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阴戾太子听到心声后by姒倾
姒倾  发于:2025年03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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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夫只好顶着满眼红血丝和两个黑眼圈先行离开。
云葵这一觉躺到傍晚才幽幽转醒。
四肢酸痛得厉害,膝盖更是软得抬不起来。
昨夜逛街本就很累了,后来发生那么多事,好不容易夜里睡了两个时辰,白日又被他连番折腾,若非腹中空空,她连动都不想动。
怀竹进来给她送晚膳,见到她这副惨遭蹂躏的模样,连她都觉得可怜。
毕竟姑娘不像她们打小练武,身强体健,那种事怀竹虽未亲身经历过,但出任务时常去秦楼楚馆、烟花暗巷,也见过不少。
寻常年轻男子坚持一炷香也就顶天了,更不用说那些大腹便便,挪动都费劲的官员富商,便是银托子羊眼圈齐齐用上,也不过一盏茶功夫就偃旗息鼓了。
似殿下这般龙精虎猛的,当真是闻所未闻。
唉,姑娘真可怜。
云葵足足吃了两大碗饭,才将消耗殆尽的体力恢复了一些。
怀竹道:“姑娘放心,殿下今晚出门查案,应是不回来了。”
云葵热泪盈眶。
果真是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不过这人精力也太过充沛了些,今日付出体力的多半还是他,她坐着动两下就不行了,最后几乎累瘫,结果这人居然还能跑出去彻夜查案,简直……叫人叹服。
云葵吃过晚膳,看了会睡前读物补充知识,最后实在受不住腰酸,又躺到了次日晌午,终于勉强能够下地行走了。
太子一行人尚未归来,倒是怀青过来提醒道:“姑娘送给殿下的护甲应该完工了。”
说到护甲,云葵乍一听还没反应过来,片刻之后才拍拍脑袋想起来,原来说的是那条金链。
怀青坚信,若是那护甲及时送出去,殿下与姑娘绝对吵不起来,所以两日期限一到,怀青立刻就来提醒了。
怀竹也觉得,再不把东西送出去,姑娘就要被殿下折腾死了!
云葵自己也很好奇,那金链最后到底能做成何样。
撑着腰酸体乏,还是坚持去了趟金店。
可当那金店掌柜自信满满地将成品展示给她看时,云葵几乎傻了眼。
“您……是不是对‘护住要害’四个字有什么误解?”
金店掌柜贼兮兮地笑道:“这项圈正好护着脖子,胸前两块镶嵌宝石的金片恰好护着前胸,腰间这一圈碎金又可护住腰腹,还不影响行动……”
云葵想象这金链穿在太子殿下健硕硬朗的上身,简直……她只觉得呼吸发窒,紧接着鼻腔一热,一股暖流不受控制地往外滑落。

怀竹忙问:“姑娘这是怎么了?”
云葵按了按鼻子,待不出血了,才尴尬地笑笑:“我没事, 就是天太干燥,上火……”
金店掌柜倒是意味深长地一笑,“姑娘放心,这可是好东西,最得上层贵人的喜爱,姑娘回去一试便知滋味了。”
怀青和怀竹都是练家子, 看不出来这链子有何保护要害的功能,且这东西越看越像是……房中调情所用。
殿下金尊玉体, 岂会用这样的东西?
两人都在等云葵的决定, 姑娘若是不想要, 却又抹不开脸,她们随时准备拔刀, 定要把那三百两银子要回来不可。
云葵打量那金链, 悄无声息地红了脸颊。
虽然,好像……不是她想要的效果,也怪自己没说清楚, 看到旁人定制的金链,就这么糊里糊涂半推半就地应了,叫店掌柜和打金师傅误解了她的本意。
可银子都给了,那就只能……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她其实还蛮想看殿下戴这条链子, 就是很有可能,他不光不愿意,甚至还要罚她……思及此,她连腰肢都开始隐隐酸痛了。
可转念一想, 他们现在是床搭子,她给他当解药,他就得用美色来换,满足她的一切需求,这样才算公平吧!好处都给他占了,凭什么!
云葵摩拳擦掌,当即拍板把这金链带走了。
从金店出来,云葵正盘算着如何骗太子殿下戴上链子,倏忽被一阵嘈杂的打骂声打断思绪。
循声望去,竟是对面青楼外几个龟公正围着一名穿青布短打的男人拳打脚踢,那被打之人浑身血污,抱头蜷缩在地上,嘴里不断发出痛苦的闷吼声。
怀青怀竹皱起眉头,立即护着云葵绕路离开。
那对面被打的男人抱头鼠窜,在缝隙间看到面前一闪而过的女子面容,忍不住惊叫出声:“阿葵?是不是你?”
