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见到过这么多的妖怪,知道了他们那区别于人类的——瑰丽而又神奇的故事。
或许,她可以稍微改动一二,把这张专辑,制作为对妖怪的认知,有如编织一场半虚半实的幻梦。
伊势神宫座落于三重县,距离大阪和奈良很近,但和横滨东京有着不短的距离。
因为是在大晦日的正式拜见,所以名取周一穿上了纹付羽织袴——名取家虽然已经没落,但到底曾经也有过底蕴与传承——看起来就像是从古画中走出来的翩翩贵公子。
“星名小姐,和我来。”
他身后的歌呗穿着白色的宽服,面上覆着御神纸遮掩面容和气息,金色的长发盘了起来,显出几分优雅利落。
名取周一推开了门。
“啊,是名取家的小子。”
“他也来了吗……”
从门内传来了低低的议论声。
歌呗跟着名取周一迈入了殿内,依琉和绘琉藏在她的衣袖里面,悄悄探头看外面的一切。
这就是……
区别于人类所生活的表层的,另一个世界?
流金之诗(二十九)
“说实话, 我有些看不懂太宰君这一次的操作了呢。”费奥多尔的面上挂着笑容,但倘若有人更认真的去观察一二的话,那么就会发现这笑容只浮于表面, 根本不达内里, 更何谈真心。
它看上去就像是一张虚假的面具。
“我对这个国家的文化和神明都不太了解。”黑发的俄罗斯人坐在太宰治的对面,将手中银质的小刀一刀插入了面前红色的苹果当中,立刻便有汁水沿着刀口从里面流淌了出来。
空气当中一时之间都充斥着一种过于甜腻腻了的味道。
“不过太宰君看起来, 是非常想要将歌呗小姐和这个国家的神明联系在一起?”
他们现在面对面坐在一家咖啡馆中,从窗户往外望过去, 能够完整的看到远处伊势神宫的全貌。
在名取周一带着歌呗前脚离开, 后脚太宰治便也和织田作打了一个招呼, 自己悄然离去……却没有人想到,他居然是在这里, 来面见费奥多尔这危险的通缉犯。
“你能出现在这里, 看来默尔索那边已经完全沦入你的掌控之中了?”太宰治并没有立刻回答费奥多尔,而是抛出了一个其他的疑问。
“太宰君实在是高估我了。”费奥多尔垂下眼睫, 如果现在能够有一面镜子放在这里的话, 那么就能够发现,他们两个人的笑容有一种分外的相似——并非形似,而是神似。
“只能说用了一点小小的手段吧。”
太宰治哼笑了一声, 直到这家伙绝对在默尔索监狱那边埋了什么后手, 不过现在并不是追究的时候:“在此之前, 我虽然听闻过这个世界上确实是有妖怪和神明存在的……不过到底还是不如亲眼见到的时候感触强烈。”
无论是作为津岛家的幼子也好, 还是作为港口Mafia当中举足轻重、甚至是一手为其建立了完整的情报系统也好的干部也好,太宰治都有太多的渠道能够得知这些隐秘。
只不过, 以往的他对此漠不关心,也并不认为那能够影响到自己。
但现在不同了。
由爱故生忧, 由爱故生怖。就算是鼎鼎有名的、可以轻易的将包括人心都系数算计、如同棋子一般随意的摆弄和把玩的操心师,原来有朝一日,也会生出“自己是否还有计划的不够周全”的担忧。
人类之间的算计也好,异能者之间的战斗也罢,太宰治自认都能够完美的应对;但是,当新的势力被卷入到这个舞台上的时候,为了能够让一切都更加的周全、都仍旧如同他手里的傀儡戏一样的不会出现意外,太宰治也少不得要往自己的准备当中纳入一些更多的东西。
而论起妖怪的存在、论起神道教……又有什么能够比伊势神宫、比“三贵子”当中的天照大御神,还来的更具有价值呢?
