眼，给周明郁开了消息免打扰，锁屏了。
桑瓷现在脑子还很乱。一边在粗略地计算周明郁送的那些礼物可以在咸鱼上卖多少钱，一边还在想周明郁刚刚不管不顾拔针下床的样子。
桑瓷忽然想起了两个月前自己住院，周明郁一直在病床前照顾她.......桑瓷抿了抿唇，还是打开手机点了个外卖。
“——哥？”
旁边一道惊讶的声音把桑瓷拉回神。
宋忆融看着这两个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坐在一块，有些魔幻地挠了挠头，刚想震惊地问你俩怎么认识的，然后宋忆融一低头，看见了匪夷所思的一幕。
他兄弟面前竟然摆着两份空了的餐盘！！
“卧槽！”宋忆融眉梢都扬起来了，“哥你竟然吃两份饭！”
路闻舟吃饭动作未停，半晌，才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宋忆融捂着心口疾呼：“哥你怎么能这样！我给你买的大几百块的海参小米粥和虫草花乌鸡汤你就只尝一两口，食堂这么寡淡无味平平无奇的菜色你就吃两大盘！”
路闻舟面不改色：“今天比较饿。”
宋忆融不信，“哥你还有饿的时候，医院里的护工说你每天都没胃口，再好吃再可口的饭菜都吃不了五口。”
宋忆融边对着路闻舟指指点点，边冲着桑瓷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得到对方的眼神认可后，宋忆融端着饭盘很自然熟地在他们这桌坐下。
路闻舟：“旁边没空位置？”
宋忆融：“有啊，但一起吃饭更热闹嘛.......等一下，哥你干嘛赶人？”
路闻舟：“你废话太多。”
“......”宋忆融自动忽略他这句话，看到路闻舟吃得这么干净，莫名联想到高中。
宋忆融：“咱食堂是换承包商了吗？所以饭变好吃了？”
说着，他低头暴风吸入了一大口。
“......”
还是一如既往地清汤寡水。敷衍着吃了几口后，宋忆融一言难尽地放下筷子，不打算吃了。
与此同时，桑瓷擦完嘴，端着盘子站起身，“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
宋忆融目送这道身影走出食堂，才猛地扭过头来。
“哥，你怎么会和大一的学妹一起吃饭啊？”
路闻舟眼皮没什么精神地垂着，随口胡扯：“拿错快递了。”
“啊？”宋忆融想了一下，“所以你为了拿快递，才在走廊等学妹下课啊，还等了两节课！”
宋忆融越想越吃惊：“哥你这是买了什么东西啊？花了多少钱？”
这得是多贵的快递，才能让他兄弟等两节课？
“没花多少钱。”路闻舟说，“打开来发现是个赝品，就扔了。”
“赝品？”宋忆融以为是拍卖行的人弄虚作假，顿时替路闻舟鸣不平了，“他们怎么这样？这你不得让他给你个交代？”
路闻舟：“嗯。”
出了食堂，宋忆融才从这个话题跳跃开，他想起论坛里那些贴子，说：“不过哥......就算是拿错快递，你和学妹一起吃饭也不好吧，这学妹都有男朋友了，你俩在一起吃饭多让人误会啊，这样不太好。”
“分了。”
冷淡的语调没有一丝起伏。
宋忆融一愣，“啊？”
片刻后他不可置信地重复：“分了？？”
路闻舟懒得重复，径直往前走，凉凉地扔下一句“不要到处乱讲”。
好一会儿宋忆融才缓过神来，下意识追上去问原因：“我肯定不乱讲.......但是为什么啊？为什么分了？”
过生日那会儿不是还好好的？
路闻舟：“不喜欢就分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啊？”宋忆融说，“可是刚刚看学妹好像挺不开心的样子哎......不喜欢了的话分手不应该很开心吗？”
路闻舟没什么表情地垂下眼，唇线绷得很直。
宋忆融习惯了他哥们沉默寡言的性格，没觉察出什么不对，继续碎碎念：“话说好久没玩吃鸡了，等下来一把？就去学校附近那家网咖。”
回到宿舍，桑瓷把自己卡里的一万块钱转给周明郁，然后找出之前周明郁送过的那些奢侈品，拍照发布到二手平台。
一万块肯定是不够还的，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卖出去......桑瓷低头打字。
【桑瓷：先收下这些，其他的我之后会补上。】
对面回得飞快，像是一直在等她的回复。
【周明郁：[已退还10000元]】
【周明郁：用不着你还钱，那些钱我会自己一个人承担，给你了就是你的，你扔掉都别退还给我，我看着难受。】
【周明郁：瓷瓷，我看到你给我点的外卖了，特别好吃，谢谢宝贝。】
【桑瓷：别这样叫我了。】
【周明郁：......真的不能原谅我这一次吗？人不可能不犯错的，我们都在一起两个月了，你该给我改过的机会啊。】
【桑瓷：你先征得被你骗过的人的原谅，让他们给你改过的机会，再来和我说这些。】
退出聊天框，桑瓷点进各个接稿软件，开放了一批新的橱窗。
“ciwa”这个账号积累了不少粉丝，多少也算个小red。橱窗开放没多久，陆陆续续就有很多人下单。
桑瓷从下午两点画到晚上十点，直到手臂都有些酸痛了才停手。
晚上，甄澄吃完大排档回来。
“桑桑，还在画啊？”甄澄随口问了嘴：“你这都画多久了啊？吃晚饭了吗？”
桑瓷：“吃了。”
其实没吃。
饭点那会儿她怎么画都画不满意，整个人陷入了一种难以名状的焦躁，硬是在位置上磨了一晚上。
这天晚上，桑瓷久违地失眠了。好像上一次失眠还是被资助人哥哥单删。
上大学这段时间桑瓷总是急着挣钱，接了稿收了钱她就想把每一幅作品画好，但一直不停地画好像又让自己产生了疲惫和厌倦感..
