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马后他悔不当初by戏双鲤
戏双鲤  发于:2025年03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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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府内, 一片静谧,下人有条不紊地打扫着庭院,洛子羡站定在檐下, 抬眼望着庭前的雪。
“小哲子走了多久了?”
“回殿下的话,已经两个时辰了。”婢女应了一声,洛子羡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拢着袖子慢悠悠地坐回椅上, 闲闲地望向院外。
往常这小哲子进宫顶多也就一个时辰, 这次竟然两个时辰都不见踪迹, 可见昭帝定是将他调查得十分仔细。
眼下洛怀琢被禁足,洛瑾玉又因赈灾粮之事颇受百姓好评,加之叶景策在大殿上的求娶, 这位大皇子可谓是风头正盛。而他这个不成器的老二平日里虽不起眼, 但此时此刻却也是枚可用的棋子,此时多加扶持,未尝不能暂且替代洛怀琢,避免洛瑾玉的一家独大。
洛子羡百无聊赖地想着, 只觉他这父皇可笑得紧,明明年轻时极珍爱自己的儿子, 如今年岁渐大, 却将自己精心培养的孩子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洛子羡的一双狐狸眼向外瞟着, 淡漠的神情显得他没了往日的生机, 反而带了几丝慵懒和倦意, 眼见着自己候着的人出现在院前, 洛子羡这才掀了眼皮, 打起几分精神。
“回来了?本宫可等了你许久了。”洛子羡闲闲地打了个哈欠, 抬眼看向小哲子, 悠然道,“去哪儿去了这么久啊。”
“回禀殿下,您前几日不是说鸿运馆那海棠糕好吃嘛,奴才就想着买回来些,让咱们府里的厨子钻研钻研,也好做给殿下您吃。”小哲子躬身将手中的油纸包递到洛子羡面前,洛子羡扬了扬眉,俯身接过,盯着油纸包笑了一声,慢慢道,“去了宫中一趟,你就给我带回来几块糕点?”
洛子羡话落,小哲子的手徒然一抖,胆颤地看向洛子羡:“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奴才没懂。”
“这话很难懂吗?”洛子羡不解地看向小哲子,“本宫自以为平日里将你带在身边,已经帮你完成任务了,让你在父皇面前好交差,怎么,本宫这般善解人意,你都不知道说实话来感恩本宫?”
洛子羡声音淡淡,浑身上下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威严。
小哲子不可置信地盯了洛子羡半晌,见那狐狸眼轻飘飘地瞥下来,连忙叩首,胆颤道:“奴才欺瞒殿下,实在罪不可恕,还望殿下责罚。”
“哎呀,瞧瞧你,怎么吓成这样子。”洛子羡笑道,“本宫若真要责罚你,你觉得自己还能完好无损地跪在这儿?”
小哲子不敢言语,但见洛子羡漫不经心地敲着桌面,懒散道:“本宫自问待你不错,你呢,虽是父皇的人,但跟在本宫身边的时候也算老实,做事倒也尽心尽力,本宫不会为难你。”
洛子羡话落,小哲子小心抬眼,见洛子羡微微笑起来:“小哲子,这做人啊得聪明些,选择什么样的主子,可就是选择了怎样的人生。”
“这俗话说得好,良禽择木而栖。”洛子羡轻声道,“父皇已经老了,替他做事,你猜猜自己会有以后吗?”
这话可是大逆不道!
小哲子闻言,惊恐地看向洛子羡,但见那人风轻云淡地拢了拢袖子,把玩着手中的暖炉,丝毫不在意他惊惧的眼神。
坊间传闻二殿下洛子羡风流潇洒,是个闲散浪荡子,而今看来,此传言真是大错特错,此人分明是个笑面虎,吃人不吐骨头的性子。
良禽择木而栖,昭帝确实已然老了,就算是未老,自己也不过是他众多眼线中的一个,何时能熬出头来。
可洛子羡不一样,他如今锋芒未露,且就性子来看,绝非池中之物,眼下追随之人不多,若他早日归顺于他,将来洛子羡一旦有所功成,他便是他阵营中的元老。
两者相较,他不如放手一搏。
小哲子想着,忙向洛子羡磕了个头:“殿下说得不错,奴才愿追随殿下,为殿下肝脑涂地!”
