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体站的笔直,示意此为时针;垂直向上高举左臂,示意此为分针;向右伸直右臂,示意此为秒针。
林傲在心中默念那个早已准备好的时间点,她高举的左臂跟着她的思绪开始缓慢地逆时针旋转。
她闭着眼睛,脑海中的思绪变得越来越宁静,似乎进入了另一片空间。
她沉重的身体逐渐变得轻灵,脱离脚下踩着的凝固雾气,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模糊糊,半是清醒般是浑噩间,一个巨大的虚幻时钟从林傲身上升起,指针逆转,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伴随着体内能量的流逝,林傲意识到她正在回到过去,靠近她所预想的时间,靠近那个经历了一周目的林傲。
如果……如果在二十年前等待她的一周目,她的身体里只有林傲没有林狂的话……这样的念头在林傲心里再次升起。
如果一周目的林傲失去了林狂,为此抛弃一切重启时间线,那么她回到过去所面对的,就是一个相当危险的林傲。
林傲很清楚。
林傲不会伤害林狂,可是林傲伤害林傲,这是连心理负担都不会有的事。
但……正因为如此,林傲更要回到过去。
如果一周目的林傲失去了林狂,那么二周目的林傲必须要知道这是为什么。
只有这样,她才能规避相似的事再次发生。
二十年前的同洲市。
进入出服务站外排着长长的车队,一辆接一辆的车停在那里等待检验入城。
“还要等多久啊。”一个穿着制服,脚翘到中控台上的异能者百无聊赖地说,“我已经迫不及待回到家里洗一个舒服的热水澡了。”
“知道自己没洗澡,你还敢脱鞋?”另一个异能者怒道,“有没有素质,你是失去了嗅觉,但是我们的鼻子还是好的!”
“我不知道啊。”翘着脚的那个异能者挠了挠头,看了眼热烘烘的鞋子,干脆把车窗降了下来,把自己的脚伸到了车窗外面透气。
“惬意啊——”异能者眯着眼说。
这时,透过越野车的前挡玻璃,她看到了一道靠近的身影。
“……”异能者见鬼一样把脚收了回来,踩进鞋子里穿好,连刚刚解开的安全带都在一瞬间重新系上了。
车里其他人见状,眼睛跟着一瞟……车里接二连三地响起了抽气声。
不到半分钟,越野车里坐着的四个人已经调整好了状态。
那道靠近的身影停在了车窗外。
一只带着白色手套的手搭在了车窗上。
“我刚刚好像看到什么东西伸到了车窗外。”杜崇明温声说道,深邃的眼眸平静地在车里转了一圈。
正襟危坐的四人齐刷刷摇头,默契地说:“没有啊。”
杜崇明眼眸微动,并不拆穿,只是用温和但不容反驳的语气说:“没有最好。这里是同洲市的出入口,我不希望我组里的成员有不恰当的举动,影响到异管局的整体形象。”
“当然!我们保证!”刚刚穿上鞋的异能者坚定地说。
杜崇明对她露出一个微笑,伸手在鼻子前小幅度地扇了两下,转身离开了。
“呼——”车里的异能者终于吐出一口气,她虚脱般看着杜崇明离开的背影,问旁边的同伴,“空气里还有味道吗?”
“很多。”同伴在她绝望的眼神里坚定地点了点头。
“杜组长会扣我的表现分吗?我会被她踢出队伍吗?我们还能再见面吗朋友?”异能者两眼发直地问。
“不好说呢。”同伴为难地说,她指了指外面,“我刚刚好像看到有个算命的人过去了,要不你去算一算?”
“算命?现在居然还有人算命?”异能者一愣,悻悻地说,“算了,现在还是任务执行期间,脱离队伍去算命会扣分的。”
“我觉得应该不会……”同伴表情古怪地说,“因为我看到杜组长也在算命。”
“诶?”异能者诧异地顺着同伴的眼神往外看去。
杜崇明遇到了一个奇怪的女人。
她戴着一幅圆溜溜的黑色墨镜,穿着一件灰色的长褂,一手举着个“逢凶化吉”的牌子,另一只手捧着个水晶球,十分有目的地挡在了杜崇明面前。
“算命吗?不准不要钱。”女人说。
杜崇明摇了摇头,礼貌地说:“不需要。”
她抬起脚准备从这个女人身边绕过去,可是抬起的脚却像生了根一样固定在原地,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来。
这……震惊在杜崇明的眼底一闪而过。
很快,刚刚诞生的念头就消失在她脑海中。
“算命吗?不准不要钱。”女人像什么都没有察觉到那样,执拗地重复了一遍。
杜崇明刚想摇头,可是念头一转……她看了眼女人手里的水晶球,请教道:“用水晶球算命吗?”
