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呈礼方才还在走神,回过神来,淡然拒绝:“不用,没了曲子也挺无趣。”
李总有些莫名,他能感觉到刚才温呈礼关注那边,这男人关注女人,能有什么别的意思?
纯欣赏人弹曲?好吧,温董一如既往。
李总十分失望,还以为能看到温呈礼的自律被打破,看向朱蓝,“回去换首新的。”
朱蓝点头。
在这弹曲子除了基本工资以外,每多一首,就有额外的钱,还有客人的红包。
就是……她临走前偷偷瞄了眼年轻男人,心里有点可惜,她还没坐下来呢。
晚间,夜幕深沉。
今天天意外的热,祝从唯晚上洗过头后,坐在院子里乘凉,乌发柔顺。
头发长,干得慢。
何淑华很爱护孙女的头发,说吹风机伤头发,所以她后来习惯了自然晾干。
祝从唯原本在和范竹聊天,忽然听到外面传来说话声,意识到什么。
她起身出了月洞门,看到小径前方出现一道身影,似乎是要穿过去另一道月洞门。
“温先生。”
他似乎没听见。
“温呈礼。”祝从唯干脆直呼全名。
那道身影终于停下,转过身,沿路地灯映照出颀长身姿,随着走近,男人的面容逐渐清晰。
“你好像不太礼貌。”
温呈礼看见她此时的模样,长发披散,掖于耳后垂落在背上,灯影模糊了轮廓。
他挡住了她的光,整个影子笼罩着她。
祝从唯语气抱歉:“那我重新叫一声,温先生。”
离得近,她闻到他身上带有一点酒味,不重。
她抬眸与之对视,一瞬间望进他深邃的眼底,猝不及防,略不自在地避开了目光。
有点不一样。
温呈礼的眼睛很好看,她化过那么多妆,早知他是桃花眼,往日里眼神里暗含一丝漫不经心。
好像,一向的温雅里带了丝审视。
也许是因为俯视,祝从唯暗自猜测,她不清楚。
温呈礼很轻易捕捉到她避开的目光,唇线轻动,“这么晚,找我有事?”
祝从唯实话实说:“嗯……我们副馆长心思龌龊,误会了你上次说的话。”
心思龌龊。
温呈礼听笑了,这得是多讨厌才能说出来的词,“所以,你这是向我告状?”
祝从唯摇头,“当然不是。”
温呈礼又问:“那他怎么龌龊了?”
他说话语速比寻常缓,音色低沉许多,夹着不明显的笑意,落在耳里如夜间的风,撩拨心尖。
自己明明在认真说,他一点都不认真。
祝从唯止住想要揉耳的手,干脆一口气说出来:“他可能以为我们有不正当关系,我否认了他也没听,后来……后来我就没再多解释了。”
清冷的眉眼染上难为情。
“嗯,为什么?”
“因为温先生是块很好的挡箭牌。”
“……”
温呈礼默了一息。
没想到,他也有被利用的一天,利用他的人还在眼前晃,一点也不遮掩。
祝从唯总觉得在他面前,很容易被勾着往下说真相。
她打量男人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轻声解释:“他之前想给我介绍对象,又是我领导,很麻烦……”
听起来会不会被认为是狡辩。
被她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眸直勾勾地观察着,温呈礼也很难不发现。
“别看了,没生气。”
闻言,祝从唯心里落下一块大石。
这种事都不生气,脾气这么好?她又忍不住试探,轻声问:“真不生气?”
有生气么?好像没有。
温呈礼好笑,反问:“难道你希望我生气?”
“当然不希望。”
“实话,很诚实。”
“……”
祝从唯当他在真夸,不禁问:“为什么?”
温呈礼漫不经心地唔了声:“今天喝了酒,不想生气。”
他答得慵懒随性。
“好敷衍。”
祝从唯记得上次他评自己“好霸道”。
一阵夜风吹拂,令小径两侧的竹叶晃悠碰撞,簌簌作响,散了温呈礼的大半酒意。
听她说好敷衍,像是抱怨,他没来由地笑起来。
祝从唯觉得莫名,望向他,又问:“就算下次再这样,你也不生气?”
“有点得寸进尺。”
温呈礼也有些惊诧于她刚刚问出的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现在知道用你了?”
