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卿卿露出一双哭红的眼睛。
温如乔语气冷静，却很有信服力：“你很好，真的，特别好，你只是道德感太强。心软不是错，在乎家人也不是错。就算有错，也全是宋之文的错，听到没有？”
宋卿卿：“呜呜小乔……”
她扑进温如乔怀里，哭得一塌糊涂。她才不好，她那么懦弱，一点儿都没有小乔勇敢，小乔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子。
即便她这么包子，温如乔都没有指责她，而是陪着她，安慰她。
“好了好了，别哭了。”温如乔摸了摸宋卿卿的头发，“你不是要当金牌经纪人吗？那就好好搞事业，离宋之文远一点。他能抢到继承权是他的本事，抢不到那也是他活该。”
宋卿卿哭声止住，她吸吸鼻子，泪汪汪的眼睛望着温如乔，眨啊眨的：
“小乔……说起这个，有一件事儿我需要你帮忙……”
温如乔一猜就知道没好事儿：“不帮。”
“小乔我最亲爱的小乔，oh我的宝贝我命运般的姐妹我的公主大人我的星辰大海我的……”
前排的陆明朗恨不得拿个笔记本，把宋卿卿的彩虹屁全部记录并背诵全文。
温如乔无奈道：“……够了。说说看，到底什么事儿。”

宋卿卿：“和黎晞有关。”
宋卿卿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去当了艺人经纪。她现在手下带了两个艺人，一个是上次放《海岛求生》鸽子的安琪，一个就是正在参加选秀综艺的黎晞。
那档节目总共有十一个出道位，黎晞很争气，排在第七位，算是上位圈选手了。
“黎晞的身世真的就是那种美强惨，他爸抛妻弃子，他妈妈先天失声，现在又得了一个特别罕见的病，我想让你帮他找找有没有国外有没有合适的治疗团队。”
“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替他出。”
温如乔调侃：“你不怕他跑路？”
宋卿卿自信道：“我可是签了他十年经纪约！他十年之内都是我的人！”
温如乔知道她也就是说说而已，安琪和黎晞的合同在圈里属于特别良心的那种，分成高，违约金也特别少。
或许有人会觉得宋卿卿傻，但也正是宋卿卿有这颗温柔的心，她们才会成为这么多年的好闺蜜。
宋卿卿看了看时间，直接带温如乔去黎晞训练的地方。
陆明朗想跟着去，可惜被拒绝了。
温如乔：“你太火了，跟着我们会很麻烦。”
陆明朗有点委屈，火又不是他的错……
“那、那我可以在外面等你们……”
“还是别了，那边好多站姐，万一把你包围起来，我们还得去救你。”
陆明朗耷拉着脑袋，蔫唧唧的样子像只被遗弃的小奶狗。
温如乔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提着那一袋子杂物呢，她塞给陆明朗：“你帮我扔了，有空我请你吃饭。”
陆明朗抬起头，狗狗眼明亮亮：“真的吗？”
温如乔敷衍：“嗯呐嗯呐，拜拜哈。”
袖子却被青年的手指给拽住，陆明朗直勾勾盯着她：“拉钩！”
温如乔嘴角一抽：“你几岁了？”
陆明朗很执着：“我不管，就得拉钩。”
“……”
温如乔没办法，只好跟他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宋卿卿捂嘴偷笑，谁能想到舞台上光芒万丈的顶流爱豆，私底下居然是个小奶狗呢！
陆明朗接过袋子，袋子没系大敞着，轻而易举就看到里面有证书、奖状什么的，他拿出一看，发现上面还有温如乔的名字。
“小乔，这可是你的奖状啊！为什么要丢啊？”陆明朗大为不解。
温如乔比他还疑惑：“这玩意儿又没用。”
她以前拿这些东西跟搞批发似的，温如泽还嘲笑她卖废品都不值钱。
“谁说没用了！小乔这么优秀，奖状应该裱起来挂在家里！”
温如乔一愣，她都不知道还有这种操作。
她不自在道：“就是一堆废纸而已……”
