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逐渐热了,她刚在车站坐了一会儿,后背就隐隐开始冒汗,不得不脱了西装外套。
而车里则是开了空调,她一进来就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真凉快啊……”
肖望看到周琢斐的脸颊微微发红,鼻梁上挂着一层薄汗,远远看上去就像是沾上了小亮片,在太阳下隐隐闪着光。
“最近天气越来越热了,上下班应该挺麻烦的吧?”
“还没热到那份上啦,最近还是可以忍受的。”
肖望从储物箱里拿出抽纸递给她:“擦擦汗。”
“谢谢。”周琢斐接过后擦了两把才想起来应该注意点,毕竟她脸上还有妆。
不过每到天热的时候她就开始偷懒,底妆都只是擦一层薄薄的气垫,就算花了应该也不会太夸张……吧?
一到夏天她就会开始想,这个世界真不公平,凭什么女生上班化妆,对男生就没有这些要求。
这么想着她偷瞄了肖望一眼,肖秘应该是不化妆的,不过他本身骨相就足够挺拔优秀,五官立体自带阴影,她自以为自己的小动作掩饰得很好,但没想到很快就被肖望发现了。
“怎么了?”
“没什么。”周琢斐用纸巾一点点擦着脸上的汗。
肖望看她仅凭感觉擦着脸,就主动帮她把面前的遮阳板掰了下来,上面自带着一块镜子,正好可以对着用。
“对着镜子擦吧。”
“好的, 谢谢。”
周琢斐包里当然有小镜子,没拿出来用是觉得擦汗而没必要那么讲究,另外就是她已经放弃在肖望面前注意形象的念想。
反正丑也出过了, 就这样吧,与其精心维护, 不如博一个真实自在的印象。
但肖秘好心帮她把镜子拿出来,当然是要用一用的。不过因为镜子角度比较刁钻, 她不得不抬起下巴才能照清楚。
肖望需要时不时地看一眼副驾驶座外的后视镜来观察路况, 自然也不可避免的会看到周琢斐的动作。
对方正扬着下巴,对着镜子,一点点擦试着脸上的汗水, 脖颈因拉伸而露优雅的线条, 慵懒地向下舒展着, 直到被衣领挡住视线。
她的肤色很白, 比起衬衫的纯白显得更加富有生命力,如瓷般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呈现出细腻的纹理, 肖望不由得联想起前段时间看过的艺术展上的玉雕作品。
衣领微敞, 最顶端的扣子被解开,隐约露出了锁骨之上的项链,细细的银质链条轻吻着肌肤, 吊坠随着呼吸轻微晃动。
他正以一种自身都未察觉的着迷状态窥探着每一个与周琢斐有关的细节。
“好了。”
周琢斐擦完脸打算将遮光板收起来,肖望正要收回视线,却意外地发现她的发间似乎混进去了什么杂物,于是出声提醒。
“你头发里有东西。”
“啊,哪里?”周琢斐立刻上手去摸,但因为看不见, 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
肖望帮她指引了一会儿,见她还是没有找到,只好趁着等红灯的时候亲自出手,“要不要我来帮你?”
