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红来了之后，干最多的活儿，又笑盈盈的，大家没理由不喜欢她。
而且，今天找苏红点菜的顾客，也多了些。
苏红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很高兴。
就算忙得歇口气喝杯茶的功夫都没有，她也不嫌累。
当然，苏红在悄悄观察着丰成居的每一个地方。
包括经理是如何管人的。
厨房是如何运作的。
服务员们哪里让顾客满意，又哪里让顾客颇有微词却无可奈何。
她就像一块海绵，拼命汲取着经验和阅历，让自己尽量充盈起来。
忙碌的大半天眨眼便过去了。
苏红三口两口吃完饭，又忙活一阵，就到了下午两点，该交班的时候。
经理对苏红越来越满意。
他背着手，告诉苏红，今天不必上两个班了。
她对服务员的工作已经上道，可以回家好好休息，明天再来。
苏红想起自己答应姜语薇过去帮忙，便点点头，爽快离开。
谁知刚出了丰成居，就看到沈华站在门口。
外面有点小雨，沈华撑了把伞，竟然是主动来接苏红下班的。
苏红愣了愣，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
要知道上辈子，她去趟菜市场就是淋成落汤鸡，沈华也不会说给她送伞。
甚至在她冒着大雨回家到了院子里，也不会伸手帮她接一下东西。
今天，沈华竟然来接她了。
苏红有点想笑。
但并不是因为开心而笑，而是觉得嘲讽才笑。
不管她怎么笑，反正沈华是看不出她真实心情的。
他只会认为自己是个难得的好男人。
胡同里除了黄家老大，就数他沈华最好。
不仅工作优越能挣钱，还对媳妇儿这么好。
“我来接你回家。”
沈华把伞偏了偏，遮住苏红的头顶。
可苏红还有一半肩膀露在外面，雨珠逐渐打湿了她的胳膊。
他站在苏红的另一边，并没有注意到。
“我还要去趟乐宾饭馆。”
苏红说道。
“去那做什么。”沈华不太乐意。
“我去看看语薇。”
苏红搬出来的名字，让沈华没了声音。
“那就去吧。”他沉默几秒，换个方向，跟苏红一块儿过去。
今天乐宾饭馆还是没什么生意。
姜语薇乐得自在，坐在柜台旁嗑瓜子，脚一翘一翘的。
见到苏红，她热情地打招呼。
苏红跟姜语薇聊起来。
沈华站在一旁，脾气很好，一点儿都不急。
他情不自禁跟着笑，目光总忍不住朝姜语薇的脸上飘过去。
苏红知道沈华这人一辈子好色。
上辈子她还为此伤心过，也暗地使劲儿想要打扮自己却反而闹了笑话。
而现在，她早已不在意沈华的喜好。
跟姜语薇说了会话，苏红撸起袖子，收拾乐宾饭馆的桌椅板凳。
先是全擦一通，又扫地、拖地、清理天花板。
虽然生意不好，但店里亮堂堂的，总还是好些。
沈华没催苏红回家，他搬了条椅子坐在柜台边。
跟姜语薇说话。
就算姜语薇不太爱搭理他。
他那表情还是像掉进了蜂蜜罐儿里，嘴角压都压不住。
苏红在乐宾饭馆这一忙，就到了饭点。
刘守成下午没在店里，这会儿才过来。
他唉声叹气告诉姜语薇一个坏消息。
“店里再这样下去，到下个月就要关门了，你到时候再去找别的工作吧。”
眼看着这时候还是没有客人往这边走。
刘守成知道，今天怕是又没有生意了。
姜语薇趴在柜台上，也不太高兴。
她上哪再去找这么轻松的工作。
她可不想每天待在黄家院子里，听婆婆念叨。
还有那几个小鬼头，吵死人了。
沈华看到姜语薇蹙起的眉尖，不知怎么心尖就拧起来。
他想都没想就说道：“谁说没有客人？我不是吗？”
刘守成和姜语薇都愣了愣。
不远处正拿着抹布的苏红也看过来。
沈华找了张桌子坐下，摆出架势。
“给我们点菜吧，今天晚上我们就跟这儿吃了。”