“才不是！这是小乔的荣誉！”陆明朗眼神清亮，仿佛与有荣焉一般，“小乔好厉害，我要把这些全挂我房间里！”
就他有妹妹的这些宝贝！
气死大哥二哥他们！
温如乔以为他开玩笑的，也没当真，挥挥手和宋卿卿走了。
网约车停在郊区一栋大楼后门。
这边不仅是《逐梦吧少年》选手们住的宿舍，也是选手们日常训练的地方。
宋卿卿带温如乔去了训练室。
一路走来，选手有的在上声乐课，有的在上舞蹈课，还有几个rapper在即兴freestyle。
黎晞所在的训练室却很安静。
推门而入，训练室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单薄修长的男孩子在一遍遍的练习走位和卡点。
“黎晞，怎么就你一个人？”宋卿卿问。
少年回头，他额前碎发被打湿，那张脸却依然堪称惊艳。头小脸小，腰细腿长，比例极其优越。
然而最出彩的，还是他身上那忧郁冷冽的气质，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疏离感，却因此更加勾人心魄。
“宋经纪，我队友他们去录单采了。”黎晞礼貌打招呼，声线清泠却很有辨识度。
“都说了叫我卿卿姐就可以啦。”宋卿卿笑眯眯的，看上去依然是平时那副明媚动人的模样。
黎晞却皱了下眉，大步流星走过来，撩起她耳边的长卷发，被遮住的那块肌肤上有一个鲜明的手印儿，一看就是被人掐出来的。
“谁弄的？”少年沉声问。
“我自己不小心碰到的啦。”宋卿卿转移话题，“这就是我微信上和你说的小乔，她超厉害的！”
黎晞抿了抿唇，视线在她脖颈处停留了几秒，最终移开了视线。
“温小姐，您好。”
“你好。”温如乔切入正题，“方便的话，我能看看你母亲的病历吗？”
温如乔仔仔细细翻看了黎妈妈的简历，又问了不少问题。
“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个国外的私人诊所，那里的主治医生刚好在做这方面的研究。”
她在便签上写下一串英文，递给了黎晞。
“他们有线上问诊服务，我会给他发一封邮件打个招呼，有问题的话你再联系我。”
黎晞眸中难掩激动：“谢谢。”
“要谢的话就谢卿卿吧，好好打工为她挣钱。”
黎晞低声：“……我会的。”
话音未落，训练室里闯进来几个年轻男孩的身影。
“黎晞不好了！”
发现有两个女孩子在，几个男孩子愣了下。
不过黎晞看着冷漠，倒是很有领导力：“发生什么了？”
他语气云淡风轻，一下子就镇住了这个小的。
“刚才有个编导姐姐说，我们的助演嘉宾来不了了……”
宋卿卿脸色变了，让黎晞帮助照顾下温如乔，立刻就出去打电话了。
温如乔坐在小板凳上，淡定地玩消消乐。
做实验太累，闲暇时她就喜欢这种不费脑子的小游戏。
在黎晞的带领下，几个男孩子们继续练习。可年轻人好奇心重，几人忍不住频频看温如乔。
他们这边是封闭式管理，看不了直播，所以不知道温如乔参加《海岛求生》的事情。就觉得温如乔好漂亮，好可爱，简直像个娇娇软软的小公主。
下一秒——
“咔嚓”一声。
没通关的温如乔烦躁地捏扁了手里的可乐瓶。
众弟弟：“……”
瑟瑟发抖.jpg

走廊里，宋卿卿压低声音，和温如乔说了事情来龙去脉。
这次公演舞台选手们分为了六组。黎晞所在的这一组都是没有签公司的个人选手或者签的小公司，人气最高的也就一个人气第七的黎晞。
这一期的主题就是“助力逐梦”，每一组都可以邀请助演嘉宾，可黎晞这一组定好的助演嘉宾被截胡了。
温如乔皱眉：“不能再邀请其他人吗？”
“他们这一组主题是国风，还是首慢歌，本来就吃亏，现在一时半会根本不好找人。”宋卿卿焦头烂额，“我再和节目组沟通沟通，实在不行看能不能找一个戏剧团的老师来……”
她忽然顿住，双眼放光地看着温如乔。
温如乔：？
“会民乐，会唱戏，契合逐梦舞台……小乔，那不就是你吗！！”
宋卿卿一阵激动。