周琢斐一边说好的,一边靠了过去,乖乖等着肖望帮忙。
以他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周琢斐的毛茸茸的发顶以及微微颤动的睫毛,像是扇动翅膀准备起飞的候鸟,每扇一下便掀起一阵风向他吹去。
一同袭来的还有那股熟悉的、淡淡的甜香。
肖望稳住心神,尽量保证自己的手稳一些,准一点,不要触碰多余的东西,但当他的指尖触碰到柔顺蓬松的发丝时,还是不受控制地抖动了一下。
经过周琢斐刚才一轮翻找,杂物已经不知道跑去哪里,他只能小心翼翼地将指尖探进发丝里摸索,生怕有一个不恰当的动作会引起对方的不适。
不过周琢斐全程表现得都很平静,这才让肖望稍稍放下心来,仔细地寻找起来。
以前他在电视上看到洗发水广告总是会把女模特的头发做成布或者是流水一般的特效,他都认为这是在广告商在夸大其词,可今天亲身体验过才知道,原来广告上的东西也是有所依据。
原来真的有人的头发可以轻盈如云朵,柔顺如绸缎。
经过一番搜寻,他终于找到了刚刚看到的杂物,是一小块花瓣的残片。
“找到了。”
“嗯?是什么?”周琢斐看到花瓣,猜测可能是无意间蹭到了桌上的鲜花。她一边道谢,拿过碎片,打算下车的时候丢掉。
之后两人开始闲聊,周琢斐向肖望道谢,说了上次吃饭的事情,表示自己和杜虞吃的都很开心。
“对了,肖秘,杜虞问你喜不喜欢吃橘子,他们老家的橘子很好吃,想捎一些给你。”
“不用了,替我谢谢她。”
肖望的反应也在周琢斐的预料之中,她没有立刻放弃,而是还想再争取一下。“他们家橘子真的很好吃哦,我每年都会吃很多的。”
这个事情她也早和杜虞讨论过,到底该怎么该向肖望表达谢意。普通的物质人家根本就不缺,好像送什么都无法送到关键上,但要是送心意的话,起码要对人足够了解吧。
而周琢斐对肖望的认知实在是少得可怜。
肖望解释说:“我不太喜欢酸甜的口感,橘子多少都会带一点酸味,所以我不是很喜欢。”
“那肖秘你喜欢吃什么水果?”
“不酸的话,应该都可以。”肖望已经猜到周琢斐的用意,笑着说:“不用那么费心,其实我平常不怎么爱吃水果。”
“也对,健身的人是不是都要控糖?”
“如果对自己要求高当然需要,我倒没有那么多要求。”
“这样……那我请你吃巧克力。”周琢斐从包里掏出一小包巧克力,这还是詹子朗上次给的那盒,因为包装太大,所以她便拆了盒子用保鲜袋分装成小袋,平日里包里都会装上一袋,嘴馋的时候来上一颗。
“不要看它卖相不好,这手工巧克力很贵的哦。”
因为气候问题巧克力有一些微微融化,不过不影响整体使用,只是拿取的时候不是很方便。
周琢斐用纸巾包着拿了一颗递给肖望,手指蹭到了袋子上融化的巧克力,习惯性地在把东西递过去后将手指放到唇边舔干净。
肖望接过巧克力,目光在看到对方的小动作后立即刻意避开了。
尽管周琢斐的动作做得及其坦荡自然,可他也意识一个问题——自从那天之后,他似乎对周琢斐细微的小动作变得格外在意。
他也不敢去细想这股反应背后的原因是什么,只能尽量避免此类情况再发生。
将周琢斐送回家后,他调转方向前往目的地。
今天他要与大学时带他进工作室的的学长见面,两人自打毕业后便再未碰面,今天恰好学长来此出差,两人才能见上一面。
他去了学长入住的酒店,用过晚饭后,两人便到了酒店位于十六楼的行政酒廊去聊天。
如今学长也算是事业有成,前几年开始创业,去年刚刚拿了融资,两人对着灯火阑珊的夜景,回忆着大学时代的生活。
肖望的大学时代的大部分时间都被学习和工作室占据,属于私人的时间不多,社交方面自然也没有精力发展,学长便是和他相处时间最多的人。
创业公司压力大,应酬也多,学长在吐槽之余,不眠怀念起以前在工作室做项目的日子,那时候不需要考虑那么多问题,只要专心解决问题就好了,而现在当了老板,各方各面都要考虑打点。
肖望见多识广,经验丰富,自然不会吝啬地分享着自己的经验。
最后两人分别时已是深夜,学长进入微醺状态,他分享了不少成就,但也透露了些许辛酸与压力,临别前重重地拍了拍肖望的后背,送上了对他的祝福。
“阿望,你现在混得比我好,别的我也不多说了,不过也别只顾着事业,多照顾照顾自己,保重……”
肖望与学长拥抱告别,他回到了车上,停车场里只亮着孤零零的几盏灯,在深夜显得格外寂寞。
肖望启动了引擎,伴随着发动机的轰鸣,点燃一支烟。
在他看来人生就是不断的在选择与放弃中前行的,假如学长当年没有选择创业,而是像他一样进入企业入职,他也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稳定生活,但这真的是他想要的生活么?