太宰治从一开始就没有考虑过别的选择,既然是给歌呗东西,那么当然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而且……
“神明和异能者之间,又有什么区别?”太宰治笑意吟吟,眼底却一片冰冷。
作为一位职业素养非常优秀的情报贩子,甚至无需太宰治多说,费奥多尔就已经明白了太宰治究竟都在指代一些什么。
“太宰君是说你以前在港口Mafia当中,作为【双黑】的搭档吗?”费奥多尔的面上露出一个笑容来,轻声的感叹着,“啊,对于中原君的存在,确实也是我一直都很在意的事情呢。”
将神明的力量,炼制成了异能,然后封囚于人类——至少是人类的模样、人类的集体和素质的,这样的容器当中。
而容器又生出——亦或者是保留了意识,并因此作为“门”和“安全装置”而存在。
如果中原中也全力解放自己的异能的话,那么他所能够释放的力量的强度与规格,确实是足够称之为“超越者”的。只不过这个超越者的使用有点废,几乎是一次性的……也就是说,技术并不完善。
尽管如此,他的存在依旧是给某种假设与可能提供了佐证……关于,所谓的“神明”与“异能”之间,有某种桥梁连接的可能性。
“【人间失格】可以作用在中也的身上,即便是打开了【门】、将荒神释放,人间失格同样可以将祂再压回去。”
太宰治笑了一声:“所以,我做了一个实验。”
大妖怪,可是一种傲慢到无以复加的存在。尤其是在看待人类的时候,他们都抱有着不喜和轻蔑的态度。
然而太宰治却能够同那些来到歌呗院子里的大妖怪们和谐相处,甚至共坐一桌。
若说对歌呗是有所求、对涩泽龙彦是看待同类的话,那么太宰治是凭什么啊?凭他嘴甜个子高脸还好吗?
——自然是因为,在这个人类的身上,拥有着某种直接的、让这些大妖怪们都会感到忌惮的东西。
费奥多尔和太宰治简直是互为对方肚子里的虫,太宰治不过是这么一说,费奥多尔就已经明白过来他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哦?”他饶有兴趣的向前倾了倾身子,凑的离太宰治近了一些,“那么,太宰君试验出来的结果怎么样?”
太宰治的唇边就勾起了和费奥多尔一样古怪的笑,没有说话,只是敲了敲桌子。
“非常好哦,我很满意。”
——隔墙或许有耳,更何况眼下他们在讨论的或许是这个世界的本质,不得不防备一二。
但是,临时编撰出一套语言体系交流,这对他们两个来说实在是太容易了。
所以,在那些叩击桌子、轻晃茶杯的动作当中,需要交流的情报已经被无声无息的传递了出去。
实验的结果……当然是非常好的,不如说正是因为非常好,所以太宰治才会在从名取周一那里了解了一二讯息之后,想要试着在歌呗和天照大御神之间建立起联系。
因为,【人间失格】的能力,对于那些打妖怪们来说也是适用的。他们可以用强悍的身体素质把太宰治揍成饼饼,但是他们引以为豪的强大妖力、那些与生俱来的天赋与神瞳,在太宰治的面前显然毫无用武之地。
而非常有意思的一点是,在这个国家的神话记载当中,妖怪——尤其是强大的妖怪,与神明之间的界限极其模糊,甚至在某些时候几乎能够被划上等号。
既然【人间失格】能够对妖怪有用,那么对神明,想必也能起到些作用。
以此类推,其他的异能力,在面对神明的时候,理应也还能继续发挥各自的威力。
太宰治根本不需要担心天照大御神会不会如同他所预料的那般,对歌呗的存在另眼相待 ——实际上,今天除了交换情报与猜想之外,同样也是太宰治这个准.经纪人和费奥多尔这个现.运营总监之间对于之后的宣传工作的交流。
已经可以开始提前准备,之后要如何宣传歌呗将会得到的“神佑”,又可以怎样扩大这件事情的影响、做出正面的宣传。
还有预计会随之一起而来的新的工作、代言、CM,都是需要现在提前开始考察、之后好在第一时间接触筛选的东西,要忙的事情很多呢!
太宰治看着费奥多尔眼眶下的那一圈乌黑,露出了笑容。
哈哈,把这些事情全部都丢给魔人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太宰君?”费奥多尔微笑,“你在想很失礼的事情吧。”
“怎么会。”太宰治语调轻快,“我只是看一切都这么顺利,所以发自内心的觉得高兴罢了。”
“毕竟我们的目标就是为了让歌呗酱与这个世界更加的密不可分嘛。而要论起与世界的影响和联系……”
“又有谁,能够同神明比肩?”
