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名字又唤起了蒲香的另一段记忆。
她冷笑:“是啊,她是好,好到你农忙天扔下一家子的活不干,跑去和人躲在柴垛后乱搞。”
这是第一次,蒲香发现石大富出轨,准确时间也就是在两三天后。
因为两件事加在一起,蒲香受的打击不小,记忆也特别深刻。
听到蒲香的话,石大富的表情立即变了。
“什,什么!你胡说什么,你吃饱了撑的胡说八道!这日子我看你是不想过了,一天到晚跟着大队里那些老太婆嚼舌根子,我看你是脑子也跟着坏掉了!”
我爸也是命不好,娶了我妈。
蒲香突然想到儿子的这话,她将筷子一停,抬头那么冷眼看着对方。
“对,不过了!我就是不想和你过了!”
眼看着夫妻拌嘴进化到吵架要拆伙不过日子了,蒲香那公公石海板着脸就站了起来。
“好了,都少说两句,吵什么吵,三妹农忙辛苦了,多吃点鸡补补,大富你身体不舒服没下地,家里的家务你也该做掉点,帮三妹分担一点,什么不过了,农忙都过去了,接下来都好好歇歇,缓缓情绪。”
活干得苦,心情不好,也是能理解的。
至于儿子和人乱搞这种事情,反正现在是半句不能提的。
“缓什么缓!”
石大富却是不接着他爸这个台阶下,反正梗起了脖子,“不过就不过,谁还稀罕和你过了,要离婚你就滚,就是儿子是我石家的,你别想带走。”
这话要放在蒲香真25岁的时候,确实拿捏住了她,但是65岁的她,儿子将她丢垃圾一样一丢,她已经是半点都不会心软了。
“离婚吧,孩子我不要。”
她眼神冷得可怕,落在人眼里,感觉她完全不像是在说气话。
石大富都有点被她镇住了。
石海那眉心也越皱越紧。
啪、啪。
大门口传来筷子落地的声音,蒲香和石家一家子齐齐看了过去,只见一个矮墩墩的中年女人一手捧着饭碗,尴尬站在那里。
她的一双筷子掉到了地上,赶紧弯腰去捡。
“吃,吃饭呢?”
农村地儿,大家捧着饭碗,夹几筷子菜,边吃边串门的人还不少。
蒲香认出来,这是隔壁林婶子,没事就爱端着饭碗来串门。
换了平时,再尴尬蒲香都会回一句“是啊,吃饭呢”,然后装作没事人一样。
但这一次,她就紧紧闭着嘴不说话。
要尴尬就尴尬着吧,反正石家的脸面关她什么事。
石大富这种时候,也不是个会圆场的性子,婆婆在家对儿媳妇挺能耐,对外一向就不怎么会说话,最后还是公公石海和人说了几句没营养的。
林婶一不小心听到了这么一个大八卦,也不好再待下去,找了个托辞,扭着她圆滚滚的腰,赶紧就跑了。
石家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小夫妻吵架呢!还说要离婚,看来事情可不小!
啧啧,蒲香也是的,石家的条件是大队里数一数二的好,又生了儿子,现在计划生育,不能再生第二个,她这样一胎得男的,那可真是烧了高香,命好着呢。
就这样,还说要离婚,还孩子都不要,她是疯了吧?
林婶觉得蒲香“拎不清”,又好奇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掉地上的筷子在手背上抹了两下,继续往嘴里扒着饭,转头去了另一家。
她得问问,看看有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
林婶走后,石海也知道自家儿子儿媳吵架这事肯定要被传出去,不过他倒也不急,这年头谁家不是时不时就吵?
别说喊着离婚的,喊着喝农药,跳井跳河的也不少,不稀奇,最终还不是照样过日子。
“气头上说的话不当真的,都赶紧吃饭,也不怕被别人笑话。”
石海重新坐回了桌前,让老婆抱着已经吓住不哭的孙子喂饭,儿子儿媳面前,他各看了一眼,没再多说话。
他主打一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石大富对他爸还是怵的,石家还是石海当家,家里的财政大权都在他手上呢,石大富要干点什么,都得问他爸要钱,不怵不行。
他爸发了话,石大富只好坐下来吃饭。
再加上,他其实也是有点心虚的,他和周芳事情,蒲香是怎么知道的?他们两好上也没多久啊!
