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托邦停顿了一下，反驳道：“你怎么能确定是黑山白鸟给教会提供了线索？万一她是抢不过教会呢？”
“如果抢不过教会，那她们今天就不会把这张相片送过来了，她们会让我们提供新的线索。”刺头说，“送相片，就是她们在变相地告诉我们，交易达成了。”
“老大，黑山白鸟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她们既能利用异管局，也能利用教会，实力深不可测……这意味着，老大你真的可以离开监狱了。”
乌托邦沉思片刻，拿起了盒饭。
刺头的推理虽然夹杂了很多私人情感，但她的想法无疑是合理的，正确的，令人充满希望的。
即使夕阳红目前和黑山白鸟的交易是明显不对等的，后续夕阳红和乌托邦还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让这个交易变得合理。
但……只要有自由活着的可能，乌托邦愿意付出很多代价。
乌托邦埋头稀里哗啦地干饭，一旁的刺头对着空气诡异地嘿嘿直笑。
“影子。”乌托邦额头的青筋跳了跳，“我不能在这里待太久，过几天还要回同洲市的监狱。我交代给你一个任务。”
“诶？为什么不交待给我，为难影子干啥。”刺头纳闷地说。
影子默默从角落的阴影里站了出来。
“在我真正回来之前，监督好刺头和夕阳红，别让它变成黑山白鸟的编外组织了。”乌托邦说。
“我不想回来以后，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光杆司令。”
刺头：“……”
呵，夕阳红想加入，黑山白鸟还未必肯接受呢，拉低人家平均水平和素质。
影子在角落里抖了抖，懵道：“啊？我吗？”
“对，就是你。”乌托邦也知道自己的命令很荒谬，“你尽力就好。”
影子悄悄点了下头，又缩回了墙角。
刺头嗤笑：“与其关心我们，你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吧，别比我们先加入黑山白鸟了。呵，这么多年了我还不了解你吗。”
一直站在另一个墙角偷听的林傲迅速扫了眼乌托邦。
原来你们夕阳红内部这么不稳定啊……啧啧。
接下来，林傲又趁机听了一些别的交谈，再趁着乌托邦出去添饭的时候跟着一起出了门。
从夕阳红的酒吧出来，林傲用上了【操控】和【加速】，朝着同洲市的方向直线飞去。
她还有一件大事没做，偷教会的圣池水。
赶路，打怪，蒙混过关。
林傲赶在今天结束以前回到了同洲市的教会，躺在了自己舒适的大床上睡了一觉。
天还没亮，林傲捏着肥皂和毛巾，慢悠悠地来到了还没有多少人的澡……圣池。
带着净化力量的池水从半空泻下，蒸腾的雾气隔绝了教徒与教徒之间的视线。
林傲下水之前，十分讲究地先从池子里取出了足量的池水。
她【操控】着这团水漂浮在一旁，随后下了水。
“唉——”林傲舒服地叹了口气，同时感到了淡淡的忧愁。
这是她第二次在这里泡澡了。
教会的圣池水能够净化污染，让堕落者重新变成异能者，让异能者变回普通人，但对她却没有用。
林傲穿越到这个世界没多久就觉醒了异能，她不太可能是受到了污染。
这样的猜测在圣池水面前得到了证实。
她的异能并非来自污染，那会是什么？神明的恩赐吗？
林傲一脸深沉地搓着肥皂泡，十分想念起泡网。
洗了个澡，林傲重新套上宽大的教袍，把那团水藏到了教袍底下。
她捏着肥皂，脖子上挂着毛巾，顶着一头湿漉漉的短发往回走。
林傲顺利地离开圣池，穿过走廊，和每一个遇到的教徒微笑。
在拐过最后一个拐角前，她的心猛然跳了一下，立刻转身。
但来不及了，叶安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早上好，林……诶？”
林傲停下了脚步。
叶安迟疑地看着林傲的背影，S级的异能【寒冷】让她感应到了，藏在林傲教袍下面的圣水。
“你……你都知道了？”
林傲：“？”
这是什么意思？她知道什么了？
