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不说,这扎针都不好扎。
皇帝现如今是这副垂死之相,难怪皇后和太子自觉已经稳操胜券,对这边如此放松。
就是他们俩站这,还真没保证能把人弄醒......天王老子来了也只能吊着他一口气吧?!
面对困难,沈望舒还有些犯愁呢,张岱却是已经凑近开始查看皇帝的情况了。
等到看完,又捏了捏脉,实在无言:“......拿什么救他,我的命吗?”有在这挣扎的功夫,不如趁早把人卷席里一埋了事。
当然,这话是不能说的,只敢在心里想想。
林院判没忍住笑出了声:“救是救不过来了,让他醒上一时半刻倒是没问题,只是殿下吩咐的,想提笔写字,属实是太为难我。”
“就是用蛊,蛊虫也会嫌弃这个宿主的,操控不了。”
除非是大罗金仙来了,给皇帝吃上一颗神仙药,才能把人弄活吧?
张岱皱着眉:“不管了,先弄醒再说。”
他准备施针,却没见身后的沈望舒配合,一回头,看见她若有所思的神色:“师妹有什么法子?”
沈望舒看向他:“我可能还真有法子,叫他提笔写字。”
神仙药没有,但是堪比神仙药,能把老皇帝一口气吊回来的平替却有——现成磨好的龙角粉不就在她怀里揣着呢吗,给普通人用上一点点能怎么样?
“师兄先施针开方子吧,只要往里面加上一点点东西,或许就有出乎意料的效果。”沈望舒道。
张岱不多废话。
一刻钟后,寝殿里连滚带爬出一个小宫女,满脸惊喜的出来报信:“醒了醒了!陛下醒了!”
站在外面等候的众人皆是神色一振。
李贵妃美眸隐隐含泪,掩唇失声问道:“真的吗?陛下当真醒过来了?!”
宁王不动声色瞥她一眼:“......”母妃,戏有点过了。
全后宫好像只有贵妃娘娘对陛下是真爱,大家关心的都是糟老头子背后的权势,人都躺床上了,也就忙着去巴结太子和皇后了,只有李贵妃是真切关心着皇帝啊。
一旁的皇后看着她这摇摇欲坠,站都要站不稳的样子,也有些无言的撇了撇嘴,被提醒似的,面上硬挤出几分欢欣来:“快进去看看......可是这位张大夫救醒了皇上?”
很好,你命不久矣。
那小宫女道:“是的,张大夫为陛下施过针后,陛下吐出一口黑血,便睁开了眼睛。”
一行人匆匆忙忙往里走,就见年轻的医师正小心扶着皇帝靠坐起来。
“皇上!”
“皇上......”
“父皇。”
三人唤过之后,才发现这人醒是醒了,但好像没什么反应呢?
皇后凑近过去一看,果然见老皇帝目光呆滞,口中涎水横流,一副痴呆相,谁也不理的失魂样子。
皇后试探性的又唤了一声:“皇上,皇上,您还记得我吗?”
龙床上的皇帝对此没有任何反应,只自顾自流着口水。
李贵妃倒是想直接扑倒榻边哭一场,奈何皇帝这样子和味道都实在有点劝退人,她袖子底下的拳头捏了又捏,最终还是没舍得对自己这么狠。
都这样了......还是算了,往后再想别的法子另谋出路吧。
生活不易,贵妃叹气。
昏睡了三个月的皇上醒了,这真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
尽管这次不是他病倒以来第一次坐起来,但头两次尤其是说是醒了,其实只是略微睁了睁眼睛,连呼吸都是极微弱的,目光更不能聚焦。
今日虽然瞧着也呆滞,但至少偶尔会闪过神采。
到现在,皇后终于用正眼瞧这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张大夫了:“你救醒了陛下,按照先前约定,除了诊费之外,本宫还会赏你黄金十两,往后且需要你更加尽心的为陛下治疗,你可有意见?”