歌呗绝不会知道,这样一份看似平平无奇的工作的背后,居然能够隐藏有如此之多的深意。
御神纸经过特殊的处理,外人看来,是将少女的面容完全遮盖;但是从歌呗的视角却并不会有任何的影响,那张纸就仿佛不存在一般。
真是很神奇的手段……歌呗这样想着,伸出手来,指尖在御神纸上轻轻的摸了摸。
名取周一注意到了她的动作,以为是歌呗哪里有不适应或者不舒服,不着痕迹的回过头来,小声的同她确认:“星名,你还好吧?”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他在同歌呗说起过之后,舍弃了礼帽而疏离的敬称,而直接以姓氏来喊歌呗。
“我没事。”歌呗说,“只是觉得……有些,神奇?”
她努力的在自己的脑海当中搜刮能够来描述自己此刻感受的词语。
出现在眼前的是足够光怪陆离的世界,但其中又自有一种井序。
“可恶,这种时候就觉得所有人都能够看见我们,也不是什么好事了……”依琉在歌呗的袖子里面嘀嘀咕咕。
这如果还是以前的话,哪里还需要犹豫呀,直接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到处飞着看了!
“嗯……也不是不可以。”名取周一略一思索,掏出一张御神纸来,撕下了两个边角,分别贴在了依琉和绘琉的面上,“好了,这样你们只要不说话,就会被认为是某位除妖师的式神,可以稍微自由的行动一些。”
“不过这里毕竟是伊势神宫,也还是不能太过随便的乱跑哦。”
“哦哦!好耶!”依琉高兴的朝着名取周一挥了挥手,身后的小翅膀拍动,就雄赳赳气昂昂的去帮歌呗“侦查情况”了。
绘琉没有那样大的好奇心,只是也乐于离开袖子。她飞到歌呗的边上来,在她的肩膀上坐下,好奇的打量周围,冷不丁和某只原本是妖怪的式神对上了目光,后者凶戾的气势吓的绘琉一愣,从歌呗的肩膀上给一头栽了下去,被少女眼疾手快的给捞住。
“呜哇……”外面也太可怕了吧!
绘琉快快的、快快的,回到了歌呗的袖子里面,这下是坚决不打算从里面出来了。
然而,这并不代表着他们接下来都没有遇到什么事情,可以高枕无忧的待在这里。名取周一在除妖师当中,也并不算什么几乎无人注意的生面孔,无论是朋友还是旧怨都有上那么一些——那么眼下,会找过来似乎也是一件情理当中的事情。
一边的眼睛以书写了字迹的符咒包裹、造型简直会让歌呗梦回两年前、第一次见到的太宰治的黑发青年朝着他们走了过来,停在了一个不远也不近的、非常微妙的距离。
名取周一下意识的挺直了腰背,试图将歌呗完全的挡住。
来人笑了一声。
“你又有了新的助手啊。”他这样说,“怎么不是夏目?”
“这和你无关吧,的场先生。”名取周一硬邦邦的回答。
他看起来并不想和对方有太多的交流,尽管只能够看到他的背影,但歌呗也能够看出对方周身散发出来的“好想快点离开”的想法。
“你总能遇到一些好苗子呢,这可真让我羡慕。”地场静司轻笑了一声,像是一点也不为名取周一的态度恼怒。
他露在外面的那一只眼睛轻飘飘的看了过来,落在了歌呗的身上:“嗯……女孩子?看来你提前知道了这一次会议的内容了?”
名取周一微愣:“……什么?”
这只是歪打正着!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名取周一的这一点情绪掩饰的好,地场静司并没有看出来异常。
“嗯?你不是为了这个才带她来的吗?”的场静司挑了挑眉,“那你最好还是赶快让她从这里离开比较好。”
“伊势神宫所培养的、这一代重要的【神子】失踪了,神宫现在焦头烂额,已经到了要向其他诸多势力求助,寻找一位能够暂时代替【神子】、完成今年祈福仪式的适格者。”
“你该知道的呀,名取先生。”
“侍奉神明……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流金之诗(三十)
……不会有比这个更糟糕的消息了。名取周一用力的闭了闭眼睛, 现在十分庆幸自己今天把眼镜给戴上了,这样还能够稍微的遮掩一二他的眼神与表情。
至少,别那么轻易的被的场静司发现他身上的不对。
名取周一怎么知道会有这种事, 名取家没落已久, 他的消息到底不如的场静司那样的灵通。
就比如——像是这一次这样。他只能够得到一张作为入门券的门票,但是的场静司那边,却能够得到更多的消息与内情。
早知道这一次的会面真相是这样的, 名取周一绝对不会带歌呗来啊!
