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她就不在嫡姐面前嚣张了,刚进宫的时候,嫡姐还是对她很客气的。
襄嫔的想法没有人会在意,便是康熙,纳她,也不是因为对她有多看重。
瑾华还是住曾经住过的凝春堂,想起与惠宜二妃曾在院子里喝茶谈天的往事,便有种恍然隔世之感。
如今的蕊珠院不知道又住进了哪位妃嫔?
瑾华只是感慨了一下物是人非,便放下了,她与惠宜二妃早就回不到过去了。
安顿好了后,瑾华问胤祀:“你皇阿玛是怎么跟你说,你读书也要去讨源书屋吗?还是另外安排了地方?”
胤祀笑着说道:”儿子跟皇阿玛争取过了,在畅春园的这些日子,只要皇阿玛的考教,儿子能应对自如,儿子便能自己安排读书的时间,不一定要去讨源书屋。”
胤祀知道自己长大后,陪着额娘的日子会越来越少,他明年就要住到阿哥所去了。
他已经打算好了,畅春园这次他要好好陪陪额娘,还有明年的木兰围场之行,以他的年纪和皇阿玛对他的看重。
他明年必定会随驾出行,到时候,他再陪额娘狩猎,尽量让额娘开心一些。
他曾在御花园偶遇过老九几次,听他念叨过几次宜妃偏心小十一的事情。
这几年,额娘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已经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他其实想说,他已经大了,额娘若能再生一个孩子陪着她,他是很乐意的,他一定会做个好哥哥的。
不过,当他把他的意思跟额娘说后,却得到了让他震惊不已的答案。
“额娘有你就够了,不打算再生孩子了。”瑾华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如擂鼓声响在胤祀的心头。
皇家讲究多子多福,也有很多嫔妃都是母凭子贵,坐上高位的。
比如,前世的德太后,胤祀不是不知道旁人是怎么议论她的。
从宫女到太后,很多人对她的第一印象便是运气好,会生,肚子争气。
如今知道额娘的打算,他很想跟额娘说,不必顾虑他,他对弟弟妹妹也是欢迎的。
还是瑾华看出他的意思,很郑重地跟他谈论了这件事情,说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并不是为了他。
他面上信了,但心里是知道的,额娘是想把手上的资源都给他,不想让别人分薄他的宠爱,这样全心全意的母爱,怎么会不让他动容?
至此,胤祀便下定决心,与前世的自己完全脱离开,他就是胤祀,额娘一个人的儿子。
后来,他在宫里有机会经过永和宫,他绕路了,他不想辜负额娘。
他想,这一世的乌雅答应不是他的责任,额娘才是。
乌雅答应的未来如何就要看如今的四六两位阿哥能不能记得这份生育之恩了,于他,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娘娘,内务府来人了。”琼樱进来通传。
海拉逊笑容满面地给瑾华行礼:“奴才给僖皇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海大人快请起,劳动你亲自跑一趟了。”瑾华客气地说道,又让琼玉上茶。
海拉逊接过茶,谢恩后,笑到:“给娘娘办事,是奴才的荣幸,娘娘太客气了。”
两人寒暄了几句,瑾华便让人将大浴桶放在院子里,让人往里注满水。
海拉逊没忍住,问到:“娘娘,这大浴桶是有什么用吗?”
瑾华没有隐瞒,笑着说道:“畅春园水道颇多,本宫怕胤祀好奇接近,就想着先让他学会潜水,这样本宫也能放心些。”
海拉逊一想,确实,当初大阿哥与四阿哥都吃过这方面的亏,僖皇贵妃未雨绸缪还是很有必要的。
他笑着恭维:“娘娘一片慈心。”
瑾华又与他客气了几句,海拉逊就告辞了,出了凝春堂,他心中惋惜,看来,僖皇贵妃的心神都放在了十阿哥身上了,短时间内,是不会有什么新奇的东西出来了。
大浴桶很快被注满了水,瑾华就让它在太阳底下晒着。
胤祀从讨源书屋回来就看到了院子里的大浴桶,他觉得很新奇,笑着说道:“额娘,您是怎么想到造这么大的一个浴桶的?”
又说道:“儿子能在里面游个来回了。”
瑾华笑而不语,她这是参考了现代的小泳池,她说道:“不如,你现在就试试?额娘叫人都下去,就留下高洋与曹青云陪着你?”