张岱自然是跪下谢恩。
又细细问过了皇帝现在的情况,张岱如实跟她说了,还是同先前一样没救,只能暂时灌药下去吊着命这样子,至于其他的治疗之法,那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听到这里的皇后面色忧伤,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没救就好,没救就好。
若真救回来,少不得许多麻烦。
“今日辛苦张大夫,一会儿本宫差人送你回去下榻的客栈,等到明日你再来为陛下治疗,如何?”皇后一边细心的擦去皇帝嘴边吐出的白沫子,一边说:“往后便由你尽心治疗陛下。”
张岱面上自然不敢有什么意见,却听到李贵妃这时候开口了:“先前几次将陛下治醒的几位大夫回去之后全都出了各种意外,无法再来,臣妾怀疑是什么有心人专门盯着这边,不想陛下好转。”
皇后眉心一跳:“妹妹有什么意见?”
李贵妃说:“臣妾以为,不如直接请张大夫暂住宫中,时刻伺候陛下起居,观察他的情况,以便随时治疗。”
“在宫中最能保证张大夫的安全,儿臣也觉得此法可行。”宁王在一边适时出现,真心实意的劝说道:“不管什么人蓄意谋害父皇,到了宫里也要掂量掂量自己。”
母子俩一唱一和,堵得皇后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甚至背后浮起一层冷汗——这二人口口声声都是为了陛下好,若是拒绝,倒显得她有问题了。
只好应下来:“这是自然......宫中守卫森严,张大夫就暂住这边吧。”
张岱暂时住下,沈望舒作为他的随侍医女,自然也要跟着。
来之前倒是万没想到会是被困在宫中这个结果,沈望舒不动声色瞥了李贵妃母子俩一眼——而且还是被盟友“坑”的。
在宫中无疑更能控制皇帝的情况,只是风险就变得更大了些,还不知道他们会被怎么安排......身边应当会被时时监视着......
沈望舒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愁却是没有太愁的,要不说人多壮胆呢,出事儿了师兄在前头顶着呢,外头还有阿姐和宁王接应,实在不行,逼急了她就召唤神龙,一把火烧了这破皇宫。
皇后母子就算要对他们两个小人物下手,那也得先腾出手,五皇子的事儿就够他们忙了,而且皇帝这边的情况没什么大变化之前,他们应当也不会着急做什么。
这么一想,沈望舒心中便更放心几分。
皇后有事先走,李贵妃要再陪着醒来的皇帝一会儿,三人便在外间低声说话,张岱:“来之前你没说要我们留在宫里。”
宁王眸底颇有成算的样子:“今日你们弄醒了皇帝,不消说,之后皇后和太子也一定会调查你们,按照以往的惯例,踏出皇宫大门的那一刻,你们就被无数杀手盯上了。”
“叫你们留在宫中,一是方便控制皇上的情况,二也是保证你们的安全。”
张岱瞥他一眼:“那杀手难道就不敢进宫了?”
“宫中的金吾卫可不是吃素的,玉玺在谁手上,他们就听谁的话。”宁王让他们安心:“况且我会随时盯着你们的情况,保管不叫你们出事。”
虽说现在皇后和太子大权在握,可皇帝却还是牢牢护着手中的玉玺,没叫任何人有机会拿到。
那么就算外面闹翻了天,金吾卫也会将皇宫守的跟铁桶一样。
所以就待在皇后眼皮子底下,反倒是安全的。
宁王这么一说,师兄妹二人这才觉得他不是在故意坑自己,点点头答应下来。
沈望舒低声道:“我有法子让皇帝回光返照,写奏章和圣旨,姐夫,接下来什么安排?”
宁王没注意其他的话,只听到一句“姐夫”,就乐得差点压不住嘴角:“好说,好说,林惊岚是我们的人,任何消息我都会通过他传给你们。”
张岱看着这人喜不自胜的样子,无言:“......好。”
他们师兄妹二人真的能把身家性命托付到这人身上吗?怎么看起来这么愣呢?
这边说这话,就听到里头的贵妃惊叫一声:“哎呀!”
外面三人立刻进去。
“怎的了,母妃?”
李贵妃指着皇帝紧紧扣着自己的手,面对皇帝僵尸一样枯爪,和大张着嘴流口水的脸,既有些不忍直视,又奇怪:“他,他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张岱上前看了看,老皇帝僵死的手力气还奇大无比,抓着李贵妃娇嫩的玉手扯都扯不下来,眼珠子神经质的抖动着,嘴唇微动,确实是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不过——
“陛下现在控制不了自己的舌头,想说什么也无法表达。”
不只是舌头,老皇帝现在整个身体都控制不了,也就只比植物人稍微强一点点,反正在张岱看来,已经没治了,连回光返照都费劲,也不知道沈望舒究竟还有什么法子。
贵妃失望的说了声“哦”,用力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恢复一派优雅端庄:“既如此,那本宫也不打扰张大夫为陛下看诊了。”
说不出来?那算了,看来是彻底没指望了......她先前应该没怎么得罪过皇后吧?等到太子登基,自己应该能混个太妃当当,安稳养老吧?
