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光她只想夺权by元余
元余  发于:2025年01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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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考生离场,礼部按照惯例将所有的答卷进行糊名誊写,再将誊写过后的答卷上交给几位主要的考官阅卷。
施元夕身为主考官,自然也在阅卷的行列中。
阅卷前,所有的答卷都经过仔细筛查,确认上边没有任何的记号和错漏。
连续审核过三遍,试卷上是没有问题的。
经过试题一事,谢家行事谨慎许多。
阅卷过程中,两边皆相安无事。
可在场的人都清楚,谢郁维提议的重开春闱,就不可能什么事都不做。
考卷批阅过后,施元夕查阅了尹阁老那边的答卷。
答题风格高度统一。
基于古代科考的局限性,只谈文章的话,确实很难去界定这是舞弊,还是所谓的‘投其所好’。
而榜上有名的考生,所写的内容也确实紧扣主题,皆是合格的文章。
这些考生的排名相对较低,绝大部分都是二三十名开外。
进入殿试的前十名,则都是由所有阅卷的考官一同评判出来的。
王瑞平看了,都不由得惊叹,谢郁维这一招不可谓不高明。
不冒头不掐尖,就没有被反复针对的可能。
放榜前,他特地查阅名单,发现前十名里也有一人与谢家关系不浅。
有趣的是,此人有着真才实干,所写文章反倒不像底下那些考生那般极具特点。
这代表谢郁维不光了解判卷的全部过程,且还了解施元夕。
正常有才干之人,只需要正常参考,便能进入殿试。
名次出来后,施元夕也没有打压此人。
他们的政斗是一回事,科举考试的公平性又是另外一回事。
对施元夕来说,维持考试公平,才是最主要的事情。
只是轻易将谢家提拔的考生送入朝中,底下官员不免担忧。
怕施元夕为了公平,亲手将大权送入谢郁维的手里。
对此,施元夕没有特地解释。
实际上,从一开始她就觉得,谢郁维这一步棋,算不得高明。
虽说这是当前局势下,谢家能做出的最好选择。
可这些科举入仕的新科进士,从入朝到能堪当大用,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她的晋升之路是个例,不能代表绝大多数。
当然,从长远来说,这个选择并没有任何问题。
朝堂的未来到底还是属于年轻官员。
可达成这个事情的大前提,是要他们两方焦灼多年,这些新科进士,才有冒头的机会。
否则,一切都不过只是一纸空谈罢了。
问题就在于,这么长的时间,他谢郁维能等,那蠢蠢欲动的江太妃和广郡王也能等?
施元夕和周瑛又能任由着他结党营私,不断提拔自己人?
阻拦因素太多,想要一步登天,几乎没有可能。
且在她看来,谢郁维也不是一个这么有耐性的人。
既是如此,谢郁维便必定留有后招。
“施大人的意思,此事的重点,在于吏部?”李侍郎面色微变,沉声说道。
施元夕轻颔首:“朝中官员众多,又有太后坐镇,除中书省外,谢家轻易插不进手。”
中书省这个位置,新科进士也很难进入其中。
“但……地方官员却并非如此。”施元夕眼眸闪烁。
惠州之事便是个中典型,魏天昊本身能耐不算多么了得,却在京城魏家的提拔下,一路晋升至二品大员。
后续还成为魏家的摇钱树,给魏昌宏带来极大的价值。
这还是在魏昌宏尤其看重朝堂,较为忽视地方的情况下,便能做到这个地步。
若是情况扭转,谢郁维手中,尚不知要出现多少个魏天昊。
周瑛面色发沉:“地方官员的任命及升任,大部分由吏部掌控。”
施元夕眼眸闪烁,补充道:“现任吏部尚书蒋谭明,便是谢郁维手里的一把利剑。”
这就是症结所在。
之前施元夕跟魏家在朝上周旋时,谢郁维唯一牵扯进来的那次,就是蒋谭明从中调和。
那次以后,施元夕便猜到了蒋谭明是谢郁维的人。
蒋谭明在吏部多年,只能说是无功无过。
但这人行事谨慎小心,明面上从未有过明确表态和偏向。
如果不是当初谢郁维急于拿到防弹甲胄的图纸,施元夕也没那么快猜到蒋谭明的立场。
魏家倒台后,施元夕从陈海的口中得知,蒋谭明还是当年先帝亲自提拔起来的人。
她猜测,估计连魏昌宏都不知道,这人已经在暗地里投向了谢郁维那边。