“好啊。”洛子羡闻言满意地笑了笑,轻轻将桌上的纸笔拿起,俯身递给小哲子,“既然如此,就将你知道的父皇的眼线都写出来,让本宫看看你的忠心。”
小哲子听闻,咬了咬牙,下一秒便接过纸笔,跪在地上猛写起来。
一张纸写完,小哲子埋头将纸呈上,洛子羡拿起,盯着众多人名,只觉好笑,敲了敲桌面道:“紫衣,出来瞧瞧这份名单。”
紫衣女子从屏风后走出,拿过名单瞧了两眼后,颔首道:“回禀殿下,名单是真的,我们发现的几个眼线都在这张名单上。”
“好,那你就按照这张名单上的人找,找到后让人盯紧他们。”洛子羡话落,紫衣道,“不杀了他们吗?”
“杀了做什么?他们死了,父皇又会派出新的眼线。”洛子羡道,“你只管让你的人监视好这群眼线便好,不得已的时候再除去。”
“是,殿下。”紫衣领命退下,洛子羡再次笑着看向小哲子,“还不错,是个聪明人,知道不能耍小心思。”
“你呀,也算是救了自己一命。”洛子羡话落,小哲子立刻想起那紫衣女人腰间挂着的弯刀,顿时有些后怕。
“好了,你的忠心本宫看见了。“洛子羡道,“既然如此,就说说你今日进宫,都听到了什么消息吧。”
“是!”小哲子忙道,“奴才听闻陛下要大办今年的祭天大典,,眼下已经寻了礼部商议时间了,似乎是要满朝文武皆参加此次的大典。”
“人多的地方是非便多。”洛子羡闭目养神道,“此大典何时举办?”
“三月之后,春暖花开之际。”
“三个月……”洛子羡喃喃道,“转眼便到啊。”
冬雪渐化为春雨,三月在细雨中匆匆流过,乍暖还寒之际,京中的柳枝已悄然间萌发新芽,用绿意点缀着这座雨后的都城。
长街尽头,马蹄声响起,少年银鞍白马,飒踏流星,一身朱樱锦袍意气风发。
“粟粟!我回来了!”
街上,叶景策的呼声高昂,沈银粟侧首看去,便见他笑起来露出一侧浅浅的酒窝,望着自己的眼中尽是欢喜。
“粟粟,我远远地便瞧见你了,你怎么不听我的呼声,等一等我?”
叶景策跃下马,快步赶至沈银粟身边,一身雨后的凉气丝毫遮掩不住少年身上恣意明朗的气息。
沈银粟抱着怀中的药箱,仰头瞧了他一眼,鄙夷道:“我才不要等你!也不知是谁说好了今日陪我去看望病人,结果转头就失言,跑去和旁人打马球。”
“此事情有可原嘛。”叶景策牵着马向沈银粟靠过来,一双黑亮的眸子笑盈盈地盯着她瞧,“粟粟,我昨日才知道,今日打马球的彩头是一张极难遇的上好鹿皮。”
“所以呢?”沈银粟话落,叶景策咧嘴笑道,“所以我便想着一定要将它拿到手,然后送给你。”
“给我当药材?”沈银粟下意识答到,叶景策愣怔一瞬,随即眼中笑意更甚,俯身在沈银粟耳边低声道,“粟粟,你莫不是傻了,这是给你当聘礼的啊。”
“粟粟忘了?聘礼中是要有鹿皮的。”叶景策拉住沈银粟的手站定,将马匹旁挂着的鹿皮取下,递给沈银粟。
“既是赠予你,自然是要上佳的才好,今日作为彩头的鹿皮,品质之高,实在难求,我便想着定要将它拿回来。”
“我才不要别人打来的。”叶景策话落,沈银粟收回盯着鹿皮的目光,微微仰头,挑衅般的望向叶景策。
“我不管这鹿皮是何等质地,我只知若以聘礼赠我,这鹿皮需得是我夫君为我亲手打来的,只为我一人,而不是将其暴露在众人眼下,作为争夺之物的。”
沈银粟说得掷地有声,叶景策正对着其挑衅的眼神,却笑得更加开怀:“那就依粟粟的意思,我明日就去附近的猎场射鹿,别说一对鹿皮了,我直接将猎场的鹿都抓到镇南侯府门前,你看中那只,我们便要哪只,余下的,我们分发给参加婚宴的宾客,让大家人手一只!”