云葵听到这道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心猛得一紧,双腿也似灌了铅般的顿在原地。
心脏像是被尖刀剖开一道血口,久违的记忆丝丝缕缕涌了进来。
“阿葵,你住在我家,将来就是给我当媳妇的,给我捏捏脸怎么了?”
“人家也没有骂错,你阿娘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未婚生女,被人抛弃,这才灰溜溜地来投奔我爹娘,我们家肯收留你,那是再造之恩,这都是要还的,知道吗?”
“你若是肯给我亲一口,我就同朱员外说两句好话,让他对你好点儿,将来给你肉吃,给你银子花。”
幼年的记忆浮上心头,云葵浑身冰冷,脸色苍白至极,她不想再与从前人有任何交集,可视线还是下意识地转了过去。
那地上挨打之人顶着张鼻青眼肿的脸,一双浊目紧紧盯着她,激动的神色溢于言表:“阿葵,当真是你!你竟然在这儿?等等,你先别走!”
又双手抱拳向龟公告饶,“几位大哥,这我妹子!亲妹子!你们宽限我两日,定能把欠你们的钱还上!你们瞧,我这妹子穿金戴银的,手里肯定有钱!”
龟公们看向云葵,似是见她穿得体面,身边还带着侍女,几人面面相觑,终于停了手。
怀青问:“姑娘认得此人?”
云葵面容僵硬地盯着地上的男人,尽管相隔数年,可仔细辨认还是能认出那熟悉的五官。
竟是她那七年未见的表兄,戚成业。
戚成业艰难地爬起身,右腿似乎有些跛,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半张脸胡子拉碴,血迹混着尘土挂在嘴角,看上去狼狈不堪,样貌却与从前相差无几。
他上下打量着云葵,这丫头比起小时候长开了些,五官倒没怎么变,八九岁就是美人胚子,只是幼时瘦瘦小小的,如今长成大姑娘了,穿一身杏粉绣花的袄裙,皮肤雪里透红,胸脯更是鼓鼓囊囊,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富养过的样子。
他踉跄着起身上前,就要拉她的手臂,被怀青手中剑柄挡开。
戚成业瞧见她从金店出来,身边竟有两名佩剑的侍女,其中一名侍女手里还端着两尺长的锦盒,里面装的定然是方才买的金饰,果真是出息了。
他眯起眼睛,满脸堆笑:“阿葵,我是表兄啊!你还记得我是不是?我们家养了你十年,如今你奔了好前程,表兄有急事相求,你一定会帮表兄的,对吗?”
云葵看到他满身狼狈的模样,心中并无半分同情或惋惜。
这家的男人好色好赌、嗜酒如命,舅母又刻薄势利、懒散成性,从前就指望把她卖个好价钱,贴补一家的生活,她一跑,他们不知要急成什么样,气成什么样。
她从那个家逃出来之后,也曾想过他们会过得如何,此刻看到戚成业流落街头,被人拳打脚踢,她一点都不意外。
云葵不想再见此人,也不想回忆过去的事,冷冷说道:“我不认识你。”
这话是对戚成业说的,也是在那群龟公面前与他撇清了关系。
龟公们闻得此言,又见她转身就走,立刻喊打喊杀地上前,将戚成业扣押在地,一人挥起拳头直砸他面门,另一人抬脚就往他腰腹上踹。
戚成业痛到浑身痉挛,嘴里大喊大骂:“阿葵!你别忘恩负义!过上好日子就忘记谁把你带大的了!你如今在哪家当姨太太?人家知道你娘什么德行,知道你曾经许人了吗!”
云葵用力地攥了攥手掌,转过头来冷声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戚成业满嘴的血迹,面目痛到狰狞,见她终于转过身来,又挤出个好脸:“你借我些钱,不多,一千两就成!这点还不够你打几样首饰的钱吧?”
