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淮沧这种不靠谱的异魔,真的能信得过吗?
但是比起看起来更加不靠谱的“甘流生”,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的易庙主,此刻也只能让黑淮沧试一试了,不然那些怪异藤壶要是蔓延到全身,方师兄可没有黑淮沧那种能和身体里的异魔比谁消化的快的能力?
“……你愿意,让它试一试吗?”
方石投显然是对黑淮沧这样的魔物无比警惕,然而听见江载月的征询,他还是无比干脆道。
“我相信师妹。”
不愿让师妹看轻了自己,方石投忍受着那古怪异物一点点钻进伤口血肉中的怪异感觉。
“没事的,我一点都不怕痛……嗯!……”
不过下一刻,原本还慢吞吞钻进伤口的黑色水液,仿佛撤掉了最后一丝顾虑,尖锐得活生生咬碎他骨头的痛楚传来,方石投的面色有一瞬间完全狰狞,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不想失态,只能将脸硬生生按在抱住的自己的大腿上。
不到一刻,黑色水液之身的黑淮沧就兴奋地从伤口处钻了出来,如同献宝一般在江载月面前吐出十几颗沙粒大小的畸形藤壶。
“江道友,我都挖出来了!我是不是很厉害?”
江载月原本还想要给方石投找点麻醉效果的丹药,结果没想到黑淮沧那么快就将方石投伤口里的藤壶都挖了出来。
眼看方石投疼得手上的青筋爆起,不愿意让方师兄再经受这种折磨,她索性将他打晕了过去,用缚魂绳将他绑了起来。
以防他的伤口上再次长出藤壶,她也将方石投放在了脚下黑淮沧一大滩的沼泽之身上。
她这时才有空应付了一下她手下的黑淮沧。
“真厉害!”
黑淮沧小声问道,“那看在我这么有用的份上,能不能不要把我送回无事庙?”
这实在不算是一个过分的请求,而且黑淮沧在不失控的情况下,显然也能起到不少用处。
但是想起祝烛星说的那番话,江载月只能认真道。
“如果道友以后都能听从我的命令,那我就不把你送回去。”
“嗯嗯,我特别听话也特别能吃……”
黑淮沧连忙吹嘘起自己一大堆的优点,江载月应了几声后,重新把精力放在如何更快能找到易庙主上。
黑淮沧这一点帮不上忙,她只能再度显现出镜山的山道,试探性地往藤壶更底下探去。
然而就像是一个永远找不到尽头的无底洞,江载月自己都不记得她往底下走了有多少深,还是没有抵达藤壶蔓延的最深处。
只是周围栩栩如生的还生像越来越多,他们穿着流动着鲜亮色彩的衣袍,有些甚至能格外准确地叫中江载月的名字。
“师姐!我被困在这里了……”
“师姐,救我啊!”
他们的神色都格外鲜活而无助,有一瞬间江载月都忍不住生出了一个念头。
万一那些弟子,真的是和方石投一样,从镜山裂口误入此地的无辜弟子,而他们所穿的衣袍,都只是被异魔侵染所成,那她不就掐灭了他们最后一丝逃出的希望吗?
她定住了脚步,陡然转过头,高声喊道。
“易庙主在哪里?”
“师姐,易师叔怎么会在这里?……”
“师姐,你先救我们啊!”
看着那一张张鲜活的面孔,江载月沉下声道。
“转过身去,我要验证你们的真假。”
弟子们犹豫地转过身,江载月示意黑淮沧往他们脚上每人咬一小口,而且不能咬得太深。
黑淮沧认真地一个个咬过去,被它咬过的许多人的伤口,都出现了雕像碎裂的痕迹,但也有一些渗透出淡淡的血迹。
“都不是人!”
黑淮沧快速地回到了她的脚下,非常自豪地给出了它的质检报告。
这一次江载月没有犹豫,继续往下走着。
而越往下的还生像,实力似乎也越发强悍。
几次偶遇见身上的气息格外强势的雕像路过,江载月连忙带着黑淮沧,躲回到镜山里,幸运的是没有发生半点意外。
到了此时,她已经有一种预感,易庙主的藏身之处,或许距离她并不遥远了。
当她来到底下更深的一层藤壶石滩上的时候,江载月一眼看过去,没有看到任何雕像的身影,然而她头皮微微发麻,一种恐怖的仿佛被庞然怪物盯住的危险感,让她几乎有种要立刻逃离此地的冲动。
然而还没等她沿着山道继续走下去,一条冰冷而坚硬的冰凉石柱般的重物,陡然裹住了她的脖颈。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过熟悉,江载月一点点慢慢抬头,看到了藤壶中飘荡而下的无数条色腕足。
“宗主?”
