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花瓶摔落在地上,花瓣碎了一地。
隗喜神情恹恹地抬腿跨过去,往屏风后去换衣,一会儿出去问侍女那邪祟是否已经离开九重阙都。
此时,九莲台。
闻无欺袒开衣襟腰带,衣衫不整地躺在九莲台的?寒石上,浑身懒洋洋的?,滚烫的?身体却难以?消停下去,热血沸腾着?不止休。
躺了一夜,他睁开眼?,面颊还泛着?迷离的?红晕。
他想起?了昨天隗喜不舍又缠绵担忧地看着?他,蹙着?眉头?轻声对?他说:“那你一定要小心,千万别受伤呀。”
那轻柔的?尾音都似乎还在耳旁回?荡。
她?真奇怪。
他不喜欢这种被?人?操控情绪的?感?觉。
他该杀了她?,他的?潜意识也在告诉他,她?是危险的?,她?明明那么病弱,为什么他会觉得她?危险呢?
昨日他的?直觉让他的手放在了她脊柱上。
只要他的?指骨稍稍一按,她?就会停止呼吸。
闻无欺虚握了一下指尖,这样轻的?力道,她?都承受不住的?。
但他又忍不住想要更多……只是他想要什么呢?
一定是闻氏的?功法原因,淫、欲难解。
去须臾山是早就定下的事情,先前他觉得去一下也无甚所谓,横竖做什么都无趣。
但现在,他觉得去须臾山是一件最无趣的?事。
……这样不行。
等他从须臾山回?来,就要和隗喜睡。
她?说过愿意和他睡……自然不单单是抱着?睡。
是她?自己?找上来的?。
那个闻如玉和她?睡过吗?
闻无欺慢条斯理想着?,忽然从袖子里摸了摸,丝滑地抽出了一小块布料,空荡荡的?眼?里此刻全是好奇与迷离。
他用食指和中指夹着?,抬起?手举在脸颊上方,几根细细的?带子垂下来,拂在他眼?睛上,她?身上令人?迷炫的?香气轻轻荡漾,他眯了眼?,吹了吹,那带子就晃了晃。
是九重阙都最好的?织娘织出来的?薄云锦,轻薄绵软,穿在身上极其贴肤,大?约因为如此,绣娘缝衣时,在胸口多缝两片,圆圆的?,每边只小小一片。
闻无欺正好夹在那多出来的?一片小圆片上,好奇为什么不绣朵花呢?
是怕绣花粗糙,磨损了皮肤吗?
他眸光一闪,手指松开,那小小布帛就飘了下来,落在他脸上。
布料轻薄透光,闻无欺眉目一动,眨了下眼?睛,忽然想起?来将带子从她?脖颈里抽离时,扫过的?一点风景,他的?呼吸一下重了几分?。
似乎是会容易磨损的?样子。
他闭上了眼?睛,鼻子轻轻蹭了蹭那小片布料。
要想和她?睡,她?的?身体不行,太孱弱了。
要让明樟替她?调理一下身体……他的?元阳大?补,应当能修补一点她?破破烂烂的?身体吧?
如果?是这样,她?应该不会再害羞拒绝了吧?
