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瑟说道:“你开门吧,阿姨人很好,她也担心你。”
她说的诚恳,池欲点头开了门。
门一打开,池雅就闻到了屋子里浓重的梅子酒味,但池欲脸上挂着笑容,人看着也精神。
倒是奇怪,之前他过易感期的时候池雅也陪过几次,池欲鲜少有带笑的时候,而且常常几天不开门,任谁也叫不来。
这次池雅也没抱着他会开门的希望,没想到这次却开门了。
池雅往池欲身后一望,找到原因了。
郁瑟站在池欲身旁,两步远的位置,在池欲的示意下上前打招呼,池欲一句一句教:“郁瑟,来,说池阿姨晚上好。”
她也听话,照着池欲教的话说,池雅点点头,顺着池欲的意思回应了几句。
池欲揉了揉郁瑟的头发,问池雅:“吃过没,一起吃”
池雅说:“这屋里味这么浓,别吃到一半把我赶出去了。”
“不会,”池欲说:“我一会让常瑞进来给我打一针抑制剂。”
隔离室小,搬到外面的客厅吃,池欲一贯胃口不好,吃了两口就撂筷子,那边池雅劝他多吃点,总比待会打营养剂要好。
池欲人很懒散,望了一眼正坐在不远处沙发上的郁瑟,见她正在安静地待在那看手机又收回视线,回池雅:“一会再吃,吃不惯。”
池雅说:“你哪是吃不惯,怕是没心思吃。”
“叫她过来陪着你”
“不用,”池欲说:“她脸皮薄,不好意思过来。”
池雅笑着说:“不好意思见我还是不好意思见你,你在里面和她说什么了,脸红成这样。”
池雅显然看出点什么了,而且就光易感期, omega ,隔离室这些词组合在一起难免让人有遐想。
“讲了几句不着调的话,”池欲不说多:“她不喜欢听,就不说了。”
池欲的语气轻描淡写,但落到池雅的耳朵里这可不一般,什么时候池欲过易感期能让人进去了,他口中“不着调的话”池雅显然也知道是什么话。
池雅不露声色:“脸皮薄听不得”
“不是,”池欲露出微笑,言语之间透着一股炫耀之意:“年纪小分不清什么是玩笑话,心疼我,不许我说了。”
池雅一愣,半晌朝郁瑟看一眼,说道:“怪不得你喜欢她。”
池欲笑了一声讲道:“您知道我喜欢她就行。”
池雅说:“我知道没什么用,要是事情都是光我知道就好办了,我也不用专门跑一趟。”
池欲接话:“得,我不和你贫,别管我的事了,我自己腺体是什么情况我自己清楚,常瑞说的太夸大其词了,你来这个几天也看到了,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你这一管我我头都大了,别这样。”
池雅说:“我看你是脑子糊涂了,光我来的这几天你多长时间都在易感期?半夜睡不着起来吃安眠药的是谁,酗酒忍痛的是谁,体检报告是不是没摆在你面前,真以为自己身体多好能让你这么糟蹋。你别到时候让我头发还没白就给你送葬你就舒坦了。”
池雅这一番话说的池欲愣了一下,片刻后他神色自若地说:“我喝酒是我乐意喝,什么时候是为了忍痛了,在你眼里我现在做什么事都是为了忍痛,我哪这么大能耐什么都能忍得住,”他不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紧接着说道:“一会让常瑞进来给我注射抑制剂。”
池雅闻言皱眉:“这个时候还注射抑制剂?你当饭吃呢, 你女朋友不是在这吗?”
池欲这个情况早就不适合注射抑制了,他信息素指数及其不稳定,常瑞也在尽量避免给他注射抑制剂。
池欲还是漫不经心的腔调,说道:“她是beta, 别为难她了, 才多大您让她陪您儿子过易感期昨天不是还要给我注射抑制剂吗,今天就不行了?”
“你还知道她是beta ?昨天大庭广众之下不注射抑制剂,你信息素散出去了怎么办?光想着质问我了,也不看看当时是什么情况。”
池雅话都这样说了,池欲也不多聊这个话题,他朝池雅笑道: 我哪敢质问你。下午有事吗还是留在这陪我?
“不想我留在这?”
池欲倒也不隐瞒:“嗯,我明天才出来,有事就叫常瑞了,你不如自己出去玩玩,好不容易来苏城一趟。和你男朋友逛逛呗。”
池雅看他一眼,问道“他最近有事,你女朋友呢?”
“她想留下来就留在这,”池欲说:“你别管她了,这地她比你熟悉。”
“哦,这是光赶我走,不用你赶,我来苏城还有其他事,没工夫光守着你。”
池欲笑笑:“行,那你忙吧。”
池雅有心要试探他究竟清不清楚郁瑟的身份,便说道:“不问问我什么事?”