长而浓密的睫毛垂落下来，随着呼吸轻微抖动，像是振翅欲飞的蝴蝶。
桑瓷在黑暗中翻了个身，点开了微信。
周明郁发了十几条语音过来，桑瓷随手点开一条进行语音转文字都有“大哭”的哭泣表情。
桑瓷匆匆扫了眼，打字。
【桑瓷：你要是想被拉黑就继续发。】
退出聊天框，桑瓷点开微信的收藏夹，找到那条钢琴视频。然后桑瓷从枕头后面摸出蓝牙耳机戴上。
舒缓动听的琴声缓缓流淌而出，温柔地将人包裹。不知道戳了第几遍之后，床上的人呼吸终于变得绵长而均匀。
早上五点半，桑瓷比学校打鸣的鸡先醒了。
醒来心情依旧很一般，桑瓷木着脸翻身下床，捧着电脑走到外面，打开了绝地求生。
玩把游戏提提精神好了。
输入账号密码，登陆游戏，进入大厅。
桑瓷眼也未眨地就要进入游戏——
余光忽然瞥到好友申请栏的一个红点，桑瓷握着鼠标的手一顿，点了进去。
一条两个小时前的好友申请静静地躺在那儿。
【“论文中”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周明郁在电脑前坐了一晚上,他根本睡不着，一闭上眼就想起那劳什子破律师函。
妈的，有钱了不起啊？动不动就律师函警告。
不就骗了他一顿饭的钱吗？抠成这样真是没救了。
估计网上那种兜里有一百万只给女朋友一万的人说的就是路闻舟这种人，不像自己,兜里有一百,就会给女朋友花一百。
但骂归骂,周明郁心里还是慌。据他搜到的资料，他好像犯了什么......诈骗罪。而且八万这个金额不小，都能把他送进去了。
那种大少爷肯定有很牛逼的律师团队，他没什么可能胜诉。
周明郁烦躁地揉了把头发,窝窝囊囊把钱凑齐了。他找他爸要了些,又从借钱软件借了点,拼拼凑凑，总算是能退赃款了。
靠，还得去和路闻舟道歉,他怎么这么命苦？
在心里骂骂咧咧了一阵，周明郁又强行分析了一波道歉的好处和意义，把自己说服了。
男儿膝下有黄金,他是男人，膝下只有小腿。
“哎,陈宿。”周明郁打了个哈欠,满脸疲态，“把宋忆融微信推我一下。”
陈宿正在熬夜赶pre,组里的男生都不干活,所有事都是陈宿一个人干，他随口问：“你要加他？有什么事啊？”
“少管闲事。”周明郁说，“发来。”
另一边。
桑瓷同意完好友申请,刚想自己开一把游戏——
一个弹窗忽然出现在屏幕上。
[“论文中”邀请你加入双排队伍，是否接受？]
竟然还在线。
桑瓷盯着这行字看了两秒，打字。
【ciwa：我是桑瓷，不是周明郁。】
【论文中：嗯，我知道。】
桑瓷疑惑地皱起眉。周明郁骗路闻舟一起来打游戏，肯定不会把自己的账号告诉路闻舟。虽然那天自己意外开麦了，但时候周明郁肯定用别的说辞敷衍过去了.......
【ciwa：你怎么知道啊？】
说完，桑瓷觉得有什么不对，连忙又解释。
【ciwa：那天打游戏我不知道是你，周明郁和我说是带了个亲戚家的小孩一起玩。】
【论文中：猜的。】
【论文中：好。】
【论文中：玩吗，找不到人一起玩了。】
有没有队友桑瓷都不在意，反正她打这游戏从来都是孤狼模式。
【ciwa：可以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