胤祀点头,他可没有小孩子的害羞,这样学习潜水,他很能接受。
瑾华试了试水温,刚刚好。
胤祀刚下水没多久,康熙就过来了,他是听说了凝春堂上午来了个大家伙的事情,过来看稀奇的。
看到胤祀悠哉悠哉的在水里玩,他也忍不住下水与他一起玩,顺便亲自教他潜水。
康熙亲自教,瑾华自然是放心的,她便将场地留给父子俩。
胤祀慢慢长大,跟康熙亲近总是好的。
瑾华是知道宫中会因为皇位的事情,争得你死我活的,她不知道未来胤祀的选择是什么,但无论何时,与康熙父子情深,总是不会有错的。
不管是从自身的利益出发,还是为人子,当尽的孝道。
凝春堂一片其乐融融,讨源书屋的胤礽却与胤褆起了冲突。
起因是太子说起明年木兰围场,他要亲自猎两只雁子,好好养在御兽园里,等康熙下了赐婚的圣旨,随着圣旨送到瓜尔佳府上。
胤褆一听就有些不乐意,他的福晋一定下来,康熙就下了圣旨,他没有额娘在身边,纳兰·明珠又渐渐疏远了他。
身边没有人提醒他该怎么做,心中便有些不高兴,倒也没有呛声。
谁知,胤礽却问到了他的脸上:“大哥,听说前几日你赐婚的圣旨已经送到伊尔根觉罗府上,你有没有送上大雁啊?”
不等胤褆回答,他又问三阿哥胤祉:“孤听说,你额娘也问僖皇贵妃要了秀女的名录,她这么早就要为你娶福晋操心了?”
这是在讽刺他额娘被圈禁,他没人管?胤褆哪里还忍得住,他这几年过的着实说不上好,他本身就有些冲动,之前一直被惠妃压着。
惠妃出事后,他一心想着自己争气些,做出些成绩,康熙看他成才,可以免除额娘的惩罚。
是以,这几年,他其实是很忍耐的,但胤礽这次又说到了他的痛处,还牵扯到了惠妃,他便不想忍了。
他对着胤礽就是一拳,胤褆是属于那种很有武学天赋的人,本身也长得孔武有力,这一拳下去,胤礽的脸便迅速肿了起来。
他身为储君,从小到大,连油皮都少破,除了上武学课习武的时候,吃了些苦头,可以说,从来就没有受过什么伤。
他当即还手,这样你来我往的,越打火气越大,渐渐地都下了狠手。
康熙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潜完水,坐着和瑾华说话了。
“这小子学东西就是快,朕就教了几回,他就游的有模有样了,这聪慧劲,像极了朕。”
瑾华心情好,就哄了他两句:“也是您教的好。”
康熙心情就很好,正要再说几句,小喜子匆匆进来,大声说道:“皇上,不好了,太子殿下和大阿哥打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129章
听小喜子一开口,康熙就有些不高兴,什么叫他不好了,等反应过来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后,康熙立刻放下杯子往讨源书屋去,都顾不上跟瑾华交待一声。
瑾华看着康熙匆匆离开的背影,有种另一只靴子落地的感觉,她直觉,这次太子与大阿哥之间的争斗,是拉开了九龙夺嫡序幕的标志,她也相信,无论康熙怎么处理这次的事情,大阿哥与太子都不会满意,只会加深他们之间的矛盾。
瑾华放下手中的茶壶,看着康熙匆匆离开的背影,康熙的慈父之心是真,偏心也是真。
康熙赶到讨源书屋的时候,两人已经被拉开了,等康熙进门,宫人们呼啦啦跪了一地,两位主子都受了些伤,他们护住不力,怕是得不了什么好了。
康熙看到自己的两个儿子鼻青脸肿的,旁边劝架的胤祉也被误伤,脸上带着明显的红痕。
康熙脸色不好,皇家最怕传出兄弟阋墙的事情,他压住怒气,问道:“谁先动的手?你们这些奴才怎么不拦着点!”
跪在地上的宫人们心里苦,他们想拦也要敢拦,要拦得住啊。
“是,是大阿哥先动的手。”胤礽身边的一个宫人回道。
康熙看向胤褆:“那是你兄弟,更是储君,你怎么敢动手的?”
胤褆倔强地昂着头:“是他先嘲讽儿臣没有额娘的。”
“什么没有额娘,你说的是什么话,你额娘不是好好的待在延禧宫吗?”