八仙桌就那么大小,蒲香看着他就恶心,端了自己的饭碗,一筷子将剩下的鸡全夹自己的饭碗上,直接站起身进了灶房。
在灶房里吃,也比和石大富一桌来得痛快。
“这什么脾气,没点规矩!”
石大富一看大海碗里只剩下一点鸡汤和鸡脖子了,顿时又要发火。
“你坐着。”
石海却是一声低喝,“你再吵,一定要吵到她回娘是吧?”
儿媳妇没有转头就走,就说明这事情不算大,这日子她还是想要继续过的,说离婚什么的,都是气话,当男人的何必再去加把火?
这年头的女人,和家里男人吵架了,也就是回娘家一途,虽说不至于真离婚,也没有几个真离婚的,但是闹到亲家那里,脸上也无光。
当男人的还不是得要上门去接?
去挨老丈人、丈母娘一顿说是什么好滋味?
而且亲家和大舅哥家住一起,上门不得拎得东西,这不得要花钱?
石海觉得自己这个儿子真是不会算账,他给挑的这个儿媳妇哪样不好?吃苦耐劳,老实肯干,最是实惠不过。
就他看上的那些女人,矮
矮小小,瘦瘦弱弱,别说挑担子,都能给担子压死。
真是半点眼光也没有。
要不是石大富的眼光太差,石海也乐得成全儿子,不会按他头娶蒲香,但实在是忍不了。
石家一家子在前屋里吃饭,蒲香进的灶间,是主屋之外的附属房,紧挨着主屋。
蒲香爱干净,也爱收拾,她公公石海也是个利落人,做事情的一把好手,所以灶间也收拾得干干净净。
蒲香往灶前的小板凳上一坐,手上不停,嘴里不闲,白米饭配鸡肉,再吃几口都觉得香。
她边吃,边想着事。
她现在这情况,不是在做梦吧?做梦没有这么真实的。
蒲香记起后来她看过的影视剧,还有刷过的短视频,不少拍的穿越、重生题材,看多了,她多少也不陌生。
所以,她现在这情况是,重生了?
蒲香正琢磨着,还狠狠拧了自己的大腿肉一把……嘶,真疼!
这怎么都不像是在做梦。
所以,她是真的重生了,回到了她年轻时?
不等蒲香想明白,理清楚,耳朵动了动,她好像听到了从隔壁传来的动静声。
隐隐的咒骂,和孩子的压抑的痛叫。
第6章 打人 ...
隔壁周小柔又打孩子了。
蒲香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她把饭碗往灶上一放,直奔隔壁。
石大富家和隔壁周小柔家紧挨着,两家的灶房一东一西,正好是对着的,中间就种了一排高杆的木槿当篱笆,将两家隔了隔。
也有相邻的人家像他们这样的格局会打个围墙隔开,但是隔壁莫阳家他爷爷辈和蒲香莫阿妹他爸是堂兄弟,到了莫阳和石大富这辈,两家的血缘关系就更远了。
但有着这一层关系在,两家就算没有人情往来,也比别人家更亲近一些,这围墙也就没打起来。
这会儿没有围墙,倒是方便了蒲香。
她大长腿一跨,几步就绕过了那一排木槿,这会儿天已经有些黑了,灯也不亮,她看得不太清楚,但还是可以看到记忆里那个瘦瘦小小的人影正被一个纤细苗条的女人拿着竹杆子往身上抽打。
他们这地方几乎每家屋后都会种点竹子,春天吃笋,竹竿子当个晾衣杆,或是扎个扫把,给瓜果搭个架子使。
手巧一些的,还能拿来编个箩,编个筐,编个抓鱼篓子,能编竹席子的就是手艺人了,能靠着这养活一大家子。
作为农村人,随手拿根竹杆子打孩子的不在少数,细长带着韧性的杆子,一杆子打在皮肤上,能直接起一道红痕,打重手了,能直接打出一片青紫,能打破皮,打出血。
越细的杆子,打人越疼。
那个纤细的女人就是周小柔,蒲香看她那打人的手劲,可和纤细、温柔完全不沾边。
被打的就是莫阳的女儿,莫晶晶。
后妈打继女。
这是蒲香多少年的恶梦,就怕自己要是狠心离婚了,儿子留给石大富,最后也会落到这样的后妈手里。
她几步冲上前,周小柔只觉得突然有个人影到了眼前,还没看清来人的脸,手上拿着的竹杆子就被人给一把夺了过去。
“谁,谁啊!”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手臂、大腿上就挨了好几下。
“啊啊啊!谁啊!疯了啊!”