这一刻,即便知道此时出现在这里的不可能是祝烛星,江载月还是忍不住生出了些许期盼。
万一,真的是祝烛星清醒了,出来找她了呢?
然而如同玉石般冰冷坚硬的黑色腕足,没有回应她的呼唤,只是仿佛好奇般地握住了她脖颈上宛如装饰般的白色颈圈。
“这是……什么……?”
第108章 宗主雕像
比宗主的冰凉声音更温和缓慢一些, 又比祝烛星的温柔声音更充斥着非人质感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你……为何有我的……道肢?”
明明清楚宗主的还生像,或许是诸多雕像中最为危险的一尊, 江载月此刻却很难提起多少提防的心情。
或许是因为,她不相信宗主的魂魄也会被他人操纵, 成为长老实现目的的一柄武器。
江载月索性坦诚道, “这是宗主送给我的保命法器。”
祂认真地想了想,慢吞吞反驳道。
“没有……我不记得……我送道肢, 给别人……”
江载月捧着冰冰凉凉的腕足,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周围, 口头上敷衍着宗主。
“宗主已经忘了我吗?宗主明明说过的, 我是你想要保护的同族,难道宗主现在说话不算数了吗?”
“……忘了……什么?”
黑色腕足轻轻缠绕上少女的脖颈,像是怪物巡逻着自己的领地 ,确定着它留下的味道一样。
“……是……我的。”
祂似乎真的遗忘了许多,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忘记自己为何存在, 只如同水草般漫无目的地游荡着。
直到看到了少女,祂混沌而麻木的身体中才被注入了一些奇怪的,宛如死寂的活物重新开始跳动的力量。
祂终于能确定一件事——这个抱着祂道肢的人, 是祂的所属物。
祂要把她, 带回到祂的巢……
眼看着黑色腕足又要将她淹没, 凭借着与宗主认识相处的丰富经验,江载月几乎本能地预判到宗主的下一步动作是要把她拖到巢穴里。
关键是她现在没空陪宗主玩,“停!”
她一喊停,黑色腕足立刻停下所有动作,就如同是担心把她碰伤了一般, 小心翼翼地松开了一些原本圈揽住她的力量。
“疼……?”
江载月感觉无事庙里的宗主雕像,可能还残留着些许曾经灌输给她灵气的记忆,她有些好笑,又对“宗主雕像和其他雕像不一样,应该还保存着几分理性”的想法坚定了几分。
她正色了几分道,“我一点都不疼。不过,宗主,我现在有要事没有办完,不能跟你走。”
“什么……事?”
看着少女雪白面容上浮现出的认真神色,祂还是很想立刻把小人带回到祂的巢穴里。
可是……不行……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力量在告诫着祂,不能违背她的心愿,逼迫她做她不愿意的事,不然……
可是,等祂……帮她完成了那件事,她就可以……跟着祂离开了吧。
想通了这一点,黑色腕足忍不住更加缠紧了江载月的腰身。
“帮……你。”
没想到宗主竟然这么主动地提出帮忙,江载月欣喜地问道。
“那你知道易庙主在哪里吗?”
“易……”
对于这个陌生的称呼,祂沉思了几分,原本虚虚拢在少女身边的黑色腕足,陡然毫不留情地打在不远处的藤壶墙壁上。
一大片一大片相连的藤壶轰然碎裂,如同百米高的巨浪撞碎沿途一切阻隔之物,冲击蔓延的震动甚至波及到了她的脚下,让原本站在黑淮沧身上的她身形都有些不稳。
或许是察觉到了她的动作,原本只是圈揽着她的黑色腕足,将她腾空举起,微微拢住她的身体,减轻了轰鸣声对她的影响。
然而在宗主的一击之下,整片藤壶组成的地下迷宫,如同陡然被击垮了全部的梁柱,变成了一栋摇摇欲坠的,不知何时会完全崩塌的危房。
这真的是一缕魂魄附着的还生像就能拥有的力量吗?
