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郎他今天后悔了吗by袖侧
袖侧  发于:2024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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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想就地吃野味,这才有了赵禁城带人找厨房。
赵禁城亲眼看过厨房没有问题,这家的厨娘也不沾手,微微颔首,退了出来。
这时候一个看起来像是管家的人来了。
正是王保贵。
他刚才先遇到了殷莳。不是巧合,是殷莳往他会走的路上去堵他,堵到了,言简意赅地跟他说了情况,以免他一无所知。
现在王保贵已经知道情况了,上来给赵禁城行礼:“见过将军。”
“将军有何需要,尽管吩咐。家主人已经交待,定竭力而为。”
“没什么了,让他们弄就行。”赵禁城问,“府上的男人呢?”
王保贵道:“我们府里只有娘子,没有旁的人。”
一个女子单身而居,是寡妇吗?
怪不得要回避。
长得那样漂亮,若有男人,便陛下看到了,以陛下的性情也不会怎样。
但若没男人,谁也不知道会怎样。
信王从前也有过打猎带回民女的事。于权贵,常见事而已。
那女子下马张口就抬了沈通政出来。
通政使,大九卿之一。是常常面圣的人,赵禁城常在宫里见到他。
对上别的权贵,够用了。
偏今天来的是皇帝,那女子一听,立刻就“回避”去了。
又想想,问:“沈通政家是不是就是沈学士家?”
赵禁城记得皇帝提过沈缇沈跻云父子同朝。
其实京城里父子、兄弟都为官的人家挺多的。但像沈缇这样年轻就能和父亲一起在皇帝面前露面的不多。
值得皇帝提一嘴。
那个小沈学士如今是太子的老师了,那么年轻,先帝钦点的最后一位探花郎,真真宰相根苗。
只是赵禁城在他这个位子上,不必理会京城那些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亲戚谱系。
他只要当好他的差就行。所以若不是因为皇帝提了一嘴,也不会记住谁是谁的爹,谁和谁是一家。
王保贵道:“正是。是一家。”
赵禁城好奇问:“府上娘子是沈家什么人?”
王保贵道:“是沈大人的侄女。”
赵禁城点点头,没再废话,安排了一下,快步出去。
王保贵忙跟着出去。
赵禁城走出宅子大门,抬眼看到了远处的东西,扭头一看王保贵还跟着,便问:“那些是什么?”
王保贵顺着他马鞭看过去,道:“是马障,家主人练习骑马跃障用的。”
比门子上的老头精明许多。
门子上老头张口就是“我们娘子”。管家张口闭口却都是“家主人”,隐去了主人的性别。
赵禁城若不是刚才多问了一句“男人呢”,也不会知道原来是单身妇人独居。
赵禁城看了那些障碍物一眼。
想起了刚才那女子落地时裙摆的飞扬。
骑马跃障的时候,应该也很好看。
他翻身上马,带着两个人离开了。
河边,皇帝垂钓。
赵禁城飞驰回来勒马下马:“弄上了。”
皇帝问:“干净不干净?”
赵禁城道:“当然干净。选了最大的宅子,一问,是通政使司沈通政家的别院。”
皇帝道:“他家别院怎在这个地方。”
这里也不是好地方,京城上层人家的别院都在西山。
赵禁城道:“宅子多吧?”
皇帝失笑:“也是。”
皇帝道:“沈知非不错。“
又道:“跻云更佳。”
皇帝如愿地在郊外喝道了鲜美热烫的鸡汤。
皇帝实际上喜欢烫口,但宫里的食物永远是温的。当然也不凉,但绝不会烫——没有御厨或者內侍想因为烫到了皇帝掉脑袋。
皇帝在宫里总是吃不到烫口的东西。
“没办法。”皇帝喝着鸡汤道,“卫章,以后都这样。得适应。”
赵禁城也低头喝了一口鸡汤,微微烫了舌尖,吹一吹,再喝第二口。
想起来之前那个女子吩咐自家的厨娘和婢女让出厨房,“不许沾手”。
他心想,京城读书人家的女子反应真快,想得真周密。
还是,就只是她?