全场唯一单纯的李贵妃这么盘算着,殊不知自己的儿子已经跃跃欲试干一票大的了,屋里站着的三个医师更是没一个清白。
老皇帝愣愣的看着自己如花似玉的爱妃离开,动又动不了,也说不了话,眼眶中缓慢淌下了两行浑浊的泪。
爱妃别走......只有你对朕是真的啊!
张岱和沈望舒就这么在宫里留下来了。
他们被安排住在皇帝寝宫的偏殿,既然是来治病的,也就没人管他们讲究什么男女有防,张岱住偏殿,沈望舒只能睡耳房。
——她自穿书以来,混的最差的时候也没睡过耳房!
不过睡就睡吧,也就跟学校宿舍的硬板床差不多,不影响什么。
二人还得了可以随意进入太医院的腰牌,需要什么药材工具,全都从那边取用就行。
沈望舒出门之前只带了自己的一套银针,和一点点龙角粉,不到真正要用的时候是不能拿出来的,这玩意儿用来让皇帝回光返照,其他时候常规疗法,排毒就行。
周显帝这症状确实是典型的重金属中毒,一看就是仙丹吃多了,还纵情声色亏空身体,本来就是个老东西了还爱折腾,他不躺谁躺?
那天把皇帝扎醒之后,到了晚上他就又睡了过去,沈望舒担心他的身体承受不住龙角粉的药力,只好每日尽心尽力帮他调理排毒,皇帝醒来的次数也越来越多,目光也稍稍清明了些。
当然,这些对外都没说,甚至太医院其他人来的时候,张岱会给皇帝一剂安眠药让他跟往常一样熟睡。
稍微有一点点意识了之后就是套话和洗脑。
前者比较困难,他们主要是想问出皇帝究竟是怎么病倒的,他自己知不知道丹药被人动了手脚,最重要的是——有没有太子和皇后刻意投毒的证据。
问话很艰难,因为皇帝多数时候都是浑浑噩噩的,不知天地为何物,反倒是洗脑更简单一点。
他们只要不断说自己是宁王派来救他的,老皇帝看向二人的目光就自发的亮了,还带着满满的求生欲。
距离宫宴还有半个月,这期间师兄妹二人就这么一边给皇帝治病,一边瞒天过海,一边努力探听更多的消息。
林惊岚有时会将外面的消息带进来,把里面的消息带出去,或是帮着遮掩一二,日子就这样飞快的过了下去。
等到某一日沈望舒给龙床上的皇帝施完针,扭着酸痛的脖子时忽然想起:“今日是我们进宫的第几日了?”
一旁的张岱想了想:“差不多有一周了吧?”
一周......
先前在宁王府的时候,沈羲和好像说过,最迟一周,陈廷就能带兵回京了?
沈望舒道:“今日林惊岚来的时候有没有说镇国将军回京的消息?”算算日子确实差不多,但她并没有听到任何关于陈廷的消息,难道是这几日忙昏了头,所以错过了?
张岱却道:“没有。”
这么久了,陈廷还没有回京。
那么事情就变得有些奇怪了。
难道是他回程路上遇到了什么麻烦?岁末宫宴在即,若是他还没回来......宁王会失去一个非常大的助力。
虽说他们有主角光环,应当也是能成事的,但她现在着实有些担心陈廷的情况。
沈望舒揉了揉眉心。
偏偏现在收不到外面的书信,龙角也失去了通讯传话的作用......
张岱看出了她的愁眉,道:“你在担心最后一夜没有足够的武力,宁王无法逼退太子?”
手上有人才能理直气壮的救驾,陈廷若是赶不到,届时宁王拿什么同已经掌握了皇城五千禁卫军的太子打擂台?