这个念头在江载月脑中一闪而过。
“不……怕……”
然而仿佛以为她害怕了一般,黑色腕足轻轻拍打着她的脊背,仿佛生疏地哄着脆弱的孩子,江载月有些哭笑不得。
“我不害怕,”但一想到宗主一直待在这片藤壶组成的迷宫里,她忍不住问道。
“宗主待在这里的时候,会很难受吗?”
“难受……不……有,吃的……”
宗主将晕过去的方石连同一座小山似的藤壶雕像都堆到了她的面前,“你……也吃……”
江载月原本有些许沉重的心情,顿时被无语代替。
不是,宗主雕像在无事庙里吃雕像,这和上班的时候吃同事有什么区别?
而且方师兄是她准备带出去的师兄,不是她打晕了放在身边的储备粮好吗?
发现宗主的魂魄就算在雕像里面,也没有亏待自己后,江载月收回了原本快到嘴边的安慰之言。
等这片如同地动般恐怖的震颤停下来的时候,她低头看着那些那些断裂坍塌下来的藤壶组成的废墟,陡然感觉到有哪里不太对劲。
为什么有那么多海带似的黑长飘须,从藤壶的洞口里蔓延飘出?
这些海带就长在藤壶里面吗?
她低下头刚想要查看那些藤壶中的异样,数条黑色腕足却将她的身体高高捧起,更多的黑色腕足则是毫不犹豫地碾碎了那些成块成块掉落下来的藤壶坚壁。
原本尖锐而锋利的藤壶,在黑色腕足挤压之中仿佛某种酥脆的饼干,黑白的粉末散落而下,那些藤壶里落出的凌乱的海带,就如同是被拔出土壤的可怜植被,同样也在这股巨力下被碾为碎末。
然而在刚刚的一瞥之中,江载月能够清晰看到那些海带的根部,是一小颗如同肉球般红通通的根茎,那些干净的表面光滑而圆润,底下隐约可见的青紫脉络,却给人一种仿佛从活物体内掏出来的器官的不适感觉。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江载月疑惑之间,几十条黑色腕足不知何时又抓来了许多还生像,如同小山一般堆在了她的面前。
“……易……庙主?”
原来现在宗主根本不认识易庙主啊。
所以他这是打算把无事庙里所有的雕像都薅过来,让她一尊尊认过去吗?
江载月刚想要让宗主雕像冷静一点,就听到一句微不可闻的声音,从那些活灵活现的还生像底下发出。
“让宗主停下……我在底下……”
难道易庙主刚刚真的躲在那还生像里面,被宗主抓来了?
然而她刚准备从那堆小山高的雕像里解救出易庙主,就听到一阵微小的异动声从她脚下传出。
“不是那里,这里!”
江载月仔细搜寻了半天,终于从黑淮沧黑漆漆的沼泽之身边缘,找到了一小根微微摇动的,仿佛海带般的异物。
“不要让宗主过来!你下来,单独从通道口下来。”
他的话音刚落,海带旁边的藤壶裂纹中就出现了一个极为狭窄的,可能只有狗才能爬得过去的漆黑洞口。
江载月有点无语。
“易庙主,你的通道宽度,人能下得去吗?”
易无事似乎有些不情不愿,但还是依着她的话,将通道打开得更大了一点。
江载月再看了一眼,这个通道的宽度,坡度……说是一口水井她都相信啊。
“易庙主,你不会是让我直接跳下去吧?”
漆黑的通道里陡然又出现了一条藤壶铺就而成的狭窄台阶,易庙主完全没有了脾气地问道。
“你现在可以下来了吗?”
江载月盯着那层藤壶台阶,其实她完全可以不用真身走进通道里,只要通过镜山的山道,她一样可以毫无阻碍地走下去。
可是突然出现的易庙主,还是让她本能忍不住生出了些许警惕。
或许是遇到的倒霉事太多,她都有些不敢相信,这么简单就遇到了易庙主?底下不会又是什么危险的陷阱吧?