这应该叫占卜吧。
“可以用,也可以不用。”女人说。
她变魔术一样从衣服里掏出了张毯子铺到地上,往上甩了两个铜板。
“算事业?算寿命?还是算亲缘?”女人熟稔地问。
“事业吧。”杜崇明随口道。
女人掐指算了算,口中念了两句没人能听懂的话后庄严地说:
“你将来会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杜崇明:“……”
她没忍住轻轻笑了一下。
“我今年四十八岁了。”杜崇明说,“已经过了异管局的退休年龄,但目前为止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组长,距离你说的……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还有很远很远的距离。”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是传说中的中州市大主教卡蒂雅才拥有的地位。
“你的人生刚刚开始。”女人摇着头说,“你可以活到九十八岁。”
她的语气笃定到仿佛她所说的一切都会发生。
杜崇明恍惚了一下,从理智上来说,她不可能会相信这样的骗子……
“你的异能可以升到A级,升到最接近S级的位置。只要不升到S级,你就不会成为堕落者。”女人接着说道。
她没有任何的遮掩,朝着背离同洲市的方向伸出了五指。
黑暗中,一条扭动的半透明的蛇被强行抓了过来。
它“嗖”一下飞到了女人手里。
面对这一幕,周围的人没有任何反应,如同什么都没见到般做着自己的事。
女人把手里的幽灵蛇塞到了杜崇明袖子里。
“你的异能可以操控幽灵生物,异能升到A级你马上就能升官了。”
“我可以进一步提升我的异能等级,我可以操控幽灵生物?”
杜崇明听得有点呆住,一贯从容的表情有了隐隐破裂的痕迹。
女人说的一切她都可以当成一句玩笑,可异能……杜崇明能够清楚地感知到,她确实如女人所说,能够操控幽灵生物。
这是真的。
“没错。”女人说,“就到这里吧,有缘再见。”
说着她一转身,杜崇明还没看清她的动作,就发现她已经消失在自己视线里了。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杜崇明低声重复了一遍,“这怎么可能呢。”
和这样不切实际的话语相比,还是活到九十八听起来更靠谱一些。
杜崇明微微一哂,不再此过多纠结。
她转身朝自己的队伍走去,同时,她下意识地一摸。
摸了个空。
她挂在腰间的枪支不见了。
林傲哼着歌,心情不错地上下抛着手里的枪。
“不知道林二什么时候会来。”
说完这句话,她脸上的表情产生了细微的变化,换了种语调开口道:“她已经在路上了。”
“是吗?”林傲下意识地抬头,“我也感受到了时间的力量。”
伴随着话音落下,悬挂着太阳的天空忽然出现了另一道光亮。
一个金灿灿的东西仿佛流星,从天而降。
林傲没有犹豫地往后跳了一下。
金灿灿的东西也跟着调整了一下角度,紧紧地追随着林傲的方向,仿佛被命运所牵动般狠狠地砸了下来。
林傲无奈地张开双臂。
“嘭——”
黄金和身体碰撞,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在巨大的声响里,一周目的林傲一边迅速剥离着另一个自己身上的装备塞进口袋,一边带着笑意问:“你怎么穿成了这个样子?好特别,好贪婪。”
“别抢别抢!”林狂恼怒地说。
林傲的动作微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
“林狂?陛下?”
“没错, 是朕。”林狂深沉地说。
这句话说完不到一秒她就破功,从林傲手里大力抢回了自己的宝石,把它重新按到了自己的铠甲上。
“你怎么敢抢我的东西!”林狂怒道。
“什么你的我的, 你的就是我的。”林傲腼腆地笑了一下。
她五指灵活地一动,不知道从哪里又摸出一块巨大的宝石,赫然是从林狂身上抠下来的。
林狂大惊失色地摸着铠甲上新鲜的洞,盯着面前的林傲左看右看,“你什么时候扒拉的,我居然都没发现。林傲你变厉害了!”
