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类似办公室的房间。
靠墙摆着一圈桌子，中间用深蓝色挡板隔开。
桌子对应的墙壁上都贴着各自的名字和职务。
明南瞥了一眼，得到了这具身体的基础信息：
姓名：明南
性别：女
年龄：24
职务：高级培育员
编号：0021
个人终端号：999888
明南捏了捏眉心，刚脱离上个世界，悲伤情绪还没过去，她得缓一会儿。
【205，资料发我。】
205：【已发送，宿主注意查收呦~】
脑海中瞬间闯入一大段记忆，走马灯似的放了起来。
明南惊讶道：【我居然还有隐藏身份？】

之前各个星球有各自的纪年方式，自己管辖，秩序混乱。
星球之间摩擦不断，大大小小的战争打了无数场。
终于，永恒星的永恒帝国以强悍的实力脱颖而出，打败了其他几大星球势力，提出以永恒星为首，创建星际联盟，统一公用语言、文字和一应标准。
自此，持续了整整八年的星际混战终于画上句号。
全星际正式进入联盟时代，开始了新星历纪年。
新星历第二年，元钰女王签字通过提案，正式建立星际警署，用以维持星际秩序。
明南这具身体的隐藏身份就是星际警署的一名调查员。
因为联盟刚成立，各地乱七八糟的组织并未完全铲除。
她所卧底的这家博舟研究所就是其中一个。
还是调查榜上的第三名。
之前警署接到举报，说这家位于偏远星球的研究所在做非法实验以牟取暴利，甚至涉及活人实验。
警署接到举报后第一时间开展了调查，后面试图再联系举报人，却无论如何都联系不上了。
警署直觉不对，继续深挖，发现这家研究所前身是一家精神病疗养院。
七年前改成了博舟研究所，但里面的病人去了哪儿，没人知道，因为那些精神病基本都是被家里人放弃的，或者根本就没有家人，只是送来圈禁。
所以病人死了或者失踪了也根本没人过问。
之前本星的媒体报道过，但只在星网上存在了几分钟就消失了。
警署找了当年的新闻稿，发现只剩一片空白。
种种异常说明这家研究所确实有问题，但他们没有确凿的证据，不能采取任何行动，不然就算违背了联盟公约，扯皮很麻烦，还会降低警署的公信力。
但警署也没放弃，悄悄成立了专项调查组，去研究所和所在星球卧底调查。
但研究所招人条件非常严苛，对学历和年纪和性别都有明确要求。
筛筛选选下来，十人的调查组，只有原主一个人符合标准。
于是原主就带着全部人的希望混进了研究所，从一个最低级的小助手做起，后来因为聪明嘴严，能力又强，就转成了初级研究员。
至此原主还没接触研究所的核心。
直到她帮忙，成功培育出了一种稀有植物，才转成了高级培育员。
转折就发生在这段时间。
新星历002年3月12日，研究所在一处不知名的小星球打捞出了一条人鱼幼崽。
还是条雄性人鱼。
他长得很美，脾气却很暴躁，无人能接近，但或许是因为原主生了双大海一样墨蓝的眼睛，让人鱼想起了故乡，她喂的东西，人鱼勉强能吃两口。
于是研究所高层开会后决定，让原主负责人鱼的培育和观察记录工作。
期间还有专门的人来给人鱼抽血以进行实验。
人鱼一开始奋力反抗，但被暴力镇压弄得浑身是血后，不知道是不是学乖了，后面再被抽血，他只是安静地盯着抽血的人，不再挣扎。
但原主知道，这只是假象。
人鱼的报复心很强。
不过她没那么好心提醒谁，因为她和研究所的人，本就不是一条船上的。
她一边观察人鱼，一边趁机搜集研究所的罪证，悄悄传给自己的同事。
可这些罪证还不足以扳倒研究所。
原主就只能继续卧底，以接近研究所的核心机密。
就这样，又过了三年，人鱼终于进入了成年期。
研究所开始在人鱼身上进行实验。
一天要抽好几次血，还要逼人鱼哭，再拿他哭出来的珍珠拿去做研究，又或者在人鱼身上制造伤口，看他的愈合速度。
那些伤轻的只是划破皮，重的深可见骨。
实验的时候几乎一条走廊都能听到人鱼的惨叫声。
原主听着恨不能冲进去杀了这些畜生。
养了人鱼三年，她早就把人鱼当成自己的朋友，无法接受他们如此残酷的行为。