而且易庙主还只让她一个人下去,江载月原本想要拖延着时间,让易无事自己按耐不住上来。
然而等她又挑了几回刺,易无事还是任劳任怨地将通道和台阶又扩大了几倍,就像打定了主意,哪怕是把通道修成一座别墅,也绝不轻易上去之后,江载月终于放弃了试探的念头。
“好,那我现在下来。”
江载月示意宗主放开缠绕在她身上的腕足,然而这尊宗主雕像像是完全遗忘了与她曾经相处时的默契,黑色腕足毫不留情地抓住了在祂身上轻轻挠动的透明触手。
“挠……痒?”
江载月感觉喉中一梗,她不是在给他挠痒,是在给他写字,让他跟在她后面,偷偷溜下来啊!
易无事的声音穿过通道,略带着些许冷漠意味。
“江道友,我劝你还是不要太相信这些还生像,尤其是宗主的还生像。如果不是我发现了他们身上出现了异变,我现在也不可能将那些还生像封在门外。”
“我现在都不愿去触碰他们,如果你真的想见我,就尽快下来,不然我就躲进更深的地下迷层,把这里留给你们了。”
江载月此刻只有一个想法。
易庙主为什么能用着最冷硬的语气,说着最怂的话?
但是这样的易庙主,确实给了她一种说不出的安心感。
她觉得还是有必要单独和他见一面,即便是事情真的有些不对,她也可以快速回到镜山里。
打定主意之后,江载月不再犹豫,“宗主,我有事要先下去一趟,你在这里乖乖等我。”
“下去……哪?”
黑色腕足迟疑着, 摸索着那片藤壶地面。
然而易无事的通道明晃晃就在眼下,黑色腕足却如同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一般一掠而过。
难道宗主听不到易无事的话,也看不到那个通道?
江载月再度意识到了此刻在她身边的只是一尊宗主的雕像, 她原本想要走下通道的脚步一顿。
“宗主,你刚刚没有听到……?”
江载月本来想要问得再详细些, 却发觉通道有明显缩小的痕迹。
不好, 易庙主真的想跑!
“宗主,你先松开我, 我很快就会上来……”
在她的努力劝说之下,黑色腕足终于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圈揽在她身上的腕足。
“我……等你……”
如同是离家前告别着格外黏人的庞然怪物, 江载月根本不敢再和祂多说一个字, 生怕只要再给祂一个眼神,祂就会从背后黏着地覆盖上来,不给她再离开的机会。
地下的藤壶通道已经被扩大了许多,江载月却还是谨慎地没有真正踏足到藤壶台阶上,她从镜山的山道走下, 不过片刻之间就来到了台阶的终点。
没有她想象中恐怖诡异的场景, 周围的一切都是她初见易庙主时的房间布置。
易庙主甚至还保持着跪坐在蒲团上的姿势,闭眼跪拜着面前供台上衣袍流动着艳丽色彩的雕像。
“庙主是为了躲甘长老,才藏身到此地吗?”
易无事这次没有让雕像和她说话, 他慢慢睁开眼, 仿佛有些疲倦地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见过甘流生了?它和你说了什么?”
江载月道, “我在无事庙内和庙外见了两位甘长老。庙外的甘长老想要取回他的神魂,庙内的甘长老在取走雕像身上的的海色生衣,它也在寻找庙主。庙主两位都不想见吗?”
她原本只是想试探易庙主对甘流生的态度,却没想到易无事直接道。
“对,我不想见它们, 也不想见它们之外的人和活物。这世上若是只有我一人,就再好不过了……”
听着易庙主越发不正常的喃喃低语,江载月认真看了一眼他身上的精神值。
易庙主现在的精神值竟然只有个位数,那他现在这番神神叨叨的表现也就不奇怪了。
江载月打断了他低低的话。
“庙主,你现在还好吗?”
易无事死气沉沉地看了她一眼,“很好,我还活着。”
这听上去一点都不像很好的意思吧。
她现在开始担心没等她走出无事庙,易庙主的异魔就会失控了。
江载月想了想,从储物法器里拿出一瓶最低等次的,除了口感好点,没什么太大作用的丹药。
这种丹药在白竹阁里被称为废丹,然而她在选丹药的时候,却想到了这些废丹可以发挥的用处,如今她或许可以在易庙主身上,试试这种方法的作用。若是有用,她日后可以用来奖励巡山的弟子。
“庙主若是信得过我,愿意试试这种丹药吗?”