侍奉神明,虽然听起来非常的荣耀, 但是那可不是什么容易的差事。一方面要忍受神宫当中近乎可以说是寂寞的清修, 另一方面, 侍奉神明的时候,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一念地狱一念天堂, 总之,根本无法预测。
真的是出生在灵能世家、自幼便被灌输了要侍奉神明的思想, 亦或者是走投无路、孤注一掷的抱着“想要试试”的信念, 才会毅然决然的成为神宫的仆从。
但是那显然并不能够在歌呗的身上成立。
少女无疑拥有着大好的前途,委实没有必要陷入这一堆的烂摊子当中;更何况,在出发来伊势神宫之前, 太宰治可是已经安排了极为周详的计划, 名取周并不想尝试如果自己把歌呗带进了神宫、但是却没有能够将她带出去, 将会遭遇到什么样的后果以及对待。
他甚至都顾不得的场静司就还在身边, 立刻转头看向歌呗,眼神里面的意思无需言语都已经无比生动的传达了出来。
星名, 你要不还是先离开吧……?这水太深,我们把握不住啊!
然而歌呗与名取周一之间显然并没有那样的默契, 有御神纸遮掩着,名取周一练歌呗面上的表情都没有办法看清楚,再加上的场静司在这里,伪装式神的歌呗都不好开口说话,一时之间陷入了大眼瞪小眼的沉默当中。
偏偏,的场静司还在旁边拱火挑事:“怎么?名取先生,你的式神看起来,有些不太一样啊……”
这到底是不是式神你心里还能没点数吗!说的和你没有这样把夏目伪装成自己的式神、忽悠孩子给你帮忙一样!
名取周一不受控制的磨了磨牙,附着在他身上的壁虎妖怪像是能够察觉到他的心情一样,从青年的脸颊上爬过,没入衣领,最后又在他的右手手背上出现,像极了正在名取周一的身体内部因为激动情绪而四处奔涌的血液。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照着的场静司这家伙的脸来上一拳啊。
名取周一从没有哪一刻的目标比现在更清晰。
“这就与你无关了,的场先生。”他推了推眼镜,同歌呗说,“我们去那边吧。”
找个人少的地方,然后好好的劝一劝对方……名取周一能够看出来,尽管明面上似乎是太宰治一手包办、决定了歌呗的所有事情,但是真正能够做出主导的那个意志,应该是歌呗才对。
把原本和里世界毫无关联的普通人卷进来本就是很出格的行为了,他当时到底是怎样被太宰治的语言给蒙蔽了心神,才会答应如此离谱的交易条件啊?
和星名小姐好好的说一说,然后提出用别的东西和资源置换掉先前帮忙从北海道找出那只伤人的妖怪的报酬吧。
名取周一这样在心底思考着。
演艺界的资源人脉?除妖世家遗留下来的古籍道具?之前看星名小姐家里是有五个年级更小的弟妹吧,这个年龄的孩子所需要的、平日里不太好弄到手的东西或许也可以?
然而当名取周一还在内心斟酌思考、挑挑拣拣的时候,旁边的的场静司却是笑了一声。
“无论你在考虑什么,或许都已经来不及了哦,名取先生。”
“毕竟……神宫的大巫女,都已经出面了嘛。”
“什么……”名取周一有些惊讶的抬起头,发现原来在他刚刚同的场静司“浪费时间与口舌”的时候,整间大殿内已经悄然的安静了下来。
穿着极为隆重、面容肃穆的大巫女在神官与巫女们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她甚至都不用做什么,只是抬起手来,虚虚的做了一个向下“按压”什么的动作,整间殿内便都鸦雀无声。
……显然,现在再想带着歌呗离开,已经是来不及了。
名取周一叹了一口气,心想,那就只能随机应变了。
他旋即打起了十二分的注意力,去听大巫女的发言……于是也就没有意识到,原本应该好好的跟在他身边的歌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歌呗独自走在神宫的长廊上。
且不说她以前其实从来都没有来伊势神宫参拜过,再退一万步,就是来过,也绝不可能被允许进入这根本不对外界开放的内殿场所。
所以,实在是有些难以分清方向什么的……也是完全能够被理解的事情,对吧?