他让姜语薇给他点菜。
姜语薇拿出菜单，有模有样地问道：“沈哥，你想吃点什么？”
“你们店里的特色菜，你觉得好吃的，给我看着来。”
沈华看上去十足的阔气。
“好啊。”姜语薇也没多想，当下就按她的喜好，帮忙点了四个菜。
在姜语薇的认知里，沈华肯定会叫苏红一块儿吃。
两人吃四个菜，不多。
而且姜语薇在吃这一方面既挑剔又娇惯，她能喜欢吃的，那都是食材珍贵的。
这就导致沈华看到端上桌的菜后，脸色僵了僵。
他有点后悔了。
光是这道松鼠鳜鱼，他就知道肯定不便宜。
他只听单位里的领导说起过，从来没尝过味道。
而且，一共四道菜。
他一个人根本吃不完。
沈华心里七上八下的，问道：“小薇，我一个人吃不完，你坐下来一块儿吃吧。”
“好啊。”姜语薇答应得很爽快。
反正店里也没其他客人，她正好有点饿。
她拿起筷子坐下，朝苏红喊道：
“苏红姐，吃饭了，你别干活儿了。”
“好，我这就来。”
苏红擦擦手。
沈华表情一僵，他没打算叫苏红吃啊。
这么贵的菜，吃不完他可以打包带回去，给他两个儿子还有他妈尝尝。
他们都没吃过这些好东西呢。
谁知，这时候门口闪过两个小脑袋。
苏洋和姜朔不知道怎么这时候跑出来玩了。
他们轻车熟路走进店里。
姜语薇看到苏洋，立刻露出甜甜的笑。
“洋洋你来了呀，快过来吃饭，你爸爸点了一桌子好菜呢。”
说着，她又看向沈华。
“沈哥，能让我家朔朔也一块儿吃吗？”
“当然可以。”沈华怎么可能说出拒绝姜语薇的话。
他下意识地客套问道：“这四个菜够吃吗？要不再点两个？”
姜语薇毫不客气地点点头。
“好啊，那我再去点两个。”
她没多想，认为沈华还是会让她推荐。
沈华看着姜语薇欢快走进后厨的漂亮背影，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这得花多少钱啊！

乐宾饭馆的菜品都很贵，有些甚至比国营饭店还贵。
沈华闷闷不乐地付了钱，心里总算明白这乐宾饭馆为什么干不下去了。
活该倒闭！
他心里报复性地想。
原本只是想让姜语薇开心一下，说照顾照顾她们店的生意。
沈华很后悔。
都说漂亮姑娘就像带刺儿的花，这话果然不假。
根本碰不得。
沈华懊恼无比，闷头往前走。
连雨停了都没发觉，还撑着他的那把大伞。
苏红则牵着苏洋慢慢跟在后面。
今天母女俩都吃得很饱。
点的那些菜全吃光了。
根本没给沈华留下什么打包带回家的机会。
苏红看着苏洋最近因为吃了不少顿油水而渐渐充盈起来的小脸，忍不住轻轻捏了捏。
她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让女儿吃饱穿暖。
让她为此付出多少努力都愿意。
回到家。
申春娇还给沈华留了菜。
听到沈华说在外面吃了，她狐疑地看了眼一块儿回家的苏红。
“去哪吃的啊？”
“乐宾饭馆。”沈华闷声回答。
“下馆子了？”申春娇有些惊讶，“黄家老大请你们吃的？”
沈华摇摇头，不愿意说这事。
“妈，我累了，先进屋歇会儿。”
可很快，申春娇就知道了。
原因是苏洋跟沈天伟描述了一下，今晚她吃得有多好。
带着浓稠汤汁炸得金灿灿的松鼠鳜鱼，甜而不腻，外焦里嫩。
馋得沈天伟口水从他缺了一颗牙齿的嘴巴里疯狂往外流。
他都没下过两次馆子。
可他爸居然带着这个拖油瓶去吃。
凭什么？！
他当即就找申春娇闹起来。
馋疯了的沈天伟不管不顾，满地打滚。
苏洋收割着怨念值，看戏一样站在旁边。
申春娇也是懵的。
她不敢相信她儿子会这样做。
“沈华，你撇下你儿子和你老娘，带你媳妇儿和那个拖油瓶去下馆子？！”
“那个松鼠鳜鱼都多贵啊！听说那是国宴上才有的菜！”