她比谁都清楚，温如乔在乐器方面有多天才。什么二胡琵琶笛子，连唢呐都会吹！
温如乔一头问号：“你让我去参加选秀？我总不能上去吹《百鸟朝凤》吧？”
到时候曲一响布一盖，她怕把评委和观众都送走。
“小乔！”宋卿卿殷切地握住温如乔的手。
温如乔：“我不行……”
宋卿卿：“女孩子不能说自己不行！”
温如乔：“……”
温如乔是想拒绝的，但宋卿卿永远有让她无法拒绝的方法。
因为宋卿卿太了解温如乔了，她就是吃软不吃硬。
在宋卿卿一撒娇二贴贴三抱大腿的攻势下，温如乔只能头疼地答应下来。
她带温如乔去见了下节目组导演。
导演看了《海岛求生》，知道这位顶流妹妹最近热度有多高。看到温如乔的第一眼就热情极了，又是让工作人员去买咖啡，又是亲自给温如乔搬凳子。
“乔妹，坐坐坐。”
温如乔吹笛子那段他看过，一看就是有水平的。
而且她自带流量，说实话，请她来当助演嘉宾比原来那位还更有话题度。
合作就这么敲定下来，比宋卿卿预想的还要顺利。
训练室。
宋卿卿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黎晞他们，一群弟弟感动得都快哭了。
众弟弟们窃窃私语：
“乔妹好好喔！”
“乔妹就是上天派来拯救我们的天使吧！”
“乔妹会演奏什么乐器啊？我觉得她那么可爱，她应该学的琵琶啊古筝啊什么的，符合她的气质！”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温如乔挑了个唢呐。
众弟弟目光惊恐：？？？
温如乔鼓着腮，第一个音出来，整个训练室的声音都被乐器流氓的威力给压了下去！
这动静实在太大，连其他训练室的选手都过来围观。
门口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一个个恍恍惚惚看着那面容绝美的少女……
“她…她吹得是大悲咒吗？？”
“我感觉我被超度净化了……”
“大家躺好，我来给大家盖块白布……”
温如乔对着墙自娱自乐吹着玩的，结果一首曲子吹完，突然发现房间里里外外全是人……
她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静了一瞬，周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掌声。
还有人起哄：“再来一首！安可安可！！”
宋卿卿憋笑憋得无比辛苦：“大家听到唢呐声都来围观了。”
温如乔当场社死，也不知道该说是房间隔音太差，还是唢呐太流氓。
好在她心理素质强大，微微一笑，还真配合地吹了一段《逐梦吧少年》的主题曲。
一首元气满满、追梦正能量的主题曲，吹成唢呐版瞬间变得喜庆起来。
那效果，大概相当于“黛玉倒拨垂杨柳、程咬金撒娇说金金要抱抱”般出类拔萃。
“啊哈哈哈哈……”
“笑死，这个小姐姐是谁啊？隔壁喜剧人节目的吗？”
“喂你别抖腿了行吗，你一抖我也想跟着抖。”
“这谁忍得住啊，太魔性了，越听越上头好吗！”
“……”
温如乔吹了一小段，露出尴尬不失礼貌的假笑。她压低声音，问宋卿卿：“洗手间在哪儿？”
再不跑，她脚都能抠出一座魔仙堡了！
宋卿卿笑得肚子都疼了，她还不算最夸张的，有人笑得都跪倒捶地了。
她带温如乔去了洗手间。
温如乔松了口气：“还好没有直播什么的……”
不然丢人丢大了！
宋卿卿：“嗯……姐妹，虽然没有直播，但训练室有镜头的，拍选手们训练的日常。你刚吹唢呐那么搞笑，说不定会把你剪到正片去。”
“节目组哪有那么闲。”温如乔故作淡定。
宋卿卿：
可没过多久，她的手机就“叮咚叮咚”响了起来。
温如乔打开一看。
陆明朗发来的消息最多：
【小乔吹唢呐好可爱！全世界第一可爱！】
往下还有他发的十几条彩虹屁和表情包。
温如乔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往下划，几个朋友都发来一个抖音的小视频。点开一看，居然就是她刚才在训练室吹唢呐的画面。