电光火石间，林傲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她转过身，冲叶安十分勉强地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叶安的表情十分复杂，眼里居然闪过一丝淡淡的同情。
林傲心里一沉，这不是一个很好的信号。
“你快去吧。”叶安轻声说，“晚了就来不及了。”
林傲沉默了一下，说：“这样做，是对的吗？”
这句话没有主语，既可以指她自己，也可以指向任何一方，只看叶安现在在想什么。
“是对的。”叶安果然说，“这是我们……一直追求的事情。”
林傲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用【变形】强行压了下去。
教会一直在追求的，是什么？
如果是对的，叶安为什么对她拿圣池水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林傲的脑子里闪过各种各样的线索，回忆起了一直围绕在自己心里的困惑。
从城外城回来，面见大主教汇报任务的时候，她只见了赵晴和叶安。
她们俩回来都对后续的处理含糊其辞，教会似乎轻轻放过了黑山白鸟。
教会，怎么可能会轻轻放过黑山白鸟。
除非她们已经有了想法。
“这个计划叫什么？”林傲冒险开启了【蒙蔽】。
“归原。”叶安轻轻地说。

第70章
“归原……”林傲无声地念了一遍, 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一股无来由的焦躁与恐惧笼罩着她的心神。
她翻来覆去地琢磨这两个字，却没办法冷静下来, 理智地思索这两个字背后的含义。
这件事太重要了，林傲不能只靠自己揣测，她必须得到一个准确无误的答案。
林傲清清嗓子，暂时先解除了【蒙蔽】。
这毕竟只是一个B级的异能，面对S级异能者作用有限，长时间使用会有被发现的风险。
越到这种关头，林傲越要镇定，不能自乱阵脚。
先把眼前的情况处理了, 回过头, 她可以找人仔细打听“归原计划”。
教会在这里有近三百号人，林傲已经知晓了这个计划的存在, 想要知道具体的内容没有那么难。
叶安不是林傲的最佳人选。
头顶传来了悠扬的钟声。
“铛——铛——铛——”
六点了。
林傲垂下眼帘, 看了眼自己的教袍。
教袍底下就是引起了叶安误会的圣池之水。
“我先走了。”林傲对叶安说。
“嗯。”叶安恍惚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茫然, 感觉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事情，但这一丝不对劲很快被她抛到脑后。
“快去快回, 等会记得来传播室聆听大主教的训示。”
“知道了, 放心吧。”林傲快步穿过走廊。
她在教堂里绕了一小段路，没有按照原计划离开教堂, 而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只要没有把水带出教堂, 林傲的行为就有解释的余地。
林傲从床底下拿出一个干净的木桶，把圣池之水装入其中。
清澈的水在木桶中荡出了一层浅淡的涟漪，林傲盯着木桶，皱起眉头。
按照教会的规定, 圣池之水只有教会内的人才能使用，而这个水只有一个功效，就是净化污染。
“我从圣池拿走了水，叶安没有惊讶，也没有问我原因，她没有太多的反应，直接问我是不是知道了。”
“有没有可能，我不是第一个这么做的人，所以叶安反应才这么快，她联想到了别的人或事，进而对我的行为产生了误解。”
“叶安没有戳穿我，甚至反过来同情我、催促我……我们的交情并没有深到她会包庇我的程度，教会内根本不存在包庇这种事。所以，教会里的人拿走圣池之水，是被默许的？”
默许……还有时间的限制……
林傲慢慢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教会的成员，并非生来就加入了教会。
她们在加入教会之前，也有亲人，也有朋友。
被污染成异能者是一件被动发生且无法避免的事，异能者虽然是一种污染，但她们本身没有错。
如果教徒的家人被污染成了异能者，而她又恰好能从教会内获得圣池之水……那有教徒会铤而走险也不奇怪。