赵禁城意识到自己今天思绪不够集中,总是有那么一丝两丝不受他控制的想起沈通政的那个侄女。
当然是很漂亮。但赵禁城跟在一个王爷身边十几年,什么美人没见过。
困扰他的不是她的美貌,是她的眼神。
在她被门子唤回神之前,他和她的目光是有那么几息的时间撞在一起的。
有些时间在外部看来很短暂,对当事者而言,却可能很漫长。
那几息的时间,足够一个久经人事的成年男人接收到另一个成年女人发散出的信息。
成年人之间,本来就是一个眼神便知心思的事。
只是……
赵禁城喝了一口汤。
文官家的女眷,按说不会。
国朝的主流审美不是他这样的。尤其沈家,沈通政、沈学士,大小沈那相貌气质才是最主流的审美。
她家里两代美男子,怎会看得上他这样的粗鲁武人。
皇帝心满意足,对他道:“下次还来。”
悄悄地趁着城门关闭之前回城回宫了。
向北在宫里抱怨:“可回来了。”
向皇帝汇报,某某官员求见,又某某官员求见,全被他挡了
皇帝又回到了繁忙的劳碌中,唉了一声道:“明天见他们,我先泡个澡。”
皇帝去了,自有人伺候。
向北问赵禁城:“都干嘛了?”
赵禁城讲了,又道:“那宅子是小沈学士家的别院。里面住个女眷,可能是寡妇,是沈通政的侄女。”
“咦?”向北搓着下巴想了想,“多大年纪?”
赵禁城道:“看着十八九,不知道有没有二十。是个年轻娘子。”
“果然。”向北猜到了。他对京城各种八卦和人际关系、亲戚谱系的了解程度,甩赵禁城十条街都不止。他道:“沈学士的表姐。”
“你糊涂了。”赵禁城道,“既是大沈的侄女,怎会是小沈的表姐?当然是堂姐或者从姐,最远也是族姐。”
向北直乐:“傻子,我都说到这份上了,你都没想到她是谁?我给你讲过的。”
赵禁城微怔,他什么时候听过沈通政侄女的事?
“什么侄女,是内侄女。”向北说,“沈夫人的娘家侄女。”
“沈学士的前妻。”
“便是被憬途逼得和离的那一个。”
“你当时还问了一嘴,那个原配呢?”
竟是她。
赵禁城想起来了,向北的确给他讲过的。
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恪靖侯、恪靖侯妹妹和沈跻云三个人身上了。
那个原配仿佛从大家的意识里消失了。
都说她是自请下堂的。
可赵禁城和向北都跟恪靖侯熟稔。“自请”两个字里有多少水分,实在值得考究。
但想起今天殷莳意识到圣驾在近的反应,赵禁城竟又觉得,“自请”两个字可能是真的。
有点像那女子的行事风格。
行事果断,趋利避害。
不过……真的是自作多情了。
她曾经是沈缇沈跻云的妻子。
怎么会看上他。
赵禁城自失一笑。
定是春光太好了,惹人遐思。
但短短几息的一场春梦,倒也算是美好,正衬这大好时光。

第二日沈大人在通政使司收到了殷莳派人何猪子送来的信。
短而简明,讲述了昨天遇到圣驾被借用了厨房的事,见到了一个人是羽林卫统领赵禁城,没见到皇帝,自己也回避了,无事发生,只是因为事关皇帝,所以与姑父报备一下。
没有咋咋呼呼地去府里说,也没有叫人口述传话。简明扼要的一封手写短信说明情况。
如果这是下属,沈大人真的会很喜爱。
他让何猪子回复殷莳:“好的,知道了。”
本也无事,就是互通一下信息。待回到家里,把那封信给沈缇看了一下。
虽然只是一件小事而已,但沈缇自然是高兴不起来的。
她住在城外西郊,对他来说实在太远了。
其实住在城里也不安全,如今城里多出许多贵人,都是在地方上横行惯了官府也无可奈何的人,这几个月发生了不少事。
可住在沈家家里难道就安全了吗?若安全,她又如何会到西郊去。
三月三,想邀她踏青,被拒了。
这天太多踏青的人,好在多是往城南去,因城南水系多,正合节庆主题。
这种到处都是人的日子殷莳就不多参与了。只在家门附近选个地方野餐一回,算是踏青过节了。
进入三月,京城一下子变得热闹拥挤起来。
去年的秋闱推迟了,好在并不影响今年的春闱。
举子们陆续聚集京城,连南部靠海州府的举子都抵达了,他们最远。
这是新帝第一届,若中了,与以后中的意义必然不一样,都摩拳擦掌。
这时候,殷老太爷的回信到了。
去年年底,殷望晟带着殷莳与沈缇和离的消息回到了怀溪家里,炸了窝。
殷三老爷几要跳起来:“怎么回事!”