毕竟实在是非常陌生,不管哪边看起来都一样啊。
不过,虽然方向模糊,但是歌呗的目标却是无比的明确——之所以支撑她从名取周一的身边离开,并且独自一人在这大殿当中行走的原因,都是因为歌呗必须要出来寻找依琉。
先前在那一间大殿当中,依琉自己离开了歌呗跑着玩。反正她现在虽然不像是守护甜心的时候一样、一般来说别人都无法发现和看见,但是作为歌呗的异能体,其实也不会受到什么真正意义上的“伤害”。
毕竟你也很难给一个并非真实存在的生命、而完全由能量构成的东西留下什么印记吧?能够用什么办法困起来、又或者是如同太宰治那样的让其暂时的消解,这就已经顶天了。
因此歌呗也很放心。
更何况,就算是依琉绘琉不在身边,也并不妨碍歌呗使用力量或者变身——这是比守护甜心的时候还要来的更为方便的事情,所以,只是放依琉自己出去玩一会儿什么的,并没有问题。
能够像是这样进入伊势神宫内殿的机会,说不定一辈子也都只有这么一次呢。
然而就在方才,依琉同歌呗说“我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歌呗我去看看!”后,就从殿内飞了出去,接着一直到现在都不知所踪了。
不知道为什么,歌呗隐隐有些担心,索性便带着绘琉出来找她了。
真是的,在这种地方就不要乱跑了啊!
歌呗这样想着,走起路来的步伐都又快又急,甚至难免带了些气势汹汹的意味在其中。
“歌呗,这边……”绘琉能够隐约的察觉到依琉的气息,负责给歌呗指明方向。
她们在神宫当中越走越偏,如果说一开始还能偶尔见到几个需要躲避的人影、听到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声音的话,那么到了最后简直是如同进入到了完全无人的秘境之中,周围已经静谧到都有些诡谲了的程度。
就算这里是伊势神宫,但是这样的环境,带给人的鬼片既视感也未免太强烈了——
绘琉已经害怕的攥紧了歌呗的衣服,开口的时候,就连声音当中都带上了几分的颤抖:“歌呗,我有点怕QAQ”
“这里不是神社吗,这么会是这样的啊?”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绘琉总觉得越是往这个方向走,她就越是感觉到某种不妙的不适笼罩在身上,并且这样的感觉还在伴随着前进而不断的加深,有如要一个要将她裹挟在其中并且压紧的罩子。
总而言之,绝对不是什么舒适的体验。如果不是因为依琉的方向就在这边的话,那么绘琉可能都已经抓着歌呗哭唧唧的表示她们要不还是早点从这里离开吧。
歌呗并不惧怕鬼怪,但是在这样的环境当中走了太久的时间,也依旧会让人生出一种心头毛毛的感觉。
好在,在歌呗的耐心完全告罄之前,她们听到了依琉的声音从前面的拐角传来。
“喂!放我出去!你这个家伙快放我出去听到没有!”小恶魔的声音听上去倒还是中气十足,但是其中所蕴含的气急败坏也同样不容忽略。
歌呗面色一肃,急忙加快了自己的脚步赶过去,看到的是被关在了一个用黑色的烟气所构筑而成的立方体当中的依琉,正在拼命的撞这个只有巴掌大的立方块。
但是显然,这个不知功效、也不知道持续时间的立方体拥有着非比寻常的坚固,依琉被关在里面后,无论怎么的试图打破都无济于事,只能带着禁锢她的这一层外壳“丁零当啷”的响,听起来像是一个愤怒的铃铛。
“依琉?”歌呗忙上前去,将这个立方体从原本悬挂她的地方给摘取了下来,拿在手中,但这个禁锢显然足够坚固,看上去是如此的严丝合缝,歌呗翻来覆去看了好半天,都没有能够找到打开的办法。
“你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的?”歌呗有些心累,也有些迷惑。
说到这个,依琉也觉得自己非常的委屈:“我最开始只是看有个家伙很可疑,非常的格格不入——”
