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陈姨收好厨房的东西,端着杯花茶落座,然后跟时景琛说:
“要不是小繁提醒,我都忘了给你找药,你胃不好,还是少喝酒,有应酬这些,尽量让手下人替你。”
听到陈姨的话,时景琛端着杯子的手略微一顿,随后就应说:“好的,下次注意。”
时以繁只当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只继续给小朋友切分着她盘子中的鸡蛋火腿还有培根,好方便她等下直接用叉子叉着吃。
小朋友接过他切好的食物,乖乖说了声谢谢饭饭,就安静吃着东西。
在座其他人也都没有再开口。
直到时季先放下手中的刀叉,看向窗外说:“今天天气有些阴,你们等下记得带伞。”
时景琛闻言应了声好,然后跟大家说了句自己已经吃好了,就起身离开餐桌,上楼去穿外套。
他起身走后,时以繁往他桌上的盘子当中扫去一眼,里面的东西基本都没有怎么动,只放在一旁那杯牛奶被喝完了。
后面,等时以繁也吃完,他也就带着小朋友去楼上换衣服。
因为知道他们等下出门时要把小朋友也带上,所以陈姨今天特地给小朋友找了件黑色的小裙子让她换上。
包括时以繁,平时不工作时,只习惯穿最简单的T恤,但今天却是换上一身十分正式的黑色西装,还打了领带。
头发也用发胶抓了抓。
看上去成熟不少。
看到他这样,小朋友眼眸眨了眨,就忍不住说:
“饭饭今天……不太一样。”
时以繁伸手去给她整理了下袖口两旁的系带,问说:“今天怎么了?不好看吗?”
小朋友摇摇脑袋,说:“饭饭今天好像哥哥。”
时以繁跟时景琛本来就相似,现在穿上一身西装,气质顿时也更像了。
时以繁闻言笑了笑。
恰好这时候,时景琛也已经收拾好下了楼。
他穿着的跟时以繁一样,都是黑色西装。
父子俩站在一起,就愈发能看出来,小朋友刚刚说的,他们很像了。
而时景琛看到这样装扮的时以繁时,唇不自觉就轻抿下。
他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实际上,当他看到时以繁时,脑中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
他长大了。
时以繁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看到他,就问说:“现在走吗?”
时景琛轻嗯声,随后就转身往电梯走去。
时以繁牵着小朋友跟在他身后,三人一起去到位于地下的车库当中。
按照以往的惯例,他们今天出门是不会带司机的,所以这一次也自然。
时景琛走在车旁,径直坐进驾驶位。
时以繁也打开后排的门,先将小朋友抱进去,然后自己才上车。
蒙蒙细雨中,车子一路驶出老宅。
车窗上起了一层白雾,窗外看着朦朦胧胧的。
时乐瑶小朋友没有问他们今天要去哪里,哪怕他们没有人跟她解释,小朋友也敏锐察觉到,今天的气氛不太一样。
因此,只视线在窗外扫去一眼,小朋友就乖乖坐在座位上,没有说话。
看到她这样,时以繁伸手去揉揉她,主动开口问说:“困不困,今天起这么早?”
小朋友摇摇头,回答说:“不困,饭饭困吗?”
时以繁说:“我也不困,不过,等下你要是困了,就靠着我睡,好不好?”
小朋友听后乖乖点点小脑袋。
前排,时景琛虽然没有开口,但视线却透过后视镜,看了看后座的一大一小。
车子一路驶出市区,去往城郊。
过去的十几年,时景琛每一年的这天,都会带着时以繁走这条路。
但以往的气氛,却大多很沉默。
父子两人,无论谁都不会主动开口讲话。
只这样一路沉默着去往目的地,再沉默着回去。
这一次,两人的心情照旧算不上很好。
但当透过后视镜看到小朋友睡着后,时景琛却会开口告诉时以繁,车里的毯子在哪里,让他拿着给小朋友盖上。
而时以繁也在看到车窗外的雾气时,难得提醒时景琛说,路上开慢一些。
车子一路穿过雾气,驶向墓园。
时景琛将车停下,时以繁也伸手去解身上的安全带。
他侧过眸,小朋友还在一旁睡着没有醒。
他伸手去在她脸颊上轻轻揉下,喊她说:“瑶瑶醒醒,我们到了。”
小朋友其实并没有睡特别沉,只听到时以繁喊她,就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视线下意识看一眼窗外,发现自己并不认识这是哪里,只好奇问说:
“饭饭的妈妈住在这里吗?”