待殷望晟大致一讲,殷三老爷气道:“愚蠢,愚蠢!怎地自请下堂,死也要占住妻位!”
在殷三老爷眼里,只要女儿跟妹妹一家绑定,再生一个有浓浓殷家血脉的孩子出来,他这一房就一直有好日子过。
哪知道蠢女儿居然主动让位给别人。
“闭嘴。”殷老太爷没好气地说。
又道:“信与我看。”
转述这种事,太容易带上转述者的主观倾向,还是看当事人的信件更能获取准确信息。
信有两封,沈大人一封,殷莳一封。
沈大人的信并不长,简明叙述了事情的概况,解释了当时的情形,可能对沈家、殷家带来的不同影响。
殷老太爷一看就十分明白沈大人的取舍。也不觉得这取舍有问题,对面一个当红的实权侯爷,难道让殷家跟冯侯爷结仇去?
当然不行,该避就避,该让就让。
退一步海阔天高
而殷莳的信完完全全就是在诠释“退一步海阔天高”。
“孙女北上,是为结亲,非为结仇。”
“恪靖侯势大,不宜相抗,不若退一步,成全冯、沈二家有路可走。”
“不过牺牲我一人之婚姻,平三家之难事。姑姑、姑父,亦歉疚于我,歉疚于我,便是歉疚于殷家。”
很好,很好,幸好这孩子不像她爹。她看的很明白。
接下来,她又道:“我若归家,不过一下堂之妇,徒害殷家惹人耻笑。”
“不若留我在京城,承欢姑姑、姑父膝下。”
“恩大成仇,怨大亦成仇。孙女在京城愈好,姑父与殷家愈无芥蒂。”
“陪嫁之资去留,全由祖父,孙女无有不从。”
而沈大人的信里也说:“莳娘自归我家,贤孝恭顺,遇事,镇定机敏不惶不乱,上抚婆母下安人心,实是佳媳。”
“缘短情长,一日姑丈,一世长辈。”
“不过一副碗筷。”
“赠予良田少许,西郊宅邸一套,为出离之偿。”
“怀溪千里之遥。不若于我膝下照应,令她安心度日,老来有靠。沈家殷家,仍是一家。”
“岳父大人不必忧心。”
两封信互相对照着看,殷老太爷满意极了。
遇到冯翊仗势压人强抢妻位这种事,又不是殷莳的错。便是殷老太爷自己嫁过去也只能道一声倒霉。
但殷莳没有哭哭啼啼等着两家决定她的命运,惹人嫌弃。她主动出击,从沈大人的信件里看,她退一步果然海阔天高了。
她很清醒地知道她肩负的任务就是维系殷家和沈家的关系。那么到底是以儿媳妇的身份去维系还是以侄女的身份去维系都不重要。
当然其实可能对一个女子还是重要的。但殷莳能抛开纯内宅的视角,站在两家的高度上思考问题,她能放下,就不重要了。
很好很好,比她缺心眼的爹多生了一百个心眼子。
沈大人信里用的“镇定机敏不惶不乱,上抚婆母下安人心”这十六个字,透着对她的喜爱欣赏。
殷老太爷最期望的是沈家和冯家能真的做成亲。
若成了,殷家便多了恪靖侯这么一门转折亲,多好。且他的孙女在这事里面,算半个功臣。
殷老太爷便没有立刻回信,先观望。
殷家生意人,自有许多生意上合作的伙伴。商人们南来北往,沟通有无,除了货物,还有消息。
过年之后,进入二月里,殷老太爷打听到了京城的新消息。
沈家、冯家,竟没成!
贵亲飞了!
老太爷扼腕。
他聪慧孙女,白牺牲一场。
殷三老爷问:“那莳娘可以回去吗?”
殷老太爷翻了个白眼。
殷三老爷失望:“不能啊?”
又问:“那如何?要把她接回来吗?京城的田宅和铺子,是拿回来还是直接给玥娘?”
