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管,你必须给我找整个府城最好的蹴鞠先生来教授我们才行,这一次,我可是和柳三变他们一起参加比赛,若是输了,那可就真的是丢人丢大发了!况且还有龙胜书院和其他的人要来,父亲,你可千万得帮帮我啊!”
安庆侯端着茶碗,矜持的享受着小儿子的撒娇,听到这蹴鞠赛,也颇为感兴趣。
“蹴鞠先生我倒是能够给你请来,可队长又不是你,乃是汪启元那小子,你瞎操什么心呢?”
“你不知道,汪师兄最近忙,他一个人哪里能管得了怎么多?所以就任命了我和戚风言担任小组长,各自管理请蹴鞠先生和后勤相关的事情,我现在手底下,可有二十几个人呢!怎么也得将此事办的漂亮才行吧!”
安庆侯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心内暗自称了一句赞。
这汪小子倒是个人精,自己怕压不住,便干脆放权给其他揽事的,到时候即便出了事,也不必负责,不愧是敢将整个家业一股脑献给知府的狠人。
有着这人做领队,自己家傻儿子,哪里能够玩得过?
他点点头,也不拆穿,“既如此,那我便替你寻摸寻摸。”
要说童启任命的这两个小组长,性格那还真的是天差地别,管理方式也各有一套。
汪启元出身商户,下面皆是比他更强的小侯爷、谢君仪等人,若想争话语权那是绝对不好争的,于是他便想到了分势,将部分事情划分出来交给沈亦和其他人做,那么为了维护自身的合法权利,大家就会不约而同维护他作为小队长的意见,办起事来,反而配合度更高。
吴韧则是习惯了操心方方面面,他带领的学生们大多都没有多少时间和精力去了解关于蹴鞠的事情,于是,他便率先收集好资料,安排好一切计划,再许之以利,诱之以情,将所有成员召集起来,坦言道。
“若这一次能赢,我会将所有的奖励银钱一起平分,并且将自己的那份也分给大家。这些身外之物,并非什么重要的事情,重要的是这一次,我们应该拿出自己所有的能力来,让那些一贯看不起咱们的权贵们,好好清醒清醒才是!不然以后三年,岂不是一直要被他们压在脑袋上,抬不起头来?难道你们想以后吃饭都给他们让座吗?难道你们想以后即便考试排名靠前,也要对他们点首作揖么?咱们都是穷苦人家长大的,什么都怕,就是不怕辛苦,万丈高楼平地起,只要我们想做,这世界上,就没什么我们做不到的!”
大家被说的热血沸腾,个个鼓掌齐鸣道,“是极!是极!”
两边各自用着不同的方法,正式开始训练分组。
权贵这边不差钱,又是请蹴鞠教练,又是买饮料零食。
后勤部门一整个暴发户模样,每次训练,皆堆满了一大堆物品。
可往往训练不到一会儿,便瘫倒下来,嚷嚷着跑不
吴韧这边倒是挺好,乡野之家出身的孩子,能跑能跳,也肯狠得下心来训练,只是时间稀少,又没得钱请人指点,只能混乱着练。
他没办法,只得偷摸前往寻山长,请他帮忙出出主意。
童启笑盈盈道,“你为什么一定要从远处找呢,有时候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咱们书院的安保部门可都是以前从各大镖局、军队里退下来的好手,若问问他们,未必有什么是不擅长的吧?”
吴韧顿时醒悟,连忙拱手感激,然后去找继本叔帮忙了。
到最后,果然找到了一位姓吴的师父,是前朝给王爷府里专门踢蹴鞠赛的,靠着他帮忙指点,平民队的训练很快便跟了上去。
两边仿佛较着劲,谁也不服谁,一个比一个训练的狠。
即便夜深,依旧在大灯的照耀下,奔跑在操场之上。
有时候累极,直接草地上一睡,还是同窗帮忙送回的宿舍。
温叶辞看着学生们如此劳累,心下不忍道。
“他们不过是为了科举,何必要如此拼体力,去参加什么蹴鞠赛呢?山长,我不懂,既然阶级存在,那么将他们划分为两队,又有何意义?若是一起参赛,不是更容易磨合出感情么?”