蒲香抽完,将竹杆子往地上狠狠一摔。
她心里舒服了,原来这么多年来,她早就想这么干了。
莫晶晶才四岁,多大点孩子,一个大人竟然那么打她,真是太恶毒了。
现在竹杆子打到自己身上,知道有多痛了吧!
蒲香一伸手,就将莫晶晶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这可瘦的!
这一拉,蒲香只感觉到那手腕细得只剩下一根骨头,半点肉没有。
这年头农村的孩子,没有几个胖的,但是也很少瘦成这样的。
现在都是独生子女,莫阳就这么一个女儿,他家底子条件不好,但是架不住莫阳这人肯干啊,这些年农田承包到户,再加上改革开放了,大家也能做点小生意,虽然他们这地方敢出去闯的人不多,但莫阳就是其中之一。
他跟着外地的家具老板出去跑船,帮着卖家具。
不知道他挣了多少,可是想来日子也是没有那么苦的,毕竟家里就一家三口,孩子还小,吃用不了多少。
就前两年,莫阳老婆还活着的时候,莫晶晶这小姑娘虽然也不胖,但好歹身上看着也有点肉。
周小柔进门才多久!
蒲香正心疼孩子,周小柔这会儿也已经看清了她的脸。
“蒲三妹!你发什么疯,竟然打我!你男人呢,让他出来,我倒要找他说说理!你凭什么打我!”
后妈打孩子这种事情说出去总是不好听,周小柔平时都是避着人,没想到这天都黑了,她关了大门,还是在后边灶房前,蒲香竟然从后边过来。
而且一过来就抢了她的竹杆子打她。
要说周小柔的性格,她不是不想打回去,可两人身高个头摆在那里。
蒲香1米68的身高,她就1米55,还是纤细苗条那种,两个人的身板放在那里,周小柔要不傻,不想再挨两下子,就不会冲上前。
蒲香一听这还要告状,直接就冷笑了。
“好啊,你去啊,正好等莫阳回来,我也和他说说你打孩子这个事情。”
要论告状,谁怕谁。
蒲香活到65岁,要说一辈子最后悔的事情,一是养了石佳杰这个白眼狼,二是没和石大富离婚,三就是隔壁家这打孩子的事情,她没有出手阻止。
其实严格说起来,蒲香也不是真没有阻止过。
她撞上过几次周小柔打孩子的场面,农村教孩子,就没有不打的,如果只是打几下屁股,她也不会说什么。
后妈难当,教孩子也不容易,她不想坏人名声,给人找事。
但是,她发现周小柔打孩子那是真狠,和教孩子半点不沾,她就是心情不好了打,看着烦了打,全把孩子当个出气筒。
甚至她就是在虐待小孩。
蒲香当面阻止过几次,想着周小柔要是能改了,她也就不和莫阳说了,人家再婚夫妻,本来也不容易。
但周小柔根本不改,蒲香后来憋不住和莫阳说了。
那一天晚上,莫阳和周小柔就吵了一架,周小柔又哭又嚎,她们住隔壁听得清清楚楚。
动静闹大了,她公婆还过去劝了两句,周小柔也不是个笨的,蒲香见过她打孩子,又阻止过她,莫阳没抓个正着,看样子就是听说了这事,她一猜一个准,一说蒲香的名,莫阳的反应就证实了。
周小柔就逮着石海和莫阿妹闹,指着人骂蒲香想要拆散她的家庭,还骂蒲香是不是看上了莫阳,想要自己来当后妈。
饶是石海这人一向冷静,也是气得脸色发黑回家。
莫阿妹这个当婆婆的,回到家就追着蒲香一顿骂,石大富一看这情况,也是加入战局。
这一晚,蒲香简直是经历了一场批斗大会。
而第二天再看莫阳家,虽然夫妻两个也是板着脸,但是莫阳要外出工作,孩子还得周小柔带,情况半点没改变。
甚至莫晶晶这孩子的处境更加不好,周小柔打她、虐待她的时候做得更隐蔽了,眼看着这孩子一天比一天瘦,一天比一天阴沉畏缩,蒲香也是半点办法没有。
只能偷着给点吃的,喝的。
至于莫阳那边,蒲香后来又找他说过这事,莫阳说他准备和周小柔离婚,然后想把孩子托给她,他每个月给钱。
两家本来就挨着,照顾起来也方便。
这事情蒲香一口答应了,可惜,莫阳那一次外出,竖着出去,横着回来。
据说是在外面卖家具的时候,看到人家养的宠物小狗可爱,竟然把人小狗装衣服里偷走了。
当晚那狗的主人带着十几个壮汉追上来,把人打了一顿,估计是打出了内伤,回来的半路上,他就吐血没了。
这事情是莫阳自己不好,偷狗在前,被打了也活该,和他同行的几个人,也没有人愿意为他出头。
找莫阳出去的那个老板,给了百来块钱,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当时蒲香还猜测,莫阳这偷狗不会是看狗可爱,偷回来给女儿玩吧?不然他一个大老爷们,偷只小狗干什么?