“你敢!届时你若让喜宴上出现一群鹿,我定将你扔在当场,这婚你便和鹿成去吧!”
沈银粟美目一瞪,叶景策霎时笑出了声,俯身悄悄勾住她的手。
“逗你的,我怎么会让我们的婚宴上出现那样的场景,我们的婚宴定是要宴请百官,分福百姓,我要让那聘礼从城南排到城北,摆流水席七天七夜不断,我要让往后的世人提及这场婚宴,便知道我们粟粟值得这世上最好的。”
“那可不够。”沈银粟甚少地露出了女儿家的娇俏,她自知叶景策的话真心诚意,却仍旧忍不住瞥了眼叶景策,傲然抬首。
“我不光要让人知道我的婚宴是最好的,我还要旁人知道我的夫君也是全天下最好的,叶景策,你做的到吗,你要是做不到可别许诺我什么最好。”
“这有什么做不到的?”叶景策抬首,朗声道,“粟粟你且等着,等我们去祭天大典之时,我去求那高僧为我们寻个好日子,之后便去同镇南侯请期!”
“父亲若是不同意呢?”
“不同意我便一遍遍的求,直到镇南侯同意。”叶景策扬眉道,“总之,等这次祭天大典回来,我定要让这全盛京的人都吃上我们的喜宴!”

第56章 盼你所愿成真
细雨连绵数日, 浩浩荡荡的马车停滞在山脚下时,正赶上半月里难得的晴天,云销雨霁, 云层中露出层层金光,照在静观寺山下。
“老衲参见陛下。”
为首的年老僧人躬身施礼,身后的一众沙弥也立刻俯首, 胆大者微微抬眼, 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文武百官。
“无渡大师不必多礼, 朕此行率文武百官前来, 实为祈安山祭礼一事,此祭礼关乎大昭国运,需得百官前来, 方显我大昭诚意。静观寺与祈安山相近, 故而朕率百官在此借住几日,还望不会惊扰了大师礼佛。”昭帝道。
“陛下说笑了。”无渡大师徐徐道,“静安寺作为大昭国寺,本就该为国祈福, 为陛下分忧,此番祭礼陛下选静安寺落脚, 实在是让静安寺蓬荜生辉。”
无渡大师话落, 昭帝满意地笑了两声, 命侍从引路, 率百官缓步迈上阶梯。
静安寺在大昭建国之前便已经存在, 其建立已有百年之久, 内部之大, 几乎覆盖了脚下的整座山。
庙内的院落早早便被清扫好, 小沙弥引着众人去往落脚之处, 待众人安置好后,便主动退下。
庙中清静,利于斋戒,过了晌午,沈铮便合目在屋内打坐,独留沈银粟在院中无聊。
雨后初霁,院落中还弥漫着淡淡的泥土香,沈银粟落座檐下,方拿了医书去读,便听闻墙头传来细微的声响。
“叶景策,你就不能走一次正门嘛?”沈银粟放下面前的医书,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只起身走去墙下,仰头去瞧那生了双笑眼的少年,“怎么,正门那么大,不够你走进来?”