申春娇质问着沈华，痛心疾首。
沈华花了那么多钱本就难受，还要被责骂。
他哪里能忍，就这么跟申春娇吵起来。
家里又是一晚上鸡飞狗跳。
苏洋枕着小脑袋睡在炕上，美滋滋的。
苏红也乐得这样。
起码沈华今晚不会再惦记着要跟她睡觉，他气都快要气死了。
这一晚的收获颇丰。
苏洋醒来后，发现自己赚的怨念值又达到了新物品的奖励。
一枚分红丸。
出乎苏洋意料的是，当她查看这枚丸子的时候，脑海里竟然冒出了关于这玩意儿的使用方法。
以前都没有，这次却有。
属实是因为这分红丸的设定比较复杂。
原来，它需要苏洋将它放置在某间店里面。
在它融化消失之前的这段时间里，苏洋可以获得该间店铺一部分所挣的钱。
但是还有一个前提，就是苏洋必须跟这家店铺有关系才行。
苏洋眼睛一亮，这是个好东西。
她也理解它的限制条件。
如果随便选个店就能生效的话，那她选一个四九城里最好的，岂不是就太逆天了。
目前跟苏洋有关系的店只有两个。
一个是丰成居，因为苏洋的妈妈在那上班。
另一个是乐宾饭馆。
苏洋不知道自己的分红丸为什么也能用在那里。
难道因为姜语薇跟自己是邻居关系？还是之前苏红和它有点关系？
反正，她尝试了一下，分红丸只能用在这两个地方。
最简单的就是将分红丸放到丰成居。
那里生意兴隆，苏洋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能赚一笔。
可苏洋好不容易得来的分红丸，她怎么舍得就赚这么一些。
谁知道分红的比例是多少呢？
当然是越多越好。
所以，苏洋直接揣着那枚分红丸，踱步到了乐宾饭馆。
快到饭点。
乐宾饭馆的生意一如既往的惨淡。
只有一桌客人。
似乎还是冲着姜语薇来的。
因为姜语薇给他们上完菜后，他们还叫住了姜语薇，想跟她多说几句话。
姜语薇看出这两个年轻男人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正好苏洋来了，她指了指苏洋。
“不好意思，那是我女儿，我过去一下。”
那俩男人震惊地看着姜语薇。
“你结婚有孩子了？”
“是啊。我看起来年轻，其实我快三十岁了。”
姜语薇轻飘飘笑了笑，那俩男人看着她柔皙白嫩的脸蛋，更加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彻底歇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
结账的时候臭着脸，一边埋怨这私人饭馆怎么收得跟国营饭店一样贵，一边嘀嘀咕咕走了。
再没有别的客人来。
刘守成现在是老板兼厨子，可他现在无事可干，一脸愁容。
姜语薇倒无所谓，她打着哈欠趴在柜台上，优哉游哉的。
又等了一会儿，实在没有顾客上门。
刘守成炒了两个菜，叫姜语薇吃午饭。
苏洋还在，他也给苏洋盛了一碗饭。
反正五岁小孩的饭量不大，要是在姜语薇面前赶苏洋走，倒显得他小气了。
饭桌上的气氛呈现两极化的差异。
刘守成那边愁云笼罩，姜语薇和苏洋则吃得挺欢快。
其实刘守成的手艺挺不错的。
没有用几十年后各种科技的调味料，苏洋也觉得很香。
听说刘守成以前是在一家国营饭店当厨子的。
他胆子大，新政策一出来，他就辞了职用这些年攒下的钱出来开饭馆。
没少被别人嘲笑和质疑。
大家都说他脑子不太灵光，那么好的工作说不干就不干了。
这私人饭馆哪里比得上国营饭店，迟早要倒闭。
刘守成憋着一口气，想证明给大家看，他的直觉和眼光没有错。
可现在，他的这口气，也快散了……
扒了两口饭，刘守成实在吃不下。
他放下筷子说道：