殷大爷对弟弟们很无奈,道:“听爹的就行。”
殷老太爷提笔给沈大人和殷莳都回了信。
如今,这回信来到了京城。
对沈大人,殷老太爷抹眼泪说,女婿啊,我这孙女交给了你,就没想让她回来。她回来干嘛呢,徒惹人笑,怀溪小地方,容不下她这样的下堂妇。但她又实在可怜,我这孙女在家里精心教养,十分地乖巧听话的,就麻烦你这姑丈照顾她吧。
好在她嫁妆还算不错,足够她生活花销,又有姑姑姑丈给的出离之资,够她过日子的。
你多多帮我照顾她,别让人欺负她,平平安安就行。女子一辈子,也就是求一个平安。
直接把殷莳甩给了沈大人。
对殷莳,老太爷先肯定了她之前采取的一切行动,大大地勉励了一番。
然后告诉她,就留在京城别回来。
回来没你的好。
好好哄好你姑姑姑丈就行。
嫁妆都给你,你好好过日子。
一夜夫妻百日恩,和跻云之间,你自己把握着。
做不成夫妻,外室也没什么大不了,别太看重这些名分的东西。名分的本质是为了保证利益,若能直接获取利益,也不必那么在乎名分。
跻云要是再娶了,你小心些。看看对方是什么家世再决定如何行事。
总之你把握好,别得罪了跻云下一任妻子的娘家。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看你之前所为,虽和我印象中的那个孙女很不一样,但想来人在安逸环境里便容易懒惰懈怠,到了危险环境反而容易受到磨炼脱颖而出,你就是那个成长到令爷爷惊讶的孩子。
总之,一个目标,不得罪人,各方搞好关系就行。至于具体怎么做,随你发挥。
爷爷信你。
随信附上一千两银子,给你当生活费。
万一缺钱了或者遇到难事了,别犹豫,尽管去跟你姑丈开口。
人会对自己亏欠的人疏远,但易对自己帮助过的、有恩过的人心生亲近,这点你肯定懂。
把握住。
沈大人和殷莳看到回信,都嘴角抽了抽。
殷莳是被唤进城里来看信的。
读完,她和沈大人对视了一眼,两个人虽然不知道对方那封信上写了什么,但大体是猜得出来的。
殷老太爷行走江湖一辈子,唱念做打都拎得起来。
殷老太爷还想着让她通过男女事牵着沈缇,殷莳也并没有生气。
因为商人女儿带着丰厚资财给官员做妾做外室是这个世界的常态。
阶级社会。
沈缇已经看过了给沈大人的那封信,全家都是在等着殷莳过来拆她这封信。
此时她看完了,沈缇的目光便落在信纸上。
殷莳一看,立刻把信纸折了,直接塞进衣襟里。
沈大人有点没眼看。
沈夫人问:“莳娘,父亲怎么说?”
殷莳道:“祖父唉声叹气的,嫌我福气不长远。叫我以后一定孝顺姑姑、姑父,孝顺的人才有福气。”
沈大人别开脸去。
殷老太爷没有责备她,沈夫人长长舒了口气,道:“那就以后好好在姑姑身边,不必担心了。”
沈大人正色道:“正是。不必多想了,好好过日子,缺什么短什么,来与姑姑姑父说。”
眼神递过去:踏实了吧。
殷莳巧笑嫣然:踏实了。
手里的银子还增加了。
京城人多了,皇帝也不好再往外跑,每日里都努力当一个勤奋的好皇帝。
他登基后的第一届春闱如期开展,十分顺利。
又有了新一届的状元榜眼探花,披锦簪花地游街。
新探花二十多岁,以进士而言也算很年轻了。仍比不得上一届的小沈探花。
小沈探花今年才二十呢,已经是是学士,着绯袍。
新探花长得也算端正,奈何小沈探花生了那样一副容貌。
人登台的顺序真的很重要,赶上你前头那个登台者太耀眼,后面登台者的优秀都黯然无光了。
只能捏着鼻子道一声:倒霉。
有些事情一回生二回熟。
热热闹闹的春闱结束,春光正好,殷莳当然要出去骑马。
她如今每天都要跑几趟的,上瘾。
今天跑回来,又看到门外拴着一群马,有黑衣带刀的男人们。
怎么又来。
一个肩宽腰劲的男人转过身来,于阳光中看着殷莳骑马而来,勒马,跳下。
“殷娘子,打扰了。”赵禁城说,“圣驾在左近,不会过来。”
放心吧。

有意思的男人。
王保贵已经在接待了,殷莳便道:“我的管家将军已认识了,将军且忙,容我回避。”
赵禁城颔首:“娘子自便。”
殷莳进去了。
葵儿跟着,道:“娘子,那个将军好壮啊。”
殷莳道:“武人嘛。”
葵儿道:“看着年纪不小了。”
殷莳道:“是啊,一定有妻有子的了。”
殷莳忽然脚步顿了顿。
恍然大悟!