“镇南侯在院中,我哪敢从正门进啊。”叶景策翻身从墙上越下,笑着往沈银粟身边凑,“眼下从翻墙进不要紧,只等我这迎亲的队伍到门口时,粟粟你可要同镇南侯说说好话,让我从正门进。”
“切,你想得美,要进门靠自己的本事,我才不会帮你。”沈银粟嘀咕一句,抬眼扫向叶景策,“你来是要做什么?”
“自然是在这庙里闲得慌,过来带你出去玩的。”叶景策绕到沈银粟面前,俯身同她对视时,眼神实在算不得安分。
“粟粟,你就不觉得在这院中待着无趣嘛?”
“无趣是无趣,可这祭天大典前本就要斋戒几日,是不能乱跑的。”沈银粟微微蹙眉,叶景策立刻道,“我们不过是逛一逛这寺庙,哪里算得上的乱跑呢?粟粟,我可听说这庙中有一处金殿,里面供着的菩萨可灵验了,能让人心想事成。我们也去请个愿,就求菩萨保佑我们早日成婚,如何?”
“若想早日成婚,你与其求菩萨,不如去求我爹。”沈银粟话落,便见叶景策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也对,那我们回来就去求你爹!”
说罢,不等沈银粟说话,直接便将其从地上抱起,抬腿便往墙根底下走。
“叶景策,你做什么,你放我下来!你再闹我,我就喊人了!”沈银粟尚未反应过来,身子绷得僵直,一双杏眼嗔怒地望向叶景策,但见那人有恃无恐地看过来。
“粟粟你尽管喊,若我被镇南侯发现了,也无非就是再也进不来这院子,见不到你罢了。”叶景策委屈道,“届时我相思成疾,缠绵病榻,粟粟可别忘了去看我。”
“那我到时候是不是还要给你带些礼?”沈银粟恼道,叶景策笑着思索一瞬,故作认真道,“礼倒不用了,你把自己送给我就成。”
“油嘴滑舌!放我下来!”沈银粟口中低骂,却见叶景策箍紧了自己的身子,下一秒便揽着她跃至墙上。
“好粟粟,你就当陪我去了。”叶景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足尖落地,哪还给她什么拒绝的机会。
院落到金殿的距离不远,至多不过几百步,二人吵闹间便望见了庙宇的金顶。
大抵是斋戒的缘故,殿内的人不多,只有几个小沙弥在拿着抹布清扫,见二人进来,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上去,把殿中的香拿过来。
“施主是要请香吗?”小沙弥初来乍到,尚不熟悉待客的流程,拿着香的手止不住地抖,被叶景策一把扶住,“你不必害怕,把香给我,我们自己来就成。”
小沙弥忙点点头,将手中的香递上,见叶景策分好了香,向身后的沈银粟递去。
手中的香被点燃,三拜之后便被置于香炉之中,香火弥漫,二人跪于蒲团之上,合目参拜。
沈银粟双手空心合十,闭目间眼睫轻颤,神色极为认真。叶景策虽也闭了眼,却也不过短短几秒,随后便睁了眼,侧首向沈银粟看去。
金殿中静得出奇,仿佛能听见香灰簇簇地落下,能听见胸腔里心脏的跳动。
叶景策侧首望着面前女子白皙温润的脸颊,他好奇她轻颤的眼睫若是扫在掌心,会不会有一丝痒意,好奇她红润的唇瓣在触碰时是温热还是微凉。
菩萨俯首望着座下二人,叶景策却只管看向沈银粟。
似是感觉到身旁的视线直白热烈,沈银粟慢慢睁眼,转头看去,正对上叶景策含笑的眼。
“你不拜佛,看我做什么。”
“我拜完了啊。”叶景策无辜道,好奇地向沈银粟靠去,“粟粟,你拜了这么久,许了什么愿?”
“不能说,说了就不灵验了。”沈银粟抬眼看向面前的佛像,“不过我许的愿望太多,就算不说,菩萨也许也会责怪我的贪心,不去理会我的所求。”
“不会的。”叶景策安慰道,一双圆眼眨了又眨,还是忍不住道,“那你那么多的愿望里,有关于我的吗?”