童启站在看台之上,背着手望着下方奔跑的学生们,端的一副神秘莫测的模样。
“你认为学到最后,拼的是什么?脑力么?不,是心力和体力。他们若是风吹就倒,受到点挫折便一蹶不振,那么即便这科举路一路顺遂,也是白走。温兄,我们无法确保每个学生未来的官场都能够一帆风顺,官运亨通,一朝丞相才出几个啊?更多的,还是步入基层,亲自劳心劳力,去做平凡的事情。而这种事,只有他们亲自弯下腰,尝试过了,才会知晓是什么味道。”
而如今,便是给他们平等的制造这样的机会。
更何况,青春不就是这样吗?
只有一起奔跑过,一起撒过汗水,才能够拥有共同的回忆,产生真正的感情。
等以后老了,退休了,凑一起,也才有闲心抱着茶壶,看着窗外皑皑白雪,共同怅惘年轻时逝去的青春。
不是每个人都有一段幸福的童年的,但若是能拥有一段刻骨铭心的学院生涯,想来也不错。
足以治愈今后仕途上一切的不顺和失意吧。
几日的汗水挥洒,别说,还真的有用,起码如今书院内画风陡然一变,再没有什么爬几层楼便气喘吁吁的小胖子了,不少小胖墩都被带着减重了好几斤。
走起路来,飒飒生风,双眼发亮。
脑袋里也没空再去想其他的事情了,每天进了教室就是读书,进了食堂就是吃饭,去了操场就是练。
浑身上下都感觉轻盈了许多。
王世贞也是如此。若说以前她的伪装还多少能够看出来一些不同,稍显柔弱,那么现在,往外一站,基本上没人会怀疑她是个女的。
回去之后,和亲弟弟并立在一起,别说女气了,玉树翩翩、精壮有力,简直比王世昌更像王世昌!
时光进入到四月份,龙胜书院的山长终于带着学生们缓缓进入了河南府。
伊川县春耕刚结束不久,一片欣欣向荣之色。
华夏书院后山处。
童启正蹲守在温室大棚里,查看自己亲自种下来的植物种子。
上次系统开出的大礼包,四样植物,如今都已经相继进入了成熟期。
草莓和南瓜已经结了果,散发出独特的香气,倒是水稻和辣椒只怕还得再长一段时间,才好食用。
不知是不是系统给出的种子质量太好,亦或者是这古代的空气、土壤纯净无污染,这次种出来的草莓,个个硕大饱满,吸引了不少后山小动物的频繁光顾。
差点将他这塑料大棚都给挠出个洞来。
随手摘下一颗扔进嘴里尝了尝,的确香甜。
童启边巡视边拿过一旁的篮子,摘了几碟,将快要被刨开的大棚一角重新埋进土中,然后在门口处竖起一块木牌,上写着:
【实验基地,小动物勿入!】
虽简单,却隐隐透着几分童趣。
小花抱着手乖乖等候在不远处,也不上前,见到童启出来,这才连忙禀告道,“山长,龙胜书院的人来了。继本叔说请您去会客厅待客。”
哦?这么快?
距离约定好的蹴鞠大赛可还有一周的时间呢,竟然就来了?
童启拍拍掌心里的土,将篮子里采摘的几碟子草莓递到小花手里,说道,“帮忙送去厨房,中午给学生们都尝尝。”
“是。”
小花好奇的接过那沉甸甸的篮子,这才知道原来山长在后山忙活了这么长时间,研究的,竟还是农学相关。
山长真的好喜欢种地啊,这是她见过的最喜欢种地的大人了!
以往那些官老爷们总是嘴上说着重视农桑,可是私底下却极其讨厌泥土,恨不得离佃户们八丈远,春耕时,也不过装模作样挖几锄头,或者吟诵点诗歌,便罢了,不像是山长,又是捣鼓棉花田,又是这神秘的大棚,偶尔还带着学生们一起下地。
这农田……当真这么有趣吗?
她明明也下过地呀,却只感觉到了苦和累,难道是下地的姿势哪里不对么?
侧过头偷偷打量着怀中红彤彤的果子,小花低下脑袋闻了闻,颇为好奇。
这东西她倒是从未见过,不像是菜,也不像是什么水果,香香的,感觉很好吃的样子。
一路抱着篮子回到了后厨,王厨娘见到这果子,十分惊异,问道。
“打哪儿来的?”