“咱们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得想想法子。”
“我打算，换一下菜品，以后都弄家常小菜，并且比国营饭店便宜个两三成，吸引顾客多到咱们这里来。”
姜语薇虽然懒。
但是刘守成跟她商量这些事，她都能提出自己的意见来。
“那岂不是挣不到多少钱？”
“就当赔本赚个吆喝吧。”刘守成叹口气，“先让店里热闹起来再说。”
他勤快，他愿意。
可姜语薇却嘟囔起来。
“那不是瞎忙活么？”
到时候菜都便宜了，顾客来的是多。
可压根赚不到什么钱。
反而把她累得够呛。
想想店里坐满客人的场面，姜语薇就有些头皮发硬。
忽然这时，苏洋清澈的声音传出来。
“刘叔叔，为什么不再卖贵一点？”
“那样一天就算只有一桌客人的话，也比便宜卖几十桌要赚得多吧？”
刘守成一怔，他没想到苏洋人小鬼大，居然问出这么个问题。
姜语薇眼睛亮起来。
“是啊，洋洋，你这个主意不错。”
“我们干脆定价再高一点！这样一天招待一桌客人就赚回来了。”
多省事儿啊。
姜语薇十分心动。
刘守成很快苦笑起来，摇摇头。
“那哪成啊，现在我们这定价和国营饭店一样，就没什么顾客愿意来，嫌我们太贵。”
“要是再贵一点，肯定更没人愿意来了。”
苏洋看着刘守成叹息的嘴脸，很想跟他科普一下。
什么叫“饥饿营销”。
可是她该怎么解释什么叫“饥饿营销”呢。

“刘哥，反正现在生意也不好，不如就试试这个办法吧。”
“你那个办法也要赔本赚吆喝，都是一样，先试试这个好不好？”
刘守成原本是坚决不可能用这个办法的。
可姜语薇的眼睛那么水汪汪地看着他。
她问“好不好”的时候，拉长的尾音让他浑身不由自主起了鸡皮疙瘩。
心里莫名其妙一软，他神智不清地点了点头。
“好，那就先试试。”
等刘守成反应过来，只见姜语薇已经在笑容灿烂地更换菜单。
她把那些价格改高之后，刘守成看了都胆颤心惊。
他皱起眉头，这真的会有人来吃吗？
很快，现实就告诉了刘守成这个答案。
下午五点左右，倒是陆续有两波顾客进来。
本来打算点菜的。
可是看到菜单上的价格，他们立刻摇着头走了。
“比国营饭店都贵，你们怎么敢的？”
“凭什么收这么贵，这饭馆不倒闭才怪。”
“是啊，反正我不吃。”
“谁跟这儿吃，谁就是大傻冒。”
顾客们扔下这样的评价后，嫌弃地离开。
刘守成仿佛被戳了个千疮百孔。
他走到菜单前踱了一会儿步，按捺不住想去改价格的手。
“要不还是改回来吧。”
“这实在太贵了。”
别说顾客们不乐意。
就算他是老板，他这钱他也收得不安心呀。
姜语薇倒觉得没什么。
她心大，反而安慰起刘守成。
“刘哥，没关系的，说不定明天就有客人来了呢？吃饭嘛，也讲究一个缘分。”
说着，姜语薇看到苏洋正认真思考的小脸微微皱着。
她忍俊不禁。
“洋洋，你怎么了？你在想什么呢？”
下午姜朔过来了，所以苏洋也找了借口，一直赖在店里玩。
刚刚发生的情况，在她的预料之中。
听到姜语薇问自己，她长松一口气，终于问她了！
板着小脸做思考状多累啊。
再不问她，她就要忍不住直接说了。
“我觉得刚刚有个阿姨说得对，刘叔叔你店里的菜凭什么卖这么贵啊？”
“……”
刘守成简直要晕过去。
你问我我问谁去？
不是中午你在这儿起哄，然后姜语薇才把菜单价格改了的吗？
他还一直想问，凭什么卖这么贵呢！
可苏洋又接着说道：
“我知道了！因为薇薇姨长得好看呀！”
“薇薇姨是仙女，四九城所有国营饭店的服务员加起来都没薇薇姨漂亮！”
当然，苏洋用了一点点夸张手法。
不过也确实如此。
姜语薇的颜值，往这一站，比任何风景都要亮丽夺目。
被苏洋一夸，姜语薇都不好意思了。