后来他们得出结论，说人鱼身体里的一种物质可以让人的伤口快速愈合，还有延长寿命的效果，决定去之前打捞人鱼的星球寻找更多的人鱼用来制药。
原主彻底坐不住了，如果人鱼的这些秘密传出去，那将是灭族之祸！
贪婪的人性必会榨干人鱼的所有价值。
于是原主趁研究所的人开会的时候，利用自己的高级权限，悄悄把人鱼放走了，但出了点意外，她自己没能跑掉，被研究所抓回去关起来，彻底和外界断了联系。
调查组的人以为她已经牺牲了。
但其实她还活了两年。
那两年里，研究所在她身上做了各种惨无人道的实验，来记录各种药的效果和反应，等她快死的时候，再给她打一针稀释了一千倍的人鱼血，吊着她的命。
直到她身体机能全面崩坏，人鱼血也救不了，才被折磨至死。
“……”
明南看完沉默了好一会儿，严肃地问：【这个世界我能使用法术么？】
205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轻声道：【大范围使用法术不行哦。】
明南：【那小范围杀个人——】
205冷酷道：【不行，你杀他根头发还行。】
“……”
明南抱臂靠在椅背上，【ok，那说说原主的心愿吧。】
205：【原主的心愿很简单，一个你应该能猜到了，就是揭露研究所的罪行，把他们一网打尽。】
【另一个是不是救人鱼？】
205：【恭喜你学会抢答了，原主希望这一次能早点救出人鱼，让他少受些折磨，如果能送他回家和族人团聚就更好了。】
明南点点头，【我明白了。】
报仇可以一步步来，救人却是刻不容缓。
她得先去看看那条可怜的小人鱼，尽快把他弄到自己身边。
她站起来换上研究所发的白大褂，在胸前别上“高级培育员”的牌子，开门出去，正好看到同为培育员的同事西雅，就打了声招呼。
西雅是个金发碧眼的姑娘，一见她立刻压低声音兴奋地问：“你也是去看人鱼的么？”

明南抬手把碎发别到耳后，摇摇头说：“我刚在午休，才睡醒。”
“这样啊，那正好，你跟我一起去吧。”
西雅一把挽住她的手臂，拉着她边走边说：“研究所抓到人鱼了，据说长得特别好看，哭的时候掉的不是眼泪，而是珍珠呢。”
两人匆匆赶到观察室，发现门口已经挤满了人。
平时研究所的人各司其职，都很忙，除非去食堂，否则很少有大范围聚集的时候。
今儿倒是都为人鱼破例了。
好在明南身量高挑，透过缝隙还是能看到里面的情形。
观察室里没开灯，只有中间巨大特种玻璃鱼缸底部的排灯在发光。
不过排灯的光比较弱，堪堪照亮鱼缸底，往上一点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西雅有些失望，“不是说有人鱼？在哪儿呢？”
前面的两个男研究员见是漂亮的西雅和明南，忙解释道：“人鱼缩在最里面的珊瑚丛后，不肯出来。”
明南没留意他们的眼神，她全部注意力都被黑暗中那深蓝色的鱼缸吸引了。
冥冥之中，她感觉到了牵引和召唤。
她不自觉上前两步。
高高瘦瘦的研究员立刻伸手要拦她，“明南别过去，这条人鱼幼崽很凶悍，小心他攻击你！”
明南摇摇头，推开他的手臂，笃定地说：“不会的。”
研究员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自信，哂笑一声，又带着点暧昧的语气说：“哦我美丽的明南小姐，你确实很美，但人鱼的审美未必和人类一样。”
西雅在边上跟着笑了起来，“那不一定，美到一定程度，全宇宙都通用。”
明南没理会他们，她径直走到最前面，下一刻，鱼缸里就传来了细微的波动。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快速逼近。
昏暗的水底，蓦地传来一声低低的长鸣。
那一声，空灵干净，仿若天籁。
闻者神魂皆为之一荡，久久不能回神。
紧接着，明南的体内的契约就疯狂跳动起来。
连带着明南的心也跳的飞快。
她不得不按住心口，省得心跳的太用力飞出来。
下一秒，深蓝的世界里骤然亮起一道银白色的光。
整个鱼缸都跟着亮了起来。
明南目光一凝，就见一道修长的身影从水底快速游过来，如闪电一般劈开黑暗。