云葵想也知道,家里的钱早就被他输光了,如今沦落到这等境地,也是他应得的。
再见此人的嘴脸,她几乎是生理性的厌恶,“我阿娘生前是给了舅舅钱的,这是我亲耳所听,后来我长大些,个头还没有桌子高的时候,就去给人端茶倒水、洗衣服挣钱,我阿娘给的,加上我自己赚的那些钱足够养活我自己,甚至还被你和舅舅偷走不少。从舅母要把我送给员外做妾开始,我便与你家就断了关系……”
“你说断关系就断关系?”话未说完,就被戚成业破口打断,“你清高,不愿给员外做妾,现在还不是给人当姨太太?连女家丁都给你雇上了,怎么,你家老爷管得紧,怕你出去偷人?”
云葵没来得及反驳,倒是怀青率先出手,将从那群龟公手里挣脱出来的男人一脚踹翻,又踩着他的脸狠狠碾压在地。
戚成业登时吐出一口鲜血,牙都撞裂了两颗。
他满口血沫子四溅:“你便是杀了我,也抹不去那些过往!何况青天白日的,你敢杀吗?我告诉你,今日你若是不把钱留下,就别想舒舒服服回去当姨太太了!你娘不知廉耻,你也是个小狐媚子,只要我向你家老爷提上一嘴,往后谁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四周不少百姓闻声围过来看热闹,怀青与怀竹相视一眼,彼此眼里都动了杀心。
戚成业瞧见她二人眼底的杀意,浑身猛一哆嗦,又软了声口:“好阿葵,你把银子给我,我立刻就走,方才说的那些你就当我放屁,咱们今后井水不犯河水……”
云葵紧紧攥着手指,咬牙道:“我们走,不必管他……”
她没有那么大的权力,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当街杀人,更不想把事情闹大,引来官兵和更多的百姓,最后让太子殿下给她收拾烂摊子。
从内心里,她甚至不想让他知道这一切。
难得出宫一趟,她一个小小的侍寝宫女还闹出这样丢人现眼的事情来……殿下再宠她,也不会想要理会这些污糟事。
然而人往往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
话声方落,一道高大威冷的身影忽然出现视线尽头。
云葵瞳孔骤缩,心也跟着猛然趔趄了一下。
秦戈与赵越开路,将围观的百姓驱逐开来。
戚成业被怀青踩在地上,嘴里叫骂得更凶:“杀人了!这小贱蹄子要杀她亲表兄!来人啊……”
话音未落,嘴里就被人强行堵上口巾,秦戈轻车熟路地将人扣押在地,抬起他右臂猛地一扭,立刻就是一道骨头错位的咔嚓声,戚成业霎时满头冷汗,青筋暴出,嘶吼声全都卡在喉咙里出不来。
随后秦戈又以同样的手法,卸了他另一条胳膊,折了他两条腿,戚成业浑身痉挛抽搐,当场昏死过去。
周遭的百姓都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远离,那几个群殴的龟公见识过这护卫的狠辣手段,心中无不胆寒,又纷纷看向他身后那名高大威严的男人。
来人一身玄金色暗纹长袍,缓步自人群中走来,身姿挺拔,神色冷峻,目若寒潭,与生俱来的上位者气场,压迫感十足。
太子走到近前,居高临下地睥睨着那瘫倒在地的戚成业,露出如同俯瞰一滩烂泥的厌恶表情,随后缓缓开口道:“带走,我有话问。”
云葵指甲深深嵌进掌心,身体也跟着微微颤抖。
「问话……问什么?」
「难不成听到方才戚成业污言秽语的那几句,想要确认一遍?」
她不知他听去多少,想来该听的都听到了,她只觉得浑身发冷,想要逃离。
什么“荡妇”、“许过人”、“贱蹄子”……这些都是他的禁忌。
她不过才与李猛见了一面,说了两句话,他便已大发雷霆,遑论今日当街被人用这些污秽不堪的词句辱骂。
秦戈向那群龟公说明来意,当然没有提及太子的身份,只亮出大内侍卫的腰牌,龟公们自知得罪不起,又畏于他方才对戚成业用的那些手段,只得把人给他们先带走。
云葵低着头,余光看到太子调转脚步,缓缓朝自己走来。
她紧紧攥住手掌,沉默地等待着暴风雨的来临。
然而并没有等来想象中冰冷的处置,而是见他缓缓走到自己面前,不轻不重地说道:“今后谁若敢欺你,无需忍着,亦不必考虑后果,不论是谁,便是当街打死,也有孤为你兜底。”
她的心猛跳一声,抬起湿漉漉的杏眼,对上他敛去凌厉冰冷,几乎称得上温和的眼眸。