原来那日沈缇非要她答应“不与有妇之夫来往是这个意思”。
沈缇是有点摸到她喜欢什么样的。偏这个世界大多数人都是十五六十七八结亲。她能看入眼的单身的概率太低了。
“不与有妇之夫来往”排除的几乎是绝大多数。
殷莳失笑:“沈跻云。”
你小子。
殷莳洗漱过,换了家常衣衫,葵儿给她重新梳过头。
端上煮的饮子。
殷莳捡起一本闲书接着看。
沈缇每个月都会把当月世面上的新书买回来给她送过来。她这里攒了不少书,慢慢看。
这十来年,学会了慢。
岁月太长,不慢不行。
待一壶饮子喝完,葵儿又去装了一壶。
殷莳抬眼看了看,道:“装一壶给那个赵将军送去。顺便看看他们怎样了。”
葵儿应声去了。
过了一阵子回来,道:“给他了,他让谢谢娘子。”
又道:“厨下的人说快好了,再一刻两刻吧。”
殷莳点头,继续看书。
葵儿一边做着针线,一边忍不住问:“皇帝到底在哪啊?”
殷莳道:“别问。不该我们问。”
葵儿吐吐舌头,继续做她的针线。她近来做的针线颇多。
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那以后皇帝回回路过都来我们这里吗?”
殷莳正看着书,闻言,抬起了眼。
手下人在厨房忙碌。
既知道殷莳是个单身妇人独居,赵禁城便没有待在宅子里,只在大门外空地上。
王保贵几个人抬了矮桌和竹椅出来,陪着他说话。
“原来是五军营出来的。”赵禁城道,“我就瞅着下盘很稳。”
陈六娘挠头嘿嘿笑。
因他断臂,最显眼,赵禁城忍不住问他来历,问出来这几个人都是五军营的。
“你们娘子还挺有心的。”赵禁城道,“知道往军营去找人。”
何米堆吹嘘道:“我们娘子可是个利落人,啥啥都能拎得起来,说干啥就干啥,不比男人差。”
赵禁城想起殷莳今天转身就进去了,丝毫不拖泥带水,微微一笑。
王保贵借着斟茶,笑着打断了何米堆吹嘘,把话题从殷莳身上切断,转到赵禁城身上:“赵大人不是京城人吧?是跟着陛下过来的?”
赵禁城只道:“是。”
便不再多言了。
也是个套不出话来的人。
外面的几个羽林卫等得无聊,从马鞍上拿下弓箭射空地上的柳树。
羽林卫的装备更胜京军营,弓都是好弓。六娘心痒死了,奈何只剩一条手臂,再拉不得弓了。只能在一旁喝彩。
赵禁城喝了几杯饮子,看了眼大门,决定不再等了。
起身对下属说:“你们盯着。”
下属给他牵来马,刚接过缰绳,有人唤他:“赵将军!”
大家一起回头。
大门台阶上,殷莳裙带翩翩,绰约而立。
神色却肃然:“赵将军,借一步说话。”
赵禁城把马缰丢给属下,跟着过去。
殷莳引他走开一段,到别人听不到的距离才站定,道:“我不问圣驾在哪儿,我只想知道,陛下出行是早有计划安排,还是随兴之举?”
赵禁城道:“没有计划。”
殷莳道:“那就两次都是一时兴起?”