朋友A：【乔妹，你转行去娱乐圈了？】
朋友B：【哈哈哈等我死了能邀你来我坟上给我超度吗】
朋友C：【师妹，你的科研压力这么大吗？你要不要去做一个精神状况评估测试？】
温如乔：“……”
她一概无视，准备关掉手机，屏幕上却弹出一条新消息。
【陆骁霆】：小乔，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一首大悲咒，被你吹出了惊涛拍岸、风卷残云、恢弘万千的气势，我仿佛看到了漫漫黄沙之中，骨灰随风而去，归于尘土。我的灵魂被超度净化向往极乐，我的心灵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宁静。
【陆骁霆】：/大拇指/大拇指
温如乔：……！！
她的这个大哥到底是什么语文课代表啊喂！！
你一个霸道总裁倒也不必如此硬吹彩虹屁OK？！
她没注意到的是，有一条向万里发来的消息，被淹没在了无数红点之下……

宋卿卿和节目组那边打了招呼，等她带温如乔回训练室时，那些选手都已经散了。
温如乔配合他们训练去了，她要表演的部分说简单也简单，就是用民乐演奏整首曲子，此外还有一小段戏腔独唱。
趁着他们联系，宋卿卿刷了下短视频app，发现温如乔吹唢呐那段视频居然上了热榜。
点开，底下网友们的评论可以说是人才辈出：
【千年琵琶万年筝，唢呐一响全剧终】
【曲一响，布一盖，全村老小等上菜。走的走，抬的抬，后面跟着一片白。】
【万般乐器，唢呐为王，躺着听这首曲子才是最大的尊重！！】
【笑死，我奶奶说这小姑娘吹得好，让我给她拷到唱戏机里她要单曲循环！】
【我爷爷也是！才教会他用短视频，他第一个点赞的就是这个吹唢呐的视频！还分享给他的老朋友们！】
宋卿卿看得直乐，心想继嫂子粉之后，温如乔不会要多一堆爷爷粉奶奶粉吧？
凌晨两点多。
训练总算告一段落。
温如乔常年熬夜修仙，这会儿都有点顶不住了。
她和黎晞等人约好明天训练的时间，打了个哈欠，朝宋卿卿走去。
宋卿卿早就顶不住，瘫在一旁的沙发上睡着了。
温如乔走近才发现，她身上多了件黑色的牛仔外套。
这是黎晞的衣服。
陆骁霆那件西装，则被丢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温如乔挑了下眉，感觉自己好像知道了一个小秘密。
她拍了拍宋卿卿的肩：“回去了。”
宋卿卿迷迷瞪瞪睁开眼：“黎晞他们呢？”
“他们说还要继续练。”温如乔还挺佩服这些小朋友的，真的是在为了自己热爱的事情拼尽全力。
“真不容易……”宋卿卿感慨着，起身给他们点了宵夜，他们训练强度大，倒也不担心会吃胖，“去我家睡吧？嘿嘿，我要抱着小乔睡！小乔软软香香的好舒服……”
温如乔黑线：“睡个觉而已，别说的那么变态。”
她俩和弟弟们打了个招呼便出门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和关门声，黎晞说：“我送你们。”
宋卿卿揶揄：“你忘了你们是封闭式管理？”
黎晞抿了下薄唇：“那我送你们到楼下。”
下了楼，夜色深浓，几盏路灯投下昏黄的光线。
温如乔打了网约车，等了会儿车才过来。
黎晞话不多，安安静静陪她们等车来。
他家里情况特殊，节目组允许他带了部手机。
待两个女孩子上了车，黎晞特意拍了下车牌号，又敲开车窗，叮嘱道：
“到了给我发个信息。”
宋卿卿：“知道啦知道啦，等下你记得去取外卖，拜拜～”
车子启动。
温如乔轻笑了声：“你不是喜欢小奶狗吗？”
宋卿卿撇了下嘴：“我也是有职业操守的，他是我手底下的艺人，我跟谁谈恋爱都不会跟他谈的。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不喜欢小奶狗啊？一口一个姐姐叫着多甜啊～”