她只觉得喉咙哽住,千言万语憋在心底,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殿下,不要相信他的话……」
她在心里低低地恳求。
殿下要问话,那一定是想问与她有关的事,戚成业那张嘴能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方才她已经领教过了,这么多年依旧没变,定是侮辱阿娘、侮辱她……
太子沉沉叹口气,上前将她揽在怀中,拍拍后背,低声在她耳畔道:“放心,孤能听到你的心声,自然也能听到他的。”
云葵被男人温热的手掌安抚着,紧绷的身体才微微放松下来。
太子吩咐怀青、怀竹,“带夫人先回。”
他声量不高,却足够让所有人听清。
云葵脑海中嗡嗡作响,很久之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那声称呼是什么。

第65章
云葵回到松园, 脑海中还是混混沌沌的,这短短半日,心情七上八下, 直到此刻急促的心跳还未停歇下去。
戚成业的那些话,她自小听到大,就像陈年结痂的伤口一遍遍被人撕扯开来,早就疼得麻木了,可这并不代表她对这些谩骂羞辱无动于衷。
想来是老天爷见她过得太如意,非要把她重新摔回泥地里, 认清自己的来路,才让她今日碰上戚成业。
不是入了宫, 做了宫女, 有了赐名, 过上新的生活,她就不再是从前的阿葵了。
闭上眼睛, 脑海中都是幼时不堪的回忆。
被邻居的孩子围着骂野种, 给人洗衣服赚钱,那家的女主人嫌她出身不干净,点名不要她洗, 舅母一口一个“小贱蹄子”,表兄也有样学样,自幼就这么喊她……
直到千辛万苦逃出那个家,她才像溺水之人爬上岸, 哪怕岸上也是荆棘满地,也比从前几乎窒息的生活强过太多。
这么多年从未打听过舅舅一家的消息,只当他们全都死了,入了宫便是与过去的彻底告别。
可她没想到, 头回出宫,头回来平州府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竟然就猝不及防地遇到了戚成业。
偏偏又在他满口胡言,她满身狼狈、被所有人围观笑话的时候,太子殿下出现了。
正是无数次见过他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她可以保证,在那些漫天污言秽语中,殿下的心情绝非表面上那样无波无澜。
他一定很生气,只是压抑着没有发作,周遭气场依旧冷凝,令人如坠冰窖。
可他却说会永远为她兜底,不准任何人欺负她,甚至还当着众人的面,称她一声“夫人”……
那句称呼甫一落下,她能明显感觉到耳边静默了一瞬,随即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人群中开始窃窃私语,说这姑娘哪里会是什么“姨太太”,分明是人家的正头夫人,人家夫君有权有势,给她撑腰来了。
不可否认,她心中的确有一丝隐秘的、自欺欺人的欢喜。
就好像,泼天的谩骂中,有人出来为她正了名,她也是清白人家出生的女儿,是正正经经嫁作人妻的女子。
可事实呢?侍寝宫女大概还不如姨太太。
她不知道殿下为何要那样唤她,明明在此之前,还屡屡不准她恃宠而骄,哪怕亲口对她说出“有意”二字,转头却又不肯承认。
曹公公说殿下喜爱她,她想这份喜爱是有的,在意也是有的,只是不知到了何种程度,也许就像陛下喜爱他后宫的每一位娘娘,愿意赏她们金银珠宝和身份体面。
殿下待她也是一样。
或许特殊一些,那也是因为,她是他的第一个枕边人。
可即便如此,太子正妻的身份也是她万万不敢肖想的,那得是高门贵族精心培养出来的闺秀,知书达理,温柔贤淑,便是连根头发丝都挑不出一丝毛病的女子,将来才有可能坐上一国之母的位置。
她何德何能,当得起这一声“夫人”呢?
也能猜到,殿下为何要单独审问戚成业。
大概是有意给她一个位份,毕竟要上皇家名册的人,九族之内都得是有名有姓清清白白的,倘若殿下当真查清楚阿娘是如何生下的她,怕也不会再抬举她了。
甚至从戚成业口中审问出更多信息,例如那个朱员外,说不准他能添油加醋编出许多瞎话来,太子殿下当真能辨别真假吗?