一直您啊您的,他没提醒,就是想看她累不累。
祝从唯对温呈礼的印象每天都在改变,还未见时,不论是新闻,还是夏珺的描述,他都是强大的。
真的见到了,只觉好年轻。
温家如此之大,却也在他手里游刃有余。
祝从唯觉得没有人能一辈子好脾气,斯文表面下,必然有一天会出现汹涌亦或是疯狂。
就像斯文败类这词一样。
听他指出称呼,她十分坦率:“之前和温先生不熟,现在知道你不会生气这个。”
“多小气的人会生这个气。”温呈礼不在意。
“当然有了。”
祝从唯本人没遇到过,但接待客户的同事吐槽过个别家属,还真在称呼上吹毛求疵。
在他们眼里,这时候自己是人上人。
而温呈礼不需要,自有人会崇敬他。
祝从唯收回注意力,“我刚刚的问题,温先生似乎还没有回答。”
温呈礼沉眸看她。
她穿着条淡雅的长裙,夜色下看不出颜色,素净的脸上没有丝毫妆容,头发偶尔被风吹拂,垂落在胸前。
他目光回到她脸上,“我也有两个问题。”
“用到哪里?”
“下次是哪次?”
两个问题砸下,祝从唯心跳漏了一拍。
她的一问无疑是对他玩笑探寻的追问,他的两问好似认真地思考后抛出的。
男人手插在兜里,云淡风轻,微低首,“祝小姐,考虑好了再来问我。”
两分钟后,温呈礼回到主院。
这处院子是整座温园的核心,雕梁画栋,平日里没有允许,没有人可以进来。
他酒量还好,往常也不会多喝,今天只喝了几杯,还不到醉酒的地步。
倒是祝从唯今晚像喝了酒,大胆,都不在他的意料之内。
温呈礼并不喜欢一切不在自己掌控的情况,他更喜欢由他提出问题,别人给答案。
如果答案不在他的范围之内,那么没有必要了。
就在他刚推开卧室门,外面传来连续的啪嗒声,离得远的地方还有佣人的惊呼。
“Loki!”
“汪!”
紧接着响起的便是小狗的回应。
温呈礼立在原地,转过身就见Loki迈着小短腿朝他本来。
Loki是他从宋怀序家抱回来的,是一窝里脸最好的,那时不过一个月,耳朵也没现在这么大。
佣人站在院子外面,只看到小狗跑进去,一眨眼就进了里间,消失不见,再也望不到别的场面。
她也不敢没得到温呈礼的允许进去捉,这个时间点要是把庄叔叫过来可能还要等几分钟。
庄叔是温园的管家,温呈礼掌管温成集团,他的私人住处自然有很多机密,只有几人可以进去,他就是之一。
随后,她看到了从里走出的矜贵男人。
小狗欢快地在他腿边坐着,十分乖巧,哪儿有刚才活泼冲动的模样。
“它从哪来的?”温呈礼问。
短发佣人松了口气,解释:“Loki今晚散步回来后就洗了澡,然后赖在祝小姐那儿一直玩闹到睡着,刚刚它醒了我去准备带出来,它竟然就知道您回来了。”
温呈礼嗯了声。
他与祝从唯站在一起说了几分钟话,小狗鼻子灵,应该是闻到她身上沾了他的味道。
温呈礼神色动了动,“你先回去吧。”
佣人应声,离开庭院。
待人走后,温呈礼缓缓蹲下,大手随意一落,小狗耳朵就被揉趴下。
Loki脾气很好,不然也不会被他选中,虽然在家里是别人和他相处时间,但它还是最喜欢一开始抱它回家的人。
小狗用脑袋蹭了蹭男人的掌心,躺下来露出肚皮,它脖子上戴着一个粉色花圈,一看就是老太太挑的项圈。
它记得今晚祝从唯揉它肚子的快乐。
温呈礼哼笑了声,避开它的舌,他是没有威严了么,连小狗也开始得寸进尺了。
“在别人那里玩得开心?”