温如乔：“我还是喜欢成熟点的。”
宋卿卿：“那傅影…咳，傅某某应该是你的理想型才对啊，你干嘛拒绝人家？你到底为什么不喜欢他啊？？”
温如乔没有回答。
这边离市区有点远，宋卿卿没多久就靠在温如乔肩膀上睡着了。
窗外树影交错，灯火朦胧。景物像安静蛰伏的野兽，勾出浮光掠影此起彼伏的轮廓。
温如乔叹了口气，声音喃喃低不可闻：“不是不喜欢……”
只是，她没有那么勇敢。
“您好，就在前面小区门口靠边停吗？”司机询问道。
“嗯，麻烦你了师傅。”温如乔摇醒宋卿卿，“到家了。”
宋卿卿蹭了蹭她颈窝，哼唧唧撒娇：“唔…要小乔帮我卸妆洗澡擦jiojio……”
温如乔面无表情：“再不起来我给你大比兜子。”
宋卿卿控诉：“你不爱我了！我不是你最爱的卿宝了！”
温如乔手机响起来，屏幕上显示向万里的名字。
她皱了下眉，轻点接听。
“乔妹！乔姐！不，乔爹！救救我吧！！”向万里哭诉的撕心裂肺，“傅先生他又一个人格跑出来了！！”
温如乔顿时一阵头疼。
温如乔不想管的，但纠结了片刻，还是让宋卿卿先下车，再麻烦司机送她回家。
等她走出电梯，都快凌晨三点了。
远远的，她就看见自家门口蜷缩着一道高大身影，可怜巴巴的样子。
向万里蹲在那里，看上去比他弱小无助又可怜。
温如乔扶额，好在这栋公寓一层是两梯两户，没有别人。否则傅屿川分分钟非上热搜不可。
“斯然乖，咱们先回家好不好？温小姐今天不一定回来……你也不能在这一直等吧？”
对方抱着膝盖，一言不发。弧线瘦削明显的下颌抵在长腿上，凌乱的黑发遮住了他的眉眼。无论向万里说什么，他仿佛都隔绝了所有喧嚣，只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温如乔想起刚才向万里发来的资料——
他面前的傅屿川——或者说，傅屿川的第三人格：程斯然。
18岁的天才少年，具有极高的艺术天赋，但却患有自闭症，并且出现过自残倾向。
这个人格看似乖巧，但医生评估这是傅屿川最有可能带他走向毁灭的人格。
温如乔清了清嗓子，在考虑自己和向万里联手制伏他强行灌药的几率有多高？
可惜她武力值点的不算满，傅屿川的主人格又太能打，她和向万里搞不好得被双杀。
听到女孩的声音，一直无动于衷的程斯然抬起头。冷白的灯光下，温如乔明媚的像是小太阳，一步一步如同希望般向他走来。
他薄唇翕动，吐出了低沉喑哑的两个字：“小乔。”
温如乔一看，嘿，这个人格还挺礼貌啊。
比岳渊那个神经病强。
向万里看见她比看见亲人都亲，热泪盈眶：“温小姐……”
温小姐肯定有救赎程斯然的绝妙方法！
然后就见女孩抬起奶白纤细的小手，拍了拍程斯然的脸，忒流氓地吹了声轻浮的口哨：
“十八岁？那你得叫我姐姐啊。”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谁敢这么拍傅屿川的脸调。戏他！！
这谁能忍？就算是程斯然这个乖宝宝人格绝对都忍不了！！
偏偏程斯然不仅没反抗，甚至还微微歪了头。微凉的脸颊贴在女孩温暖的手心，大猫似的轻蹭两下。
“小乔。”第二次，他已经喊的很熟稔了。
向万里：
麻了麻了，这大概就是世间万物，一物降一物吧。
温如乔纠正：“叫小乔姐姐。”
程斯然缄默不语，黑黢黢的眸一瞬不瞬望着温如乔。像要把她的五官轮廓全部勾勒清晰，刻骨铭记。
温如乔逗了几句，程斯然都没有再开口。
“现在怎么办？”她问向万里。
向万里忙道：“斯然很乖的，他会主动吃药的，只要你陪着他，让他把想做的事情做了就行。”
温如乔一听，感觉这个人格还挺好打发。她随口问：“那他之前一般都做什么？”
向万里小心翼翼在她耳边低语：“比较正常的情况就是画画、拉小提琴……”
还挺优雅。
紧接着向万里话锋一转：“但是正常的时候是少数…不正常的时候是多数，比如现在……”
温如乔：“……”
真是听君一席话，胜听一席话。
察觉到向万里和温如乔的距离太近，程斯然眯了眯眼，一把拽住了温如乔的手腕，牢牢扣紧。