要偷只大狗吃狗肉,她倒还能理解,那年头人
肚子里都没什么油水,狗肉也是肉。
直到后来很多年,才有人说出真相,那偷狗的根本不是莫阳,而是他们同船的另一个人。
那人偷了狗被人追上来,看到那些许人凶神恶煞,他就害怕,一害怕就把狗扔进了河里,打死不承认。
他们那一船,莫阳是最早跟着老板干活的,其他人都是他后来带着出去的,出了这种事,老板都快吓死了,那时候民风可彪悍,就推了莫阳出去交涉。
莫阳先问了同船的几个人,没有人承认,他也挺起腰板去和人交涉。
哪里想到,小狗天生就会游泳,扔水里没淹死,自己游上岸,直奔主人,这下证据确凿,已经被安抚住的人直接就上手开打了。
把他们当傻子耍呢!偷狗,还敢装得一脸正气!
打,往死里打!
莫阳就那么挨了一顿,死也死得冤枉。
那几个同行的回来的路上一合计,怕被家属赖上要赔钱,老板一看,这样他也省麻烦,点头同意了,直接就把事全推到了莫阳头上。
从那之后,莫晶晶的事情,蒲香就更管不着了。
周小柔拿了老板给的钱,给莫阳办了后事,这莫家的房子和莫晶晶,只要她不改嫁,就都在她的名下。
莫阳这人也是比较惨,家底子差,爸妈死的时候他才两三岁,上头有一个大哥,一个姐姐,当时也都是孩子,父母那边又没啥亲戚,好不容易才活下来。
大哥出去当了上门女婿,二姐也嫁得远,几乎不回来,而且家里条件都不好,当女婿和儿媳的没有话语权,把莫晶晶这个侄女带去养更是不可能。
记忆里,莫晶晶就那么成了一个锯了嘴的葫芦,不说话,不和任何人来往,小小年纪就开始洗衣做饭,脸上的表情也一天比一天木然。
蒲香想到这里,再看周小柔,就更觉得她不是个人。
她自己还有个亲生的儿子,一起带过来的,就住在莫家,怎么从来不见她打骂?
周小柔一听蒲香说要告诉莫阳,眼底里顿时浮起一点慌张,再看蒲香就恨得牙痒痒,她打孩子,关她蒲香什么事!
简直是狗拿耗子。
“好,好,你去说,我还怕你?我打孩子都是有理由的!她不听话,我才管教她,你就是看我是后妈,我要是她亲妈,你能多说一个字?蒲三妹,你就是欺负我一个死了丈夫再嫁的女人,你刚才还打人,天啊地啊,这日子可没法过了,欺负人,这也太欺负人了!”
周小柔开始在那里嚎。
这是她最拿手的本事。
蒲香可没准备和她掰扯,这种人,根本就不是讲道理的人,和她讲道理,更是对牛弹琴。
她感觉到被她牵着的莫晶晶瑟缩了一下,弯腰伸手就将孩子抱了起来,转头往回走。
第7章 精明人 ...
抱着莫晶晶回去的路上,蒲香在想,当她被关在房间里出不去,联系不上外面的人,是莫晶晶拿着铁锤上门救了她。
莫晶晶大概是还记得小时候她给过的几口吃的,而她,现在抱着怀里小小的莫晶晶,她这是报恩。
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人生其实没那么复杂,至少她蒲香不是那复杂的人。
两个女人短暂的交锋,石大富一家子并不知道,蒲香将莫晶晶抱进了灶房,先是查看了一下她身上被打的情况。
这天气还不算太冷,衣服也没有裹太多,她撩起小姑娘的上衣,看到背上好几道红痕,又退下她的裤子,大腿、屁股上更多。
除了细竹杆子打出来的红痕之外,还有一块一块的红点子,看着像是拧出来的。
蒲香伸手摸了摸:“这些是怎么弄的?”