易无事的眼睛死气沉沉的,面对她给出的丹药,他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要拒绝,然而又提不起一点拒绝的力气,索性接过了一瓶丹药,直接倒入口中。
“易庙主,你省点……”
江载月有些心疼,虽然是废丹,那口感比糖丸还好上几分,日后说不定还能有许多地方用得上。
一边劝着,她一边不忘往易无事的精神值上加了两个点。
没错,这就是她想到的废丹能起到的作用。
她虽然炼不出宁神的清心丹,但是精神值加点,完全可以弥补她在炼丹这方面的缺陷。
虽然随意给他人的精神值加点,她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但是被宗主投喂了几次后,精神值下降的后遗症在她身上已经不算严重,有时江载月甚至有一种补多了精神值,想找个地方降点的冲动。
她一直有在考虑如何将自己的精神值快速变现,不过以前她还需要担心,暴露出这项能力可能会引起旁人的觊觎,如今有了镜山,她也算是有了几分自保之力。
而且易庙主也算是和她一个阵营的修人道长老,他不喜欢惹事,这一点也很适合成为她的忽悠……咳,合作对象
“庙主,你现在感觉如何?”
易无事原本死寂的两颗眼珠,陡然动了一下,如同死人一般的惨白面色,多上了几分生机。
他难以置信地捏紧了手中的丹药,目光灼热了几分地看向了江载月。
“这是什么丹……清心丹……不,不是清心丹……比清心丹更有用……”
易无事一边说着,一边干脆将整瓶丹药都倒进了他自己的口中。
但这次江载月只给他再加了一个点,才在他的疑惑神情中慢悠悠道。
“庙主,这种丹药需要我的异魔配合,才能产生功效,而且短时间内不是丹药吃的越多越有效,这也要看易庙主的诚意……”
易无事似乎还有些疑惑,“诚意……是我要心意虔诚吗?”
薛寒璧都懂给她塞灵晶,易庙主怎么一点都不上道呢?
江载月在心中暗暗叹息,只能把话显露得更明白了几分。
“我的意思是,炼丹需要消耗的宝物与耗费,庙主预备用什么相抵呢?”
易无事的目光涣散了一下,他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最后为难的给出了一个提议。
“甘流生的海色生衣,我可以送几件给你。化实的异魔穿着那些海色生衣套,可以减轻几分异魔失控的可能。如果你用不上,也可以拿去给你的弟子用。”
拿别人的卡付自己的钱是吧?
江载月的眼皮跳了一下,“万一庙外的甘长老看见弟子身上穿着海色生衣……”
易无事的语气肯定,“他不会拿回来的,也不会对无辜弟子动手。”
在这一点上,易无事似乎相当认可甘长老的人品。
说完这句,易无事翻找了一下他的储物袋,索性一把将储物袋丢给江载月。
“我没什么宝物。你如果还有什么看中的,就自己拿吧。”
易庙主竟然这么豪爽?
江载月大受震撼,一边以过年收红包的专业表情管理说着“这不好吧”,一边从善如流地瞥向易庙主的储物袋。
在空茫茫的袋子里,江载月花了好一番功夫才终于找到三样东西。
而且这三样东西都是——圆滚滚的石头?!
怪不得易庙主的储物袋丢的这么豪爽,江载月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易庙主,这三个是什么东西?”
万一是什么宝物呢?
易无事原本涨到十一点的精神值缓慢下降了一点,他的声音也有些回落。
“还生像的原石。你以后得到了谁的魂魄,可以塞进里面,原石会慢慢变成还生像的样子。这种天乾原石极为稀缺,可以承载极为强大的,长老级别的神魂,我一般都不舍得动用。不过万一还生像的碎片剥落了,你最好还是重新送到我这里。”
江载月脸上的笑容微微凝滞。
这个天乾原石怎么和海色生衣一样,看上去好像有些用处,但仔细想来,又是那么邪门的宝物?
而且天乾原石变成的还生像,最后还要送到易庙主这里,这和给自己请了一个只能使用一次的祖宗有什么区别?