时以繁听后,轻嗯声,说:“对,她就住在这里,我们去看看她,好不好?”
小朋友点点头。
随后,就被时以繁解开她身上的安全带,将她给抱下车。
这个时间来墓园的人并不多。
时景琛下车后,就从车的后备箱中,将他一早就准备好的花拿出来。
他怀中抱着一束,另一束递去给了时以繁。
时以繁从自己的花束中,抽出一只百合,递去给小朋友,让她拿在手里。
小朋友闻了闻,就说:“花花好香。”
百合是谈清如最喜欢的花。
每一次他们来,都会带。
但时以繁没有去跟小朋友解释,只在时景琛转身向着墓园走去时,也牵着小朋友跟在他身后。
而小朋友虽然不懂,但也能看出来,墓园中的环境跟她平时见到的房子是不一样的。
她视线好奇地在身旁一座座墓碑上扫过。
一旁,牵着她的时以繁适时跟她解释说:“我的妈妈……跟瑶瑶的爸爸妈妈一样,也变成了小天使,所以这些小房子,都是天使们住的地方。”
听时以繁这样解释,小朋友丝毫没有感觉到奇怪,而就只点点小脑袋说:
“瑶瑶见过这些小房子,姨姨说,瑶瑶的爸爸妈妈也住在这里,她说,瑶瑶要是想他们了,可以来这里看他们,但瑶瑶已经记不住他们到底在哪个小房子了……”
小朋友声音中隐约流露出几分失落。
但一旁,时以繁伸手摸摸她的小脑袋说:“没关系,哥哥他知道的,等你想他们了,让哥哥带我们去看他们,好不好?”
听到他这样说,小朋友眼眸眨眨,确认说:“哥哥知道吗?”
时以繁点点头。
小朋友闻言,就立刻答应说:“好!”
谈清如的墓在一处很僻静的地方。
时景琛走近后, 视线在照片上的人上停留片刻,随后就将怀中那束花放在了墓碑前。
时以繁牵着小朋
友,稍微落后他几步。
而且他们到的时候, 原本的蒙蒙细雨也逐渐变大。
时以繁跟小朋友一人撑着一把伞。
时以繁的手中的伞很大, 但小朋友的伞却很小, 只能容纳小小一只她。
他们走到墓前, 时景琛回头,他像是全然不在意被打湿的肩膀,只跟时以繁讲说:“把花拿给你妈妈吧。”
时以繁把自己手中的花束放到时景琛的花旁,他身旁,小朋友也眨眨眼睛, 将手中拿着那朵百合花同样放了过去。
时以繁半蹲在墓前, 对着谈清如讲说:“妈,我又来看你了, 还有,这是瑶瑶。”
在介绍小朋友时,他轻笑下,开玩笑说:“你不要误会, 瑶瑶不是我爸的女儿, 她是季同爷爷的女儿,我的小姑。”
小朋友视线落在墓碑前的照片上, 漂亮的大眼睛眨了眨, 在时以繁讲完后, 也主动打招呼说:“漂亮姐姐好, 我是瑶瑶,很高兴见到你。”
听到小朋友的话,时以繁唇角勾起, 他看着照片解释说:“刚刚路上还没过来的时候,瑶瑶问我,她应该喊你什么,我说……可以喊你姐姐,漂亮姐姐。”
“喜欢小家伙这样喊你吗?”
“是不是比嫂嫂好听?”
虽然没有人回应,但时以繁还像是在聊天一样,娓娓道来般讲说:
“小家伙一开始其实是喊我哥哥的,但后面,爷爷不让这样喊了,她就改口给我起了个新名字……一个你跟我爸都没想到的小名。”
“她喊我饭饭。”
“是不是听着还挺可爱?”
时以繁在跟墓中沉睡的人讲话,时乐瑶小朋友则回头去看了一眼淋着雨的时景琛。
他眉眼都隐匿在雨中,看不太真切,身上的西装也已经被淋湿。
小朋友看一眼他,再看一眼蹲在墓前的时以繁,随后就走去时景琛面前,将自己手中的小伞递过去说:“哥哥,你打这个伞!瑶瑶去跟饭饭一起!”