沈望舒摇了摇头:“这只是一部分原因吧,我有些担心陈廷是不是路上发生了其他变故。”
毕竟他们也不知道几方势力各自有多少底牌。
“就算镇国将军不在,宁王自己肯定也会留后手的,要紧的是宫宴那天,你怎么从这里走脱,以将军夫人的身份参加宴会。”张岱提醒她。
沈望舒:“我倒是把这个忘了......脱身应该是有法子的,只是你一个人能应付得了吗?到时候皇帝身边可不比外面安全。”
“小场面。”她师兄轻描淡写道。
“......那就行。”算你厉害。
二人将这个事给林惊岚带出去,当天下午他就带来了一个身量气质都同沈望舒十分相似的女子,并说:“这就是你最后那日的替身。”
这几日皇帝这边还离不开她,龙角粉也在试探性的一点点加入皇帝的汤药中喂下,等治的差不多了,沈望舒功成身退。
那女子留下来,暂且给二人打下手。
越临近宫宴,众人就越发忙碌起来,皇帝这个被众人看望的主角反倒成了被忽略的那个,皇后和太子已经好些天没来看过他,像是彻底将这个人忘了一样。
沈望舒看着被龙角粉喂养几天后,龙床上气色明显好了很多的老皇帝,有些犯难:“咱是不是得给他化个妆遮掩一下?”
到时候人过来一看——不是说快死了,这明明马上就能下床了!
实在有点太明显了。
张岱点点头,二人便琢磨着给皇帝画了个死人妆,让他看起来比之前还要更凄惨些,把今日过来查房的林惊岚都看愣了:“这是......又不行了??”
沈望舒哈哈一笑:“药效太好,怕过两天他能下床了就糟了——对了,你那能控制人的蛊虫,可以试试了。”
身子调养的差不多,小蛊虫应该能在宿主体内活下去。
虽然他们现在洗脑的差不多,但若是能直接控制皇帝行事,那自然是最好的。
林惊岚来了兴趣,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白玉盅,打开盖子一看,里面窝着条白白胖胖的蠕虫。
沈望舒起了满身鸡皮疙瘩,离这个可怕的男人十米远。
试蛊的过程一开始还算顺利,林惊岚骄傲的同他们介绍:“这是我早些年特意去南疆那边同苗人学的噬心蛊,精心养了好些年呢,我给它起名天赐......啊!我的天赐!!”
话没说完,那原本已经钻入皇帝体内的蛊虫却是突然从鼻孔中又漏了出来,然后挣扎了两下,掉在林惊岚手中不动了。
“......”
“我的天赐......!为什么会这样??”林惊岚悲从心来,差点哀嚎出声的时候被张岱及时捂住了嘴:“别叫。”
沈望舒挠了挠头,小心翼翼道:“可能是,可能是龙角粉的原因......”
第151章 “臣,陈廷,救驾来迟!”
龙角粉效力太霸道,可怜的小蛊虫还没发生作用就被生生逼退。
林惊岚的表情再也不能波澜不惊,正准备捧着自己精心饲养了两年的天赐狠狠哭一场,却听见张岱迟疑道:“等一下,好像没死。”
他低头看去,原本在自己手心一动不动的小蛊虫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扭着肥肥的身子重新变得生龙活虎,一副安然无恙的样子,看起来甚至比先前还精神点。
“!!!”
小蛊虫爬起来之后又重新慢吞吞爬回皇帝身体里,这一次没有再掉出来。
林惊岚和张岱都是头一次听说沈望舒口中的“龙角粉”,不由得十分好奇:“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效力如此凶猛?”
谁吃补谁,快死的皇帝都给硬生生给补活了。
沈望舒当然不能暴露陈廷的秘密,神神秘秘道:“是我前些年得了在一个隐士高人那里得的机缘,只是试试,没想到会这么有用。”
张岱不动声色给了她一个“我不信”的眼神,嘴上却没说什么。
林惊岚自然也没多怀疑,还沉浸在喜悦中:“太好了,这下就可以用天赐控制皇上......”
这白白胖胖的小蛊虫名叫噬心蛊,实际上还有一个名字,叫“傀儡蛊”,需要加以另外特殊的方法训练一段时间,才能达到施蛊者想要的效果。
“那么接下来就可以由我来训练天赐,您也可以早点出宫做准备了。”林惊岚说。
一直不露面确实可能引人怀疑,沈望舒毕竟不能分身,既然最初的目的已经达成,也确实可以出宫准备参加一周后的宫宴了。
当天夜里,在各方掩护下,沈望舒悄悄出宫,回到了将军府。
守着房门的桃红并没有提前收到消息,乍一看到出现在屋门口的自家主子还有些愣——沈望舒的脸还是走之前那张不起眼的脸,走到桃红跟前了,小丫头才猛的回神,激动的奔过去,压低了声音惊喜道:“夫人!您回来了!”