“山长给的,说是中午给学生们加餐,让都尝尝。”
“诶呦喂,这可是好东西!看着就好吃。”旁边的刘婶儿闻言凑了过来,馋的要死。
她家那小孙子,最是喜欢各种甜甜的果子,这东西看着新奇少见,一定很美味,若能拿回去,小孙子肯定喜欢。
说着,她便伸出手,想要拿两个回家去,却被王厨娘狠狠拍在手上,怒斥道。
“都说了是给学生的,你伸什么手?拿过去洗一洗,一会儿学生进来后每个人分两个,若有剩下的,再说。”
如今王厨娘可不是那个刚入书院时说一句话都要看看眼色的人了,她算是童启第一批买进来的老人。
虽是奴契,却颇得童母看重,掌管着整个厨房的进出流水,骂起人来,底气十足。
刘婶被打的缩回手,口中念念叨叨,颇为不服。
“学生们都是吞金兽,等他们吃完,哪里还能有剩下的啊。”
她小声嘟囔着,见到王厨娘拿眼睛横了她一下,顿时不敢再言语,忙抱着草莓篮子去水下清洗。
实际上刘婶并不是书院里招聘过来的厨娘,只是因为她侄女这两日生了病,所以暂时来替工。
然而一进来后,她便不想走了。
整个河南府,哪里还能有比这华夏书院更好的去处?
每日吃得好、用得好不说,东家也格外仁慈体贴。学生吃剩下的菜品,不仅允许她们带回家,就连偶尔有什么学生福利,她们也能蹭上个一两个的,若是能够长长久久的留在这里就好了。
刘婶一边洗着草莓,一边将视线滴溜溜转到了王厨娘身边的小花身上,试探着问向一旁的王婶道。
“诶,那王厨娘身契在山长手里,小花的应该也在吧?她以后,会是山长的填房么?”
“胡说八道什么呢?”
王婶被这话唬了一跳,连忙道,“山长那是什么身份,岂是咱们这种下人可以高攀的?小花的身契早就被山长还给王厨娘了,说是允许自由婚配,并不管。”
“哦……这样啊。”
刘婶眼睛转了两转,心底里有了个好主意。
她家那小孙子最是聪慧可人,刚好还没定亲,这小花虽身份低贱些,年龄大了点,可好歹一张脸长得还不错,且母亲又权力大,管的人多,若是能聘回自己屋里,这不就成了姻亲?
届时再想要留在书院,也就顺理成章了。
心下想着,这几日,她便对小花格外讨好起来,同时暗暗挑剔着这女孩子当自己的孙媳妇是否合格,伺机找机会,与王厨娘说出此事。
小花是多么伶俐的一个人?
见到情况不对,便顿时猜出了三分,既是怒,又是怕。
怒的是这刘婶心思不正,竟然敢将主意打到她这几岁的孩童身上!
怕的则是自己母亲真的会动摇。
毕竟她了解王厨娘,对方一辈子最介怀的便是这奴籍,一心想
着让自己女儿脱离,嫁给良民,方算是挣脱这泥沼。
可小花不愿,她喜欢如今这日子,看过了更美的风景与天地后,又怎甘心重新回到那围着一个男人和锅台转悠的日子呢?
铤而走险之际,一个大胆的想法,缓缓浮上了心头。
而此刻,操场上,吴韧正带着二队的蹴鞠球员们蹲守在草坪上,练习着运球。
远处一句“小心!”,破空飞来一只高速运转的藤球,直冲其面部而来,吓得吴韧整个人本能的僵硬在原地,幸而被旁边的常仕进拉了一把,这才勉强闪避过去。
“喂,你们没长眼啊?这踢球哪里有专门往人脸上踢的?”
二队的成员们纷纷愤怒着向前质问道。
整个操场霎时被这动静给吸引了过来。
谢君仪转过身,抱着球好奇的打量着两边的人员。
只见那草坪边缘处,一位穿着白色长衫的少年正带着一群年纪相仿的书生站在那里,手上还掂量着几个藤球,笑的挑衅十足。
“不好意思啊,没看见那里有人,诶呀,这不是我们大名鼎鼎的府案首嘛,传说中只差一个院试,便能凑齐小三元的天才人物!你怎么也不小心着点,回头若是被砸中了脑袋,上不了考场,岂不可惜?”
明晃晃的恶意,激的常仕进当场撸起袖子就想揍过去,连忙被一旁的杨舟万给拦了下来。
“别理他!他是龙胜书院的柳川,这次被压在府试第四的那位。”
那又怎样?