最后那道银白色的闪电停在了玻璃前，悬浮在水中，正对着她。
明南这才看清对方的模样——
一条赤裸上身拖着长长银白鱼尾的人鱼。
不，他的鱼尾也不完全是银白色。
明南视线落在他分叉的尾巴尖上，发现有一圈漂亮的红边。
像刚越过地平线的一线曦光，是恰到好处的点睛之笔。
她的视线缓缓上移，就看到一片单薄的肌肉。
可能因为年纪还小，所以轮廓不是特别分明，带着几分少年独有的青涩感。
再往上，是张雌雄难辨的脸。
人鱼不愧是造物主的宠儿，好像已经达到了美的巅峰，找不到一点瑕疵。
他整个人白的像一捧雪，又像大浪拍来时激起的晶莹的浪花。
本是极为圣洁的长相，偏偏生了一对暗红如干涸血液的眼。
圣洁中添了一丝危险，矛盾又迷人。
他卷曲的银白长发垂在脸侧，随水波微微荡漾，泛着柔和的光芒。
明南像被蛊惑了似的，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怎么都移不开视线。
205：【醒醒，宿主，你口水要流下来了！】
明南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下意识地摸了下唇边。
【205！】
205嘻嘻笑道：【开玩笑的啦，不过宿主你刚才看人鱼的表情真的好像痴汉啊，我不提醒你真可能流口水哦~】
明南：【但他真的好美啊……】
205：【嗯，你是不是忘了？】
明南：【什么？】
205：【他能听到你的心声。】
明南：【……】
她立刻小心地觑了眼人鱼的表情。
可人鱼只是盯着她，没有任何反应。
甚至眼都没眨一下。
“天哪，这就是人鱼么？也太美了吧？”
“我一个男人都要心动了，神啊，怎么会有这么美丽的生物？”
“哎，不是说他很暴躁么？我瞧着还好啊。”
研究员们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人鱼依然没什么反应。
刹那间福至心灵，明南想起来了，人鱼听不懂人类的话！
难怪没什么反应。
“对了，他有名字么？”
西雅好奇地问。
明南也转头看了一眼。
研究员们面面相觑，纷纷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正沉默着，外面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一位穿着白大褂，戴着无框眼镜的绿眼睛中年人走了过来，沉声道：“他暂时只有编号——5221。”
一见到他，身后的人鱼忽然暴躁起来，一边呲牙一边发出低低的吼声，眼珠颜色好像都浅了些。
明南忙转头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别怕。”
人鱼眼珠微微一动，愤恨阴郁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后竟有所收敛。
眼镜男敏锐地注意到这一点，微微眯了下眼，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明南。
谁也没注意西雅走到了鱼缸前，正伸手去摸玻璃。
下一秒，原本还安安静静的人鱼忽然暴起，他说了两句谁也听不懂的话，鱼缸里的水就化作大浪，兜头拍下。
毫无防备的西雅瞬间被浇了个透。
她惊呼一声，忙退后两步抹了把脸，郁闷又茫然，“他怎么忽然生气了？”
幸亏明南反应快，提前退开，这才没被波及到。
研究员无奈道：“都说了他很暴躁的，你们还不信，这回知道厉害了吧？”
“人鱼领地意识很强，而且特别记仇，如果你第一次就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后面也很难扭转。”
眼镜男推了下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犀利又精明。
他冲明南抬了抬下巴说：“你过去试试。”