这不是背叛，这是两全其美的方法。
“所以叶安才会催我快一点？”林傲挠了挠头，“要赶在异能者被发现之前，净化掉她们身上的污染，让一切看起来没有发生过。”
逻辑似乎是合理了，但还有很多地方都说不通。
教会的态度为什么从不允许变成默许，叶安为什么说“你都知道了”，还有“一直追求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归原”又是什么？
太多的疑问在脑子里转悠，不详的预感始终笼罩着她。
林傲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把头发揉得乱七八糟，又把林狂叫出来，一起分析了二十分钟，直到林狂崩溃发誓这几天晚上都会安分守己以后才放过她。
发泄了会儿，林傲狠狠吐出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乱糟糟的形象，准备去传播室聆听大主教的训示。
她脸色正常地穿过画满壁画的走廊，“贪婪”创造神国与新人类的画面在她眼前一遍又一遍地上演。
林傲坐到了传播室的第一排。
八点整。
穿着紫色教袍的大主教双手捧着法典，沐浴着上方的白色光柱缓缓从半空降落。
林傲和众人站起身，举起右手，食指和中指交错抵在眉心，虔诚地开始诵念“贪婪”的尊名。
“祂是‘贪婪’的象征与化身。”
“是‘毁灭之主’，也是‘绝望的母亲’。”
“祂既是新生，又是终结，是笼罩于秩序之上的血色阴影。”
每念一句，林傲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大主教用悠扬低沉的声音不断往下诵念着法典上的内容。
“我们一代又一代地吞噬着背叛者，期盼着，曾经的幸福再次降临，期盼着‘绝望的母亲’不再悲泣，神国不再遭受污染……”
林傲低着头，从每日聆听的法典里，找到了答案。
教会一直追求的事情是什么？
是神国不再遭受污染，是神国内的人不再遭受“智慧”的引诱。
是神国回到最初的样子……回归原状。
林傲坐在长椅上，思绪已经飘到了更远的地方。
她在思考，自己要不要管这件事。
归原计划，从明面上看似乎和她没有什么必要的关联。
教会目前没有对新成员公布这样的计划，而是不断从外面调人过来，似乎并不打算让她们参与，或者说，是让她们晚点再参与。
如果林傲确实只是一个普通教徒的话，她是可以置身事外的。
她手头上有两千五百点积分，全部换算成假期足足有五百八十三天，林傲可以请一个超长的假期离开同洲市，离开教会，没有人会打扰她。
但林傲不是。
归原计划明显是一个庞大的计划，不止针对同洲市，而是针对整个神国，三十四座城市。
暂时的逃避改变不了林傲危险的身份，离开了同洲市，换一个陌生的环境，她能够做的事情就更少了。
林傲不能逃避，正相反，她应该主动加入这个计划。
只有身处其中，才能掌握到最多的消息，做出最及时的应对，等到确认这个计划真的与她无关，再离开也不迟。
一无所知地远离是非，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主动加入……林傲看向了面前充满压迫与严肃的大主教，随后收回了视线。
还是去找卡特里娜主教吧，那位才是归原计划的主导者。
林傲做好决定，心态变得安稳不少，趁着这边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她一遍又一遍地给自己提前做心理建设。
不管归原计划的具体内容是什么，她都要保持镇定，不能过分震惊，还要表现出一定的认可与积极。
又过了十几分钟，林傲跟着所有人一起再次诵念“贪婪”的尊名，结束今天的训示。
从传播室里出来，林傲径直去了卡特里娜主教休息的房门外。
林傲在门外等了一个多小时，才得到了卡特里娜的召见。
“我想加入归原计划。”林傲没有浪费时间，开门见山地说。
穿着深红色睡袍的卡特里娜惊讶地挑了一下眉，在高背椅上坐直了身体，“你确定？”
“确定。”林傲说。
卡特里娜定定地看了林傲一会儿，点了下头。
“可以，去找叶……”话到嘴边，她突然想起叶安已经是S级异能者了，于是改口道，“找赵晴吧，让她安排。”