思及此,云葵深深地叹口气。
果然人就该早早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能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否则就会被短暂的恩宠蒙住双眼,一步步助长贪心,然后像她现在这样,患得患失,最终什么也抓不住。
罢了,这样也好。
横竖她已经睡到了世界上最英武不凡的男人,享受过世间顶级的男色,也没什么遗憾的。
失去就失去吧,殿下从来也不属于她。
松园后山临时辟出一间刑房,戚成业尚在昏迷之中,赵越就将从那些龟公和其他知情人口中打探到的消息尽数上报。
“此人名叫戚成业,山东开阳人氏,三年前死了爹,去年又死了娘,为人好色好赌,暗地里做些诱拐女童卖去青楼的勾当,经常在青楼赌坊赊账、盗窃,今日就是用假银票被人发现,才遭了这顿毒打。”
太子皱眉:“他是云葵的表兄?”
赵越先前就奉命查过云葵的家世,对此知晓一二,颔首道:“是。”
太子又问:“她父母那边,最近可有查到新的线索?”
赵越摇摇头:“云葵姑娘的母亲从未向人透露过有关她父亲的任何消息,属下猜想,连她自己都未必知道。”
太子沉吟片刻,眼神示意秦戈,后者立刻提起一桶冰水泼洒在戚成业的脸上。
戚成业被冰水兜头浇下,当即清醒过来,他四肢皆被折断,浑身痛到痉挛,睁开眼睛,慌乱地扫视四周,才发现自己被人关起来了。
目光又颤颤巍巍地看向面前太师椅上的男人,他一身玄色锦袍,目光深邃,薄唇微抿,单只这么坐着,不发一言,那股强大的肃杀气场就让人不寒而栗。
戚成业发白的嘴唇忍不住颤抖:“你……你们究竟是何人?这里是哪里?”
又注意到他身边侍卫那张凶神恶煞的脸,顿时想起,正是此人当街折断了他的四肢!
回想起方才街头情景,他浑身冷汗直流,死死咬着牙,嘴里血肉模糊:“你们敢如此对我,还有没有王法!”
太子漫不经心地呷口茶,半张脸隐匿在幽暗的烛火之下,威严冷峻的神情中透出三分阴鸷。
他放下茶盏,这才慢悠悠地掀起眼眸,“你知道云葵母亲多少事?如实招来。”
戚成业愣了愣:“云、云葵?”
太子:“就是你认识的阿葵。”
戚成业顿时激动起来,“你就是阿葵现在的主家?她……她是你的小妾,还是外室?”
「她还改名字了,该不会是去当瘦马,被人赎出来了吧?」
「原来是看不上那朱员外肥头大耳,大腹便便,奔着脸去,又给自己找了这么个主家。」
「想来这男人也是有钱有势,否则能给她养得那么滋润,穿那么好,还配了女护卫?」
思及此,戚成业立刻挤出个谄媚的笑来:“您既是她的主家,那咱们就是亲戚了!我是她亲表兄,她是我爹娘亲手养大的,在我家住了十年,我们在她身上花了不少钱……”
注意到男人凛冽如霜的面色,他吓得舌头打结,赶忙回话:“她娘就是我姑姑,只是生下阿葵后人就没了,不过我也知道她那些丑……那些事。”
太子冷声:“说。”
戚成业牙关打颤,立刻将自己知道的全盘托出:“她娘在我们镇上的医馆干活,平时跟我们也不住一起,后来突然有一天,我爹娘被叫到镇上,才知她上山采药时摔了一跤,动了胎气,大夫让她休养,否则这胎轻易保不住,可她根本没有成过亲,怎么会有了孩子?她又都不肯说阿葵的父亲是谁……我爹娘只好将她接回来照看,那段时间我们家也被她连累,被人指指点点。”
太子冷笑一声:“你爹娘若非看上她这些年采药换来的积蓄,岂会宁可受人指点,也要收留她们母女?”
戚成业坑蒙拐骗多年,早就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当即便道:“她大着肚子,花销本就比旁人多些,后来生产还得给她请接生婆,她倒是撒手不管了,是我娘把屎把尿把她拉扯大,这些难道不需要银子?”