常仕进不忿的看过去,见到杨舟万指了指东边,这才想起这位柳川,似乎就是龙胜书院山长的嫡亲弟子。
南阳柳家。
同样也是柳三变家里的远亲,真正的书香望族。
以对方的身份,若想要找事,他们压根没有还手之力。更何况如今即将要和他们龙胜打蹴鞠赛,若赛前发生了争执,岂不是令山长为难?
也是他们作为东道主的失职。
可强行压下吧,又未免太过憋屈。
碰巧隔壁的谢君仪探头探脑听见了他们的议论,恍然大悟道。
“哦,原来就是他啊?我还当是谁,原来是前御史家的人!”
他的声音不加遮掩,直直传入柳川的耳中,带着一股贱里贱气的戏谑。
“看来南阳柳家也不成了啊,自家孩子苦学七八年,还不如咱们仅仅只学了一年的寒门子弟考得好,真是可悲可叹啊!第四?啧啧啧,就这成绩排名,你还有心情操心吴韧呢?要我说,即便他明年不上场,你前面不也还排着三位呢吗,除非你把他们脑袋都给砸了,估摸着还有一争之力吧!”
一众学生忍不住笑出了声。
柳川整张脸渐渐冷了下来,问道。
“你又是何人?”
谢君仪等的就是这句话,忙上前行了个不规则的礼,吊儿郎当道,“在下琅琊谢氏谢君仪,见过兄台!哎呦,我给忘了,你出自柳家,按理说应该是听过我的大名的,怎么,这次又想参我了?随便参,尽管参!用不用我将家主的名字一起报给你,好一劳永逸啊?”
提起这个,倒有一桩公案要讲。
南阳柳家,作为前御史,最出名的,不是什么状告昏官,上书谏言之事,而是联合其他权贵,屡次上书辱骂谢家庶子夜游道观,和狐朋狗友在观中纵火烤肉之事!妄图以此,阻拦圣上招纳谢家女子入宫,理由便是其家中子弟不敬神明,品行败坏!
……就问离不离谱?
你一届御史,好好的不去管贪官污案,紧盯着我算什么东西?
大神打架,小鬼遭殃,为着这,他那亲爹差点没把他给打死,以正门风。
这事整个京城都有所听闻,让他丢了好大的脸!也是清虚子始终对他没什么好脸色,认为完全是个纨绔子弟的真正原因。
柳川冷哼一声,自觉心虚,不做理会。
他阴斜着眼从吴韧身边擦肩而过,小声道。
“你如今倒是有人撑腰了,回头赛场上遇到,可别害怕,千万要小心才是。下次,我可不会再这么手下留情了。”
说罢,他带着人转身离开,前往会客厅,面见山长。
吴韧沉着脸色,看了眼方才替他出头的谢君仪,拱手道了个谢。
对方摆摆手,没有回应。
他才不是为了那些平民呢,不过是找回一口气罢了,虽身为谢家子,从小被参的不少,可这一桩却是他感觉最冤的!
如今好不容易遇到昔日的仇人,不报复回去,岂不是可惜了对方故意留下的口子?
何况他从来看不惯有人比他还横,这里可是华夏书院啊,牛什么牛?
压根不知道双方学生已经提前见了面,还有着种种旧仇。
会客厅内,童启正跟龙胜书院的山长宗广济寒暄着。
对方长相富态,是个三四十岁的健壮男人,生机勃勃,一见到他,便满脸的热情,道。
“哎呀,这便是华夏书院的童山长吧?久仰久仰,实在是少年出英才啊!如此年轻俊秀,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呀!”
童启谦虚的行礼道谢,双方坐下细聊,得知潘阆先生也在此处任职后,他分外惊讶道。
“哦?潘阆先生竟也愿意出山了?想我当初在京城科考时,还有缘和他见过一面,当时邀请他去我们书院担任职位时,他还斩钉截铁,道那并非是他的志向,没想到啊,兜兜转转,竟然来了你们书院!还是你有办法啊!”
门外躲着的潘阆忍不住以袖遮面,转身离开。
童启:???
还有这事?
他笑了笑,故作谦卑状,“只是恰逢其时罢了。”
“诶,这便是过度谦虚了。你那诗词我也听过,写的确实是好!换我,也必然是想要来你这里共同增补进益的,我能理解!这不,一听说是你要举办蹴鞠大赛,我立马便带着人赶了过来,就是想让学生们跟着你,多沾沾文气,若能学个一词半句的,以后科考,也就不用愁了。”
跟我学诗词?