加入归原计划和林傲想的一样简单，教会做事向来如此，简单又直接，没有什么多余的步骤。
获得许可后的林傲和卡特里娜告辞，又转去找赵晴。
她花了点功夫才在犄角旮旯里找到人。
“你是说你要加入归原计划了？主动加入？”原本转身就要跑的赵晴站在了原地，震惊地看着林傲。
“有什么问题？”林傲淡然地反问。
“没什么问题，但你要想好了，加入了不能轻易退出。”赵晴吞吞吐吐地说，“我真没想到你这么积极，不过你失忆了，做这个事也不影响。”
说着，赵晴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份卷轴。
“接过卷轴，就代表着正式加入计划。”
林傲暗自吸了一口气，接过卷轴缓缓将其摊开。
卷轴上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两句话。
清除所有异能者。
清除所有科技。
杜崇明乘坐着悬浮车回到家，在地下室里见到了坐在沙发上的林傲。
“怎么不开灯？”杜崇明【操控】屋里的开关，使灯亮起。
林傲坐在沙发上没有说话。
“怎么了？”杜崇明敏锐地察觉到了林傲反常的情况。
“是积分兑换出了什么问题吗？我被人抢购了？”
“……”林傲揉了揉眉心，疲惫地说，“我忘了。”
“你忘了？”杜崇明瞬间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发生什么事了。”
林傲思考了几秒钟，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说：“你知道归原计划吗？”
杜崇明坐到了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没有听说过，这是教会的计划吗？和什么有关？”
“嗯，教会的计划。”林傲先回答了她的第一个问题，然后说，“和异管局有很大的关系，教会决定把你们都杀了。”
杜崇明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秒，地下室的气氛凝固得令人无法呼吸。
“我们？都杀了？”她一动不动地看着林傲，似乎在确认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这并非是对林傲的不信任，而是这个消息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对。”林傲说，“不管是官方的，还是非官方的，异管局的，监狱的，藏在同洲市角落里的……统统都要死。”
她没有给杜崇明消化的时间，一口气接着往下说。
“不仅异能者要死，科技也要死。所有和科技有关的东西都要毁灭，发电厂、信号塔、加油站、自来水厂……这些先拆，然后是各类的工厂、军工厂、仓库……”
“已经生产的，正在生产的，等待生产的，全都不放过。”
林傲沙哑地说。
“三天以后，这个计划就会正式启动，教会的人手不足，到时候会先给异管局下达指令，由你们展开具体的行动，最后教会再处理你们。”
“两周的时间，同洲市将回归它原来的样子。”
林傲用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
“同洲市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每一座城市都不会放过。”
杜崇明张了张口，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叮”，她手腕上的智脑收到了一条新的信息。
能够跳过秘书直接发到杜崇明这里的信息，级别都很高。
杜崇明凭着本能低头去看，是异管局给所有异能者群发的官方信息。
——异管局局长，今日正式离职。

“刚接到通知, 异管局的局长离职了。”杜崇明对林傲说。
她现在脑子轰轰作响，整个人都被林傲带来的消息冲击得不轻，面对这条原本该令人无比惊讶的通知时, 表情显得格外麻木，没能给出多少反应。
杜崇明几乎是凭借着自己的逻辑惯性在说：“之前没有听到过消息，很突然。”
这个敏感的时间节点突然离职，几乎没有第二种可能性。