听到小朋友的声音,时景琛怔了一瞬,他本是想拒绝的,但看到小家伙看向自己的眼神,他迟疑下,还是伸手接过了,他蹲下去,用跟小朋友平视的高度,同她讲说:“谢谢瑶瑶。”
小朋友听后眼眸弯起,说了声不客气,然后就转身扑进时以繁的怀里,跟他躲在一把伞下面。
时以繁回头看了下,时景琛手中的小伞只能勉强替他遮住一部分雨,但总比不打强。
因此,只看一眼他,时以繁就收回视线,只搂着怀里的小朋友继续跟谈清如说话。
他没提前想过要讲什么,只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从小朋友刚回国,讲到他们一起去录节目,去掰玉米,去川西旅游,去看萤火虫,以及跟着自己公司老板一起砌墙。
除去这些,他还告诉谈清如,他跟小朋友约定了要好好学习,还开始补习起了英语。
他说这些时,唇边一直带着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浅浅笑意。
一旁,时景琛什么都没有讲,而就只是默默看着蹲在墓前那一大一小,还有墓碑上那张小小的照片。
随着雨势变大,时以繁也说了很多,他拿出手机看一眼时间,发现不知不觉中,已经一个多小时过去了。
虽然以往,他每次来,也都会跟谈清如说说自己的近况,但却还是第一次说这么多。
毕竟,相比起现在,他曾经的生活,确实乏善可陈到不值一提。
念及这里,他站起身,对着谈清如讲说:“这一次我说的这些,是不是听起来没那么无聊了?现在雨也下大了,下次我再来看你,那时候,我的第一张专辑应该也出了,到时候拿来给你听。”
说完,他对着怀里的小朋友讲说:“跟她说再见好不好,我们下次再来。”
小朋友听后点点头,然后就对着谈清如那张笑容清浅的照片挥挥小手说:“清如姐姐再见,瑶瑶下次再和哥哥还有饭饭一起来看你!”
时以繁牵着小朋友转身,站在他们身后的时景琛也把手中那把小伞递去给小朋友,说:“你打着,哥哥不需要。”
时乐瑶小朋友眼眸眨了眨,没有伸手去接,只想说现在还在下雨,但这时候,时以繁凑近去告诉她说:“你拿着,我去给他打伞。”
听到他这样说,小朋友这才把伞接过,时以繁也走近去时景琛身旁,将手中的伞分给他一半。
时以繁手中的伞很大,但装下他们两个,却还是有些勉强。
而看着站在身旁,几乎已经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少年,时景琛唇轻抿下,第一次对他长大这件事,有了更为真切的感受。
时以繁不知道他这时候在想什么,只将手中的伞往时景琛那边去倾斜了下,随后,就准备离开。
时乐瑶小朋友本来站在他们身边,但临走前,她回头去看了一眼身后的墓碑。
雨水不间断的淋在上面,并打湿了他们摆在墓前的花束。
看着这一幕,小朋友脚步迟疑一瞬,她说:“饭饭等一下!”
然后,就拿着手中的小伞跑回到墓前。
时以繁跟时景琛回头去看她,就看见小家伙正在把手里的小伞给打在墓碑上,替它将雨水给挡住。
看到她这样做,时以繁跟时景琛俱是一怔。
而小朋友在把伞给了墓碑后,就用小手顶在头上挡着雨,快步跑回到时以繁他们身边。
她躲在时以繁那把大伞底下,并笑着朝他伸出手说:
“饭饭,抱!”
看着小朋友被雨打湿,贴在脸颊上的头发,时以繁先伸手去用袖子给她擦了下,然后才弯腰抱起她问说:
“身上淋湿没有?冷不冷?”
小朋友小手揽着他的脖颈,笑着摇摇头说:“不冷!”
刚才时以繁弯腰去抱小朋友的时候,他手中的伞就递去给了时景琛。
现在,时景琛将手中的伞往身边那一大一小身边躲倾斜了下,就开口说:“先回去车上,车上有毛巾。”
时以繁听后应了声,随后,三人就躲在一把大伞下面,快步往停在外面的车上走去。
他们身后,是接连不断的雨幕。
还有被挡在小伞下的那座墓碑。
墓碑上,照片中的谈清如笑意清浅,眸光温柔地看着他们三个离开的方向。
在靠近车旁后,时景琛把车解锁,然后就撑着伞让时以繁先把怀里的小朋友给抱到车里。
伞边沿处流下的雨水全都没入他的肩膀,但他什么反应都没,只等时以繁也坐进去后,才收起伞,绕去到驾驶座上。
雨水被挡在车窗外,时景琛从车里拿出毛巾来递去给后座的时以繁他们。
时以繁伸手接过后,没有去管自己,只先展开去给身边的小朋友擦了擦头。
一边擦,他还一边问说:“冷不冷,要不要开暖气?”