“那是当然。”
林傲抛动着手里的宝石,顶着林狂的压力把它收进了另一片空间。
接着她用手揉了揉肩膀,缄默片刻后缓缓说道:“你也不赖, 还是那么……生龙活虎, 一见面差点把我撞飞出去。”
“喔——”林狂拖长语调,兴奋地说, “等等, 我现在能揍你了。”
“初次见面,还是不要这么做比较好。”林傲笑眯眯地建议, “来个拥抱?”
“咿,你好肉麻。”林狂抽动鼻子, 张开双臂给了林傲一个扎扎实实的拥抱, “不过我们为什么是初次见面?”
这个问题的真实提问人是林狂体内的二周目林傲。
“因为不同的时间里,每一个我都是新的我, 所以严谨意义上来说, 这是你和我的初次见面。”林傲抱着林狂不撒手,在没有引起林狂注意的情况下,悄悄抠掉了镶嵌在她身后的宝石,“不过再严谨一些的话, 我们是……久别重逢。”
林狂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微微变轻,似乎卸去了沉重的负担。
她皱着眉感觉有点奇怪,但是也没有多想,因为她已经被林傲绕晕了。
“怎么又是初次见面,又是久别重逢的。”林狂晕乎乎地说。
以她的文化水平也能懂这是一对含义相反的词汇。
“因为你已经不记得穿越之前的事了,也没有和我一起经历过一周目。所以我们既是初次见面,也是久别重逢。听不懂没关系,你不需要理解,这是只是一件小事。”
林傲脸上的笑意略微转淡,她松开一只手,在林狂耳边打了个响指。
“啪”的一声,林狂当即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林傲在林狂又惊又怒的眼神里一层一层扒掉了她身上的铠甲和教袍。
“好久没剥洋葱了,穿这么多,你是把全部的家当都带来了吗?”林傲指尖随意地搓出一缕火苗。
教袍沾染上这一缕不起眼的小火苗,无论是普通教徒穿的深色教袍,还是教宗穿的顶级白色教袍,都被火焰所吞没,直接化作了灰烬。
林狂瞳孔微微放大,看着林傲的眼神里多出了几分兴奋。
因为异能属性相克,她无法获得S级的【火焰】和【寒冰】,可一周目的林傲刚刚所使用的异能威力远胜过S级的【火焰】。
也就是说,属性相克是有办法解决的。
“别急。”林傲完全明白林狂在兴奋什么。
她扫垃圾一样扫腿,把林狂身上剥下来的那一堆黄金铠甲统统扫进了另一片空间,接着伸手在虚空里抓了一把,抓出了一枚胸针。
这枚胸针上既没有镶嵌宝石,也没有镶嵌黄金,而是由几块水银制成的镜子拼接而成。
林傲把这枚胸针别到了林狂衣服上。
“那些宝石上有贪婪的力量,你不要离它们太近。我亲手做的这个胸针就很好,很适合你。”
水银制成的镜子在阳光下反射出各个角度的光芒,林狂身体周围出现了一圈肉眼无法看到的光晕。
“它的作用是反射,反射所有作用于你的能量。”林傲说,“没有力量能够突破它的防护,它唯一的缺陷就是反射的范围太广泛了,就连治愈也会反射。”
“不过你不会受伤,所以没什么关系。”
被迫更新了装备的林狂眼睛盯着面前的空气,眼珠子一动不动。
她辛辛苦苦从教会搬运来的宝石就消失在那个地方……
“等我处理一下会把那些破烂还给你的,不要急。”林傲拍了拍林狂的脑袋,再次打了个响指。
林狂立刻恢复了行动能力,她下意识地伸手在空气里抓了一下,什么都没有抓出来。
她郁闷地看了眼林傲,极不情愿地克制着自己的不满,但还是没忍住,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
“就知道会这样。”林傲从兜里摸出了七块璀璨的宝石。
这七块宝石乍一看,都能在林狂身上找到一模一样的替代品,可仔细感受,却能发现两者间存在一些微妙的不同。
林狂伸手摸了摸宝石,在摸到这些宝石的一瞬间就与它们产生了联系。
轻松得仿佛这些宝石早已被她驯化过。
“这是……”林狂眼睛睁大了。
林二从二十年后带来的宝石上蕴含着贪婪的恩赐。
而林一掏出来的这几块宝石,上面本该蕴含着的属于贪婪的力量却被另一种力量所取代了。