那你怕是学错了……
童启哈哈两声,难以应对这过度的热情与吹捧,连忙转移话题道。
“关于蹴鞠赛的相关事宜我已经统一告知给了温先生,后续的一切,将由他来进行交接。宗山长,您放心,这一次的吃住我们书院会统一负责,若是孩子们想温习功课,我们也特意收拾出了一间课室来,供你们任意使用。只希望你们能够在伊川待得愉快,待得舒适,若有什么需要的,尽可说出来,我们定竭尽所能。”
“好说好说,咱们友谊为重,赛出风采,赛出水平,只要两个书院能够共同进步,截长补短,便是好事,以后多多走动,也更方便交流熟悉嘛。”
“是极。”
童启点点头,带着书院内负责各处的人跟大家一一见礼。
之后,便将龙胜书院的老师、学生们均安排到了山下“民宿”中。
吃饭嘛,倒是仍旧一起,都在大食堂内。
正好赶上今日的草莓供应,宗山长也不由尝了几个,赞不绝口。
龙胜书院的学生、先生们暗暗观察着,将这里的一切,与自家书院做着对比,尽管嘴上不愿承认,可当他们见到那恢弘大气的食堂,可口美味的菜色,就连食物餐盘也是不限量,随取随收时,心里的天平早已经不自觉倾倒,产生了羡慕之意。
倒是柳川没忘记自家斋长给的任务,吃罢饭,便在书院里闲转了起来。
东摸摸,西逛逛,巡视着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越逛,他心中的疑问也不由越多。
这书院内装潢精致,许多地方都与别处不同,且
不说那什么雷电照明,只高大的院墙,深不透风,便令人觉得蹊跷,像是在图谋什么一般。
不过一个书院而已,犯得着捂得这么严实么?
除非是在遮掩什么东西!
可问到其他人,他们却像是完全没有感觉似得,压根没觉得哪里不对。
不少地方被围了起来,不允许进入,说什么正在修中,可又没有匠人维修的声音,又没有见到闲人进出,到底修的是什么?也无人知晓。
怪,实在是太怪了。
一连转了好几个地方,柳川都没有找到什么突破口,不由心焦不已。
刚走到后厨附近时,却看见一个女人正鬼鬼祟祟往门口走去,他立马抬腿跟上。
“你把这个给我那小孙子留着,等晚上热给他吃。”
那女人隔着门缝,从怀中掏出一碗肉菜来,看起来像是中午食堂剩下的,一个贼眉鼠眼的少年站在不远处接过,口中抱怨。
“你就光知道心疼你那大孙子,娘,您也心疼心疼我。这东西我也还没吃过呢!”
刘婶一巴掌拍在自家儿子的脑袋上,低声骂道。
“就知道吃,先把事情办了才是重点,我让你准备的聘礼你准备好了没?那王厨娘我已经试探过了,她好似没什么意见,你放心,只要咱们娶了她家女儿,以后就能够长长久久的留在这里继续上职,还怕回头没得吃吗?”
“我已经准备好了,倒是娘,一个小丫头片子,也值当给那么多吗?”
“你懂什么,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两个人细聊着,丝毫没有发现不远处窥视的柳川。
他想起中午站在食堂里和华夏书院山长说话的那位厨娘,以及她身边站着的女孩,心下明晰,顿时一喜,自觉找到了方向。
等那刘婶的儿子离开后,他快步上前,将那女人拉到了角落里,问道。
“你是这书院后厨管事的姻亲么?那想必和山长他们应该很熟悉吧,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若能帮我解答出来,我便给你十两银子,如何?”
看到那银子,刘婶整个眼睛都亮了起来。
刘婶的目光黏在那上面,半个身子都不由的前倾道。
“您尽管说,但凡我知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柳川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问道,“你在这书院中这么久,有没有听到过什么奇怪的动静或者遇到奇怪的事?”
“奇怪?”
刘婶不太明白。
若这整个书院要她看,那肯定觉得哪里都奇怪,毕竟她又没去过任何一家书院,觉得新鲜很正常,可若说哪里反常,她也没感觉到,不就是每日锻炼、教书,然后反复重复么?