太子想起先前赵越的禀报,脸色慢慢地阴沉下来。
“姑娘生下来就漂亮,街坊邻居都以为,戚荣夫妇是照着儿媳妇养的,后来姑娘出落得愈发亭亭玉立,她舅母罗氏又改了主意,说这样的美貌留在家里也是祸害,想把姑娘嫁给县里的富户做妾,扬言说彩礼低于千两不嫁。”
太子手握成拳,幽邃如墨的眼底翻滚着汹涌的暗流。
他都能想象到,她那个好色成性的舅父会以何样龌龊的眼光看她,戚成业更是打小就把她当成未来的媳妇看,而她那贪财势利的舅母,更是把她小小年纪就推出去待价而沽……
戚成业看向男人阴沉可怖的脸色,忍不住背脊发寒,冷汗直出。
他混迹青楼赌场,达官贵人也见过不少,可从未见过这样的男人,气场威严凌厉,举手投足间便有一股与生俱来的压迫感,他手里这些人也是个个威风凛凛、手段狠辣,不似寻常家丁,可在他身边却都是一副屏气敛息、唯命是从的姿态。
以戚成业浅薄的认知,根本想象不到他的层面,但这并不影响他心底生出极度的恐惧感,仿佛自己的生死存亡都在对方一念之间。
戚成业脸色惨白,心跳剧烈,却始终揣测不出他的意图。
“今日我是手头困难,才在街上拦着她借钱……我们家把她养到那么大,这么多年从未亏待过她,我爹娘如今已死,我便是她唯一的亲人,您……到底想要如何?”
他转念一想,“还是说,您嫌弃她的出身,不要她了?这可与我家无关啊!她娘与人苟且,我们可毫不知情……”
太子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聒噪。
他眉心蹙起,最后问道:“所以她父亲是谁,你毫不知情,是么?”
戚成业语滞:“我……”
「原来是想查她父亲,可这连我爹娘都不知道,我上哪儿打听去……」
他目光慌乱地转了一圈,立刻想好了回答:“我虽然现在不知,但可以为您提供线索,您想知道什么我都……”
没等他说完,却听男人勾唇一笑,从太师椅上起身,漫不经心地说道:“你拐卖幼女,盗窃财物,私用假币,便是孤不杀你,官府也不会饶你。”
戚成业顿时傻了眼,那“孤”字如同一记重锤猛地砸在他颅顶,脑海中嗡嗡作响,仿佛被人抽走了三魂七魄。
“您……”他嘴巴张大,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升斗小民再浅薄无知,也知道这声自称代表着何等尊贵的身份。
那是他一辈子都无法仰视的存在。
太子似乎思忖了片刻,随后凉声发话:“割了舌头,扔到闹市口,要钱的要钱,寻仇的寻仇,休要管他。十日之后,人若还未死,就移交平州府衙。”
戚成业瞬间如遭雷击,浑身都在发抖,冷汗大颗大颗地从额头滚落,“你……你们……”
没等他痛骂或者求饶,两个侍卫立刻上前,将剧烈挣扎的男人强势按压在地。
太子踏出门槛,耳边很快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吼。
他闭了闭眼睛,摩挲着指骨上的碧玉扳指,面色平静,置若罔闻。
赵越跟了上来。
太子思索片刻,吩咐道:“找到当年戚氏做事的医馆,问清所有相关的细节,还有,戚氏怀孕前后去过的所有地方,包括但不限于府衙、寺院、庙会、山里,她见过的所有身份存疑之人,以及当年开阳县发生的匪乱、灾荒、祭祀、狩猎等大大小小的事件,所有外来官员,卫军,僧侣方士都要仔细查实。”
赵越立即拱手应下。
太子才欲离开,忽想到什么,往屋内看了一眼:“把人扔远点儿,别污了她的眼睛。”
回到正房,怀竹和怀青二人侍立在外,见他过来,立即俯身行礼。
太子略略颔首,却罕见地听到这两名女护卫的心声。
「不知殿下愿不愿意穿那件……护甲。」
「再怎么说,也是姑娘的一片心意,殿下应该不至于大发雷霆。」
太子心中暗忖,她还给他买了护甲?
倒还有点良心。
太子紧蹙了整日的眉心终于在此刻舒展开来。

太子进门时, 云葵正愁眉苦脸地坐在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话本。
见他来,她下意识地蜷起手指, 规规矩矩站了起来,“殿下,您……审问我表兄了?”
太子坐下喝茶,简单地“嗯”了声。
云葵:“那,您都问他什么了?”
太子反问道:“你害怕孤问他什么?”
云葵紧紧抿着唇,虽然已经尽量说服自己想通了, 荣华富贵都是浮云,喜爱也难以长久, 且她原本也不过是个身份卑微的宫女, 如今只不过是境地更差些罢了。
可她打从心底还是不愿意被他知道, 自己曾经被人说得那么不堪,哪怕她并没有做错什么, 可这世道就是这样, 她的出生注定伴随着冷眼和辱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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