“这是我祝福过的宝石。”林傲解释道,“虽然只有七颗,有点少,不过颜色齐全,你先拿着玩吧。”
林狂没有丝毫心理负担地收下了这七颗宝石。
换完了所有装备,直到这时她才在林二的提醒下想起了正事。
“对了,我们为什么要回到二十年前?这也太远了。”林狂问道。
“因为二周目的改变就是从二十年前开始的。”林傲跟着林狂进入了状态。
“二周目很完美,如果你不想失去二周目,那么我曾经做过的所有事,都必须再做一遍。只有这样历史才是你熟悉的那个样子。”
“没听懂。”林狂坦诚地说。
“简单来说,就是我之前指示教宗给你送去了【时间的指针】,现在我要再去忽悠教宗一次,不然你会失去这个异能。”林傲说。
当然,具体产生的变化不止失去异能这么简单,整个世界的历史都会因此走向不可知。
“听起来有点麻烦。”林狂摩挲着下巴,“这件事我也要全程参与吗?”
“理论上不用,我可以独自完成这些事。”林傲喃喃道,“但是姜渊已经变成了你的坐标,如果你不回到二十年前的话,我就得老老实实等十五年……这也太残忍了。”
“那确实。”林狂十分理解地点了点头,“你一开始说回到二十年前,我还以为必须回到这个时候我才能杀死祂呢。”
“这个时机不在现在,在十五年以后。”林傲说,“现在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时间有点来不及了,先去中州市吧。”
她必须得卡那个准确的时间点才行,早一分钟晚一分钟都有可能出现变数,变数这种东西越少越好。
“这也太急了,我都没有和另一个林狂见面说说话呢。”林狂嘀咕。
林傲动作停顿了下,似乎在倾听另一个声音。
过了两秒她无奈地说:“大狂说她不想见你,因为这个世界上只能有一个皇帝。”
林狂:“……”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她原来这么中二的吗?
林狂难得感到了一丝羞耻。
“走吧。”林傲没有察觉到林狂的情绪,她撕开了一道空间裂缝,示意林狂入内。
“咦?”林狂盯着这道空间裂缝又有了新的发现。
她拥有空间异能的管理权,按理来说所有人使用空间异能都受到她的管理。
可是现在,林傲当着她的面撕开了空间裂缝,林狂却无法管理这道空间裂缝。
“不要咦了。”林傲推了把林狂,把她强行推进了空间裂缝,“你只贪婪了一个多月,我贪婪了好几年,现在比你强得多,就这么简单。”
“可恶啊……”林狂的声音消失在裂缝之中。
一阵扭曲后,两道无法被察觉的透明影子出现在了中州市。
二十年前的中州市与二十年后的中州市有着极大的不同。
这里的高楼没有那么多,各种科技看起来也不像二十年后那么发达。
不过教堂还是林狂记忆中的那个教堂,没有一丝丝改变。
林狂站在宏伟的教堂外,插着腰感慨道:“这教堂如果能搬走就好了。”
当时她把中州市教堂搬空了,唯独教堂本身没有搬走,实在是可惜。
“以后会有机会的。”林傲随口说道,“教堂的走廊地毯下有符文,一般异能是破坏不了它的,除非你用你的力量覆盖掉这些符文。算了,这都是小事。”
她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看了眼上面记的时间和台词。
“好了,还有两分钟我就该登场了。”林傲说,“你在这里等我,不要随意走动,以免干扰历史。”
林狂跟随着林傲的视线,看向前方。
透过层层的墙壁,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女人。
她穿着一件洁白的长袍,头发和皮肤也是纯白色的。
教宗的外表看起来和十五年后几乎没有区别,唯一的区别是……这个时候,她的眼里还有瞳孔存在。
教宗跪在空旷的房间里,双手搭在一枚剔透的水晶球上,闭上眼睛看到了预言。
她看到四神国血流成河,看到世界陷入无序的混乱,看到绝望在世界每一个角落蔓延,她的嘴角微微扬起。