她轻飘飘地捂了捂脸，轻声道：“我们洋洋就是嘴甜。”
刘守成也点了点头。
自打苏洋提出要提高价格只接待一桌顾客的说法来之后，他唯一认同的就是苏洋说姜语薇漂亮这句。
苏洋忽然又问道：
“刘叔叔，你会做其他国营饭店不会做的菜吗？”
刘守成一愣。
“你问这个做什么？”
苏洋小嘴叭叭地说：“如果别家店都吃不到的菜，只有刘叔叔这里能吃到……”
她话没说完，却让刘守成心中一动。
这样不就能解释他的菜为什么卖得贵吗？
因为别地儿吃不到啊！
因为做法不容易啊！
苏洋没问的时候刘守成还想不起来。
现在他忽然心里头满是主意。
刘守成的师傅是一位国厨大师。
传给他的手艺中，有不少传统御膳。
虽然现在那些菜都简化改良，成了国营饭店里常见的菜品。
可是，也还可以做得不一样。
比如那个松鼠鳜鱼，就有一个更复杂的做法。
只是以前国营饭店的顾客多，上菜要快，刘守成没有时间也没有经历那么细致又麻烦去做某一桌的某一道菜。
现在好了。
反正只接待一桌客人。
他有的是时间了。
刘守成打了个响指，激动地站起来。
“行！咱们再改改菜单，加上两个字！”
“什么字？”姜语薇好奇。
“特制！”
特制松鼠鳜鱼。
特制涮锅羊肉。
特制炒肝儿。
诸如此类……
苏洋看着刘守成浑身是劲儿的样子，悄悄把分红丸放到了店里不起眼的位置。
要不怎么说原书里刘守成也能发大财呢。
人家一点就通。
换上新的菜单后。
刘守成信心满满。
他对自己的厨艺有信心，做法更有信心。
那些菜虽然做起来麻烦一点儿，但做出来的口感绝对要比国营饭店那一盘盘上菜极快的要强得多。
刘守成好像看到了自己乐宾饭馆的美好未来。
然而……
想象总比现实美好。
第二天，刘守成抱着自己的菜单，等了半天。
虽然有顾客对“特制”两个字好奇，但看到价格，还是放弃了尝试。
这年头愿意花这么多钱吃一顿饭的人不多。
就算好奇，也没必要浪费。
万一不好吃呢。
又或者，只是唬人的噱头呢。
直到中午吃饭，只有一个人走进了乐宾饭馆。
那就是苏洋。
看到她，刘守成想问，你怎么又来了？
不等他问，苏洋就可怜巴巴跟姜语薇诉苦。
“奶奶不许我吃饭。”
姜语薇立刻心疼起来，“怎么回事？你奶奶怎么这样啊？把你饿坏了怎么办？”
“奶奶说我昨天一直在外面玩，要我把昨天欠下的活儿干完了才能吃饭。”
苏洋掰着手指数道：
“要我洗衣服，要我擦桌子，还要把杂物间里不要的那些东西运到胡同外的三里口去。”
这么多活儿，她一个小孩怎么干得完。
别说姜语薇，就是刘守成听着都觉得苏洋很不容易。
“你就留在我们店里吃饭吧。”
刘守成主动说道：“不差你这一口吃的。”
只是别再瞎出主意就好了。
刘守成叹口气。
他昨晚以为自己想到这些特制菜，就能让乐宾饭馆迎来转机。
谁知，是他想多了。
那股热情，已经被中午的惨淡生意浇灭了。
灭得死死的。
三人在门口的小饭桌吃着饭。
苏洋还挺喜欢刘守成做的菜。
他是个挺有天分的厨子，不仅会做很多菜，还喜欢研究新做法和新配方。
所以未来，他收了不少来自全国各地的徒弟。
他们学成归去，在自己的城市也开了饭店，用的都是“乐宾饭馆”的招牌。
每年都会给刘守成寄来一笔分红。
可以说是最早的一种变相加盟的方式了。
然而刘守成并不知道自己以后有多成功。
他现在只觉得自己快混不下去了，愁得都快长了几根白头发。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进来几个人。
刘守成激动地看过去，刚起身说的“欢迎”两个字卡在喉咙里。
随着一颗心狠狠地沉下去。
姜语薇不认识这几人，以为是来吃饭的。
“几位里边请。”
他们还真就顺着姜语薇指的桌子坐下了。