明南在原主记忆里翻了好半天才把人对上号。
男人叫泽莱，是研究所的特级导师，也是研究所的创始人之一，平时很少露面。
原主卧底这么多年，见他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所以明南才没在第一时间认出来。
而且看人鱼的反应，这次抓捕行动，怕就是他带的队。
她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转身走到鱼缸前，轻轻把手放在了玻璃上。

西雅眯了眯眼，紧张地盯着浴缸里那一抹白。
其他人也都屏住了呼吸，眼中露出了几分对明南的同情或幸灾乐祸。
然而下一秒，事情完全没按照他们预期的那样发展——
人鱼并没有因为明南的贸然靠近而生气。
他对领地的占有欲好像在明南面前消失了。
明南把掌心整个贴在了玻璃上。
人鱼一开始退后一点，凶巴巴地冲她呲了呲泛着冷光的锐利尖牙。
明南就冲他笑了笑。
人鱼盯着她看了片刻，慢慢就把牙收回去了。
明南：【205，你说他听不懂人语，那就算他会读心，岂不是也听不懂？】
205：【！！！】
205：【对哦，他听不懂哎，那你趁着现在多说点吧。】
人鱼目光闪了闪，视线从她脸上的小梨涡慢慢移到她贴在玻璃上的掌心。
她的掌纹不深，却很多，密密麻麻看着很乱。
或许是有强迫症，她的指甲修的十分整齐干净，而且她皮肤很白，显得指腹粉粉的。
人鱼低头看了看自己长着锐利指甲的手，感觉不太一样，忍不住把自己的手也贴了上去。
正好和明南的手隔着特种玻璃交叠在一起。
他的手足足比明南的手大了一圈。
明南挑了下眉，眼角微勾，深蓝色的眼眸泛着浅浅的光，“你的手也很漂亮。”
人鱼听不懂，但能感觉到她没有恶意，忍不住把脸也贴了过来，用那双红得格外深沉的眼盯着她。
泽莱把这一幕看在眼里，若有所思地瞥了明南一眼。
他转身对自己的助理说：“去把培育员都叫来，让他们挨个试试。”
“是。”
助理很快就带了八个人过来。
算上明南和西雅，研究所一共十个培育员。
三个特级培育员，七个高级培育员。
研究所等级森严分明，高一级的培育员不仅待遇更好，话语权也更重，所以特级培育员一向不太看得起下面的那些人。
此时泽莱让他们去试试人鱼的态度，那三个特级培育员直接走到明南面前，最中间的那位培育组长冲她抬了抬下巴，态度倨傲冷漠地说：“让开。”
明南倒也没说什么，侧身退了一步说：“人鱼攻击性很强，你们一下子上来这么多人，小心他生气。”
“我用你教？”
培育组长是个又瘦又白的中年男人，偏生眼睛又小，长得跟个带鱼似的。
斜眼看人的时候更像，像菜板上马上要被砍成八段的死货。
好言难劝该死鬼，明南嫌他辣眼，更懒得和他废话，比了个请的手势后默默退远了些。
然后那三个该死鬼就凑到特种玻璃前对着人鱼评头论足。
“鳞片很完美，不知道坚韧性如何。”
“听说人鱼愈合能力很强，我们可以提取一些血液样本进行研究。”
“可惜没抓到雌性人鱼，不然可以让他们多繁殖一些后代留着慢慢研究。”
明南心里的意识小人直翻白眼。
想的挺美，一家子都给你们做研究，真当你们是盘菜了？
下一秒，鱼缸里猛地传来一声尖锐的怒吼。
这一声和之前空灵神圣的感觉完全不同，锐利的像根针，钻入人的耳朵，直往脑子里去。
“啊啊啊！我的头好疼！”
“快快快，快出去！”
“人鱼发狂了！”
一行人鬼哭狼嚎地退出了观察室。
明南也被震得难受，赶紧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那三个不知死活的培育员还围在玻璃前，其中一人严肃威胁道：“冷静一点，我们没有恶意，但如果你拒不配合，我们就只能采取一些必要手段了。”
组长瞪他一眼，转头努力挤出一个温和的笑脸，试图让人鱼感受到自己的善意。
可惜人鱼不是傻子，也不瞎，甚至智商比他还高，一眼就看穿了他虚伪的假面，变得更加愤怒。
下一秒他尾巴用力一甩，整个向上窜去，紧接着一道大浪从鱼缸里扑出来，直接把三人扑到了地上。