江载月在心底挑挑拣拣着,但还是拗不过得了一个新奇玩意的诱惑,勉为其难选了一个收了下来。
“对了,庙主,那送进无事庙里的还生像,没有借满七日,可以再借一次吗?我刚刚送了两尊碎裂的还生像回来……”
“可以是可以,但碎得太多,得养几天才能重新养好,然后才能被借出去。”
她这也应该是对半打折地完成了一半对“卢容衍”的承诺吧。
江载月又问道,“庙主,那我现在可以修改宗规吗?”
易无事啰啰嗦嗦地念叨了一通,但江载月已经掌握了对付她的窍门。
只要她足够坚决,最后易无事还是将原本记载着宗规的册本拿了出来。
江载月没有完全删改掉镜山规则的意思,她只是灵活地将规则中的“吴长老”改成了“长老”,然后故作寻常地问道。
“庙主,我这样改可以吗?”
易无事见她没有大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自然可以。”
“那我以后也算是镜山的长老了,可以不禀告任何人,自由出入宗门吗?”
“可以是可以,”
然而没等她高兴太久,易无事就给她泼了一盆凉水。
“不过你的境界还没到凝真,不能穿过界膜。哪怕是动用镜山,也穿不过去。而且就算你到了凝真一境,也要得到宗主首肯,才能拥有走出宗门的机会。”
没当长老之前,她走不出宗门,当了长老之后,她还是走不出宗门,那她不就白当这个长老了吗?
江载月用了十分的力气才能维持住脸上的神情不变。
“出入宗门的条件竟然这般严苛?”
“那是自然,”易庙主应了一声,唇角的弧度有些冷漠的意味。
“这百年来,我还没听说过有人进了宗门以后,还能活着走出去呢。”
她想再问,易庙主却已经不再回答她与之相关的问题。
江载月这时又想起了方师兄的事情, 她将打晕的方师兄拉到易无事面前。
“庙主可以帮我看一看,这位是真人,还是庙内的还生像所化吗?”
易无事看了一眼, 微不可觉地顿了顿,方才皱眉道。
“你和他什么关系?在哪里遇到他的?”
感觉到易无事似乎有几分刨根究底的意思, 江载月简短地说了说自己与方石投的交情。
“……是活人。不过他的情况有几分蹊跷, 可能是在无事庙内停留太久,他受到的异魔侵染还没有那么简单清除干净。你最好将他交给我, 过个几日再来接人。”
易无事的回答没有任何异常,然而看着昏迷过去的方师兄, 江载月还是有一刻迟疑。
不过一想到易无事就不可能无缘无故害一个与他毫不相关的弟子, 她最后还是将晕倒的方石投交给了他。
“那就辛苦庙主了。”
此行虽然有些波折,却也算顺利地达到了她的目的。
江载月这时才想起刚刚宗主为了找到易庙主,险些把整座无事庙都拆了的行动。
“刚刚宗主的还生像不慎闹出了些许动静,庙主应该不会责罚他吧?”
虽然感觉易庙主也不像是能管得住宗主还生像的样子,但以防万一, 江载月的问话还是客气了几分。
易无事的口吻则有些不客气了。
“你看我像是能责罚它的样子吗?宗主……”
易无事顿了顿, 没有再说下去。
“总之,那些还生像还需要几天才能恢复正常,它们不能离开此地, 有宗主还生像在上面守着, 虽然进入不了我这层房间, 但我也不方便从这里离开,你带我去找庙内的甘流生,我正好和它商议如何让这些还生像尽快恢复原样。”
因为宗主雕像在上面堵着,所以易庙主无法从这里离开吗?
这听起来似乎有些倒反天罡,制造了那么多尊雕像的易庙主, 竟然还会害怕一尊雕像?即便这尊是宗主的雕像,听起来也实在有些丢人了。
不过江载月没敢将她心里的活动摆在面上,她正准备将镜山的山道向易无事开放。
然而看着快步走来的易无事,她身体里某种预警的信号陡然格外强烈地响起。
不对劲……
有什么她没察觉到的地方,在疯狂预警她事情不太对劲?
江载月下意识收回了她即将触碰到易庙主的镜山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