赵禁城承认:“是。”
殷莳眉眼神情都严肃:“既然是这样,下次再有这情况,不可以再到我这里来了。”
赵禁城还没问“为何”,她已经道:“若圣驾是计划出行,自然前有探路,后有护卫,沿途都安全,不必担心。但陛下是随兴出行,前无探路后无保障,只有随身的护卫。这样的即兴之行,就不能有固定的轨迹。让人能摸到踪迹。”
赵禁城一凛。
殷莳看他眼神变化,知道他听进去了,放心道:“陛下如今是陛下了,跟以前在地方上做闲散藩王再不一样了。”
“是我疏忽了。”赵禁城肃穆,抱拳感谢,“多谢娘子提醒。”
殷莳微屈膝回礼,道:“将军不必自责。陛下登基不过半年,大家身份都不一样了,都在适应。”
赵禁城道:“我的官衔是殿前司将军,但我的职务是羽林卫统领,大家一般喊我职务,少有喊将军的。”
“好。”殷莳改口,“赵统领。我要说的说完了,不耽误赵统领了。”
赵禁城再次抱拳:“娘子提醒得及时,还是多谢娘子。”
两个人转身朝大门前走去。
殷莳问:“赵统领说话带些口音,是跟着陛下从潜邸过来的吗?”
赵禁城道:“正是。”
殷莳漫不经心地问:“尊夫人和孩子想来都跟着皇后娘娘一起过来了?”
赵禁城道:“家中无有妻子,只有一个女儿,已经成亲。”
殷莳微笑:“在京城官宦人家打交道,妾室行事多有不便的,还是得有一房正室夫人。”
赵禁城道:“家中也没有妾室。我家那丫头也在与人走动,也是正在适应。”
殷莳“哦”了一声。
两个人步速不快也不慢,说话时都看着前方,谁也不看谁。
完全是无心的闲聊一般。
几步路,几句话。
赵禁城问:“殷娘子如今,仍居在沈家的别院中?”
殷莳知道他已经知道自己身份,道:“是我的宅子。写进了和离书里的。只是对外用沈大人的名义,安全点。沈大人是我姑父,沈夫人是我姑姑,与我父亲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
那是很亲近的血缘关系了。
但如此,仍不敌憬途逼迫。
大家都在适应新身份,她是否也是。
殷莳提高声音:“六娘,在干嘛?”
陈六娘正在和羽林卫说话呢,在摸人家的弓。
他转身,眼睛亮闪闪:“娘子,羽林卫的弓可好呢。”
“娘子,咱也买几架好弓吧。若有盗匪,咱可以从墙头往下射箭。”
殷莳好笑:“这里是京郊,天子脚下,这里要是有能围困屋舍的盗匪,从此地县尉到京军到金吾卫,大家都别干了。”
众人轰笑:“可不是。”
且这里是西郊,往西是西山,西山可不只有避暑行宫和高门别院。
西山还有西山大营呢,京军驻扎在那里。
哪来的不长眼的盗匪,敢到这里撒野。
六娘挠头,忽然眼睛又一亮:“那我们可以教娘子射箭。娘子,射箭很好玩的,不比骑马差。”
“我虽然不能拉弓了,但我从前回回考核,箭术都是甲等,我会教。”
“娘子,试试呗,好玩的。”
倒真把殷莳说动心了。
因为箭术是前世她想过尝试但是还一直没有去尝试过的一项运动。
其他很多前世她常玩的运动在这里都不行,没有条件。箭术以前在沈家没有条件。
男仆们虽然也会,京城动乱的时候,好几次男仆们都背着弓爬上墙头警戒。但她身为少夫人,内宅女眷,摸不到。当时也没那个心境。
大穆朝是不禁武的。
百姓和官员的家里允许有武器,刀枪棍棒都许,弓箭也许。
弩不可以。弩是违禁品。
甲胄不可以。收藏甲胄视为谋反。
“回头看看,哪能买到好点的,不妨来两副试试。”殷莳许了。
六娘开心极了,跑去与何米堆他们报喜讯:“娘子说要买弓箭了!”
看来她适应得很好。
赵禁城从下属手里接过缰绳。
殷莳笑着转回头看,看到,道:“赵统领过去?”
赵禁城颔首。
殷莳笑道:“赵统领忙去。”
她没回避。
赵禁城留下几个人,和两个下属上马,看了她一眼,一扯缰绳,飞骑而去。
殷莳回到内院里,葵儿发现她心情很好:“怎么了?”
殷莳道:“答应了六娘买几副弓箭。”
葵儿道:“他又拉不了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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