林傲轻轻“嗯”了一声，用冷静到几乎冷酷的声音问：
“你还要离职吗？继续你之前的计划，逃离同洲市。”
“你先给我一点时间消化。”杜崇明搓了把脸。
紧接着，她“啪”地一下摘下手腕上的智脑，随手丢到了角落里。
林傲坐在另一侧的沙发上, 静静地凝视着杜崇明。
她在心里思索杜崇明接下来会做什么, 自己又该如何应对，局长离职会带来什么样的改变, 她怎么样才能获得最令人满意的结果。
她们认识与合作的时间并不长, 林傲不敢说自己十分了解杜崇明。
在林傲不多的了解里，她们俩都是把自己的性命放在第一位的人, 她们做所有事的前提都是先活下来，确保自己的安全。
为此, 杜崇明背叛了异管局, 林傲在异管局和教会中双面卧底。
但她们也曾一起冒着死亡的风险，爬上了残留着神明痕迹的山顶, 为了找到穿越黑暗的方法, 差点被天雷劈成两具漆黑的焦尸。
她们的立场曾经是一致的，活下来，获得自由，找到穿越黑暗的方法, 离开“贪婪”的神国。
不过现在情况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同洲市变得太危险了，危险得令人看不到破局的希望。
杜崇明会怎么选？
林傲没办法在漩涡里轻易抽身，但杜崇明不是。
她可以凭借着圣池之水变成普通人，放弃自己过去的一切，在危险来临之前离开同洲市，就像局长一样。
如果杜崇明选择了这条路，林傲失去了异管局的助力，就会陷入更加艰难的处境。
不过这也不是不能解决的，林傲有【变形】，也有【操控】，她完全可以通过杜崇明的帮助伪装成杜崇明，代替杜崇明掌控异管局。
这样的操作很困难，但在局势混乱的时候不难做到，她的回报会很丰厚。
林傲心里闪过了无数的念头，她不断地权衡利弊，分析着潜在的风险。
坐在单人沙发上的杜崇明突然换了个姿势，她脱掉一直戴着的手套，解开了衬衫领口令人感到窒息的扣子，胸口起伏，大口呼吸。
“你是怎么想的？归原计划会威胁到你的人身安全吗？你要离开同洲市吗？”杜崇明问。
她问的很直接，在时间已经不多的情况下，两个人都默契地放弃了那些不必要的试探与委婉。
林傲摇了下头，只挑自己能回答的，“现在还不能走。”
教会的最后一步计划是清除掉所有的异能者，到时候，她们会直接修改规则卷轴上的规则。
规则卷轴的限制范围将会扩张到极限，笼罩整个同洲市。
名单上所有的异能者在同洲市内不能再使用异能，届时，教会将会展开长达几天几夜的狩猎。
等到教会对异能者的狩猎结束以后，她们将会再次修改规则卷轴的规则。
名单上所有人都会被卷轴杀死，只有神明的眷属和普通人除外。
但林傲不是眷属，也不是普通人，她能骗过教会，不一定能骗过卷轴。
只有在教会出手前解决掉规则卷轴带来的隐患，林傲才能安心地离开同洲市。
“你呢，你要离开同洲市吗？”林傲问，“我可以用大量的圣池之水把你变成普通人，没有异能，教会不会再对你下手，你可以离开同洲市，也可以选择留在这里。”
杜崇明停顿了一会儿，说：“我不会选择变成普通人，我也不会离开同洲市，不会离开异管局。”
这是情理之中的选择，但杜崇明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如此果断地做出决定，林傲还是惊讶地挑了一下眉。
杜崇明露出苦笑，“巨大的灾难马上就要来临了，我今年62岁，在这个时候变成普通人，只会死得更快……我绝不能失去我的异能，这是我安身立命的依仗。”
她在异管局工作了几十年，抓过的得罪过的异能者数不胜数，失去异能，那些人会把她撕成碎片。
林傲看了眼杜崇明，没有往下说自己的打算。
其实她可以用【变形】伪装成杜崇明，再用【变形】把杜崇明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让她不必担忧其他人的报复。
但杜崇明失去异能后，会变成一个年迈的普通老人。
这是林傲无法改变的，也是杜崇明无法接受的。既然杜崇明明确拒绝了这个方案，林傲就没必要主动暴露自己有【变形】。
“至于原来的计划，去黑暗里待上一周，用圣池之水保证自己不被污染，以此蒙蔽规则卷轴。”杜崇明摇了摇头，“这个计划需要的时间太长了，后续会发生什么我们都无法保证，更不可靠。”