胤褆平日里不是爱告状的性子,只是,这次,他是真的委屈极了。
“那又如何,儿臣这两年跟没有额娘有什么区别?儿臣就要娶福晋了,可儿臣什么都不知道,连要送一对大雁给未来的福晋都不知道,平白让人笑话。”
“你是皇子阿哥,身份贵重,谁敢取笑你?”
胤褆看向胤礽,康熙扶额:“保成,他是你大哥。”
“儿臣没有,儿臣只是与三弟玩笑了几句,大哥就疯了似地对儿臣动手。”
康熙心中不愿意相信胤礽私底下嘲笑兄弟,便问胤祉是怎么回事。
胤祉是个老实的,但他也知道太子势大,不想得罪狠了,虽然是将事情如实说了,但言语上还是有些偏向太子的。
胤褆如何听不出来?只觉心中悲凉,他是个直性子,面上便露了出来。
康熙看了心酸,想到这件事情的根本原因是胤褆的婚事没有人操持,便说道:“保清,朕下一道口谕,你即刻回宫宣旨吧。”
胤褆心中一喜,期待得看向康熙,康熙不负他的期望,开口说道:“着惠妃纳喇氏,暂解圈禁,操持皇长子婚事。”
皇长子三个字一出,胤礽便是面色一沉,他是嫡子却不是长子,他不止一次听叔公叹息过,胤褆因为是长子的缘故,很是侵占了他的一些资源。
甚至如今朝堂上,私下还有立嫡立长的争论,胤礽低下头,将自己的神色藏起。
皇阿玛这么轻易就将惠妃放出,说明胤褆在他心里的地位也不低,看来,还是叔公说的对,皇阿玛确实不是他一个人的皇阿玛,也是其他兄弟的皇阿玛,他该多为自己筹谋。
康熙不知道,他只是因为怜惜长子,想让他的婚事体面一些,也想让他成婚时觉得高兴圆满些,便在太子心中掀起了风浪。
他知道惠妃就这样被放出来,对胤礽不公平,便很是赏赐了一些珍宝给胤礽。
只是,胤礽从小锦衣玉食的长大,对康熙偏爱的追求远远大于对珍宝的看重。
因此,康熙自觉一碗水端平,已经将人都安抚好了。
但,事实上,没有人觉得是满意的。
在胤褆心里,康熙只是将惠妃暂时解禁,却不想想,他成婚后,福晋会怀胎产子,这些都需要惠妃的看顾,康熙根本就不曾为他设想。
如今,惠妃只是暂时出来替他操持婚事,过后,又会被圈禁,这样,让他如何在岳家与福晋面前立足?
胤礽则是觉得,惠妃胆大包天敢行刺储君,虽说罪责都让身边的大宫女担了,只是,谁心中不明白,那大宫女只是个替死鬼,真正的幕后之人必定是惠妃。
这样的毒妇,直接一杯毒酒赐死也是应当,如今,康熙会为了胤褆成婚将人放出来,焉知,过后,会不会因为胤褆旁的需要再将人放出来。
他们都还年轻,都没有想过,惠妃出来后,若循规蹈矩,康熙是不会刻意再下旨将她圈禁的。
胤祉回了荣妃住的延爽楼后,对荣妃说道:“儿子今儿算是知道了,皇阿玛心中既有大哥又有太子,儿子被误伤,皇阿玛就跟看不见似的。”
荣妃心疼地给胤祉上药,安慰他:“额娘不求你能被你皇阿玛放在心上,额娘只希望你能安然长大。”
胤祉稍稍躲了一下荣妃上药的手,荣妃立刻心疼道:“是额娘的手太重,弄疼你了?”
“没有,儿子没事,都只是些皮外伤,只是儿子心中有些失落而已。”
荣妃给儿子上好药,细心地将东西归置好,交给大宫女拿下去。
她笑着说道:“你心中期待皇上的认可,这很正常,不过,你要知道,你皇阿玛有这么多的孩子,他不可能把每个孩子都放在心上。”
她轻叹一声,年轻时贪恋帝王的宠爱,愿意为心爱的人接连生子,可是,她那时不懂,这后宫怎么会有人愿意看着她鱼与熊掌兼得呢?
所以,她生下五子一女,却只活了一子一女,这其中的痛苦,远不是区区肝肠寸断四个字可以形容。
她如今差不多无宠,虽然不能帮助儿女,但她到底平安养大了他们。
这世上,有舍有得,她看得分明,所以,她有意引导儿子喜诗书礼仪,希望他能避开皇子阿哥之间的明争暗斗。
哪里知道,就是这样的小心翼翼,他还是被波及,如今只是小事小伤,日后呢?