可是很快,这一抹微笑就从教宗的脸上消失了。
因为她看到,残破的大地上布满崩塌的教堂,看到贪婪法典上的内容被取代,看到贪婪的权柄被窃取……
“咔嚓。”水晶球猛地破碎。
教宗茫然且愤怒地睁开眼。
就在这时,模糊又带着神圣的吟唱声在她耳畔响起,她听到了“贪婪”降下的神谕。
教宗低着头, 用自己的心灵不断重复地诵念尊名。
无形的声音融入文字,伴随着能量在虚空中飘荡,她的虔诚, 她的祈求,她的无助,她的迷茫,都包含在这一声又一声的尊名里,传向指定的方向。
“您是‘贪婪’的象征与化身。”
“您是带来‘毁灭’的君主,是诞育‘绝望’的母亲。”
“您既是新生,又是终结,是笼罩于秩序之上的血色阴影……”
林一面带微笑地站在不远处, 聆听着耳边层层叠叠的声音。
而与她站的极为靠近的林狂却对此毫无察觉, 饶有兴致地透过墙壁注视着虔诚的教宗。
林一等待了一会儿,等到计划中的时间到来, 她本就透明的身体分成了两个部分。
一个部分站立在原位, 并没有离开林狂周围,另一个部分则化为无法察觉无法感知的雾气。
雾气充斥在教宗所在的房间里, 使其多出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整个房间仿佛化作了独立的空间, 从贪婪的神国里剥离了出去。
站在教堂外的林狂轻轻“咦”了一声。
站在林狂身边的林一张了张嘴。
她没有发出声音, 只是做出了回应的动作。
跪在房间里的教宗目光有了短暂的凝固,她绝望又迷茫地在地上膝行了几步, 紧接着, 她似乎听到了某种直达心灵的指示。
她的内心一瞬间多出了某种贪婪的渴望,还有对未来道路的坚定。
“我明白了,我将遵从您的意志,传播您的光辉。”教宗完全匍匐在地上, 身体因为激动而轻微地颤抖,带着温度的眼泪浸满她的脸庞。
“这就明白了?”
一直观察着这里的林狂惊了一下,发现她所期待的场面完全没有到来。
她以为林一特意跑到这里,是为了当面对教宗做点什么,可实际上林一并没有直接出现在教宗面前,在林狂的感知里,林一甚至什么也没做。
“有什么东西是我不能听的,把我当外人是不是?”林狂嘀嘀咕咕地说,“可恶,两个林傲都一个德性。”
“这可不一样。”停留在林狂身旁的那一部分林一忽然说。
笼罩在房间里的雾气迅速撤离,重新归拢到林一体内,她的身体在林狂眼里重新变得凝练。
“不是我不让你听,而是我没有使用人类的语言。”
普通的信徒诵念尊名,进行祈祷时使用的是人类的语言。
但“贪婪”降下神谕,不可能为了迁就眷属去使用人类的语言。
在祂的层次里,语言是一种意念。
贪婪只需要在教宗脑海中降下一个意念,教宗就会自行领悟,用自己的语言对此进行翻译,在读懂贪婪意志的同时,制定可行的计划。
“那你刚刚和她说了啥?”林狂两眼空空地问。
“大概的意思就是,准备一个时间异能送给有缘人。”林一说。
“这就行了?”林狂没想到这么简单。
“当然。”林一摊了摊手。
作为神明,贪婪不需要对教宗进行多余的解释。
祂只需要下达指令。
林一伪造神谕也是这样的思路。
她不需要多说什么,只要直接说出自己的需求就可以了,剩下的教宗会自己填补,层层加码,为之付出最大的努力。
“我以为你有什么很厉害的计划。”林狂说,“我都做好欣赏表演的准备了,没想到这么简单。”
不仅她做好了准备,就连暗中观察的林二也做好了欣赏和观察的准备,林二还承诺会在心里给她实时解说。
“有些东西看似简单,实则一点也不简单。”林一看着林狂,“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你必须非常努力,才能看起来毫不费力。”
“伪造贪婪的神谕,蒙蔽教宗……这件事背后需要知道的信息太多了。”林一说。
“首先,我必须了解历史,找到一切开端的源头,把万恶之源掐灭在摇篮里。”
林一说:“你知道教会内部,人人都需要遵守的教会第一守则是什么吗?”