闻无欺忽然想到那日在玄楼见到的?场景,想到闻崇锦塞给隗喜的?那本鬼道典籍,一下睁开眼?。
鬼道不行。
他眸中的?迷离一下转为漠然,起?身坐了起?来,从寒石上下来时,察觉到什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摆,眉头?紧锁了起?来,安静了会儿,才伸手慢吞吞系上腰带,掩好衣襟。
再是将那薄软的?布料塞进怀里藏起?来。
闻无欺又从九莲台出去,悄然回?了主殿,却是直接从九寒清池那儿过去到了后窗边,也就是浴间后面。
只是还没等他靠近窗子,便忽然停了下来。
殿内没有隗喜粗沉缓慢的?呼吸,很安静,没有人?在。
闻无欺皱了下眉,才是继续走过去,手按在窗棂上,试图从外面直接跳进去,但窗子从里面被?锁死了。
这窗他从来不会锁。
他的?手指轻轻点了点窗子,下一瞬便从窗边消失,化作一道白?影从前门?推门?进入。
这里摆设简单,无甚可藏东西的?地方,闻无欺视线扫过床褥,目光在床对?侧的?几案上顿了一下。
地上一地的?瓷片,蔫了碎了的?花瓣混着?灵泉水,失了鲜妍。
闻无欺看了一眼?,无甚感?觉,碎了就碎了,但他心里想起?了隗喜抱着?花时被?半掩的?白?生生的?脸,唇角抿起?比花好看的?笑涡。
他漫不经心走过去,绕开了这一片狼藉,目光最后落在衣柜那儿,他打开柜门?,眼?睫瞬间颤了一下。里面多了许多女郎的?衣裙,沉暗的?只有黑白?两色的?衣柜里一下填满了色彩。
闻无欺视线好奇地掠过那一叠叠衣服,如他袖中一般的?巴掌大?的?肚兜整整齐齐放在左侧一小格中,各色都有,旁边是一叠亵裤。
他从前没见过,他的?眼?瞳漆黑,无情无绪时显得漠然清冷,但此刻眼?底生出些好奇,他伸手取了一件抖开,依旧是薄软的?布料,似乎与男子的?没什么不同,更短更小了一些而已。
这些衣衫没有被?穿过,没有隗喜身上令他迷离的?气息,他很快放下,也没有叠好,随意一丢,视线转移到别处,伸手摸索了一番,终于在最里侧摸到一本薄薄的?书。
他抽出来,封皮上写着?两个道貌岸然的?大?字——《慈悲》。
闻无欺翻开随意扫了两眼?,抬手就想烧了,但临了手指却一顿,将书凑近了嗅了一下。
这破书被?隗喜摩挲过好几次,沾上了她?身上的?气息。
怪好闻的?。
闻无欺将书收进了袖中,刚要关上柜门?,身后就传来那病弱之躯特有的?沉缓呼吸声,以?及有人?推门?而入的?动静。
他偏身看过去,隗喜正站在那儿,穿着?件浅紫衫裙,她?眉目乌灵,脸色此刻过分?苍白?,神情略有几分?紧张地看向他,余光还不自禁地朝他身侧的?衣柜看去。
闻无欺当然知道她?在紧张什么。
他装作不知道,唇角翘起?,用世人?最喜爱的?温润模样微微笑着?,朝她?看去,余光又扫了一眼?地上碎了一地的?花。
隗喜看到了他的?目光,眼?睫轻颤,一边往里走一边赧声解释:“方才起?来时头?晕了一下,不小心手碰到花瓶,所以?才弄碎了……你去哪里摘的?呀?一会儿我也去摘点。”
说完,她?见闻无欺没反应,又轻声继续说:“我出去看了会儿山景,透了透气,一直闷着?心脏疼……无欺,你在准备出行的?衣服吗?”
她?以?为他会直接去须臾山的?,没想到还会回?来。
刚才她?确实出门?透气,顺便与侍女闲聊,知道了无咎大?会昨日起?就可以?报名了,报名是在外城的?闻氏长老处理城中大?小事的?衙署,闻无欺现在并未限制她?出行,她?打算今日中午出去一趟的?,她?想着?那个时间,他该走了,她?不论做什么都方便一些。
谁知道一回?来就见闻无欺打开衣柜在看什么。
隗喜尽量自如地抬腿走了过去,到了他身边,她?的?目光就往打开的?衣柜里看去。
《慈悲》被?她?小心藏在最里面,一眼?当然是看不到的?……她?一眼?看到的?是被?拨乱了的?内裤。
隗喜呆住了,半天没吭声,沉默了下来,脑子里有些凌乱,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和这邪祟再虚与委蛇……难不成他是变态吗?
好半天,她?才若无其事假装没看到,左言他顾:“你的?衣服不在这个柜子里,在另一间柜子里… …你是来收拾明天出行的?衣服吗?我帮你收拾,要带几件呢?”