说到底不过还是因为人的本性便是欲壑难求,以学长的性格也绝不会满足于那样的平淡日子。
遗憾之所以是遗憾,便说明这项选择从一开始就不是优先选择项,而是注定会被放弃的,哪怕没有走今天这条路,也依旧可能会因为其他选而被放弃,所以它只能成为嘴里的遗憾。
就像他父亲总说很遗憾没能争取到他的抚养权,但实际上,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他为此付出任何努力,道歉说了太多遍反而更像是一种借口。
与其这样不如就像他一样,只做好眼前的事情,无牵无挂、无欲无求自然就没有那么多烦恼了。
他收起烟头,正准备离开,视线扫到了包着巧克力的纸团,随意地拿了起来,巧克力在车里放了太久,整体已经有了融化的迹象,按理说变成这样其实直接扔掉也无所谓了。
但他想到下午周琢斐兴致勃勃和他介绍巧克力的语调,仿佛这就是世间美味。
真的有这么好吃吗?
他学着周琢斐的动作,用手指沾了一点巧克力,试探性地用舌尖碰了碰融化的巧克力酱,厚重的可可味冲淡了唇齿间烟草的苦涩。
其实他觉得这充其量就是可可豆品质好一些的巧克力,谈不上最美味的评价,但是在周琢斐的语言加成下,仿佛巧克力都变得更好吃了一些。
如果是她的话……
他闭上眼睛,靠在座椅头枕上,细细品尝着这股滋味。
今天世瑞的人又来了。
这次周琢斐没有被叫上去接待,要是次次都是她来,那其他同事还干不干了,直接给她开两份工资算了。
不过她也从其他同事那里听到了一些传闻,据说世瑞正在和寰宇商议合作新项目,这可能是近几年来公司最重视的项目之一。
周琢斐一边干活,一边听着大家说闲话。
詹子朗也在座位上,看来今天谢淮应该没有来。
自从上次她挂了白助理的电话后,这件事情似乎便消停下来了,再也没有其他动静。
只是今天一听到世瑞两个字,周琢斐不免又要多想了。
因为她实在是想不通,自己到底哪一点能够吸引到谢淮,以谢淮的地位和外貌,就算谈个大明星对他来说都是轻轻松松,怎么就会看上她呢?
只能说有钱人还是活得太好了,按部就班的好日子不过,非要给自己找点刺激。
跟她交换人生,过点苦日子就老实了。
吃过午饭,周琢斐临时到了一个信件需要去楼下签收,她从餐厅出来后,便和叶茹分开去坐电梯。
等电梯时她的眼皮忽然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只当是自己昨晚没有睡好,正想着拿完文件回来就补会儿觉。
电梯门恰好在此时打开,她一手捂着眼睛,头也没抬地走进了进来,只是用余光扫见了几双皮鞋,进来后便自觉地往边上站了站。
她揉了揉眼,直到眼皮跳得没那么厉害才放下手,但又因为吃了太多碳水犯犯晕,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考虑到电梯里还有其他人,她只能捂着嘴,尽量不发出声音。
可没想到一抬头,她立马傻眼——谢淮就站在她身旁,隔壁还有凌煜和肖望,肖望似乎一直在关注她,看见她抬头就冲她笑了笑打招呼。
打到一半的哈欠也被她强行停下了。
要不要这么巧!!!
她发觉自己最近运气是真的可以,以前上班三年,碰见凌煜的次数屈指可数,而现在隔三差五就能碰到大人物,要不她去买个彩票吧?
要是能中个五百万她都不用上班了。
现在物价上涨,一百万已经不足以让人一辈子衣食无忧,但要是五百万的话,足够她回那个五六线的老家当包租婆了。
电梯里虽然人不少,但没人说话,周琢斐看到电梯按钮上一楼和负一都是亮着的,估计谢淮他们这是要离开了。
她偷摸用余光打量了一下谢淮,对方看起来正在漫不经心地在想着心事,他的眼睛留白居多,眼瞳又格外的黑,所以视线总会给人一种阴森深沉的感觉。
尤其是被他注视着,更是会有种被蛇盯上的错觉,而人对于蛇类的恐惧便是刻在基因里的。
周琢斐实在是不愿意再想下去,等到电梯门一开,便首当其冲第一个跑了出去,身后依稀传来说话的声音,她也没有理。
她来到前台,轻车熟路地签字找信件。
理论上前台的接待员也是行政部的同事,和周琢斐也认识,更何况现在是午休时间,大家自然是聊个不停。
这时大家的注意力也都在露面的谢淮身上。
“你们不觉得谢总很帅吗!我觉得比凌总还要帅很多呢!”