那天走的时候大家着实都没想到会一去不返,当天晚上没能等到沈望舒的众人差点急的冲进宫里,还好宁王府那边及时送来了消息,说她们主子被留在宫里,暂时没什么危险,叫她们做好伪装。
虽然说是没什么危险,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宫里始终杳无音讯,还是叫人担心。
桃红其实也不知晓自家主子究竟是去做什么,只是她们这些人一个都不能跟在身边,实在是心慌得很。
现在好了,夫人总算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沈望舒竖起食指“嘘”了一声,低声道:“我要沐浴,进屋再说。”
在宫里她是一点也不敢放松警惕,别说洗澡了,脸都没洗过,就怕露出什么破绽,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取下这张假脸,好好洗个澡睡一觉。
桃红点点头,立刻转身叫人去准备,自己则服侍主子更衣:“夫人,您走之后不久,将军的信就到了,现在要看吗?”
陈廷的回信?
沈望舒打起精神:“看。”
虽然知道这十有八九是他们从漠云出发前写出的那一封的回信,她还是挺高兴的。
出乎意料的是,陈廷的回信竟然也是洋洋洒洒三大张,沈望舒还以为他平日的沉默寡言会延续到写信上来,没想到他话还挺多。
等到看清上面的内容,就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字儿了——这家伙竟然把他同贺兰修每一场交手的战役,写报告似的全写下来,真正带有私人感情的也就最后半张。
他很害羞的表示夫人我在外面一切都好,没受伤也没打败仗,就是听不到你的声音,有些十分想念你。
说我已经知晓你们去京城了,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收拾完贺兰修,就在归京的路上,你就在将军府等我。
沈望舒看完之后,将信小心的压起来,随即有些奇怪:“那么久之前的信,怎的现在才送到?”
桃红便回答:“陈龙大人说,是因为前些日子北境落了一场大雪,雪天路滑不说,还有好几个地方都发生了雪崩,这才影响了送信的时间。”
“除了这封之外,还有新的信件来吗?”她问。
“没有了。”桃红摇头。
等到热水烧好,沈望舒沐浴的时候便靠在浴桶上思考,除了突厥人,还有什么能绊住陈廷回京的脚步,天气?还是别的什么无法预料的原因?宫宴那日他真能顺利回来吗?
她想的有些出神,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梅雪已经帮她卸了易容的妆,心疼的看着被闷红的皮肤:“太受罪了夫人......奴婢每日用着精心调制的独家秘方才把您的脸养的又白又嫩,这几天糟蹋成什么样了......”
沈望舒只觉得神清气爽,心很大的表示:“工作需要,况且还是能养回来的嘛。”
“宫宴之前,我一定恢复您的美貌!”梅雪信誓旦旦,夜里又是忙来忙去好一番折腾护理,这才让沈望舒安稳睡下。
回府以后沈望舒也没闲下,一边倒腾防身的药粉武器,一边打听了一下皇后和太子这段时间到底在干什么——能让他们忙得连皇帝这边都不顾了,得是多重要的大事儿?
然后她很快就知道了,五皇子虽然被斗下台了,但是他娶的王妃可不是吃素的,那些跟着他的势力也不死心,一直在周旋转圜,太子和皇后急着处理这些麻烦,自然就没空管皇帝的死活了。
当然,单凭五皇子应该没这么大能量,沈望舒觉得更大的可能性是宁王在这边搅弄风云,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好方便皇宫里面的人行事。
最后的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又一周后,岁末最后一日的宫宴到了。
依然没有陈廷归京的消息,甚至这些天也没能等来他的回信。
沈望舒心下虽然有些不安,但到底没在面上露怯,该怎样怎样,只是怀里悄摸揣了一枚填装了火药的手铳,到时候真乱起来,谁敢靠近她她就突突谁。
宫宴在夜里,沈望舒镇定自若的度过了白天,一入夜,国公府的马车便来了。
这回要进宫的不仅仅是女眷,还有三品以上的朝廷重臣,人数规模比上次的冬日宴不知道大了多少,还没进宫门,便能看到森严的禁卫军腰间带刀,四处巡逻。
今日不管怎么样,皇帝都要露面,也不知道师兄他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沈望舒放下车帘,看着无忧无虑的陈芷,忍不住提醒道:“今夜就跟在伯父伯母身边不要乱跑。”
后者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我知道,你是怕今日人多,我冲撞了什么忌讳对吧?深宫很可怕的......我一定跟好我爹娘,一参加完宫宴就回府,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能回北境了吧?”