“哗啦——”
水溅了一地。
明南微微睁大了眼，转头去看鱼缸，少了将近五分之一的水。
人鱼这次是真的被激怒了，眼睛颜色变浅了许多，红得妖冶摄人。
明南见状赶紧上前，轻轻拍了拍玻璃，“好了好了，别生气。”
人鱼听到她的声音，倏地看了过来，只是眼中仍有未褪的余怒，他放声长啸，尖锐的声音让人眼前阵阵发黑。
泽莱面色冷峻，大声道：“开启电击系统！让他强行冷静下来！”
“别！”
明南忙阻止道：“贸然攻击只会加深人鱼对我们的恨意，对以后的研究造成阻碍！”
她舔了舔唇，咬牙道：“再让我试试！”
她转过头想给人鱼解释，但他又听不懂人话，她跟个哑巴似的干着急。
205提醒：【传说中人鱼擅长唱歌迷惑人心，或许你可以用歌声和他交流？】
明南：【？？？】
虽然感觉不太靠谱，但是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死马当活马医吧！
明南深呼吸，放下手，脑中飞快地闪过一段旋律，她就轻轻地哼了起来。
一开始她的声音完全被人鱼盖过去了。
她闭上眼，专注地哼，“哒啦啦啦啦……”
曲调轻松欢快，听着让人不自觉开心起来。
人鱼逐渐被吸引，声音渐弱。
他静静浮在水中，不再有其他动作，只专注地看着明南。
等明南哼完，人鱼的眼睛也恢复了之前的暗红色。
明南缓缓睁开眼，正对上他的目光，不由得莞尔一笑。
人鱼目光闪了闪，尾巴尖微微蜷缩了下。
“这……这就好了？”
西雅难以置信地喃喃道：“明南，你是什么人鱼安抚器么？”
明南摇摇头，“人鱼的情绪感知非常敏锐，真心还是假意，他能看出来。”
这话就很微妙了。
刚从地上爬起来的那三人又羞又恼，正要说什么，泽莱走进来瞥了他们一眼说：“去换衣服吧，5221就交给明南来饲养照顾。”
明南倒是没露出多么惊喜的表情，只点点头说：“好的，那我可以给他起个名字么？”

第402章 人鱼饲养守则4
泽莱允许明南给人鱼起名字，但在研究和记录的时候，必须用编号——5221，以便查询分类。
明南没有异议，人鱼……也没有，因为他听不懂。
培育室当天收拾出来，就把人鱼转移过去了。
因为人鱼这臭脾气，泽莱下令让他一条鱼一间，所以整个培育室都改装成了一个三面互通的巨型鱼缸。
中间放了一张桌子和带靠背的椅子，方便明南随时观察随时记录。
此时她反锁着门，坐在椅子上，转着笔发呆。
205：【你想什么呢？】
明南单手托腮看着游来游去的人鱼，长叹一声，【取名字真的好难，好难。】
【唔，这倒是。】
205说：【可惜我不会起人类的名字，帮不了你，你加油~】
说话的功夫，人鱼又从另一边游过来了。
为了让人鱼生活的舒服一点，培育室内没开灯，只鱼缸上装了一小排灯管，模拟海里的光线情况。
这对人鱼来说没有影响，但对人来说还是有点暗了。
不过当人鱼游过来的时候，像一束光穿透深海，给人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尤其是那条银白色的鱼尾，闪烁着细碎的光，像流动的星河，又像月光洒落的石上霜。
明南看着看着，脑中灵光一闪，忽然笑了起来，“要不就叫他星霜吧？”
205：【好像还挺贴切的。】
明南立刻站起来走到鱼缸前轻轻敲了下玻璃，人鱼立刻被她吸引过来，尾巴一摆就游到了她面前。
卷曲蓬松的长发散开，露出他漂亮的脸。
他学着明南的样子，也把手搁在了玻璃上。
明南眉眼弯弯，温声问：“以后你就叫星霜好不好？”
人鱼微微偏头，眼里闪过几分疑惑，显然没理解她的意思。
“看来还是得教他说中文，不然跨物种沟通真是个大问题。”
“算了。”明南释然道，“就叫星霜吧，以后等你学会中文了，我再给你解释，不喜欢还可以再换。”
人鱼茫然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吐了个泡泡出来，然后咕噜噜说了一串她也听不懂的话。
明南：“啊？”
四目相对，二脸茫然。
星霜：“咕噜噜——”
明南：“啊，呃，啥？”
星霜：“啵。”