“所以你就这样放弃了？”林傲问。
“嗯……放弃离开了。”杜崇明吐出一口气。
“从理智的角度，我没有完美抽身的方法。从情感的角度，我也没办法放下同洲市。”
"我会留在这里。"
杜崇明在同洲市生活了六十二年，她所有的一切都在这里，她在这里出生，有一天也会在这里死亡。
从异管局离职，和眼睁睁看着同洲市沦为炼狱却什么也不做，完全是两码事。
她寻找穿越黑暗的方法，从来不是为了她自己一个人。
“既然大家都要留下了，那么就讨论一下接下来的计划和安排吧。”林傲无暇感慨，抓紧时间说。
“黑山白鸟的其他人，她们也选择留下了吗？”杜崇明问。
“一部分人在同洲市，也有一部分人在外面，里应外合，各有各的任务。”林傲说出自己早已准备好的答案。
“看起来你们已经有一些简单的计划了，那我呢，我在这个计划里应该做些什么？”杜崇明问，“教会的归原计划是怎么安排的，她们只有三百个人，两周的时间，她们要怎么完成庞大的计划？”
“归原计划开始，教会就会派人封锁同洲市的四个出入口，第一时间毁掉这里的信号塔，不让同洲市内的消息传到别的城市引起恐慌。”林傲说，“她们的人手不够，所以会下达指令，让异管局配合。”
杜崇明心领神会，接着说：“我可以提前安排好自己的心腹，在教会正式行动前转移重要物资。同时，在出入口我也要安排好人选，留出缺口。至于信号塔，同洲市的信号塔不得不拆，但我们也可以用城外城的网，只是信号会很弱。”
“对，这些你比我更了解，可以自己安排。”林傲说，“还有另一件事，很重要，是阻止归原计划的关键——我们要找到机会，毁掉教会的规则卷轴。”
“规则卷轴是教会的大杀器，她们的计划是在利用完异管局以后，一次性用规则卷轴杀掉所有的异能者，我们必须在教会这么做之前毁掉它。”
杜崇明一时没有说话，低头沉思。
过了几十秒她才说：“到时候普通人怎么办？”
“如果没有规则卷轴的限制，异能者和教会之间一定会爆发激烈的冲突。教会并不想大规模地伤害普通人，而我们这样做，无疑会让普通人卷入纷争。”
林傲冷静地说：“不解决规则卷轴，异能者只能引颈受戮，所有异能者都会毫无反抗地死去。我们现在做的一切挣扎都毫无意义。”
杜崇明皱起了眉，感觉陷入了奇怪的僵局。
不反抗，所有的异能者都会死，普通人虽然失去了科技，但起码没有生命危险。
反抗，异能者就有了活下来的希望，但普通人呢？她们会受到怎样的双重伤害？在失去原本平静且便利的生活的同时，还要遭受异能者反抗带来的伤害。
这一刻，普通人的安危和异能者的安危站到了对立面上。
不过普通人和异能者本就处于彼此对立的状态，从未真正的和平共处。
“你知道神国内的污染来自哪里吗？”林傲突然问。
杜崇明喉咙上下一滚，闭上眼，僵立在原地长久没有说话。
林傲在杜崇明的沉默里得到了答案——她知道。
杜崇明曾经说，黑暗中滋生着数不尽的怪物与污染，即使有神明的庇护，也无法完全摆脱它们的影响。异管局必须定期地对黑暗进行清洗，以免滋生更大的祸患。
这样的说辞，是异管局的谎言。
黑暗中不会滋生更大的祸患。
但过去的那些人还是选择了不停地外出，离开神国。
她们从黑暗中带回了污染，使污染在普通人之间传播，使神国之内出现了异能者。
与此同时，她们还带回了属于“智慧”的科技，以及未来的希望。
她们的离开，是为了找到穿越黑暗的办法，是为了有一天能够离开“贪婪”的神国，离开这个不允许智慧与科技存在的地方，离开这个毁灭与绝望随时会降临的地方。
“在很久以前，大家就已经做出了选择，不是吗？”林傲轻声说。
只有牺牲与付出，才能得到选择的权利。
“如果想要过自己想要的生活，那么每一个人都应该为此付出点什么才行。异能者一而再，再而三地牺牲，普通人难道可以一直独善其身吗？”林傲的语气非常冷静，声音没有一丝颤抖，“优柔寡断，不会带来完美的结局，只会让事态更加糟糕。”
“我们必须反抗，不然的话，死亡会从我们这里开始蔓延，直到覆盖整个神国。”林傲说。
“解决掉规则卷轴，让异能者可以活下来。这样即使同洲市沦陷了，幸存的异能者也能聚集到下一个城市，凝聚出更大的反击力量，归原计划才不会一次又一次地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