且她也刚来顶班几日,能知道什么?
见她茫然,柳川不得不解释道。
“比如……有没有私造兵器,偷摸练兵或者勾结官员什么的?那么大的操场,总不可能只是踢踢球、打打拳吧,你半夜可有听到什么人进出,发出的嘈杂声音么?”
这诱导性的问题,吓得刘婶面色全无,心脏狂跳。
别说没有了,若真的有,那岂不是,造……造反?
见她犹豫,柳川顿时收回手,想要将银子给拿回去,刘婶连忙阻止道。
“诶诶诶,我想起来了,练兵什么的我倒是不清楚,不过这书院确实有奇怪的地方!”
她一把将那银子揣进怀里,笃定道。
“何处?”
“后山!据说这后山一开始并非这书院的地界,后来山长见荒凉无人看管,便一并买了下来。那里尽是一些树啊草啊之类的东西,按理说没人感兴趣,可我总是看见山长一个人进去,一呆便是呆上个大半天,也不知道忙些什么。院里的学生、先生们都是知道这件事的,平日里也都不往那里走,还严令我们也不准靠近打扰,说是禁地,你说奇不奇怪?”
柳川心下一转,自己逛了大半日,似乎的确还没去过什么后山,顿觉一喜。
“好,我信你,你继续帮我找找看看这童山长每日都在忙些什么,若是能够抓到他不法的事情,或者背后和什么大人物接触过,我再给你这个数。”
柳川随手伸出五个指头晃了晃,刘婶看的眼睛都直了,连忙应答下来。
有了这十两银子的意外之喜,她心内大定,一路飘回了后厨,拉着王厨娘,便忙不迭娘想要去商量聘礼的事情。
“这事……是不是有点快?”
王厨娘一脸犹豫道,“我家小花今年不过才九岁,我还想多留她一段时日。”
刘婶摆摆手,一副过来人的模样。
“嗨,这女人迟早是要嫁人的,留来留去留成仇,九岁不小了,我们村子里十二岁都生完娃,帮着家里下地干农活了!早入门,你也早放心不是?不是每一家都有我们这诚心诚意的,我也是真心喜欢小花,也不嫌弃她原本的奴籍……”
一张巧嘴,说的天花乱坠,令王厨娘动摇不已。
刚想答应,风吹动厨帘,伴随着一阵难闻的味道飘散进来,小花款款而入,逆着光,站在门槛外,笑问道。
“是谁真心喜欢我?刘婶么?你真的愿意让我嫁去你家?”
刘婶喜得忙转身,刚想说些什么,可一看清来人的脸,顿时吓的半个身子都瘫软在了地上,连声惊恐道。
“鬼,鬼呀!别过来,你滚远点,别过来!”
整个后厨听见动静的帮工们都走了过来,见到小花,纷纷被唬得后退,惧的不行。
王厨娘这才看清那人的穿着,竟是自己的女儿,忙问道。
“哎呦喂,你的脸……你的脸怎么成了这样了?”
只见小花不知从何处沾染了东西,整个脸庞红肿得如同刚刚被吹起的糖人一般,凹凸不平。红一块、紫一块的相互交织着,皮肤表面密密麻麻,布满了红色的丘疹,宛如昨日发下来的细小草莓籽,整个覆盖在面上,因为瘙痒,偶尔抓挠的地方还出现了渗液和结痂,看起来整个斑驳,触目惊心。
“我也不知道啊,娘,我怎么了,我的脸怎么了?”小花伸着手盲目向前,刘婶等人慌乱的不断后退。
似乎生怕是什么传染病,沾染到自己的身上一般。
唯独王厨娘慌张的一把将小花搂进了怀里,抱着痛哭道。
“别急,别急,娘帮你去请大夫,一定能治好的,一定能!山长,他肯定知道怎么处理,你等等,娘带你一起去!”
说着,便抱起小花准备走,却被对方一把拉住了袖子。
小花仰起脸,故意直视向刘婶问道。
“若治不好也没关系的,对吧刘婶,您不是说是真心疼我吗?想来,我直接嫁到你们家,也可以。”
刘婶见到她这幅模样,早悔之不及,忙摆手反口道。
“我可没说啊!我说的是你那正常的长相,可不是这幅鬼样子!王厨娘,那什么……那什么亲事的,就当我没说好了,呸呸呸,真是晦气,这不妥妥骗人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