“有。”沈银粟坦然道。
叶景策:“关于我的什么?”
“都说了,说出来就不灵了,你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沈银粟话落,却见叶景策将手递到她面前,“那你写下来给我看好不好,这样,我们也算骗过菩萨了。”
“你当神明是三岁小童嘛?会被这样骗过去。”沈银粟不解抬眼,却见叶景策固执地不肯收回手,一双干净明亮的眼直直盯着她,竟头一次看出几分偏执。
阳光撒落进金殿,香火在佛前升腾,寺庙内传来敲钟之声,一遍遍地回荡在耳边,如石子投河般激起平静的内心。
叶景策背对着殿内的阳光,肩上犹如盖了一层碎金,看着她的眼神虔诚真挚,沈银粟静静望了片刻,总算笑了笑,在叶景策的目光中做出让步。
“菩萨慈悲,应当不会和出了幼稚主意的笨蛋计较。”沈银粟将指尖落在叶景策的掌心上,轻轻勾勒几笔。
寥寥几笔,写得认真,待指尖离开,掌心却仍旧残留着落笔时的痒意。
叶景策合掌,似是将几个字牢牢攥住,眉目间笑意盈盈,能化了寒冬的冰雪。
“好了,我已经写给你了。”沈银粟小声道,“那……你许了什么愿?里面也有我吗?”
“有啊。”
“是什么?”
“不告诉你,粟粟你不是说了吗,说出来就不灵了。”叶景策心满意足地站起身,扶了沈银粟起来,察觉到对方不满的目光,却也只是笑着牵着她往外走。
他的愿望那么简单,只有两句话,菩萨一定一下就听见了。
家人平安喜乐,粟粟所愿成真。
“等你愿望都实现的时候我就告诉你。”叶景策同沈银粟慢慢在山中走着,山中的风渐大,送来沈银粟埋怨的声音,“那个时候我早不在意你许了什么愿了,你说出来我也不想听。”
“那你现在可以猜一猜,猜错了我不说话,猜对了我就点点头。”
“你幼不幼稚啊。”沈银粟回身看向叶景策,微微歪头思考道,“你许愿我爹接受你?”
叶景策但笑不语。
沈银粟自知猜错,倒也不怎么在意,继续开口道:“许愿我们早日成婚?”
“这要看镇南侯的意见和算出的吉日,可不是菩萨能左右的。”叶景策闷闷开口,“粟粟你可知,我今日来寻你之前还遇见个瘸了腿的扫地僧,他说他只需看我一眼,便知我两年内娶不成妻。”
“你怎知他说得是真是假?”
“也对,他又没见过我们的生辰八字,兴许是在诓我。”叶景策话音刚落,便听闻附近有脚步声传来,抬眼望去,只见这竹林深处竟有一池塘,池塘边罗列巨石,一个年轻和尚正打着哈欠从巨石后走出,见了二人,不紧不慢地躬身行礼。
“小僧念尘,本在此打坐,无意间听闻两位施主的对话,实在是失礼。”
年轻僧人缓缓一拜,年纪虽不大,周身气场却很是稳重,让人无故便觉得其道行高深。
“大师来得刚好。”叶景策正质疑自己遇见的老和尚,见此处还有僧人,当即便想求证那老和尚说的话。
“大师可否帮我一个忙。”
年轻和尚道:“施主方才的话小僧听见了,可是要问婚期?”
“正是。”叶景策话落,念尘缓缓抬眼,叶景策这才发现,这年轻和尚生了双极好看的眉眼,看人时如寒潭深水,平静又幽深。
“小僧帮施主看一看婚期倒是无妨,只是……”念尘欲言又止,“敢问施主口中瘸了腿的扫地僧,可是清华殿前的那位?”