闻无欺看出来她?在装腔作势,明明都看见那条被?拨乱的?亵裤了,还要强装什么都没看到。
他弯着?唇瓣,声音温柔:“好啊,外衣收拾几身就行,但亵裤要多带一点。”
青年男子的?声音是低沉的?,但偏偏这邪祟的?语气有种狡黠。
隗喜怔了一下,一下仰头?看他,对?上他黑漆漆的?瞳仁,依然是空荡的?,却又是纯澈的?。
但他黑色的?魂体如雾气,浓郁地散在周身。
不是闻如玉,他们同行路上遇到过妖邪夺舍之事,她?从来没有判断失误的?。
这是她?唯一的?能力,闻如玉带着?她?走过一重重山,闯过瘴林邪地,曾经一一反复验证过的?。
不会有错的?。
闻如玉的?神魂是纯澈干净的?,像一团白?雾,有柔和的?光晕,圣洁美丽,一个人?的?神魂从生下来就是固有的?色彩,至少她?的?能力,她?的?眼?中看到的?是这样。
也可能是这邪祟善于模仿人?,他见过闻如玉的?。
……但是万一是她?错了呢?以?前没有错,不代?表如今也没有错,他是闻如玉,不能出现一点错的?。
隗喜看着?闻无欺,心里在想念闻如玉,有些心不在焉,嘴里无意识地顺着?他的?话问:“为什么要带很多?”
闻无欺俊美的?脸显出无辜,声音温润动人?:“小喜,你应当知道闻氏功法至阳烈性,无人?解欲唯梦中遗。”
那黑色的?魂体邪恶,说话间,又将隗喜包裹住了。
隗喜只好当看不见,眼?睫轻颤着?低下头?,装作害羞窘迫,她?没吭声,手指抠着?衣柜门?边,安静了会儿,作为随侍,便若无其事地应了一声,走到专门?放他衣物的?柜子那儿,垂眸镇定地取了一叠衣物出来。
她?抱着?衣服,忽然偏头?问他:“如今你是家主了,应该有储物的?法宝了吧?”
说到这,浅浅笑了一下。
以?前是没有的?,青玉佩里放满了书,放不了什么杂物,他们出行都是带包袱的?。
闻无欺随意倚靠在旁边的?柜子上,垂头?看她?,指了一下腰间的?荷包。
隗喜低头?去看,平平无奇的?荷包,黑色为底,绣了金色云纹,她?有些好奇,这种东西昂贵,她?以?前都没怎么见过,她?试探着?将衣物递过去,手指触及到那荷包时,便可视其中所藏之物。
闻无欺的?储物袋里很空,没什么东西,里面只有一些奇怪的?傀儡小人?,以?及一把剑。
是闻如玉的?剑,名无命,剑身细长挺拔,通体纯黑,看似平平无奇,它的?剑鞘是乌木制成,上面刻有清心除邪的?咒文,无命出鞘必见血,这是一把神武。
隗喜看到这把剑,又仿佛看到她?与闻如玉的?一些过去,唇角便不自觉往上翘了一下,神态也放松了一些,她?凭着?自己?理解将衣物放了进去。
将要抬头?的?时候,隗喜余光看到那黑色的?魂体化作的?触须,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似好奇,似试探。
隗喜唇边笑涡浅浅,当没看到,抬头?望他:“你现在要走了吗?”