小朋友摇摇头,说不冷。
然后等时以繁给自己擦完,就把他拿着毛巾的手给往回推了推,说:“饭饭擦!”
时以繁随手抹了下顺着额角滑下来的雨水,就拿起路上给小朋友
盖着睡觉那条小毯子,把她给裹得严严实实,连小手都给包在里面伸不出来才停。
而他裹着“小粽子”,小朋友就乖乖给他裹,也不挣扎。
直到他裹完,在她脖颈下面打了个蝴蝶结系住,她才伸伸手,把毯子给顶出两个圆圆的小拳头来。
前排,时景琛把自己湿透的西装脱下,又伸手解了两颗衬衫领口的扣子就发动车子。
这时候雨势已经开始变小。
车窗上的雨刮器不停工作,时景琛也开着车往回老宅的方向去开。
后座上,时以繁看一眼手机,王禹哲已经在问他,今晚订什么餐厅。
以往的时候,在去看过谈清如后,时景琛把他送回去,就会直接去公司。
时以繁虽然不想过生日,但因为这天心情不好,他一般都会去找王禹哲他们一起玩。
疯起来,打一整个通宵的游戏都是常事。
他手机连续响了好几声,全是王禹哲发来让他看的餐厅。
时以繁随手点开一家,翻看了一眼点评里的评论。
感觉都大差不差。
正想回他说,让他随便选一家。
王禹哲就又发来消息问:
“要不然,今晚去喝酒吧?我知道有个清吧,隐私保密做的还可以,也有包间。”
从法律意义上讲,时以繁今天就是已经满十八岁,步入成年,可以合法饮酒的年龄。
但看着王禹哲发来问,他还是下意识就蹙了蹙眉。
他指尖在键盘上,滑动几下,正想拒绝,就听前排驾驶座上,时景琛开口说:
“今天你成年,有什么想要的吗?”
时以繁听后,指尖一顿,他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只问说:
“等下你还回公司去吗?”
时景琛停顿下,随后回说:
“今天不去了。”
而时以繁听着他说不去,目光在手机屏幕上失焦一瞬。
随后,就直接给王禹哲转去个红包,然后告诉他说:
“你们几个去吃饭吧,我今晚有事,出不去。”
看到他发来这句话,王禹哲愣了下,但想到今天的特殊性,他也没问时以繁是为什么,只说:
“既然有事,那就下次吧,红包不收了,你留着下次有空了请客。”
时以繁看到,回了他个嗯,然后就将手中的屏幕息屏。
这时候,车子已经一路开回老宅。
时景琛停车的时候,问他说:
“你今晚跟你同学约了哪里,用不用让于成送你。”
以往,时以繁会跟朋友在这天出去玩的事情,时景琛也是知道的,因此,他以为这一次也会一样。
然而听他这样说,时以繁就只随意答说:
“王禹哲他们今晚有事,没有约,不出去了。”
听到他的话,时景琛伸手解安全带的动作略微一顿。
他没有去问,王禹哲他们是有什么事情,而只说:“既然不出去,那今晚就在家里订餐吧。”
时以繁对此没有意见,伸手打开车门,下车把身边的小朋友也抱下去,就回了句好。
时景琛也下车,并把车门锁上。
时以繁抱着小朋友进电梯。
时景琛手上拿着西装外套,跟在他们身后。
父子俩谁都没有再开口讲话。
只时乐瑶小朋友眨眨眼睛,好奇问时以繁说:
“禹哲哥哥有事情,今晚不出去玩了吗?”