她轻叩了下扶手,神色严肃地道:“重开春闱是假,借用春闱一事,让吏部动起来才是真。”
“谢郁维是要将谢家及江太妃手里能用的人,分散到各个地方。”
从地方建起庞大势力,与朝中的周瑛一脉分庭抗礼。
天高皇帝远。
朝堂官员再多,也比不得各处的地方官,且脱离京城后,不在天子亲卫的监查下,行事会方便许多。
地方官考评,升迁还都握在他们手中。
……吏部中虽有李侍郎从旁牵制,可蒋谭明才是一部之首。
官职品阶之下,李侍郎轻易是越不过他去的。
认真说来,谢郁维手里握着的工部、兵部加起来,都比不上一个蒋谭明。
这也是历来六部排序,都以吏部为先的根本原因。
吏部,便是真正的六部之首。
“荒唐!”郑奇明怒拍了下桌案,面上带着怒意。
和往常不同的是,今日这殿内还多出了一人。
便是那个刚被调任到京城担任户部尚书的冯炜然。
冯炜然坐在施元夕身侧,闻言神色微顿。
施元夕离开惠州前,大局未定,他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造化。
如今得周瑛提拔,同属六部官员,这也是他第一次参与议事。
冯炜然性格内敛,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旁边的施元夕却道:“冯大人可是有话要说?”
殿内的官员皆抬眸看向他。
冯炜然回过神来,眼眸闪烁,面上的表情却格外笃定,他沉声道:“此事上,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次日,早朝时分。
春闱刚过,朝上暂无要事。
只是在群臣议事前,边疆送来战报。
打从周瑛扶持王溪,成立火铳营后,连着数日,传来的都是些好消息。
今日更甚。
战报是王溪亲手所写,说他们前几日夜间深入敌营,活捉了敌方将领。
北越接连战败,重要将领被俘,已出现败象。
这场战事持续一年,边疆苦不堪言,如今对方终是出现了兵败之象,消息一出,朝野振奋。
当下,整个朝堂都热闹了起来。
施元夕站在朝上,耳边不断充斥着路星奕这个名字。
她神色轻缓,面色平和,目光却扫向了周围。
朝上许多官员都清楚,如今这短暂的安宁,都是因边疆局势未定。
各方势力暂且退居在安全线内所导致。
一旦边疆得胜,大军班师回朝。
朝中必定会掀起一场巨大的风暴。
周瑛垂帘听政后,尹骸担任御前侍卫统领,同步调遣着底下的影卫探测各方动向。
谢家那边最明显的一个方向,便是对路巡抚及边疆的路星奕频频示好。
甚至连现在的边疆主帅严广海,都排在了路星奕之后。
谢家笼络边疆战将的心思溢于言表。
她刚收回目光,就见冯炜然缓步行至殿上。
周遭逐渐安静下来,他朗声道:“启禀皇上,臣有一事要奏。”
“说罢。”
冯炜然轻抬头,神色冷静地道:“此事并非眼下朝中要事,而是和地方官员有关。”
地方官员。
顾安仲脸色微变,谢郁维亦是在第一时间抬眸,看向了那冯炜然。
“按我朝律令,地方知州一位,皆由朝中直接任命。”冯炜然微顿,随后才道:“平江四州,有三州都是如此。”
“唯有沧州不同。”
吏部官员的队列中,李侍郎微不可觉地抬眸,扫向了前边的蒋谭明。
蒋谭明面色如常,就好像冯炜然所说之事,与他全然无关一般。
他保持着镇静,唯有那隐隐颤动的瞳眸,暴露了他的情绪。
冯炜然缓声道:“沧州知州,原本只是京郊的一个县官,这些年来,一路从县官升迁到了知州的位置上。”
“此人能力只是寻常,却年年考评为优。”冯炜然说及此处,微顿后道:“魏天昊调任为平江都指挥使后,此人更是暗中与魏天昊有所往来。”
“行事虽不似惠州白瑞民那般肆意妄为,却还是为魏天昊大开方便之门。”
“揽财无数。”
冯炜然掌控沧州,是从魏天昊身边的人下手,而这个沧州知州,他一直都没有彻底将对方拿下,就是因为知晓对方的来头。
众目睽睽之下,冯炜然沉声道:“这位一路升迁,官运亨通又得天独厚的沧州知州,便是现任吏部尚书蒋谭明蒋大人的亲外甥。”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冯炜然眼中带着些许的冷色,他冷笑道:“在施大人赴惠州前,这位齐大人便一病不起。”
“施大人抵达前半月,此人便已经被调离沧州,去往越州。”
沧州和越州压根就不是一个方向。
这个举动,只能说是有人知晓大祸临头,急忙将他调任,以躲避灾祸。
“臣以为,此事与吏部尚书蒋谭明不无关系。”
“身在这般重要的位置,却滥用职权,以权谋私!”