等阿哥们再长大一点,后面小一点的阿哥们成长起来后,她的胤祉又该何去何从呢?
荣妃忧心不已。
所以,人常说,人与人的悲欢是不相通的。
荣妃为了生存,为了儿子的将来忧心不已。
有的人却可以无限挥霍皇父的偏爱,胤礽继上次摔了玉如意后,仿佛觉得这玉如意摔出的声响,最得他的喜爱。
等他送走康熙,回到自己的住处后,就又砸了一柄品相极好的玉如意。
就这样,他犹不解气,一个奉茶的小太监就因为送上的茶略微烫了些,便被他打了十板子。
康熙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处事并没有让他心爱的儿子们心存感激,反而滋生了更多的矛盾。
畅春园不比内宫规矩森严,是以索额图能常常来看望胤礽。
他发现太子发脾气砸东西打人,也没有当成一回事,笑着哄到:“又有谁惹到咱们太子爷了?跟叔公说,叔公替你教训他去。”
胤礽收敛了自己的脾气,笑着说道:“没什么要紧的,孤只是气不顺而已。”
索额图却正色道:“太子殿下,听说惠妃娘娘快被放出来了?”
胤礽听了虽脸色不好,但还是点点头:“大哥成婚是大事,皇阿玛让惠妃出来操持也是应有之义。”
他现在还是很维护康熙的,毕竟他心中是清楚的,康熙最偏爱的人是他。
索额图却摇头说道:“太子殿下有所不知,这惠妃娘娘是纳兰·明珠与大阿哥之间的桥梁,她被圈禁的这几年,纳兰·明珠明显疏远了大阿哥,咱们的很多人这才能抢占先机,安排在了重要的位置。”
他轻叹一声:“您也看出来了吧,这两年大阿哥的日子不好过,纳兰·明珠明显是觉得大阿哥这条船不稳当想下来了,若此时惠妃娘娘出来······”
是啊,惠妃与纳兰·明珠是连宗的堂兄妹,当初纳兰·明珠全力襄助大阿哥的时候,是能与他们打个平手的。
他如今势力发展迅速,除了康熙有意铺路之外,纳兰·明珠没有完全下场一起争夺也是主因。
胤礽沉思道:“可如今皇阿玛口谕已经下了,照着大哥的速度,很可能惠妃延禧宫的宫门已经重开了。”
“确实如此。”索额图说道,随即他说道,“既然皇上是让她出来操持大阿哥婚事的,不若,咱们让她忙碌些,暂时没有空闲联系纳兰·明珠。”
“叔公要怎么做?”
索额图笑笑,他对康熙还是有些了解的,心中知道惠妃早晚会与纳兰·明珠联系,但晚点的话,他们也能在这其中做些文章的。
大阿哥还没有封爵,这光头阿哥的婚仪与有爵位的阿哥的婚仪自然是不一样的。
他只要让人适当的卡一下用度,惠妃爱子心切,必然会想法子与内务府争取,如此,想来,她也没有什么时间与纳兰·明珠勾连了。
当然,他没有那个胆子真的要在大阿哥的婚仪上动手脚,但内务府有他的人,将人拖在这块上,他还是有把握的。
纳兰·明珠此时正跟遏必隆喝酒呢,自从与遏必隆看了《黄粱记》后,他将自己关在书房想了很久。
说实话,他的权力欲并不像索额图那么重,不然他也不会将儿子纳兰·性德培养成一个大才子了。
不过,当初,惠妃身下有皇长子,康熙又是一副子嗣艰难的模样,看荣妃就知道了。
那时就这两棵苗,还都颤巍巍的,千万护着长大,可稀罕着呢,而不是现在这样,儿子都排序都排到十四了。
惠妃给他画的大饼又实在是香,他这才一头栽了进去。
只是,他投入的钱财精力越来越多,大阿哥回报的却是寥寥无几,对他也不如太子对索额图那么亲近尊重。
他一直都记得大阿哥那儿来人来要银子时,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他是身家颇丰,但谁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给了银子还得不了好,他心中也不是很舒坦。
不过,他那时差不多大半只脚踏上了大阿哥的船,想下来吧,又不甘心。
若不是遏必隆当头棒喝,他如今还在大阿哥的船上一起沉浮呢。
“惠妃娘娘就要出来了,纳兰兄可想好了如何应对?”遏必隆与纳兰·明珠碰了个杯。