时以繁毫无心理负担地轻嗯一声,就回她说:
“刚刚车上他发消息,就是说这件事。”
时乐瑶小朋友听后就点点头,然后说:“原来是这样。”
听见电梯响, 时季先跟陈姨同时朝着那边看去。
只见时以繁抱着裹着毯子的小朋友从电梯中走出来。
身后,还跟着只穿着件衬衫的时景琛。
只看这场景,陈姨就立刻猜到他们是淋了雨, 她从椅子上起身跟他们讲说:
“你们快上楼去换衣服, 我熬个姜汤, 等下你们都喝一碗。”
时景琛闻言轻嗯声。
时以繁却是拉住她喊说:“陈姨, 你等下帮瑶瑶洗个热水澡。”
陈姨一边应好,一边进去厨房,切了姜片,将姜汤煮上。
锅子里的姜汤慢慢熬煮着,她上楼去找小朋友, 带着她去浴室洗澡, 时以繁也拿了衣服,进去另一间浴室。
时景琛跟时以繁基本上都是简单冲了下, 就换上衣服下楼。
父子俩难得都穿着睡衣待在家里。
而他们下楼去的时候,厨房里的姜汤也已经煮的差不多了。
陈姨还在楼上帮小朋友洗澡,时以繁就进去看,但门才刚推开, 就看见时季先正站在炉灶前关火。
回头看到时以繁进来, 他一边伸手拿勺子一边吩咐他拿碗。
时以繁依言照办,把碗递去给他, 让他舀汤。
一旁, 时景琛也进来, 伸手将时季先舀好的姜汤接过, 往外送。
后面,等陈姨带着洗完澡的小朋友下来,看到的场景就是时景琛跟时以繁坐在餐桌前, 每人面前都还摆着一碗冒热气的姜汤。
时季先坐在一旁看着报,看到小朋友下来,他笑着说:“瑶瑶也快去喝碗姜汤。”
陈姨牵着小朋友去到餐桌旁,她的座位面前也摆着一小碗姜汤。
时以繁跟时景琛拿着勺子搅了搅,就很快端着碗将面前的姜汤给喝完。
时乐瑶小朋友凑近去闻了闻姜汤的味道,感觉有些刺鼻,但看到时景琛跟时以繁都喝了,她就也拿着勺子舀了一小口送去嘴里。
然后,只一口,小朋友就立刻把勺子放下,并吐了吐舌头说:“好辣。”
事实上,这个姜汤已经是都没有那么辣口的了,陈姨在煮的时候,还放了不少红枣跟红糖去减弱姜本身的刺激。
但即便如此,小朋友还是很敏感地觉得味道刺激。
时以繁看她这样,伸手去揉揉她的小脑袋,教她说:“先吹吹凉,等不烫了,直接端着碗喝下去,这样就不辣了。”
听他这样说,小朋友虽然觉得面前这碗姜汤实在难喝,但还是拿勺子搅了搅,然后凑近去吹凉。
看小朋友鼓起小脸蛋去吹气的样子,时以繁使坏的手伸去在她嘟起的小脸蛋上轻轻一戳,肉嘟嘟的小脸蛋当即就提前泄了气。
小朋友扭头去看他,控诉说:“饭饭坏!”
时以繁一边笑,一边伸手去摸了摸她面前的姜汤碗,然后一本正经说:
“现在不烫,可以喝了。”
而小朋友听后,却是先耸动鼻尖去闻了闻,然后才又朝时以繁看去一眼,确认一般问说:
“这样会不辣吗?”
时以繁点点头,“对,会不那么辣。”
小朋友听他这样说,虽然还将信将疑,但还是端起碗,用时以繁教的,准备一口闷下去。
舀姜汤的碗都不大,小朋友端起来,咕嘟咕嘟两口下去,就全喝完了。
但是,小朋友放下碗,第一件事就是皱着小脸控诉时以繁说:“饭饭骗人!”
明明就还是辣的。
只在那碗姜汤下肚的同时,一股难以言明的烧灼感就从口腔一路蔓延到喉间。
一旁,陈姨拿过早就准备好的水让小朋友喝了漱口。
时以繁也突然展开手,将一枚奶糖塞进小朋友嘴里,然后问说:“现在还辣不辣?”
小朋友含着糖,鼓了鼓脸蛋,说:“糖是甜的。”
时以繁见状,一边笑,一边伸手去揉她的小脑袋,然后解释说:“姜汤虽然难喝,但喝了才不会生病感冒。”
听他这样解释,小朋友乖乖点点头说:“知道了。”
而且,时以繁虽然骗她说不辣,但确实,直接端着一口气喝完,比拿勺子一勺一勺喝要舒服很多。
因此,小朋友也就十分大度的不跟时以繁去计较,只在他给了一颗糖后,就很快被哄好,又凑近去跟他一起玩。
时季先看着他们互动的这一幕,笑着摇了摇头。
他没有去管两个小朋友,只看向旁边的时景琛问说:“今天不去公司了?”