冯炜然面无表情地道:“此乃重罪。”

第116章 也都这么为官的?
蒋谭明在朝中不显山不露水,想要查出他究竟做过些什么事,并不容易。
尤其是牵涉到各地的地方官。
大梁地大物博,官员众多,光这几年蒋谭明经手过的,就是个极为庞大的数字。
更别说还要加上这些年来调动、变革、升迁的。
真要一个个挨着查,还不知要查到何时。
好在提拔冯炜然这一步走对了,冯炜然在平江蛰伏的这几年,早已经将整个平江官场吃透。
他道出的内容,顺带解释清楚了施元夕的疑惑。
在此之前,施元夕曾想过,吏部这么重要的位置,以魏昌宏的性格来说,就算是这蒋谭明真想明哲保身,他也绝对不会答应。
何况蒋谭明还不只是明哲保身这么简单,如今看来,这人背地里的小动作也不少。
可他还真就在这各方拉锯,波诡云谲的朝堂上保住了自己的位置。
施元夕直觉这件事有猫腻。
却没想到这蒋谭明为了能取信于魏昌宏,竟是将主动将自己的把柄送到他的跟前。
没错,冯炜然口中的沧州知州,也就是蒋谭明的外甥齐易,是蒋谭明故意安排去沧州的。
他作为吏部尚书,自然清楚平江内部是什么情况。
把齐易调到沧州,实际上就是在向魏昌宏投诚。
齐易是他的亲外甥,在沧州所行之事都代表了蒋谭明本人的意思。
而这般表现,落到了魏昌宏眼中,就是蒋谭明已经偏向魏家那方。
蒋谭明在朝中不动声色,对魏家来说也是件好事。
……这个吏部尚书最鸡贼的地方,就是以这一手操作,同时成为两边的暗线。
当然,如今看来,这只是他保住自身地位的一种手段,实际上他的立场还是与谢家一致。
若非如此,施元夕在彻查魏党上下时,蒋谭明便已经落马了。
说皇家没有骨肉亲情,这些个权臣不也如此?
蒋谭明那个外甥,在外横行霸道无所顾忌,只怕到得如今都不清楚,他被自己的亲舅舅当成靶子来使了。
他先一步调走齐易,也并非是为了保护对方安全。
而是知晓施元夕这一去,惠州必定大乱,沧州离得近,这把火不知道会不会烧到齐易身上。
保住齐易,本质上是为保护蒋谭明自己的乌纱帽。
如果现在还是谢魏两家当权,那他这步暗棋是怎么都不会出现差错的。
偏局势瞬息万变,朝上当家做主的人换了一波,魏家被打成了逆党。
他所做的事情,就不再是投诚或者把柄那么简单了。
而是实实在在的罪状。
蒋谭明神色骤变,他放在袖中的手瞬间紧握。
到底还是他心软了。
早在魏党落马时,就该直接将齐易处理掉的。
齐易若是死了,这些事情就算是被人知晓,那也是死无对证,蒋谭明仍有办法从中脱身。
人活着,便只会成为他的污点。
对蒋谭明来说,这不算残忍,只是必须要做出的选择罢了。
可齐家那边却仿佛提前洞悉他的想法,率先派人将齐易保护起来,他那嫁到齐家多年的妹妹主动上门,控诉他冷血无情。
蒋谭明能走到今日,妹夫一家出了不少的力气。
齐家更是告诫他,他若还想要这般行事,大不了大家鱼死网破。
齐易要是死了,他这个官大概也就做到尽头了。
逼不得已的情况下,蒋谭明只能收手。
魏党落马后,朝中被清理得很干净,齐易之事一直都没被人提及,蒋谭明心底还松了口气。
直到冯炜然出现。
他被施元夕一派推上户部尚书的位置上后,蒋谭明连夜派人前往沧州。
想要将所有的证据掩埋。
派出去的人手到如今都还没能回来,冯炜然便已经在朝上揭发了他。
朝堂之上,谢郁维目光晦暗,神情难辨。
蒋谭明在朝上的位置太过重要,就算他们有着再多的想法,此刻也必须得要保住蒋谭明。
吏部尚书的位置一旦落空,他们所有的计划都将付之东流。
顾安仲回过神来,面容沉肃地道:“冯大人所言,可有半点根据?”