他原以为自己一个武夫与纳兰·明珠这样的文人即使有交集,也谈不到一起去,哪里知道,这几年下来,两人竟也产生了惺惺相惜的交情。
他是真不希望纳兰·明珠再上大阿哥的船的,一方面当然是出于私心,不希望对手壮大力量,瑾华宫中的事情是不会瞒着遏必隆的,所以,他很清楚,他们这一脉与大阿哥,最好的情况是互不干涉。
另一方面,他也是不想自己的好友,白白忙碌一场,什么都没有得到不说,反而赔了夫人又折兵。
惠妃娘娘圈禁的这几年,大阿哥不是没有找过纳兰·明珠,只是都被纳兰·明珠想法子拒了。
若大阿哥心中记恨,纳兰·明珠则得不偿失。
作者有话说:
纳兰·明珠老谋深算,既然打算从大阿哥的船上下来,自然不会让自己还沾上一身腥。
不过,他直觉,这次惠妃出来,后宫又不会太平了。
他因为遏必隆有意无意透露出的消息,也在十三行参了一脚,不仅将之前给大阿哥诸多银钱的亏损填补上了,还狠狠赚了一笔。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际遇真的是很难说的,谁能知道,遏必隆会有意让纳兰·明珠参与十三行的事情呢,这几乎等同于将银子往纳兰·明珠口袋里塞了。
而且,遏必隆说了,这是他们私交甚笃,他才分润些利益给他的,并不需要他为钮祜禄氏或瑾华做什么。
纳兰·明珠自然感念遏必隆了,这不,康熙为胤祀寻先生的时候,他要避嫌自己没有上,但他的儿子纳兰·性德,现在正是胤祀的其中一个老师。
据纳兰·性德的说法,十阿哥天资聪慧,学什么都快,他心中很为老友高兴,只是,他也看不出老友的打算,只看他乐滋滋地赚钱。
朝政的事情,也少掺和,只听康熙的,做足了纯臣的样子。
没看他的儿子法喀,如今被康熙带在身边么,等下次战事起,领军的将领必定有法喀一个。
老友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纳兰·明珠感慨完,这才回答老友的问题:“惠妃娘娘心眼不大,但她又很识时务。”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着说道:“索额图那老匹夫肯定会想法子为难一番惠妃,好让她没有时间与我联系。”
遏必隆给他将杯子注满酒,笑着说道:“这老东西几次官海沉浮,还没看明白,皇上没有办他,不是因为他劳苦功高,而是不希望太子的势力受影响。”
纳兰·明珠嗤笑:“皇上投鼠忌器,但这憋屈肯定是记着的,就索额图找事的本事,未来如何就看他的运气了。”
什么运气?自然是看康熙活得够不够久了,若太子羽翼丰满,康熙还健在的话,第一个饶不了索额图的就是康熙。
遏必隆放下酒壶,轻叹一声:“皇上对太子总归是不同的。”
知道他是担心宫中的女儿和外孙,纳兰·明珠宽慰道:“你也不要杞人忧天,十阿哥还小,有的是时间成长。”
“是啊,我这把老骨头总要看着她们娘俩安好的。”
两个老狐狸难得交心,畅快得喝酒谈天,只觉快意。
他们是快意了,延禧宫的纳喇·清音快要气炸了,她心中知道,自己被圈禁了几年,如今重新出来操持儿子的婚事,内务府的人素来捧高踩低,可能不会很买账。
但,她不知道,内务府竟然真的敢拿光头阿哥的婚仪来糊弄她!
“你们不怕本宫去畅春园找皇上吗?”纳喇·清音气息不稳,喝道。
“惠妃娘娘请息怒。”那内务府的人态度极好,“咱们也是第一次承办本朝皇子阿哥的婚礼,这规格上没有参考,咱们也很是为难。”
他沉吟了一下,复又说道:“若惠妃娘娘能请示皇上,定下章程,这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这就是差不多打脸了,这个时候,惠妃是一丝错处也不想让康熙看到的,她是傻了才会在康熙面前找存在感。
一个弄不好,她半途再被圈禁,那才是成了这满宫的笑话呢!
“你!”