黑色触须又碰了碰她?唇瓣,闻无欺看着?她?点了点头?,漆黑的?眼?睛似乎没有特别的?情绪。
隗喜下意识抿了下唇,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他还杵着?不走,她?只好面露担忧,再次叮嘱他:“也不知道须臾山什么情况,你要小心,千万不要受伤。”
闻无欺难得耐了性子,听她?说了会儿,只是总有些心不在焉,垂头?时,鼻子轻轻翕动,嗅着?她?身上古怪又迷人?的?香气。
她?到底抹了什么香……她?怎么这般啰嗦。
算了,听听也无妨啊。
她?爱说就让她?说去。
隗喜说了足足一盏茶的?工夫,把能想到的?临别之语都说了一遍,最后口干舌燥,闻无欺才是慢吞吞离开。
她?都怀疑这邪祟是不是故意折腾她?,明知道她?体弱。
离开之前,他往她?手里放了一样东西,东西是什么她?还没来得及看,只记得他的?手掌热得仿佛烧灼着?一团火,烫得她?抓紧了他递来的?东西就收回?了手。
这会儿看着?人?御云离开,她?一边伸手去揉刚才被?那黑色魂体碰触过的?脸颊,一边去看手里的?东西。
是刚才在他的?储物袋里看到的?傀儡小人?。
巴掌大?小,木头?雕琢的?,竟然还有细致的?五官,也不知道是谁雕的?,栩栩如生就是闻无欺的?脸,还配上了衣衫,很普通的?蓝色长衫。
隗喜都呆住了,一时不明白?这邪祟给她?一个他的?傀儡小人?做什么?
难不成做他随侍还要日日瞻仰他的?风姿面貌吗?
就是少年时的?闻如玉都没有这样自恋的?!
但除此之外,隗喜想不明白?还有什么原因,她?翻来覆去将傀儡小木人?看了几遍,最终想了想,还是出去找了侍女来问。
先前因为灵雀一事,这里的?侍女又被?闻炔清理了一遍,如今留下来的?人?对?隗喜态度更恭敬了。
虽然隗喜明面上只是闻无欺的?随侍。
此刻见了她?手里拿着?的?傀儡小人?,叫小秋的?侍女圆脸讨喜,她?迟疑道:“或许……这是家主亲手制的?傀儡分?、身,应当是留下来保护隗姑娘的?,只要姑娘食指轻点傀儡额心输入灵力,就能使?傀儡化身为人?形,家主应当赋予了傀儡一些战力。”
隗喜听完有些惊讶,但转念一想,抿了下唇,那邪祟是担心她?被?伤到的?话,他会受伤吧。
哼,也是怪贴心的?。
隗喜低头?再去看手心里那巴掌大?的?小人?,顿时觉得那含笑的?模样都显得假模假样了。
不过再仔细看看的?话,他的?手倒是灵巧,这傀儡小人?雕琢得栩栩如生,竟是这样像他。
隗喜忍不住盯着?看了会儿,闻如玉也会做木工活,但从来没有雕琢过这样的?傀儡小人?。
不管怎么说,这确实是个好东西。
她?打开腰间荷包,将小人?塞进去,随后就让小秋帮忙备鹤车,一会儿她?想去外城一趟。
小秋没有异议,赶忙去准备。
趁着?这工夫,隗喜转身回?了屋里,步子迈得有些着?急,直奔衣柜那儿去,打开就去摸自己?藏着?典籍的?地方。
手一探进去,她?眉头?就一蹙,那本《慈悲》果?真是不见了,她?没有多少意外,就是有些烦闷无语。
他果?然是来拿走典籍的?。
不过还好昨日她?反复研读过,那书中要诀本来就短,已经全部背下来。
至于闻崇锦说的?类似剑修留下的?剑痕之类的?痕迹,大?概她?还没脱凡,本身就感?觉不到。
如今闻无欺去处理须臾山封印之事,如果?她?修《慈悲》心诀进入濒死状态会影响到他的?话,也是不适宜,毕竟须臾山封印一事事关这人?间安宁。
……当务之急还是先去外城报名无咎大?会。
无咎大?会三年才办一次,错过这一回?,要等三年后。
而说不定三年后,她?就病逝了呢?
隗喜心里念着?这事,估摸着?闻无欺已经带长老们离开九重阙都了,就准备乘鹤车去外城了,结果?侍女拦了一拦。
“隗姑娘,如今外城各处来人?多而杂,姑娘若要去外城,得请示掌事官。”
隗喜没办法,只好等小秋去请示闻炔。
等待的?时候,她?坐在门?口的?长廊上,心中无趣空茫,低着?头?又从荷包里将闻无欺给她?的?傀儡小人?取了出来,戳了戳那雕琢精细的?脸,好奇这小傀儡化人?的?话,会和闻无欺……或者说,和闻如玉有多像么?