他曲起长指,手背骨节漫不经心地顺着小狗。
原本不走心的动作,直至看见什么,幽深的眼眸忽地停在那项圈上。
温呈礼停住手,两指指腹一捏,从项圈里捻出一根长丝。
随后他指尖在空中绕了圈。
直到这根长发尾部脱离项圈,便缠着他的长指往下,轻轻地垂落。
如无疑问,是她的头发。
温呈礼留下的两个问题一直在祝从唯的脑海里回荡。
她本想随意回答一下,不过是探讨而已。这个想法却在第二天下午去医院,看到奶奶时改了。
因为副作用显现,何淑华表现得很难受,胃口不好,吃不下去饭,祝从唯干脆留在医院过夜。
“这里睡着多不舒服。”老太太想让她回去。
“我回去也睡不安稳,在这里,要是您好了,我还能睡得着。”祝从唯给她擦了擦脸。
夏珺后来打电话,关心道:“老太太有没有想吃的呢,我让周嫂做了,待会儿送过来。”
祝从唯叹气:“珺姨,奶奶吃不下多少呢,还是不要做了,我在医院这边买了,待会儿要睡了。”
“好,我明天过去看看。”
同房的家属好心提醒:“今天还算是简单的,后面两天才比较吓人,你可养好精神了。”
祝从唯柔声道谢。
第二天是周六,果然如别人所说,奶奶开始出现呕吐的情况,医生给开了药。
老太太本身长久生病,身体就不怎么好,这下彻底脸色变差,除了去洗手间与吃东西时,多数时间都躺在病床上。
祝从唯有时候说话,她也没听见。
张医生来过不少次,安慰她:“你奶奶表现算轻的,有的人能一直呕吐,到吐不出来,干呕,还身体痛。副作用一开始比较厉害,后面会一天天减少。”
何淑华身体也有点痛,但她能忍,不想让祝从唯知道,只有医生问,才说出来。
等医生走后,祝从唯生气:“奶奶,你怎么还瞒着我,万一……怎么办?”
何淑华虚弱道:“这就普通副作用,哪有那么严重……好好好,下次都告诉你。”
中途有一次她睡过去很难叫醒,把祝从唯吓了一跳,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祝从唯夜里哪能一觉睡到天亮,跟着熬了一个周末,疲惫难掩,脸色也有点苍白。
过来的夏珺本说换着来,都被她倔强地拒绝了。
她怕万一,万一出事,她会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何淑华心疼不已,抓着她的手,“你一个人也不怕熬出事,医生都说了这些是正常副作用,赶紧回去休息,你在这我也难受,更影响恢复了。”
祝从唯摇头,“等这两天过了我再走。”
隔壁床的家属是夫妻俩一起来的,这两天也都在,感慨:“何奶奶,你孙女真的很孝顺,你赶紧好起来。”
她老公也说:“小姑娘这一个人忙前忙后的,还是得两个人配合才轻松。”
“我天天都想好起来。”何淑华说,“至于男朋友,我看暂时是没希望了。”
祝从唯看她现在说话精神还好,也玩笑:“奶奶,哪有人愿意恋爱就来照顾病人呢。”
何淑华笑着摇头:“哪要他照顾我,在家里给你顾好就行,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我这么点副作用你都难过,我要是走了,哪儿放心得下你一个人。”
祝从唯贴了贴她的手背,“那你别走了。”
“这世界上哪有人不会死呢,尽说胡话。”何淑华微微笑着,态度头次强硬:“今晚回去休息,这儿有护工呢。”
祝从唯低声嗯道:“知道了。”
晚上七点,她从医院离开。
没有直接回温园,而是打算去商场买一些用品,明天下班后一起带到医院去。
宁城的夜晚很美,灯光璀璨,高楼大厦明亮如昼,辉煌如繁星,如梦如幻。
陈静依与几个小姐妹正好约着在酒吧玩,穿着鲜亮的裙子凑在一起拍照。
“说起来,静依下个月就订婚了,这个月可得好好过快乐的单身生活。”
“哎呀,静依可是嫁给赵家小少爷,说不定婚后生活更快乐呢。”
陈静依听着她们的吹捧,心不在焉。
在宁城,赵家算什么。
大家都是一个圈子的,她们知道有更好的圈子,却够不上,赵家比陈家好,已是能碰的着的好家世。
陈静依的亲生母亲难产去世,到五岁前都是千娇百宠长大,五岁后多出了个后妈向南。
陈父依旧对她很好,后妈也哄着,陈父更是保证以后不会再生孩子,只对自己好。
然而没几年,她多了个弟弟。
陈父又保证,该她的还是她的,后妈也说,弟弟不会和她抢,还不是又反悔了,急着把她嫁出去。
正在这时,有个女生看到从商场出来的祝从唯,咦了声:“静依,那是不是你那个便宜姐姐?”