很难形容那种感觉究竟是怎样的,但的确是只需要一眼就能够被分辨出来的不对,就像是在一张原本空无一物的白纸上留下了一道墨迹那样的显眼。
其实自从来到这个世界、重新出现在了歌呗的身边之后,依琉和绘琉就已经能够隐约察觉到,和以往相比,她们的身上似乎出现了某些变化。
那并非浮现于外形上,而是某种更加深入、更加本质上的变化。依琉和绘琉能够感知到这种变化已经完成,但是仍旧有什么东西朦朦胧胧的覆盖在表面,就像是被隔开了一层的窗户纸,
于是依琉便飞了过去想要跟着看。
谁知道这一看就看出了事,甚至都没怎么来得及反应,依琉就已经被兜头罩住,然后关在了这里。
听了她讲述这来龙去脉,绕是歌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你这可真是……”
罢了。她叹了一口气。
先把依琉带出去吧,如果是某种能力的产物话,那么只要交给太宰治,没有什么是不能迎刃而解的……
这样想着的歌呗转身打算沿来时候的路先离开,然而就在她一脚踏出的时候,有变故突生。
只见从周围的地面下猛的有无数的黑色气流蹿了出来,不由分说的合拢包裹。甚至都来不及反应,最后一缕光线也都被吞噬——
“啪嗒”一声,是什么东西掉落在了地面上。
歌呗:“……?”
她怎么也被关起来了!
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旁边伸了过来,将装着歌呗的这个方块捡起来,随后拿在手中晃了晃。
“哦。”对方的声音里面蕴着笑意。
“又捉住了一只乱跑的小猫?”
歌呗通过半透明的黑色立方体墙壁, 去看那个将她给捡起来的人。
这是一个白发的老者,但是身上却并不显暮气,反而显出矍铄的精神——是远比许多的年轻人都还要来的更为具有朝气的那一种。
老人的面相看上去是“仁慈”的, 善良而又随处可见, 虽然有些不修边幅,但是仍旧是可亲的——不过,这种印象只能够截止到看见他的眼睛的那一刻为止。
那是一双非常少有的泥黄色的眼瞳, 只是这样看着都会让人不自觉的想要后退。从那当中像是渗透出某种邪恶的色彩,甚至只是不小心瞥见一眼都会打从心底感到一阵阵的发寒。
在歌呗的印象当中, 她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人, 这是与自己毫无交集的存在;但是, 如果让坂口安吾、或者随便哪个在异能特务科当中供职过几年的人来见到了的话,那么一定能够脱口而出对方的身份——
【妖术师】, 京极夏彦。
作为“人类”的京极夏彦已经死去, 但是,就连死亡都是那个可怕的老者算计之下的产物, 是他的计划当中的一笔。
死亡于京极夏彦而言并不是人生旅途的结束, 正好相反,那其实是另外的一个崭新的开始。
以死亡作为催化,彻底的同自己的异能力融为一体, 化身妖魔, 自此脱离了人类身体的桎梏, 拥有了更加广阔的可能。
仅从这一方面来讲, 说不定涩泽龙彦和京极夏彦之间会很有共同语言——毕竟,作为继承了主人生前全部的记忆和感情, 代替了他们的身份而继续存活在这个世界上并且展开行动的异能力,这样特殊的例子, 翻遍全世界,统共也没有几个。
“你是谁?这是一个……圈套?”歌呗冷静下来,不再执着于无意义的敲打立方体晶壁的行为,只是凝视着京极夏彦,等待着对方的答案,以及从这个答案当中可能得到的、足以利用的破绽。
就算退一万步来说,什么都做不到,只是在拖延时间也可以——在被“妖魔”完全吞噬囚禁之前,歌呗已经手疾眼快的放出去了一只蝴蝶传递信息。
虽然因为实在是事出突然,这一只蝴蝶会把消息传递去给谁不得而知……但总归是会有人来的。
以“京极夏彦”之名行走于世的妖魔笑了笑,带了些粗糙的手指轻轻的摩挲着立方体:“这可并非是老夫做局,而是你和这个小东西自己撞到了老夫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