“朝中魏党已被肃清,刑部和大理寺审理案件许久,都未曾提及过沧州知州一事,怎么到了冯大人口中,便成了罪大恶极?”
同属谢家阵营的吴阁老亦是冷沉着面孔道:“魏天昊在平江只手遮天,连带着你这个从前的平江巡抚都束手无策,齐易一个沧州知州,他又能如何?”
“禀皇上,依臣所见,平江的所有官员都有失察之责,冯大人单单拿沧州知州来说,分明就是蓄意构陷!”
齐易和蒋谭明的血缘关系太近,齐易的几次升迁调任也都有些不同寻常。
谢家的官员便只能强行给齐易抹平罪名,称其无辜,冯炜然冤枉好人。
没想到的是,冯炜然静默片刻,开口竟是道:“齐易所犯之事,人证物证俱全。”
他敢拿到朝上来说,便是有所准备。
魏天昊落马前,人人都以为他这个巡抚没有用处,实际上他蛰伏多年,卧薪尝胆。
手里掌握着所有尸位素餐,与魏天昊勾结之人的证据。
原本没有这道调令,他也打算整合证据后,将其递上朝堂。
如今他亲自来了,又怎么会给他们留下空子可钻?
冯炜然抬头,冷声道:“沧州监牢内,还关押着魏天昊身边的一名佥事。”
“对方给出的供词里,便有提及齐易。”
“除此外,齐易调任离开沧州前,走得太过匆忙,府中还留下了不少文书及信件。”
说是齐易留下的,其实不然。
齐易调离前夕,冯炜然已经拿下了魏天昊身边的人,借由他们的手,从齐易府上拿走了众多文书及信件。
到齐易前往越州赴任前,都以为那些东西是被魏天昊取走的。
他那道调令下得太急,来取东西的又是魏天昊身边的副将。
这齐易也不是个行事多么周全的人,匆忙之下,根本顾及不到这些。
“下官的话不能信,那这官府文书、密信和供词,可能成为证据?”冯炜然抬眸看向四方,方才还振振有词反驳他的人,如今尽数闭上了嘴。
谢郁维面色不好看。
调任冯炜然这件事所带来的影响,远超出了他们的意料。
平江太远,且之前一直都是魏家把持着,谢家在那边留有眼线,却只能打探到一些浮于表面的事。
……认真说来,官场内部的消息,还几乎都来自于齐易。
蒋谭明为求自保,把齐易先一步调走。
导致冯炜然那之后做出的事情,他们都全然不知。
这其中最为重要的,当属魏天昊身边那个佥事。
此人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是背叛了魏天昊,还是被冯炜然策反,甚至死亡与否,他们都不知道。
以至于冯炜然突然发难,谢家根本就接不住他的招。
朝中气氛僵硬,蒋谭明神色变幻,他在一片肃静中,迈步走了出来。
他掀袍跪下,沉声道:“臣一时失察,竟让这贼子犯下大错,还请皇上责罚!”
蒋谭明轻抬头,模样恭敬,声音高亢:“齐易犯下的是死罪,此事上,臣绝不敢为其辩驳。”
“可他能一路调至沧州,皆是因其政绩斐然,绝非是臣刻意偏袒!”
“他在沧州如此肆意妄为,必定是借助了臣的名头在行事。”
“啪!”他朝上殿上叩头,道:“无论如何,此事也因臣而起,臣本不想为自己辩解。”
“可吏部之事,关系朝堂和众多官员,关系到我大梁民生,臣一人之死尚不足惜,却不能让整个吏部都同臣一起,背负污名!”