小秋很快就来回?信:“隗姑娘,掌事官事多繁忙走不开,他命了一名修者护送,她?会在外城等姑娘。”
隗喜其实觉得自己?不需要人?护送,有青玉佩在,应当极少人?伤得了她?。
她?想了一下,指了指手里的?傀儡,问:“小秋,这个化人?能维持多久呢?可是比一般修者厉害?化人?后还能再重新变回?这样的?小木人?吗?”
小秋先前也没想到这个,但反应很快,立刻道:“家主亲自制成的?傀儡,战力在生死境之上,自然是比一般修者厉害,能维持多久我也不知,一般傀儡能维持七天以?上,具体要看家主。再点额心就能重新变成小木人?。”
小秋这话的?意思是傀儡实际是由闻无欺操纵,傀儡如何,他那儿是能直接感?受得到的?。
更甚至,高明的?傀儡,等于是分?、身。
但隗喜不清楚这些,她?听完只点点头?,轻声说:“那就让他陪我吧。”
小秋当然没意见,点点头?,又去给那修者传信让她?不必等。
她?一走,隗喜就忍不住了,想了想,回?了屋,便立即伸出手,指尖在傀儡小人?额心一点,输入她?少得可怜的?一点灵力。
掌心里瞬间一空,隗喜看到眼?前乌黑的?长发泼墨一般在眼?前流散下来,发尾晃到了她?眼?睛,她?眯了一下,缓缓抬头?。
身形高大?颀长的?青年背对?着?她?站着?,正扭动手脚脖子,浓密的?长发没有发簪束着?,披散在身后……身上没穿衣服,显然木雕小人?的?那件小衣服不会变大?,他紧窄的?腰身挺拔,劲瘦如竹,往下……往下是被?浓黑头?发遮掩的?长腿……
傀儡似适应了身体,察觉到身后的?人?,转过身露出脸来,发丝拂面,眼?睛透黑清亮,似漾着?碎光,温润又无辜的?俊俏,他低头?看见她?,眼?睛一弯,歪头?看她?:“有玉簪吗?”
隗喜呼吸一滞,怔怔看着?“他”,心跳快了起?来,她?有些神思游离,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好像点了一下头?,拔下了头?上的?一根玉簪递过去……她?戴了两根簪子。
傀儡抬手一抓头?发,在脑后半挽了个发髻,做完这事没听到身后动静,又看隗喜,“怎么了?”
“他”眉眼?含笑,声气儿清亮,微微弯下腰来。
隗喜伸手,眼?眶忽然红了,摸向他脸颊。
懒洋洋躺在飞舟上吹风远去的?闻无欺眼?睫一颤,睁开了眼?睛。
隗喜看着?这与人?无异……像极了闻如玉的?傀儡,抿唇笑了起?来,她?站起?身,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又揉了揉。
这样像闻如玉,温柔的?,俏皮的?。
“以?后就叫你小玉吧?”她?声音轻柔,带着?欢喜的?笑意。
闻无欺抬手揉了一下被?捏过的?脸,歪头?朝早就不见踪迹的?九重阙都看了一眼?。
上鹤车的时候, 小玉衣摆一撩就在隗喜身旁坐下了。
他挨得很?近,隗喜可以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竟然也是温热的,她忍不住偏头看他。
“你总是看我, 是不是因为我长得太好看了?”他垂头看她, 笑了一下,眼睛微弯, 似乎对他自己被创造得很?好看这一点心知肚明。
他笑起来可真像闻如?玉……隗喜看着他,心情也好, 她点点头, 没有否认, 翘唇笑:“是啊。”
小玉睨她一眼, 偏头看向外面, 嘟囔了句:“肤浅。”
隗喜:“……”
这傀儡是不是太人性了一点?