“您别生气,您看您有什么不满意的,咱们再回去改就是了。”
听到来人这样说,纳喇·清音只得憋着气,一样一样地指出不妥之处,连细节处使用的茶碗将白瓷换成彩绘都要她操心。
纳喇·清音心力憔悴,到了这时候,她是真的后悔自己当初没有沉住气,贸然对太子下手了。
纳喇·清音办理婚事的进程缓慢,她又想将事情办得尽善尽美,这既是为了自己与儿子的脸面,也是希望康熙看在她尽心尽力的份上,能将暂时解禁中的“暂时”二字去掉。
她好堂堂正正地与人交际。
她们母子无论在朝堂还是后宫都处于弱势,是她这几天最深的体会了。
“唉~”纳喇·清音叹了口气,想起现在内务府中有些人的嘴脸,心中便是不忿,这是看她与胤褆没能在康熙面前得脸,连几个奴才都敢舞到她的面前了。
她让胤褆去找纳兰·明珠去,实在不想应付内务府的人,有些东西还不如他们自己置办来的便利。
胤褆听到她的话,支支吾吾,不肯离开。
纳喇·清音心中一紧,轻声问道:“这几年,你堂叔待你不好?”
胤褆摇头,纳喇·清音提起的心还没有放下一半,又看见胤褆点头。
“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给额娘听听!”
“堂叔倒没有对儿子不好,只是儿子使人去找他,十次里有八次是找不到人的。”
胤褆有些羞恼,但还是说道:“还有,给的孝敬也越来越少,说是,说是,他自己银钱也有些不凑手。”
“砰!”纳喇·清音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好啊,这是打量着,本宫不会出来了,竟这样子敷衍你。”
什么银钱不凑手,当她不知道呢,纳兰家家底子有多丰厚。
“额娘写封信,你带去给你堂叔,让他想办法,要么是将内务府的奴才教训服帖了,要么就让他想法子,咱们自己置办些紧要的东西。
纳兰·明珠收到信的时候,没有瞒着遏必隆,他听儿子将十阿哥夸得多了,心里也不是没有想法的,只是,这种事情,最好是遏必隆主动拉拢她。
若他凑上去,总觉得有些掉价,再加上,他和大阿哥还没有彻底撕掳干净,便将自己的想法深埋心底,但适当的示弱还是可以的。
遏必隆看了信,心中想的是:这惠妃的脸真大啊,张口就是教训一下内务府的人,要么就是出钱出力办婚事。
这是真把纳兰·明珠当奴才使了啊。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纳兰·明珠:“明珠,我这算是救了你一命吧?”
纳兰·明珠苦笑点,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惠妃会这样理直气壮地要求他做这做那,到目前为止,他可都是赔本赚吆喝呢。
一点好处没拿不说,自己贴出去多少人情银钱,不然,惠妃以为,就她被康熙厌弃圈禁,日子还能过得这么舒坦?
遏必隆都有些同情纳兰·明珠了。
他真诚请教:“你当初是看上了他们什么了?就是为了同宗之谊?”
纳兰·明珠无语,怎么可能,本就是后来才连的宗的,哪有什么情谊,不过是利益使然。
看纳兰·明珠被自己噎得说不出话来,遏必隆也就不再笑话他了。
“你打算如何?”
“不如何,且先看看她与索额图斗法吧。”
遏必隆点头,他与纳兰·明珠的想法一致,都希望索额图给力一点,这样惠妃撑不住才会向纳兰·明珠求助。
这样,纳兰·明珠才好与她讲条件,趁势下了他们的小破船。
如今,太子已然是一个合格的储君了,最重要的是康熙对他的扶持力度没有减弱,就如今的局势而言,大阿哥是稳稳落在了后头了。
这厢的你来我往,瑾华不知道,她听到康熙将惠妃放出来的消息,也不意外,康熙不合时宜的父爱,总能挑起他众多儿子心中的不甘。
就像这次,胤褆把太子打了,还将惠妃给救出来了,别小看这个暂时,暂到什么时候,还不是康熙说了算。
只要惠妃不再触及康熙的底线,她稍微低调点,康熙难道还能特特再下道口谕将她圈禁?
让大阿哥的脸面往哪放?
而太子呢?虽说是他先挑衅的,但毕竟是被打了的,以瑾华对这些为君者的了解,他们普遍都有一个通性,那就是小心眼。
看着吧,这胤褆的婚事,且有波折等着呢。
“额娘,那以后,大哥会不会有什么不满意,就找太子二哥打架啊?”胤祀“天真”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