“齐易所为, 臣并不知悉,调遣越州一事,也是原越州知州因病隐退,吏部为安抚越州百姓,例行调令!”
“绝非是臣刻意隐瞒。”他伏在地上,高声道:“还请皇上明鉴。”
这一番话,说得那叫一个大义凌然。
施元夕微眯着眼,这位蒋大人,开口就先大义灭亲,将罪责全部推到齐易身上。
这种态度……他怕不是想杀自己的亲外甥很久了吧?
施元夕道:“蒋大人的意思,是齐易所为都与你无关,你只是运气不好,当了他的舅舅,才会被他无辜牵连了?”
蒋谭明身型一顿,却仍旧是道:“臣治家不严,对其缺乏管教,不能说是无罪。”
他的弦外之意,朝上的官员都听得清楚。
是有罪,但要求他一个做舅舅的,管教好自己的外甥,未免也太过苛责。
虽说官场上被亲族牵连入罪,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可不论是前朝,还是大梁,殿上的皇帝都很少会下旨诛大臣的九族。
一是这种刑罚太过严苛,会令得朝中臣子齿寒,影响朝局。
二则是建朝至今已有百年,官员们互相通亲,全族波及范围太广,稍不注意,便会引发动乱。
皇帝在乎贤名,轻易不会株连。
齐易跟蒋谭明关系是近,但也没到连累蒋谭明致死的地步。
尹阁老微顿,抬头看向殿上,开口道:“禀皇上,蒋大人在朝中兢兢业业多年,吏部中所有官员都知他行事严明,为官清廉。”
“先帝在世时,更是对蒋大人委以重任,一路提拔至六部之首。”
“多年来,蒋大人为朝廷付诸众多,是功臣也是能臣。”尹阁老一般年纪了,说着说着也是跪在了朝上,低声道:
“此番之事,蒋大人亦是为齐易所牵连,还请皇上念在多年的情分上,宽恕蒋大人。”
他一开口,谢家那边的官员皆是反应过来,上前道:“请皇上开恩!”
周瑛轻垂眼眸,面上看不出来情绪。
这副场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做出多荒谬的事情,才让底下的朝臣同气连枝,跪在殿上朝她请命。
大梁重视官员,早朝尚且可以不跪,如今却因为有人犯错,跪了一大片。
她冷眼看着下方,闭口不语。
周瑛没有任何的表态,底下的官员揣摩着她的心思。
这出来请命的人,若只是一个两个的话,周瑛还能一并发落了去,可如今这么多的朝臣出列……
他们料定周瑛不会如何,索性低下头去。
殿上安静下来,气氛僵持。
施元夕将谢家这些官员的表现看在眼里,她面上噙着一抹冷笑,道:
“依各位的意思,是不是在说,往后地方也好,朝堂也罢,只要有官员的任命不合理,犯下大错,吏部只需要说一声全然不知,就能将所有的事情都揭过去!?”
“还是说,只要是在这朝中待得够久的老臣,不管其犯下什么错处,都能被赦免和原谅?”
“按照这么来说,那这内阁首辅之位,就该由朝中年纪最大的臣子来担任才是,且因为其资历极深,往后就算是杀人放火,也决不能随意将其如何!”
顾安仲变了神色,厉声反驳道:“施大人分明是在强词夺理,颠倒黑白!”
“我等只是觉得蒋大人实在无辜,所以才会为其请命……”
施元夕冷下脸色,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无辜?”
“他享受着高官厚禄,拿着掌控半朝官员的权力,受着你们这些人对他的追捧,却利用手中职权,一步步将自己的外甥养成了个奸佞。”
“落在你们口中,就变成了无辜,既是如此,那我倒是要问问顾大人,蒋大人养尊处优这么多年,磕了两个头就这么无辜了。”
“那沧州那些被官员鱼肉的百姓是不是更加无辜?被苛捐杂税逼得卖儿卖女的人无不无辜?京郊澧县上京告官枉死的三人无不无辜?”