隗喜想给自己找补一下, 又觉得无甚好找补的,闻如?玉就是俊美,那和他一样?的傀儡自然也好看。
小玉忽然又在这时转过脸来, 盯着隗喜看了会儿?,她眨眨眼,面色迷惘, 正要询问怎么?了, 就见他唇角扬起漂亮的弧度,温吞又略有几分惫懒道:“你也好看。”
隗喜一怔, 低头抿嘴笑了,也没有否认。
鹤车很?快从?九重莲山离去, 在天际留下一道残影。
九重莲殿偏殿, 钟离樱收回了摆在屋檐上的窥视机甲鸟,起身朝外走, 上了早就备好的鹤车,没让侍女跟随,直接驾车悄悄跟了上去。
小玉余光朝后看了一眼,没在意。
这次来九重阙都的修者,一大半都是为了无咎大会而?来。
从?前每个?宗门氏族都要努力?选几个?不怕死的拎出来凑数参加,但这一次可不比从?前,因着三年前闻无欺从?昆仑神山活着出来,甚至年纪轻轻修为迈入真圣境,这回来了不少各宗门氏族的精英。
虽说闻无欺到现在都不肯透露究竟在昆仑神山得了何种机缘,但是人都会揣测。
且一旦揣测了,这一趟的无咎大会便不肯轻易错过,万一下一个?活着从?昆仑神山出来的人就是自己呢?
何况,无咎大会举办一月,一月之后才是昆仑神山结界松弛可入的时候,这一月时间,如?何不能逼了这新上任的闻氏家主说出昆仑神山之秘?
因着昆仑神山一次只能进百人,各氏族心中皆有思量,昨日外城衙署开放后,报名之人如?过江之鲫,各家都甚至要争个?先。
“哥,怎么?今日人还?这般多?没瞧见谢家的人吧?”谢清芝踮起脚尖朝前探望,又左顾右盼打量四周,小声对排在身后的谢长沨嘀咕。
谢长沨神情沉稳,笃定道:“今日长老与其他几家长老有事相谈,昨日诸弟子也都过来报了名,所以今日谢家之人不会出现在这儿?。”
谢清芝松了口气。
他们兄妹两?个?昨日可不敢来此冒头,被长老发现了定要强行遣送回去。
“咦,哥,你瞧前面那人是不是隗喜?还?是那钟离樱啊?我还?是搞不清她们两?个?。”谢清芝往前看时,忽然视线一定,急忙扯了扯身后谢长沨的袖子,小声又语气急促道。
谢长沨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目光一凝,便低声道:“是隗姑娘。”
谢清芝一听这个?,哪管哥哥怎么?一下能分得清,连忙踮起脚尖招手就喊:“隗喜!”
生死境之上修者无法进入昆仑神山,生死境之下任何人都可以报名的,哪怕没有脱凡,只要手头有足够的法宝,用此博得名额,长老们也是无异议的。隗喜就用散修名义报了名,领取了一张木牌,木牌上有号码,类似准考证,她为一二九号,到时拿着木牌进入麓云海小洞天。
她刚拿到木牌,听到身后有人喊她,声音有些耳熟,忙回头,见是谢清芝,脸上也扬起惊喜的笑容。
“谢姑娘!”
穿着素裙的女郎发饰简单,转过正脸,露出一张熟悉的苍白却美丽的脸,眉眼含笑,天然的柔慧之色。
谢长沨默然看着,正要调转视线时,却察觉到一道凌厉无法直视的目光朝着自己直射而?来,一下调转了视线看过去。
便见一黑袍青年双手环胸站在隗喜身旁,那人生得美如?冠玉,清雅出尘,此刻双漆黑的眼睛淡漠地看过来,无甚情绪打量他。
谢长沨向来心境平和沉稳,但此刻被这么?一盯,心里竟有些发毛,但那青年很?快转过脸来,此刻正低头和隗喜说话。
隗喜一边往后面的谢清芝走去,一边对身旁的小玉小声说:“他们是我之前在外城认识的朋友,不是坏人,你不要凶他们。”
也不知道闻无欺制出来这傀儡是不是防范心太高,坐鹤车到外城后,他走在她身边,只要有人看她,他就冷眼看过去,虽说他生了一张温润秀美的脸,但直勾勾盯着人时,还?是很?唬得住人的。
刚才排队时,就有个?男修被他一看,紧张得手一抖,手里拿的木牌都掉到地上去了。
“哦。”小玉声音温醇,语气平淡,“但是他一直在看你,我不喜欢啊,我不喜欢也不过是看两眼而已,我又没打他。”
隗喜眼睫一颤,忍不住仰头看他,就见小玉顶着一张好看俊俏的脸,很?是无辜地看她。
她心里有一种古怪的感觉。
傀儡……原来也有自己的喜好与意志吗?还是说傀儡如同初生,性子纯然天真?