时景琛点点头,说:“有事王特助会发消息给我。”
听他这样说,时季先眸中划过一丝满意,他跟他说:“这样就对了么,现在又不是之前了,别整天都泡公司里。”
时景琛听后轻嗯声,没有再说话。
而看着他这样,时季先却忍不住轻叹口气。
冰冻三尺,并非一日之寒。
时景琛跟时以繁的关系,自然也不是一天两天就变成这样的。
当初谈清如出事后,时以繁可以说是时景琛一手带大的。
从喂奶,到换尿布,即便有月嫂和陈姨他们帮忙,时景琛也几乎不假手于人。
可以说,如果不是还有时以繁分散他的注意力,时景琛能不能熬过谈清如出事那段时间都很难说。
尤其那时候,时季先的身体每况愈下,时景琛脱不开身,只能带着刚刚满月的时以繁去公司上班。
毕竟时以繁刚出生就没了妈妈,平日里最黏着的,也就是时景琛这个爸爸,可以说是一刻也离不得他。
只要视线里看不到他,就要哭,谁来都哄不下,甚至能活生生把小脸给哭红到憋过气去。
所以,时景琛那时候就只能是把公司的休息室当成婴儿房来用。
他在外面办公,月嫂跟陈姨他们就在里面带着时以繁。
但即便这样,当时以繁闹
脾气的时候,时景琛也只能暂时放下工作,去哄他。
按理说,被这样带大的时以繁,长大后跟时景琛肯定是最亲近的。
但等他满了三岁,开始去上学起,一切就有了变化。
可能是因为时景琛在那之前从来没有让他离开过自己,所以,到了三岁,该去上学的年纪,不得不分开的时候,时以繁也闹得最凶。
用幼儿园老师的话说,她就没有见过这么能哭的小朋友。
不管是玩具还是零食,什么都哄不好,只要视线里看不到时景琛,他就会一直哭。
最开始,他哭的太厉害时,时景琛就会将他接出来。
但这样一来,时以繁就更难适应学校。
在幼儿园老师跟他谈话后,为了能让时以繁正常入学,融入集体,后面无论他在学校里怎么闹,时景琛都不会再给他请假。
而他这样的态度,换来的就是时以繁变本加厉的反抗。
幼儿园老师说,时以繁在学校不跟其他小朋友玩,也不会跟老师说话,只一直盯着门口,等时景琛来接他。
甚至在老师拒绝给时景琛打电话时,还多次出现过自残,他会拿头撞桌子,撞墙,甚至还做出过吞吃粉笔等激烈行为。
而也正是因为时以繁的过激反应,让时景琛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去咨询心理医生,得知时以繁的症状叫做分离焦虑症。
是很多学龄前幼童都会有的症状。
但时以繁的却格外严重。
至于为什么会造成这样,心理医生表示,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在于时景琛。
在经历亲人意外离世后,时景琛自己的心理实际上就出了很大问题,伴随着焦虑甚至抑郁。
只是时以繁的降生,让他无暇去顾及这些,症状也没有表现出来。
而他将注意力全都放在时以繁身上的后果也十分明显,可以说,正是因为他前期对时以繁太过依赖,才会让时以繁现在根本离不开他。
所以,要解决时以繁的分离焦虑,时景琛自己的心理问题也是不能忽视的。
医生告诫他,如果想让时以繁顺利融入学校,那他的适度放手,就是非常有必要的,绝不能因为小朋友的哭闹,就去满足他的要求。
而且,除此外,他还应该重新建立跟小朋友之间的信任,让他知道,即使在学校,他也不会抛弃他,会在每个放学时,按时接他。
对于医生的建议,时景琛基本照做。
并且,也因为正确的关系建立,他和时以繁顺利度过前期艰难的入学阶段,也让时以繁成功适应学校。
但很快,时季先的骤然倒下,就让一切都中止了。
时景琛不得不去独自扛起公司,并在时季先的堂弟联合董事会造反的时候,尽力平息事态。
那时候,公司的事需要处理,时以繁需要他照顾,医院中的时季先也还在重症监护室中没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