“没有吧,我觉得凌总更帅一些,凌总的五官明显更能打一些,谢总就要差一些。”
“哪有!你的要求也太高了吧,老总能帅成这样,就已经相当完美了!琢斐你说呢?”
周琢斐头抬都不抬,她正在专心地从一堆快递文件袋中找到自己的。“我觉得你们说的都对,但我还是坚定不移的肖秘拥护者。”
接待员听后都忍不住在笑,“怎么把你这个肖秘头号粉丝给忘了。”
“肖秘当然也很帅呀,不过毕竟不是老总,还是少了些感觉。”
“大胆!竟然敢抹黑肖秘!”
周琢斐翻找了等一会找到了自己的信件,并且还顺带看到了罗璟的文件,打算帮他一块带回去。
就在她签字的功夫,她忽然发现耳边叽叽喳喳的谈话声突然停了下来。
这种感觉就像是上学时课间教室突然变得安静,是一件非常诡异的事情。
“怎么突然这么安静了?”
周琢斐抬起头,看到招待员们的目光都放在了她身后,她也跟着回头,发现是一名略为有些眼熟的男子正朝着前台走来。
这是她刚刚在电梯里见过的人,对方手上拿着一沓访客证,看样子是来还证件的。
“您好,我来还一下证件。”
一听声音,周琢斐立刻认出了男人的身份,对方就是和她通过电话的白助理。
不过对方应该不认识她,因为她在电梯里也没说过话。
她正这么想着,就听见对方跟她打招呼:“周小姐,麻烦您跟我来一下。”
好吧,认识也很正常。
假若谢淮真的对她有什么想法的话,自己的资料应该早就送到他面前去了。
所以说,小说世界的公民信息就得不到保护了吗?
周琢斐应下后,把文件留在了前台打算等会儿再来取,自己则是跟着白助理朝着电梯方向走去,对方带着她去了地下一层。
随后将她引到了一辆黑色豪车的面前,车头上有一个十分显眼的女神标志,这就是詹子朗之前调侃过的“光屁股天使”。
白助理替她拉开车门,谢淮正以一种轻松的姿态坐在其中,双腿自然交叉,露出了一尘不染,光可鉴人的皮鞋。
对方看了看周琢斐,冲她摆出一个请的姿势。
“周小姐,可以和你聊聊吗?”
这时候她说不可以就真的不可以了吗?
所以结论就是, 谢淮从来没有给过她选择,只是让她接受而已。
想必谢淮也是深知这一点的,所以在说完这句话后, 他便气定神闲地等着周琢斐上车。
周琢斐没有动弹的意思,她反问对方:“在这儿不能说吗?”
上车就意味着要和谢淮独处, 还不如像现在这样,一个在车里, 一个在车外来得更自在些。
“当然可以, 如果周小姐觉得这样更方便的话。”谢淮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我不介意。”
周琢斐这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寰宇,要是被人看到, 明显是她的麻烦更多一点。
于是她也就不再跟谢淮在话语上争上风, 直接上了车。
一上去, 身后的车门便被关上, 隔着车玻璃,周琢斐看见白助理就守在车旁,看对方的神态似乎早已习以为常, 可周琢斐见了心里却生出一股怪异感。
按理说白助理的工作性质应该与肖望的职位差不多, 可对方做的事情却总给她一种不是在正儿八经上班的感觉,更像是在帮谢淮跑腿,做着毫无技术含量的杂事。
“周小姐对那些花不是很满意?”