……所以也正是因为这种纯然,才与闻如?玉那样?像。
隗喜不懂这些,这种术法对于?她来说太过高级,以前闻如?玉也从?来没有施展过,所以此道她一窍不通,她打算回去好好问一下小秋,但此刻,只好引导傀儡小玉不要对着人浑身长刺般,要像他的面容一样?温柔一些。
她还?没如?何说,就听压低了的男声十?分好奇的语气,慢吞吞道:“你只喜欢温柔的我么??”
隗喜被他这样?看又这样?问,脸色有些窘迫,对方是傀儡,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她只是因为小玉很?像闻如?玉,才会这样?面对他时,心里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这傀儡太像人了,隗喜又是第一次面对,被这样?问,有些无措,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停顿一瞬,余光就感觉谢清芝和谢长沨过来了,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忙轻轻点了一下头承认:“对啊,所以你别那么?凶啊。”
说完这话,她迟疑了一下,安抚性地牵了一下他的手捏了捏。
隗喜认为如?今自己是傀儡小玉的主人了,打一棒子自然也要喂一颗甜枣,刚才斥了他,现在自然也要宽慰他一下。
小玉没吭声,但等隗喜的手指从?他手指挪开时,他伸手又虚握了一下。
闻无欺躺在飞舟甲板上,闭着眼一动不动,风吹着他白色衣角,仿佛睡了过去一般。
但他枕在脑后的手指却轻轻握了一下。
挑选出来与他同行的三位长老则可不像他这么?闲适,似是收到了什么?消息,围在一边商讨,时不时看看手里的传信玉听。
这传信玉听是几个?家族间传信用,南郡谢氏在各地搭建了通信机关?,配合钟离氏的法阵,便能互相传信,可谓即传即到,目前还?未广泛使用。
大长老闻承为人肃穆,他摸了摸发白的胡须,和三长老闻寻、七长老闻献对视了一眼,便收了玉听,往闻无欺走去。
“家主,方才南郡谢氏传信过来,此次须臾山一行,他们怕是不能准时过去,谢氏族地出现一渊洞,源源不断妖邪浊气流泄出来,先前谢氏镇压过,如?今卷土重来,谢氏诸位长老都腾不出手去须臾山,谢茯苓也已赶回去,谢家那边的意思是,请家主顺路过去相助一番。”
四大氏族占的四块地是以须臾山为中心分成的四个?方向,东云闻氏与南郡谢氏是相邻。
各氏族都自有骄傲,族内事宜都奉行自行解决,如?此这般突然要旁人相助的情况甚少。
既然对方已经开口,闻氏自然不便推拒。
当初闻无欺踩踏着二十?九名闻氏嫡系子弟的血上位坐上家主之位时,大长老闻承为了闻氏也为了修界和平,是头一个?低头臣服的,自认为也算是了解这位新家主的性子,表面瞧着温润如?玉,实际行事是随心所欲的,对于?护佑苍生并?无执念。他担心闻无欺会拒了此事,沉声将猜测说出来:“谢氏族地与须臾山是最近的,恐怕那渊洞一事与须臾山封印不稳有关?,若是不及时处理,怕是影响甚大,家主还?请过去一探究竟……拐道过去也就三个?时辰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