“不要相信科学与智慧。”林狂在林二的提醒下回答。
“对,但也不对。”林一含笑说,“在一周目的世界里,教会的第一守则是……扼灭一切特殊的存在。”
林狂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你知道的,教会做事总是很偏激,守则让她们不要相信科学,她们就会启动归原计划,消灭所有科技的存在。”林一捂着心口,半是叹息半是怀念地说,“一周目有段时间我和大狂过得很艰难。”
林一没有具体地对林狂讲述那段经过,但林狂已经有所想象。
对教会来说什么是特殊的存在?
失忆的异能者会不会是特殊的存在?查不到身份的异能者会不会是特殊的存在?能够让菟丝子异化的异能者会不会是特殊的存在?身体里有两个灵魂的异能者会不会是特殊的存在?
特殊的定义太宽泛了,教会又是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的那种极端组织。
“那段时间你们一定杀疯了吧。”林狂理所当然地想象着,在同情林一的同时,忍不住舔了舔嘴角。
那得是多少外卖啊。
林一沉默了两秒,坦诚地回答:“我的意思是,我们苟得很艰难。”
林狂:“……”
林狂眼里的贪婪与向往歘一下消失了。
林一笑容和煦地跳过了话题:“所以后来,我翻阅了教会所有的典籍,找到了这条守则出现的大概时间,回到了这里。”
不过典籍里只有模糊的记载,林一持续观察了教宗半年的时间才等到这个准确的时间点。
“回到这里只是第一步。”
“在回到这里之前,我必须窃取到贪婪的权柄,获得祂的一部分力量,才能骗过贪婪,和熟悉祂的教宗。”林一说。
在刚刚的祈祷仪式里,林一一共做了三件事。
她将祈祷的教宗和房间转移到了另一个空间,并在那个空间里对教宗进行了回应。
同时,她还假冒教宗,代替教宗聆听了贪婪传回的意念。除此之外,林一还隐去了林狂的存在,使贪婪没有发现她。
“你窃取到了贪婪的权柄?”林狂关注到了重点。
“是的。”林一说。
她窃取到了贪婪的权柄,因此,教宗诵念贪婪的尊名时,她也会收到相同的祈求。
“怎么做到的?”林狂问。
直觉告诉她,这里有很重要的信息。
“非常简单,谜底就在谜面上。”林一没有直接回答林狂的问题,而是绕口地说,“知识是一种污染,同时也是一种力量,只不过,不是所有人都能发现知识里的力量。”
想要窃取到贪婪的权柄,非常简单。
只需要根据贪婪的尊名做事,就能窃取到贪婪一部分的权柄。
祂是“贪婪”的象征与化身,林一也是。
祂是带来‘毁灭’的君主,是诞育‘绝望’的母亲,林一也是。
“我没有杀死祂,我只是加入了祂。”林一嘴角的笑意加深了。
“原来是这样。”林狂点了点头,“你是怎么发现这个秘密的,这是你没有锚点的原因吗?”
“不小心实践出来的。”林一兴高采烈地说,“唔,从深层含义上来说,这确实是我没有锚点的原因……你说的没错。”
“那我们只能加入祂?不能杀死祂?”林狂不断追问。
这不符合她和林二原本的预期。
“在这里问这个问题是不是有点危险?”林一背对着教堂说,"而且……这些问题是你想问的吗?"
林狂眼珠子左右飘动了一下。
“该告诉你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林一说,“现在去看戏吧。”
她伸手在林狂肩膀上一推,带着她穿过教堂一层层的墙壁,直接穿到了教宗所在的房间。
看似只有一个人的房间里,教宗正拿着一支羽毛笔,起草一份对整个神国公开的函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