沈望舒心道,这次一进京,恐怕这些人都别想轻易出去了,今夜能不能安然无恙的出宫都不好说呢。
嘴上却肯定了她的话:“嗯,宫里的阴私事儿伯母应该没少同你说,今晚各宫的妃子可都要露面的。”
虽然陈芷一无所知,但荣国公夫妻二人这些天应该早就察觉到了京中的暗潮涌动,对于太子今夜想做的事儿肯定有所预料,来之前就做了准备。
陈芷在他们跟前至少是安全的。
将军府只沈望舒一个人,便同荣国公府的席位安排在了一起,她同长辈们行过了礼,便安安静静坐在自己位置上,看似是在吃水果,实际上紧张的要命。
宫变宫变,虽说宁王和沈羲和早就将计划告诉过她,但今日也是要亲眼见证这一幕了......沈望舒的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像是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宴会的流程还是一样的冗长繁杂,这般消磨着时间,无聊很快大过了紧张。
今夜皇帝果不其然没有出席宴会,等到场子热络起来,皇后便道:“我大周人才济济,繁荣昌盛,这盛景若是皇上能看见,该多好......”
太子顺势道:“想必诸位远道而来,都是为了看望父皇如今的状况,只是父皇如今实在是沉疴难起,孤寻遍天底下所有的名医为他老人家诊治,情况仍然......”
底下便有臣子出声宽慰:“陛下年事已高,如今这般也是天命难违,好在有太子殿下监国,皇后娘娘垂帘听政,即便陛下不在,也没有误我大周国事。”
这话一出,一堆人跟着拍起太子的马屁来:“太子殿下仁爱宽厚,包元履德,乃我大周之大幸!”
沈望舒听到一声没憋住的嗤笑,一转头,她大伯掩饰似的吃了颗葡萄。
“......”
这么一来一回打了几轮太极拳,等到太子被众朝臣高高捧起来了,只待皇帝驾崩的消息传出来,他就可以顺势登基时,宫内却迟迟没有什么消息和动静。
太子眸底浮现出一抹疑虑,但此时他还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按照计划,皇帝本来就是这段时间给驾崩,最重要的是处理了五皇子的后续麻烦,和笼络这些藩王,给他们看清楚下一任君主究竟是谁。
至于皇帝,他还能起死回生不成?
太子是信誓旦旦这般想的,也认为自己这个计划绝对万无一失。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皇帝他还真就起死回生,醒过来了。
随着某个不知名小太监的一声“皇上驾到——”,沈望舒清楚的看到了太子瞳孔一缩,面上的难以置信差点没遮掩住。
还是一旁的皇后拍了拍他的肩头提醒,太子才回过神来,带着疑虑迎上前去:“参见父皇!”
周显帝穿着一身明黄色龙袍,被张岱和一个医女扶着,颤颤巍巍走到众人面前。
到光下了,他们这才看清楚老皇帝如今的样子——他干瘦的几乎成了一具行尸走肉,身上脸上几乎一点肉都没有,龙袍披在身上宽大而空荡荡的,要是没有人扶着,恐怕下一秒就要被风吹走了似的。
“外头风大,没有孤的允许,谁叫你们带父皇出来的?!”太子目光狠厉的看向这不知死活的两人,心中惊疑不定。
年轻的大夫垂敛眉眼,平静道:“是皇上自己想要出来,草民确认过他的身体状况,这才将人带出来。”
皇上也慢悠悠看了太子一眼,声音破败如风箱,艰难的说道:“是...是朕自己要出来,宫宴这般重要的日子,诸侯王不远万里来到京城,朕自然是要亲自见一见的。”
皇后过来了,温声劝道:“陛下,您身子不好,该回去好生休养着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