姜语薇拿出菜单，微笑着问道：
“请问想点几个什么菜呢？”
那几人有男有女，年纪三十多到五十多都有。
轮番看了一会儿菜单后，他们看向刘守成，都露出轻蔑或嫌弃或不悦的神色。
“怎么回事啊守成？”
“你店里的菜单什么时候改成这样了？”
“这特制菜收这么贵，有人买吗？”
“来，全给我们上一遍，尝尝味道。”
姜语薇一愣，难道是刘守成的熟人亲戚来照顾生意的？
可是看表情又不太像。
她轻声细语提醒道：
“几位，这些特色菜可不便宜，全点上的话，得几百块了，您们确定吗？”
“几百块？”
他们全哄笑起来，指着刘守成问姜语薇。
“你问问他敢收我们的钱吗？”
“他欠我们几千块，下周日就是最后的还款期限。”
“如果还不起，这个饭馆就拿来抵债吧！”
其中为首的男人一拍桌子，冷声道。

当时他辞职出来开私人饭馆，他们都不赞同。
但保证挣了钱之后每个月给他们一部分，他们就都主动要把钱借给他。
刘守成知道，他们其实还是不看好他。
只是因为把钱借给他怎么都不亏，他们才愿意的。
要么连本带息还钱加上每个月的分红。
要么把店赔给他们再慢慢还钱。
总之，算起来他们都是挣的。
明明都是亲戚，却要算计到这个地步。
刘守成很心寒。
可他没办法，想要盘下乐宾饭馆这么大块地方，他就只能硬着头皮写下欠条。
其实他也可以在一开始选择开一个小点的饭馆。
不过那时候他充满雄心壮志，认为凭自己的手艺一定能挣大钱。
他不知道现实如此残酷。
下周日的最后还款日，已经在他的噩梦里出现过好几次。
“我会把钱还给你们的。”
刘守成嘴硬得很。
“别说得这么好听，见着钱再说。”
坐在桌边的男人剔着牙，“还愣着干嘛，快去给我们炒菜啊。借你那么多钱，我们可从来没见过分红，吃你一顿饭难道过分吗？”
其他几个亲戚都摇头表示并不过分。
刘守成握着拳头，慢吞吞往厨房走。
忽然他的衣角被拉了拉。
苏洋仰着小脑袋，笑着说：“恭喜刘叔叔今天挣钱了。”
桌旁其他几人
苏洋疑惑地指了指他们。
“难道他们不是来吃饭的吗？”
“吃饭就要给钱呀。”
童言无忌。
苏洋反正才五岁，她可以装搞不清状况，一脸欢喜。
姜语薇也反应过来，立刻拿起柜台上的算盘。
“对，吃饭要给钱，我算下所有特制菜加起来具体多少。”
“你们没带钱也没关系啊，从刘哥欠你们的钱里面扣就行了，反正有几千块呢。”
几人有点坐不住了。
他们对视一眼，站起来。
“算了，我们家里还有饭菜，就不在你这吃了。”
“下周日，记得还钱啊。”
再次警告一番后，几人离去。
要他们花几百块在刘守成这儿消费？
傻子才干。
他们离开后，刘守成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
他朝姜语薇笑道：“谢谢。”
“你得谢谢洋洋才是。”姜语薇拉着苏洋的手，“这孩子虽然刚才懵懵懂懂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却变相帮了店里的忙。”
“对。”刘守成也失笑，看向苏洋。
“晚上刘叔叔给你做点好吃的怎么样？你喜欢吃啥菜？”
苏洋在乐宾饭馆居然都吃上点菜了。
苏红两点多下班过来帮忙，也被刘守成留下来吃饭。
她怪不好意思的。
乐宾饭馆生意本来就不好，每天都是亏的。
她们母女俩还总在这里蹭吃蹭喝。
不过刘守成却很大方，真按苏洋点的菜，给做了好几道特制菜。
如果算钱的话，加起来得上百块呢。
吃过饭后，苏红又忙里忙外把乐宾饭馆上上下下打扫了一遍。
刘守成看着勤劳忙碌的苏红，只剩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