“嗯？”温如乔看着地上的他，试探着问，“你要不要去画个画？”
程斯然摇头。
“那拉个小提琴，我们当你的观众！”
依然摇头。
温如乔：“那你想做什么？”
下一瞬，她看到少年喉结攒动了下，那双深眸里仿佛藏着山呼海啸般的情绪。少年的爱意，炽烈又盛大，直白又灼人。
他要的，一切尽在不言中。
向万里心里一咯噔，他算是知道，傅屿川之前说“他们都想见小乔”是什么意思了。
就真的是字面意思。
傅屿川的每个人格，好像都喜欢温如乔……
然而，温如乔却压根没有领会到程斯然的感情。她打了个哈欠，没心没肺道：“我困了，你也困了吧？跟你向叔回家睡觉去。”
向万里吓得半死：“别别，我哪儿能当叔啊……”
他在傅屿川这几个人格面前跟个奴才似的，老奴不敢当啊！！
“那就你向舅。”温如乔是真困了，“他大舅，你把你外甥领走呗。”
向万里：？？？
他瞳孔一震：“那你呢？”
温如乔理直气壮：“我当然要睡觉了！”
“滴滴”两声，她刷开门就要往里进。
向万里急了：“我哪儿劝得动他啊！你去睡觉，他肯定会在门口一直等你的！”
温如乔：“他又不傻。”
向万里快哭了：“乔姐，这可是你老公啊，你不能不管啊！”
温如乔：“那他还是你外甥呢你不管？”
向万里咬紧牙关，看了眼程斯然。少年低敛眉眼，长睫垂落，根根分明的浓长睫毛在冷白皮上拓下浅淡阴翳。漂亮可怜到连他一个大男人都生出恻隐之心。
他狠了狠心：“我不管了！那你让他自生自灭吧！爱咋咋地！”
向万里扭头就走。
这下换温如乔懵逼了。
“喂……喂！你这么大的外甥不要了？！你抛弃他就不怕他伤心难过吗？？”
向万里走得更快了。
开玩笑，程斯然肯定盼着他抛弃他呢。
真把他领走了，那才有的哭呢。
温如乔无语至极。
她踏进玄关了一只脚，卡住了房门。而她另一只脚边，程斯然还缩在地上，也不说话，只是濡湿黑亮的深眸巴巴地望着她。像极了被遗弃的小奶狗，还摇着尾巴站在原地等主人回头。
“……”温如乔突然觉得自己被打脸了。
小奶狗好像……也挺香的。
两分钟后。
温如乔指了指沙发：“你就坐在这里，乖乖的别动，我去书房忙点事情。”
程斯然光着脚立在木地板上，脚踝清瘦明显。他安静温驯地点点头，很乖巧。
温如乔踩着拖鞋往书房走，半路踢到一个垃圾桶。
看到里面丢的黑衬衫，她想了想，又捡出来了。
看着挺贵的，还是别浪费了。
来都来了，回头让程斯然带回去给傅屿川。
温如乔进书房，给好友发了封邮件，附了黎晞妈妈翻译过的病历。
她拉开门一看，沙发上空无一人。
跑了？？
温如乔心脏一咯噔，这要是跑了她怎么跟向万里交代？！
厨房里传来水流声，温如乔哒哒哒跑进去，入目所及的是程斯然高阔笔挺的背影。
她长舒一口气。
但看清程斯然在干什么，温如乔有点不好意思了。
她一个人住自然没那么讲究，上次吃剩下的碗筷和奶锅还堆在水池里。程斯然低着头，露出一截修长白皙的后颈。
那双惹手控党尖叫、传言上了上亿保险的手，正仔仔细细地刷着碗筷，用干净水流冲洗过后，还不忘拿布擦拭干净，按照颜色和大小分门别类收纳好。
……就还挺居家好男人的。
温如乔咳了声：“你怎么跑这来了？不用你刷，有洗碗机的。”
不过她连把碗筷放进洗碗机都懒得放……
程斯然抬头看过来。他没有傅屿川那么冷淡，也没有岳渊那么危险。他身上少年感满满，在阴影里温柔而炙热地望着她。
温如乔一个钢铁大直女都被看的不自在起来。
“我去洗澡，你自己挑个房间睡吧。”
温如乔脚步匆匆进了浴室。
等温如乔洗完澡出来，客厅和厨房都静悄悄的，她心想程斯然应该去客房或者书房睡了。
她懒得吹头发，直接进了卧室。
一进来，温如乔差点以为走错了房间。
歪斜的床单铺展开来，被子抻得整整齐齐。而床边的靠椅上，程斯然盘腿捧着本书低头在看。
他翻过书的一页，似是察觉到了什么，那双漆黑如夜的眸一瞬亮了起来，与温如乔四目对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