“正是。”
念尘的表情微变,眼神在叶景策和沈银粟脸上打量几番,片刻,拢了拢僧袍道:“这婚期不必算了。”
“为何?”叶景策皱起眉。
“实不相瞒,小僧道行尚浅,看事情并不准。”念尘顿了顿,补充道,“不过小僧知道,施主口中的那位瘸腿扫地僧乃是小僧的师叔,他一向料事如神,是被称作活神仙的。”

第57章 岳丈大人的许可
“那照你这么说, 我这婚两年内岂非成不了?”叶景策讶然,侧首看了眼沈银粟,忙摇摇头道, “这可不成,两年那么长,万一有拦路虎怎么办, 粟粟好不容易才同意嫁于我的。”
“此为天命……”念尘闭目轻叹, 话音未落, 自觉袖子被人拽住, 叶景策满眼不甘地望过来,开口道,“大师, 此中可是有人作梗, 才让我婚期久久不至?”
念尘诚实道:“施主,小僧修行不够,实在看不出来。”
“那……那我去找你的那位师叔,他肯定能瞧出来!”叶景策说着, 拉起沈银粟的手便要走,身后念尘淡淡道, “师叔他素来只为有缘人提示一句, 施主如今就算去, 他也不会多说什么。”
“啊?那可怎么办。”叶景策闻言止住脚步, 转身看向念尘, “这东西就没法破除吗?”
念尘无奈摇头:“师叔又没说这是劫数, 何来破除一说?”
“不成不成, 对我而言, 不能下山就成亲, 这就是劫数,大师可有办法帮我破了劫数?”叶景策不依不饶地拽着念尘的衣袖,念尘波澜不惊地听着,合十的双手岿然不动,只有一双淡漠的眼微微抬起,对上叶景策急切的神情,似是略有几分不解。
“施主对这姻缘就这般执着吗?”
“那是自然。我倾慕之人好不容易应下与我的婚约,夜长梦多,若是她哪日突然瞧上别人可如何是好?”叶景策话落,只觉后腰处被人猛掐了一把,一回头,沈银粟正抬眼瞧他,眼睛微微眯起,不满道,“怎么,我是什么滥情的人吗?被你说得好像负心汉一般,抛却了你便会喜欢上旁人。”
“粟粟你多想了,我可没这意思。”叶景策连忙赔笑着摆摆手。
沈银粟略满意地点点头,又道:“那你是什么虚伪的人嘛?只能在短时间内同我装装样子,时间一长,便会暴露自己某些不好的本性。”
“怎么可能!”叶景策伸出三根手指,信誓旦旦道,“我叶景策早已改邪归正,对粟粟你绝无半分欺瞒!”
“那不就成了。”沈银粟扬首傲然道,“我非滥情之人,你又对我坦诚相待,眼下我喜欢的你就是真正的你,你又在害怕什么呢?”
叶景策:“可……”
“可什么可?”沈银粟打断叶景策的话,叉腰凑近他,仰面质问道,“且不说那位高僧说得准不准,就算是准了,等我两年你不愿意?”
“愿意愿意,这都说日久生情嘛……”叶景策俯身同沈银粟笑着道,“这等的日子越长,我们成婚时的感情就越深,届时定叫旁人感叹,哇,天作之合!伉俪情深!”