她抬步上前,直接走至蒋谭明的身侧,从袖中掏出一份奏折,啪地一下将其扔到蒋谭明的面前。
查蒋谭明这个人不容易,可查齐易不难。
尤其是李侍郎就在吏部,能找出此人的所有升迁记录。
施元夕从中抽取信息,昨日就已差遣影卫赴齐易从前任职的澧县调查。
官员好不好,不应该问府衙里的人,而是应当问问当地的百姓!
“几年以前,齐易在澧县之时,便曾为了尽快处理案件,做出政绩,将无辜百姓屈打成招,让其在牢中白白冤死。”
“那冤死的百姓家中有三人来京告官,却莫名死在途中。”
掩盖这件事的,不是蒋谭明,而是齐家。
蒋谭明可能至今都不知晓这件事,但他不清楚齐易犯下的事,却绝对知道齐易是个什么人。
就这样的人,他还一步步将齐易捧到知州的位置上。
“兢兢业业?处事严明?”施元夕嗤笑道:“蒋大人就是这么勤政爱民的?”
“还是说……”她抬眸扫向所有跪着的官员:“诸位平日里也都是这么为官的?”

第117章 在所不辞
朝上一片死寂,蒋谭明仓惶抬头,捡起了施元夕扔在他脚边的东西,越看越是心惊。
方才还算镇静的面容,此刻惨白非常。
他握着奏折的手都在隐隐发抖。
齐家扶持他上位后,给出的条件便是让他提拔齐易,这些年来,他给齐易收拾了不少烂摊子。
经由他手里的事情,绝大部分都处理得很干净,他笃定施元夕找不到证据,才敢在朝上大呼冤枉。
哪知那齐家人擅做主张,强行为齐易遮掩,还牵涉到了坑杀良民。
蒋谭明行事谨慎,这等事落在他的手里,要么不处理,要做就要将事情堵死,不给对方任何反扑的机会。
可齐家人不是,齐家上下包括他那个妹夫都是些端着世家架子的草包!
他们以为,他丢了官,朝上就能放过齐家吗?
蒋谭明绝望之下,闭上双目,良久都说不出话来。
顾安仲见状,心头发沉。
这般局面,蒋谭明只怕是要保不住了……
他深吸了口气,想要上前去继续为蒋谭明辩驳。
这些事到底不是蒋谭明亲手所为,他们咬死不认,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他还没开口,就被谢郁维制止。
隔着几位官员,顾安仲看到谢郁维对他轻摇头。
大势已去。
吏部中存有的证据,皆能证明齐易是蒋谭明一手提拔,即便证明蒋谭明全然不知情,那他也有失察渎职之罪。
齐易在澧县为官,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
在这中间他多次升任,尚不知犯下多少错事。
光这些事情,就已经不是失察渎职几个字能说得清楚的了。
蒋谭明到得此时还要抵死不认,那便是罪加一等。
朝上的周瑛真被惹怒,今日所有为蒋谭明求情的官员,都会被打成他的党羽。
这便给了周瑛彻查谢家官员的理由,那才是真正的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们赌不起这个结果。
原本那些为自己说话的谢家官员,在这份证据后,俱是沉默了下来。
蒋谭明深吸了口气,他当下也明白了谢郁维心中所想。
他伏在地上,声音发颤地道:“臣,犯下大错。
“请皇上责罚。”
证据没扔到他的面前时,他还振振有词,抵死不认。
如今这个模样,也不是知错了,而是知道自己再不认,就要跟着齐易一起死了。
周瑛冷眼看着他,道:“将涉及齐易一案的所有相关人等,打入天牢,吏部尚书蒋谭明卸除官职,交由刑部侍郎徐京何亲自审问。”
“务必要将其利用职权犯下的所有罪状查清。”
谢郁维神色瞬间绷紧,他骤然回头,看向徐京何。
审理蒋谭明的事情,为什么会交给徐京何?
这话说得莫名,主管刑罚的两个衙门,除了刑部就是大理寺。
两个衙门职权相当,案子落在哪边,全看周瑛的想法。
可在场的朝臣都清楚,徐京何在此之前,并没有偏向谢、周任何一方。
如今周瑛费了些力气,将谢家这边最主要的官员拿下,却没有让施元夕审理此案,而是把人交给了徐京何!
官员队列中,徐京何缓步走出,沉声道:“臣遵旨。”
那瞬间,谢郁维这些年刻意练出来的养气功夫,险些维持不住,神色惊变,直接失了他权臣的仪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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