谢淮的声音大打断周琢斐的思绪, 她回过头来随意地嗯了一声:“谢总下次送花可以考虑加一下署名,不然容易让人误会。”
“这的确是我的失误,送礼之前应该搞清楚对方的喜好才对。”
说罢谢淮从一旁拎起一个亮眼的橙色包装袋摆到周琢斐:“这是一点小补偿,作为我的歉意。”
这可不是什么小补偿。
周琢斐一眼就认出了袋子上的标志,全球知名的奢侈品牌,旗下的产品就没有低于六位数的。
所以面前的这个纸袋子就装着她好几个月的工资, 也有可能是十几个月,乃至几十个月的。
周琢斐感觉头脑一阵眩晕,“谢总,我不是很懂你的意思。”
“不需要明白,收下,高高兴兴地背着它就好。”
谢淮的语气轻飘飘的,在他看来送花和送包在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至于价格更不是他会考虑的内容,他唯一会考虑的问题在于自己对这个人究竟有多少兴趣。
周琢斐不自觉地身体后仰,后背紧贴着座椅以此来对抗大脑的眩晕感。
这种天降横财的事情竟然真的在她身上实现了。她不由得开始怀疑事情的真实性,自己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就连她和杜虞做的白日梦,也不会梦到这么刺激的内容。
“你可以看看颜色喜不喜欢,不喜欢的话再给你安排别的。”
“不用了……”周琢斐立即打断谢淮,此时她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包上,而是下意识地想要撇清和谢淮的关系。
她看也不看纸袋一眼,径直看向谢淮说:“谢总,恐怕我要辜负您的厚爱了,这东西我不能收。”
对方至今没有说明送礼的缘由是什么,她一旦收下就说明自己默认了谢淮的纠缠,以后再想说清楚那就更难了。
谢淮微微挑眉,语气中隐隐带着无形的威严,“是不喜欢还是不满意?”
仿佛忤逆他便是天大的错误。
周琢斐在心中默念着有钱人也是普通人,自己没必要摆出谦卑姿态,顶着压力抬起头来。
她还是不太敢直视谢淮的双眼,但抬起头已经是她极力抗争后的成果,“都不是,是不想收。”
花她都没收,难道换了更贵的包包自己就会改变心意吗?
对方听后,不慌不忙地敲了敲座椅扶手,语气放轻道:“周小姐好像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就对我防备很深。”
“我这人就这样,没有针对谢总的意思。”
“那就没有必要那么客气,我对身边的人都很大方。”
来了,重点来了!
周琢斐暗自在身边的人四字上划了重点,如此一来,谢淮的用意就很明显了,他不是在追求自己,而是希望通过金钱的方式将自己变成他的身边人。
说白了便是不想花心思,而是用钱,因为用钱比花心思更方便也更省事。
虽然周琢斐也爱钱,也想要很多钱,但不代表她可以接受这种方式。
也许世上会有很多人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但绝对没有她,只要她还能为自己的人生做选择,便绝不会允许自己成为一件商品。
更何况这人说的话语气真的很让人讨厌,听着客气,但就是哪哪都不对劲。
“谢总……”周琢斐深吸了一口气,强压着怒气回答:“我没有成为谁的身边人的想法,相信有很多人争着抢着来做这件事,您是大人物,每天日理万机,也没有必要把心思花在我这个小人物身上,我只是想踏踏实实过日子而已……”
想想也是很讽刺,哪怕她已经生气得想骂人,却仍要保持礼貌,不敢说重话得罪谢淮。
周琢斐的反应也在谢淮的意料之中,她从未接触过这些事情,人对于超出认知以外的东西都会本能地表现出排斥,这也算是一种保护机制。
他只是冷静地用近乎于残酷的口吻向周琢斐分析:“踏踏实实过日子?你想要的是这样的生活?朝八晚五,每天在公司和出租屋里来回奔波,以你现在在寰宇的工资,工作个十年也许可以凑上一个首付,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你在本地找一个男朋友,两个人一起供房子。”
“这当然是一种活法,但你也可以有别的选择,不用上班,可以随心所欲的出去旅游、消费,再也不用上班,理会同事客户,可以买一切自己喜欢的东西,不好么?”
谢淮的用近乎于蛊惑般的语气对周琢斐说:”你可以获得一辈子都赚不到的财富,可以过上所有人梦寐以求的生活,这真的不值得你考虑一下?”
听到这里周琢斐的心狠狠地猛颤了一下,她大口大口地呼气,双手拼死攥紧,试图保持冷静。
谢淮说得实在是太有诱惑力,这是任何一个在社会上打拼过的人都无法抗拒的美梦。
如果不是为了钱,谁愿意去工作,又有谁愿意深陷复杂的人际关系,每天陪着笑脸虚与委蛇?