泡泡破了，他深深地看了明南一眼，那眼神活像在说：跟你这个呆瓜说不清。
然后转身游入了鱼缸深处。
留下明南一人在原地。
“……”
过了几秒，她后知后觉，【205，他刚才是不是在嫌弃我？】
205：【呃，好像是哦，他可能觉得你听不懂他说的话，有点傻。】
明南：【……】
【我还没嫌弃他呢！】
她深呼吸，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立刻出门去找了本字典，然后把椅子搬到鱼缸前，愤愤坐下，敲敲玻璃严肃道：“星霜，你过来，我教你人类的语言。”
星霜倒也听话，让他过来就过来。
他漂在水里，疑惑地看着明南。
那表情活脱脱在问：我看看你这小呆瓜又想干嘛。
明南沉默片刻，掐了掐人中，又起身去拿了块白板和笔，抱在怀里开始写拼音，打算从头开始教起。
“来，跟我学，a——”
星霜盯着她的嘴，在她重复三遍后终于理解了她的意思，也跟着“a”了一声。
明南大喜，“我就说人鱼还是很聪明的嘛。”
她又用笔敲了敲白板上的“b”，说：“这个念bo，bo——”
星霜张了张嘴，“p——p——”
“不是p，是bo，b，o，bo——”
星霜艰难道：“……啵。”
明南眼睛一亮，“哎对对对！啵！”
她又往前移了移笔，“那这个还记得么？”
星霜歪了歪头，暗红色的眼睛里透着几分自信，张嘴就来，“啵。”
明南：“……”
星霜见她表情不对，尾巴尖弯起来，“啵？”
“啵啵啵——”
“啪嗒。”
明南手里的笔掉在了地上，她缓缓捂住了自己的脸。
“我在正经教学，你卖什么萌啊？！”
205无情嘲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星霜不知道她又怎么了，不满地吐了两个泡泡，转头又游走了。
明南：“……”
更崩溃了。
好在晚饭时间到了，明南收拾收拾准备去吃东西，顺便放空一下自己。
临走前她对着鱼缸说：“我先去吃饭，一会儿回来再教你，你乖乖的。”
星霜没动静，但鱼缸深处冒出了一串泡泡。
明南：“……”
早知道给你改名叫泡泡精算了。
明南刚到食堂就被西雅拦住了，她还没对人鱼死心，缠着她一个劲地问：“怎么样，你和人鱼相处的如何？”
“他有没有发脾气？”
“他听不懂你说话，你们怎么沟通啊？”
“他会睡觉么？”
明南生无可恋，任由她揽着自己的肩膀，面无表情地说：“不知道，暂时还没睡。”
她一副被吸干阳气的模样，西雅哭笑不得，“你怎么了？让人鱼欺负了？”
“没有，但快让他气死了。”
“怎么说？”
明南就把自己试图教会人鱼中文的事和她说了。
西雅就笑她，“你教一个其他语言的人学中文就已经够难了，更别说跨物种，有点异想天开了。”
两人排队打了饭，找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西雅吸了口果汁说：“想开点吧，有那时间你就做点别的嘛，只要人鱼不作妖就好了，我听小张说，上面很重视这条人鱼，只要你把他照顾好，成为特级培育员指日可待。”
明南笑笑，不置可否。
她对成为什么特级培育员没兴趣，到时候还得天天看那带鱼精的脸色，烦都烦死了。
“小张怎么知道上面很重视人鱼，他还和你说什么了？”明南试探着问。
西雅眼珠一转，“这个，小张没细说，你也知道，咱们研究所管的很严……”
明南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说：“好西雅，你就告诉我吧，要是我真的升了特级培育员，肯定想办法把你也弄过来。”
特级培育员可以带两个高级培育员做助手，当然，不想带也不强求。
带了就意味着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以后互相有个照应不说，年底考核的时候，特级培育员有推荐人才的权力，对高级培育员转正很有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