叶景策夸张的语气险些让沈银粟笑出声,余光间见念尘还沉默地注视着二人,沈银粟便只好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轻轻扯了扯叶景策的衣角。
“哪有你学得那么夸张!”沈银粟小声道,“总之,你快别纠缠人家大师了,只会给人家添麻烦。”
沈银粟语毕,叶景策总算放开了念尘的衣袖,方要开口道歉,便见那和尚一双幽潭似的眼睛飘忽地望了望天色,随即先一步向二人施了个礼。
“二位施主若有疑虑,我们来日再议,小僧眼下还有要事在身,还望二位施主谅解,准许小僧先行一步。”
刚被沈银粟教训完,叶景策哪里还敢缠着念尘不放,忙也说上几句客套话,便主动给对方让了路。
绕过林间吵吵闹闹的二人,念尘沿着小路径直来到一间金殿前,殿上匾额上莲净殿三字写得大气磅礴,屋内烛火通明,金身佛像屹立正中,袅袅香火自供桌上的金炉中飘出。
烛光阴暗处,一身金黄莽袍的男子微微抬首,对着念尘的方向望去,轻声开口:“念尘,你来迟了。”
“山中打坐忘了时间,又偶遇两位有趣的施主,故而有些耽搁,还望殿下恕罪。”念尘口中虽是请罪,话语间却不曾有半分畏惧,他与洛瑾玉也算相识多年,知其心性慈悲宽容,必不会同人计较这般小事,便也不曾惧怕。
果不其然,念尘解释的话一出口,洛瑾玉也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同他追究,从蒲团上站起身,接过念尘从殿前取来的香。
他自小便随先皇后来此寺庙拜谒,经常一住就是半个月,彼时他年纪尚小,庙中主持怕他在此无趣,便寻了年纪相仿的念尘来陪他,自此之后,凡洛瑾玉点香,皆是念尘将香奉上,这香一奉便是十几年。
“你说在这山中遇见了有趣的人,眼下父皇下令斋戒,寻常人定不会在此时出门,若我没猜错,你遇见的两人中怕是有位张牙舞爪的玄衣少年吧。”
洛瑾玉声音淡淡,唇角带着温和笑意。
念尘抬眼回忆了一瞬,点头道:“殿下猜得不错,确实位玄衣少年,只是他虽想要张牙舞爪,却被身边的姑娘制止住了,否则怕是要缠着小僧许久。”
“姑娘?”洛瑾玉眼神一顿,随即笑了出来,“我还以为他会找二弟出去,原是眼下有了云安伴他,他便带着云安学坏了。”
“原来那姑娘便是云安郡主。”念尘笑着感叹道,“那少年缠着小僧,便是为了同云安郡主的婚事,听见自己两年内成不了婚的消息,他倒是同小僧不依不饶了许久呢。”
念尘说着,俯首帮洛瑾玉点燃手中的佛香,星星点点的火焰慢慢燃起,让笔直的顶端一点点蜷曲,朱红的涂料渐化作灰白的余烬,簌簌地落在脚边。
在慢慢蒸腾其的白雾中,念尘试探着抬眼,去看洛瑾玉的目光,那双眼睛慈悲温和,却是空荡荡的,没有污秽,没有欲念,没有任何执着之物。
念尘无端的想到在林中少年的眼睛,亮泽明朗,清澈又充满生机,他还记得那人看向身侧少女时的眼神,渴求,爱慕,期待,他将那其中的情感统称为——欲。
欲,希望,想要,所求。
一个人的眼中怎么会没有欲呢?凡人超脱不了俗世,欲望是人的与生俱来,在这纷繁复杂的俗世里,人靠欲念而活。
可洛瑾玉眼中没有欲,他温润完美的外表下,像裹挟着一颗空荡荡的心。
像什么呢?
念尘看着洛瑾玉虔诚地将双手合十,他随着他慈悲而空洞的双眼向上看,是一尊庄严垂目的佛,金身佛陀,垂下的眼角都是怜悯的注视,而他注视之人亦是金衣加身,一双天生的慈悲目。
余晖洒进殿内,为洛瑾玉披上淡金色的霞光,袅袅升起的香火中,念尘盯着洛瑾玉与金身的佛陀有一瞬间的恍惚。
幼时师父曾告诉过他,这尊佛像的内里是空的,为的是方便将其运至山上,他还记得这尊佛像运来的那日,他的身高尚不足师傅膝盖高,却亲眼见无数人高举着这尊佛像,佛神被无数条锁链禁锢,只为他能稳居高位。
那洛瑾玉呢,他与这尊佛……
念尘静静盯着洛瑾玉,鬼使神差道:“殿下,人若没有欲望,又是为什么而活?”
“什么?”洛瑾玉不解地看过来,念尘一瞬间回过神,平淡地摇摇头,“是念尘冒昧了,此为师父所出的一道题,念尘不解,故而来问殿下。殿下眼中并无欲念,念尘不知殿下可有执着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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