可是这样的生活又怎么可能存在呢?
就连谢淮都无法过上他嘴中的生活,他依旧需要为了创造财富去和凌煜沟通,也要处理一堆数不清的事情,还要处理休学跑路的弟弟。
按理说他应该早就可以无忧无虑的活着呢,可事实并不是这样。
谢淮只是一味地抛出诱惑,从而故意忽略了很多事情。
成为他的身边人,实际上她就会变成一个“活在真空里的人”,她将被切断一切和外界的联系,只由谢淮供养。
对方口中自由生活,一切都要在他的允许下才能进行,向下的自由并不是真正的自由。
这个美梦也是依托于他而生的空中楼阁。
谢淮现在都没把她当人看,难道自己顺从以后还会更尊重吗?
周琢斐心里一狠,咬了舌尖一口,好让自己清醒一点,不要被糖衣炮弹打败。
她音量不大,但语气坚决:“谢总,我觉得现在这样的生活就很好了,我对那些没有兴趣。”
说完她便看见谢淮嘴角上扬,露出了嘲弄的笑意,似乎在认为她的回答十分可笑。
“我没有逼你现在做决定。”
谢淮从口袋里掏出支票夹,当着周琢斐的面签下名字,唯独把额度那一栏空出来。
“回去好好想一想。”对方将支票塞进周琢斐的手中,“这是我的诚意,随便填一个自己想要的金额。不用替我考虑,不管你填多少我都给得起。”
他深深地看了周琢斐一眼,一开始他以为对方只是背影有些相似。
可随着几次见面,他越发得从周琢斐身上感受到了那股似曾相识的感觉。
哪怕只是一股感觉,他也不想错过。
女人的确是一种很复杂的生物,但他坚信,是问题总会有解决办法,对方挣扎的表情就充分说明,金钱便是世间万物最好用的敲门砖。
周琢斐自然还是开口婉拒:“谢总,我不能收……”
话说到一半,车窗突然敲响,顿时吓了她一跳,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谢淮见状,神态不悦得朝窗外看去,只见白助理正挡在车前,而对面似乎站着一个人。
周琢斐也看到外面有人,她的位置比谢淮看得更加清楚,只要稍稍调转方向便看见被白助理挡住的身影是肖望。
对方正和白助理说着话,并没有注意到车内的情况。
眼看着谢淮要放下车窗,她急忙低下头,生怕被肖秘发现自己在车里。
不过谢淮只是开了一条缝,白助理立刻凑上前,低声向他说明情况,谢淮说了一句什么,周琢斐没有听清。
她看到白助理又和肖望说了些什么,很快对方就离开了。
看到肖望一走,周琢斐也有些坐不住了,支票拿在手里更是烫手,她立即将支票丢进了橙色纸袋里。
“谢总,这不是钱的问题,是我接受不了,吃不了这碗饭。”
她原本也以为自己会被钱收买,为钱屈服,但没想到她的骨头比自己想得硬多了。
自己不是别无选择,她也没有必要走上这条路。
“另外我希望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以后不要再提了。”说完她起身正要去拉动车门,这里她是一秒钟都呆不下去了。
然而就在下一秒,她的手腕忽然被抓住。
谢淮的手很凉,冰冷的触感激得她打了个激灵,她的手里好像又被塞了什么东西。
“不用着急现在回答我。”对方的语气不容拒绝,手上又有力朝她按了按:“好好想想。”
此时周琢斐已经不想再和他纠缠下去,只想着快一点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因为眼前的情景以及谢淮的语气都让她开始担忧自己是否能安全地下车,所以她没有再反驳,而是打开车门,干脆地跳了下去。
白助理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凑过来扶她一下。
但周琢斐想也不想地就躲开,白助理看到谢淮眼神示意,并没有再靠近,而是任由周琢斐踉踉跄跄地跑开了。
周琢斐快步走着,心脏怦怦跳个不停,仿佛胸膛里住进了一只野兽正在横冲直撞,仿佛劫后余生,可腕间冰凉的触感又在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刚刚发生了什么。
她闷着头乱走一通才想起来找出口。
停车场四通八达,她虽然来过不少次,但终究还是不太熟悉。
她掏出手机想要向詹子朗拍照求救,这时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镜头对了两次都是失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