“我没有姐姐。”陈静依纠正,她很想说是独生女,但已经不是了。
“是你后妈的那个女儿咯。”
陈静依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清清冷冷的身影从酒吧的落地窗外经过。
霓虹光将那张清雅的脸映出浓烈的姝色。
陈静依忽然快步出去,挡在了祝从唯的面前。
祝从唯认出她,从容淡定:“有事吗?”
陈静依出来前想着嘲讽她,但此刻对上她的目光,只有一句话:“你当初怎么没留住你妈?”
“……”
这和祝从唯方才想的那些电视剧狗血情节不一样,还以为是来找茬的。
她随口回答:“留不住的人怎么留都不会留得住。”
陈静依声音冷冷:“那是你没本事。”
祝从唯恭维:“你有本事。”
没听到下一句话,她扫了眼酒吧门口出来的几个女生,径直穿过人行道离开了。
陈静依看她离开的背影,不明白她怎么能做到无动于衷,向南可是她亲妈。
小姐妹们后知后觉,纷纷出来帮腔:“静依,别气了,反正又比不过你。”
陈静依:“我没气,再说,我需要和她比吗?”
“不需要,不比不比。”
“刚刚我们出来迟了。”一个刚挤进她们圈子的女生趁机出主意:“上次听说她是给人化妆的?不知道在哪儿上班,下 次去让她给我们化妆服务,专门挑刺。”
这自然是阴阳嘲讽。
“……”
陈静依满脸古怪,别人不知道,她可清楚祝从唯真正做什么的,一想象,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要去你去!”她没好气。
那女生顿时应声:“我去我去,怎么挑刺你来说。”
“好啊。”陈静依没想到她居然听不懂人话,“你去殡仪馆找她吧,她在那儿上班,祝你成功。”
温园,此时温馨一片。
自从丈夫温呈钧出国外派后,这近两个月来,夏珺都会掐着时差点在晚上和他通话。
没想到今天得到了个好消息,他快要回国了。
夏珺惊讶,想起不久前温呈礼和老太太的电话,是因为那次提了一嘴吗?
当时温呈礼应了,她也没放心上。
不过温呈钧此时还在国外,时差并不一样,“差不多了,这周呈礼让多来了些人处理,下月初就能回来。”
毕竟是集团掌权人,夏珺在家里调侃可以,涉及公事,她还是担心地问:“影响公司吗?呈礼不会怪我吧?”
温呈钧好笑:“这有什么好怪的,你可是她大嫂。再说我天天都在骚扰他,让我早点回来陪老婆,这小子没结婚,一点也不体谅新婚夫妻。”
都二婚了,还新婚什么呢。
夏珺忍笑:“那你回来,可以和老太太一起给他催婚了。”
“他不打算结,谁催都没用,不过表面还是得催催的。”温呈钧自认为没法改变弟弟的决定,“对了,家里对小唯态度怎么样?”
提到这个,夏珺不禁微微一笑:“你家里人都很好,很喜欢从唯呢,老太太这周本来还想叫从唯一起打麻将,但从唯去医院照顾她奶奶了。”
温呈钧已有五十,在外是风度翩翩的大叔,在内颇接地气:“什么我家里人,现在也是你家里人。”
他抛出一个重磅消息:“其实,跟你说实话,我是想把小唯收养的。”
夏珺先是震惊,恍然大悟:“难怪你让我叫从唯来家里住,原来是打这个主意。”
温呈钧道:“是啊,我已经有了一对双胞胎儿子,小时候调皮捣蛋,大了又叛逆,全世界到处跑。正好你和小唯关系这么好,收养多好,我也能多个女儿。你怎么想?”