小姑娘莫晶晶抖了一下,没敢吭声,想也知道,周小柔敢打她,就肯定恐吓过她,让她不敢对人说。
“没事的,别怕,婶婶以后都管着你,谁敢打你,我就帮你打回去,保证没有人再敢动一下手,你后妈也不行!”
蒲香小声安抚,孩子到底还小,才四岁,又加上蒲香刚才将她从周小柔的手上救下来,给了小姑娘充分的安全感。
莫晶晶小小声地说:“是周阿姨拧的。”
蒲香在心里狠狠骂了人几句,这周小柔就不是个人,哪个正常人能对小孩子下得去手。
要不喜欢,少搭理也就是了。
蒲香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说:“你没做错事,周阿姨就打你,拧你,这是她不对,她不是一个好大人,以后她要再打你,你就跑,跑来找婶婶,婶婶还能带你去找警察叔叔,让警察叔叔把她抓起来。”
这年头,警察叔叔在孩子心里那绝对是一个神圣的存在,莫晶晶的眼神一下子就亮了。
“真的吗?警察叔叔会把她抓走吗?”
蒲香点头:“当然了,警察叔叔就是抓坏人的,周阿姨无缘无故打你,不给你饭吃,她就是坏人,法律规定了,虐待孩子是要被关进去吃官司的。”
莫晶晶不知道法律是什么,但是她听得懂吃官司这词,吃官司,蹲大牢,就是坏人被抓起来关。
在小孩子心里,这已经是天底下最严重的事情。
如果周阿姨去吃官司了,那她就再不能打她了。
果然,莫晶晶对周小柔的恐惧变少了一些。
蒲香给她把衣服穿好,又问她饿不饿,小姑娘不出预料还没吃呢。
锅里还有米饭,蒲香去盛了一小碗,家里的菜全在前屋的桌上,最好的炖鸡只剩下点骨头和汤水,别的就是家里腌的咸菜,还有一点炒青菜。
蒲香直接过去往碗里倒了点鸡汤,又夹了两筷子青菜,给孩子吃也够了。
莫晶晶这孩子本来就很乖巧听话,在周小柔手下生活了一段时间,更是变得跟只小老鼠似的,稍微一点动静就能吓到她缩成一团。
蒲香给了她碗筷,她拿在手里就吃了起来。
饭里有鸡汤,闻着就好香,吃着也可鲜美了,扒着青菜,她很快就吃完了。
蒲香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也不知道这孩子饿了多久,她也不敢一下子给她吃太多,怕她撑到肚子疼。
“一下子不能吃太多,明天早上婶婶给你做水蒸蛋吃,好不好?”
莫晶晶是真的听话,看她小眼巴巴地望着,就知道还没吃饱,但是蒲香那么一说,她也乖乖点头。
不吵不闹的。
孩子闹腾了,大人看着烦,但是太乖巧了,看着又觉得心疼。
这都是被打怕了。
就像石佳杰,每次都吵吵着要吃这吃那的,不给他吃,就绝不消停,要么哭,要么闹,满地打滚都有可能,知道他爷奶和爸爸都会哄着他,不会挨打。
蒲香其实很看不惯儿子的这些行为,但是没办法,孩子爷奶都宠着,特别是他奶奶,这唯一的大孙子,就是家里的小皇帝。
要星星不给月亮。
石佳杰一路成长,蒲香把他的性子掰过来,花了多少心思和精力,那可真不是几句话能说得完的。
看着莫晶晶可怜的小样子,蒲香想着,等过个2小时,她再给孩子弄个水蒸蛋吃,应该没事。
看孩子饿着肚子,她一个大人怎么都看不过去。
这会儿时间,前屋吃饭的几个人也结束了,公公石海开始收拾。
蒲香说自家公公是个勤快人,那真不是客套话,而是事实。
家里家外,大大小小的事情,她这位公公样样都能上手,而且做得还好。
家里做饭这事在蒲香嫁进来前,都是石海的活,做饭烧菜,洗筷子刷碗,手脚还麻利,就是包个粽子,做个糕点,蒸个团子,他都拿手。
婆婆莫阿妹倒是半点不沾手,什么事也不干,光吃得胖墩墩的。
蒲香有时候想,石大富这个儿子怎么就半点不像他爸,要是像他爸,他们夫妻的日子怎么也不会过成那样。
可惜,石大富就是像他妈,有过之而无不及。
要是个病秧子,她心里还舒服点。