“算起来我其实也才大她十六岁,与你和呈礼的年龄差一样呢,小时候叫我姐姐,她奶奶教她改口叫姨。”
夏珺那时刚大学毕业,祝从唯才六岁,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她认真想了想:“真这样,我是愿意的,但得问问从唯的想法,还有她奶奶那边也得问。”
温呈钧点头,“收养的事不小,温家人太多,有些人不一定愿意。我到时候得先问问呈礼,要是他同意,有他出面压着,一切都好说。”
他说得隐晦,夏珺冷静下来。
毕竟大家族涉及家产方面都是很谨慎的,再加上也只几人见过祝从唯,结果还不一定。
“呈礼会同意吗?”
“我作为大哥,这一点小心愿,他肯定不会拒绝的。”
“那等你回来再说,不急。”
祝从唯从外面回来后,就见夏珺眉开眼笑,一问才知道是温叔叔要回来了,难怪心情这么好。
她本来还想说遇到陈静依的事,看她这么高兴,就不说出来让人扫兴了。
夏珺摸摸她脑袋,“还有个事,不过你今天在医院已经够累了,先好好休息,等明天再说。”
祝从唯不明所以,浅笑点头。
而后,犹豫几秒,她主动道:“对了,珺姨,您知道温先生什么时候回来吗?”
“这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他不回来吃饭了。”夏珺微微一笑,“还有,你怎么这么叫他呀。”
“那我怎么叫?”
夏珺忍不住笑,想到不久前和丈夫的打算,“有点生分了。先不纠结这个,等我今晚问你叔叔,应该怎么叫比较合适。”
祝从唯轻轻颔首:“那珺姨,您把他微信给我吧。”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温呈礼。
夏珺很随意地将微信名片推送给祝从唯。
又问:“你找他有什么事吗?要是不大可以和我说,就不麻烦他了。”
祝从唯佯装镇定:“还是麻烦他比较好。”
这怎么说,难道要说自己想让温呈礼在奶奶面前假装一下男朋友吗?
怕夏珺追问,祝从唯解释:“您放心,不是什么坏事。”
对自己和奶奶来说,表面上应该是好事。
对温呈礼……可能是坏事。
夏珺思忖可能是秘密的事,她也不是什么刨根问底的性格,“好,温家人都不错,不过你麻烦呈礼的时候还是要谨慎点,他可不像你温叔叔,我还能转圜点。”
毕竟是丈夫的弟弟,她这个大嫂都才做几个月。
今晚遇到陈静依,祝从唯不可避免被提醒狠心丢下她的母亲,纵使再冷静,也会心有波澜。
此刻终于眉眼弯弯,“我知道。”
夏珺心情也好,“去吧。”
祝从唯和她刚分开,那只天天来她院子里的小狗就朝她奔跑了过来,佣人还在后面追。
“祝小姐。”
“就让它在我这儿玩吧。”她蹲下捏捏小狗的耳朵,“晚点再送它回去。”
佣人点头:“麻烦祝小姐了。”
祝从唯抱起小狗。
佣人看惊了。
Loki在温家吃食营养丰富,可是长胖了许多的,她抱着久了都吃力,祝小姐看着纤细柔弱的,竟然这么轻松就能抱起它。
就是祝小姐的清冷和柯基的傻呆有点不搭。
夏珺一点也不奇怪。
祝从唯平日的工作也不轻松,照顾她奶奶,也是需要抱人的,一只小狗很简单。
温呈礼的微信看起来很简单,微信名是Zephyr,头像也是很单调的一张图。
看不出什么。
范竹曾和祝从唯说,她打游戏加的那些个男生,十个里有九个是动漫男头,看起来都很帅。
忽然有天,一个男生把头像改成了沙雕头像,她顿时觉得帅哥滤镜全无。
还好温呈礼不是这些头像,想想很不搭配。
祝从唯莫名得出这个结论。
好友申请发过去后,手机安静了下来。
她昨晚睡得其实很晚,即使点了助眠的沉香,总是会想奶奶化疗后的痛苦。
夏珺以前和她说,自从父亲去世后,儿媳改嫁她没有阻拦,也没有谩骂,只是流着泪接受了。
老太太一个人承受了很多。
祝从唯安然无恙长大了,可以颐养天年了,她却被查出肺癌,时日无多。
她的想法已经没有那么抗拒,她在想,在奶奶过世之前,找个合适的人结婚,让她没有遗憾地离开。
然后,等奶奶离开后再离婚。
只是这种事急不得,得好好选人。
——找温呈礼回答“下次”是她认真思考做出的决定,也是暂时哄奶奶的打算。
Loki在她脚边趴着,尾巴晃悠,祝从唯低头问:“小狗,你主人会同意吗?”
小狗听不懂,只欢快地回应。
“能拿下这个项目,必须敬温董一杯,以后望温董多多关照了。”
金碧辉煌的宴厅里,众多生意场上的老总们端着酒杯,听见门口动静,皆朝一人而去。
哪个大人物来了?
其他人都不由投去目光,看着被簇拥着的男人走进视野里,周围的骚动更多了。
他身形颀长,一眼出众,西装外套正随手递给身后的秘书,露出质地高雅的衬衫。
温呈礼刚到,从侍应生端着的盘子里端起一杯酒,浅尝辄止,“王董客气了。”
这些人单拎一个出去都是能上新闻的人,这会儿却都笑容满面,生怕自己落后。
温呈礼很少开口,偶尔答一声。
他其实在走神,但每次应声总是对了对方的心意,没人能看出他的敷衍。
“经年他们没来?”他问宋言。
虽没带姓,但宋言知道,问的是沈家那位沈三爷,立刻道:“沈总和宋总他们今天下午去京市了。”
“宋怀序也去了?”温呈礼抿一口酒,“也没见容羡说他们,准没好事。”
宋言可不敢应和这句。
沈家和温家是姻亲,老板辈分高,和沈总年纪差不多,却是沈总的小舅,和宋总、容总也是朋友。
这三个人,哪个他都得罪不起。
温呈礼的手机振动几下。
他垂目,瞥到一个陌生申请,内容倒是很熟,直接是“祝从唯”三个字。
温呈礼没仔细看,点了同意。
祝从唯看见好友申请被通过,赶紧放下小狗的爪子,打字过去:【温先生在忙吗?】
没多久,屏幕上亮起。
Zephyr:【不忙。】
祝从唯真以为他不在忙,深呼吸几下,发消息过去:【上次你留下的两个问题,我想好了。】
宴会上,众人推杯送盏。
水晶吊灯的炽光将男人的金丝眼镜映得反光,更显英俊贵重,他漫不经心地摇着酒杯,饶有兴趣地看着手机。
对面可能在打字,半天没新消息。
就在温呈礼以为她掉线了时,有了回复。
zcw:【我可以一起给你答案。】
zcw:【温先生,我可以在奶奶面前假装你是我男朋友吗?】
时刻关注着老板的宋秘书看到男人停了手,眉轻挑了下,而后放下了酒杯。
真想知道对面是谁,可惜他不能偷看。
祝从唯将消息发过去后,又开始提起心来。
虽然只是微信上聊天,但对面可是有人的,刚做好的心理建设也不由得塌了尖。
直到——
Zephyr:【?】
看到那个问号,祝从唯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轻松了一瞬,可能是……这样活人感太强?
如果是当面,温呈礼会露出什么表情?
其实,她知道自己这要求很无礼,他与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也才见过几面而已。
以他的资产、容貌,不缺任何,凭什么要答应她这么荒谬的要求。
但祝从唯的性格是做了才知道结果,她可以接受拒绝,如果不做,才什么都不可能。
她斟酌措辞:【我奶奶最近化疗,副作用很难忍,我想让她开心一点,不需要您露面,只需要一个名头而已。如果您不愿意,可以回绝我,就当我没说过。】
温呈礼睨着上方“对方正在输入中”一直没消失过。
最后浮出一长串话,都用上“您”了。
而且这个要求也是……
匪夷所思,又直白干脆。
温呈礼作为温家掌权人,外界对于他的另一半都十分关注,也不乏来试探的。
还没人像祝从唯这样的。
他是不需要联姻,对于妻子还没考虑过,但也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要假装成别人的男朋友。
温呈礼哼笑了声。
他抬眸,随口问身旁的宋言,“宋秘书,如果有人要你假装做她男朋友,你怎么想?”
宋言不假思索:“这一定是缓兵之计!”
做秘书,自然要不动声色地恭维自己的老板。
这个问题还用想么,必然是有人问了,至于是谁,老板没提,他就不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