石海两手碗筷,跨进灶间,一眼看到莫晶晶,就联系起了刚才蒲香盛的那碗饭是给谁的。
两家是隔壁的邻居,还沾着点儿远亲关系,周小柔打孩子这事,别人不知道,他们离得近,多少能听到一点。
这孩子估计又是被后妈打了,然后跑来他们家。
莫晶晶小小地叫了一声“阿公”,脚下半点不动,就缩在蒲香身边。
石佳杰和莫晶晶虽然只差了一岁,但是两人可玩不到一起,小男孩总喜欢找比自己大的男孩子玩儿,莫晶晶又是个文静胆小的,跟不上他们满大队的疯跑。
所以,虽然是邻居,又带着亲,但是两个孩子实在是算不上熟。
蒲香已经想好了,在莫阳回来前,她是不会再把孩子交回到周小柔手上的。
“爸,刚才我看到周小柔拿竹杆子在抽孩子,身上新的旧的,一堆伤,我准备这几天都带着她,等莫阳回来,再送她回去。”
石海想了一下,皱了一下眉,心下有些不赞同。
“这是别人家的事,我们不能管太多……不过,这么打孩子肯定不对,到底也是和我们家沾点亲戚,住几天就住几天。”
话说到一半,石海就改了口风,儿媳妇刚和儿子吵架,这时候就顺顺她的心。
她看不过人家后妈打孩子,出手帮一把是好事,就算说出去,也是他们家占理。
何况两家还是远亲,这事也不算太多管闲事。
石海是个会做人的,蒲香和他做了几十年的翁媳,就没闹过矛盾。
就算石大富这个狗男人出轨,把她锁房里,任她屎尿弄一身,石佳杰这个白眼狼把她扔回老家,她也要说一声,她这公公对她这个儿媳妇没毛病。
就算他有他的算计,但人做事是个讲究的,不招人恨。
蒲香也知道,自己只要说了把莫晶晶留在家里,石海就不会强硬要把孩子送回去。
有了石海这个一家之主的准话,蒲香就更加光明正大地把孩子带回了二楼,她和石大富的房间。
90年这会儿,村里的一些人家的条件已经开始变好了,石家大队和旁边两个大队并到一起成了石家村。
虽然是农村,但是不少人家已经造起了楼房。
那会儿结婚,不仅要看有没有三转一响,还有最重要一点就是要看男方家里有没有楼房。
只要家里有三层的楼房,那娶媳妇是半点不担心。
大把姑娘随便挑。
石大富家造楼房是排在大队里最前面的几家之一,就这条件不是不差,可以说是很好了。
蒲香当时嫁进来的时候,大家就都说她嫁得好,不少人还羡慕她。
当然,也有人在背后说闲话,觉得石海怎么给儿子娶了这么一个儿媳妇,又不是娶不到没办法。
虽然是高壮能干活,但是和别的小媳妇比起来,那可真是个男人婆。
和娇滴滴的小女人半点关系也沾不上,在村里找人剪的头发,说是“叔叔阿姨头”,那真是背面看着像叔叔,正面看着也不像阿姨。
干起活来比男人都狠,这要哪个男人能驾驭得了这样的老娘们。
和石大富差不多年纪的青年,有不少羡慕他家条件的,可是一看蒲香,就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也挺不错的。
至少家里媳妇不是个五大三粗的母老虎。
石大富他爸看女人的眼光有问题,自己娶了个病号,大概是这种日子过怕了,就给儿子娶一个相反的,壮得跟野猪似的。
这里面,猜测的人不少,能猜到点子上的却不多,蒲香却是知道内情的。
石海娶莫阿妹那会儿,是石海家成分不好,虽然没有被划进地主,但也被划进了富农,成分不好,在那年代的日子就非常难过,嫁娶这个事情更是大难题。
那会儿的情况可和后来不一样,一个弄不好被拖出来批斗都有可能。
但石海是个会算计的,他眼光有没有问题不知道,但是他是知道自己不出意外,肯定是不可能娶到一个自己如意的姑娘,既然婚事艰难,怎么都娶不到合心意的,那不如就利益最大化。
他娶了莫阿妹这个病秧子,莫家是贫农,成分好,娶了他家的女儿,他家也跟着能改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