池欲闻言抬头看她,他听出来这是一句试探了,但实在不知道池雅要问些什么,他身边除了郁瑟也没别的值得池雅这样迂回询问了,涉及到这个话题池欲不得不谨慎些,讲道:“你办什么事和我没关系,别又让我去干活就行。”
“用不着你,”池雅直接把话挑明:“和你有关。”
池雅给他夹菜,正欲说话瞥见他手指抵着桌面,骨节泛白,池雅想说的话顿时咽下去了。
池欲这是易感期难受得厉害,在刻意地忍着。
无论池欲表面装的再好,身为omega ,在易感期这个时候他就不可能不难受,更何况池欲的情况本来就特殊,他刚才出来的时候恐怕就是在强撑着了,现在还能若无其事地和她讲话讲话不知道忍得有多辛苦。
池欲能忍疼,这一点池雅比谁都清楚,当年他也是这样,堪比抽骨的强行畸变他一声不吭,谁问都是一句:“别问了成吗,真疼我就喊了。”
他装得好,连他姥姥姥爷都被瞒过去了,被他哄着半信半疑地让他好好休息就往外走。
轮到池雅去看他,池欲还是老样子,坐在椅子上,手肘曲在扶手上撑着脸,见她进来就轻皱眉,黑色的碎发在额前微微晃动:“还让不让人休息了,赶着来参观我?”
他语气轻,但声调稳,听起来不像是有伤的样子。池欲烦别人来看他,池雅一开始也被他唬住了,说自己看两眼就走,不打扰他休息。
可能是母子连心,这两眼叫池雅看出了端倪,池欲从头到尾压根就没变过姿势,手撑着脸侧,可细看之下他的手紧紧压着脸颊,整个人都在紧绷着。
池雅起了疑心,走过去一摸他的手,顿感不妙,他手上冰凉一片,跟摸冰块似的,这哪里是他嘴上说的没事不疼,分明是在强忍着。
池欲懒得和别人说自己的痛苦,他不乐意和任何人谈心,特别是来到苏城之后,他的人生轨迹一下子被打断了,池欲的脾气就越发暴戾。池雅有时候也很难搞懂他想要什么,喜欢什么,她给池欲的不少,家世,样貌,可是池欲对此兴致缺缺。
他不在乎自己的身体,酗酒,打架,随意挥霍自己的生命,高兴一刻算一刻,至于下一刻怎么样池欲根本就不去想。
池雅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池欲这样下去肯定要出大问题,但她也没办法,她管不了池欲,只要他在苏城好好地活着,无论做什么都行,这是她早就对池欲保证的过的事情。
池雅唯一不能让步的就是池欲的腺体问题。
按理来说这件事并不难办,最难的一步高匹配度的对象现在已经找到了,人池雅也见过,能力够,长得也不错,家世不高不低,有点瑕疵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能让池雅放心,手里握着对方的把柄才能防住他将来的小动作。
至于池欲这边,池雅一开始担心过池欲会拒绝,但她自己也是OMEGA ,清楚AO之间的羁绊有多大的魔力,高达百分之九十的匹配度这在联邦的历史上都少见,说是天生一对都不为过,到这种程度的匹配度, AO双方对彼此几乎是有着天然的吸引力。
只要能让他们见上面,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果不其然,两人第一次见面时池欲就进入易感期了,可尽管如此她还是低估了池欲的脾气。
他说不行的事绝对没人能逼着他点头,抑制剂都怼到脖颈上了,池欲还能转过头叫别人滚远点。
池欲未必猜不出她来苏城的目的,未必不清楚池雅打的什么主意,池雅也没指望过常瑞能瞒得过他。他在饭店里将计就计地演戏,演到最后却狠不下心说狠话,别人一哭他马上就要低头去哄。
今天这一番话也是,话里话外都是对郁瑟的维护,又是她beta又是她年纪小的,摆明了就一个态度,这些事和她没关系,您别找她麻烦。
头一回见他这么维护一个人,几句话说的有点要跟池雅掰掰手腕的意思。
说实话,这几天接触下来池欲身上的变化池雅的感知最深,他不再参与打架,也极少喝酒,人虽然看着还是一副肆意桀骜的样子,但也比之前温和了不少。
这样的变化当然是好的,池雅求之不得,但偏偏促成他改变的人身份如此特殊。
如果换成其他人,池雅不必这样大费周章地让他们分开,池欲想谈就谈了,池雅大可以向宋清施加压力,容忍一个两个的不成问题。
可偏偏是郁瑟,且不论她的人品如何,光她的身份就是最大隐藏的雷点,郁明的儿子,郁林风的亲孙女,郁明还好说,他早就和家里断了联系。
关键在于郁林风,内阁大臣,苏系官员领头羊,上台伊始就先后推出涵盖一系列涵盖科拓米的药物,接下来又改组医药系统,大包大揽的把权势都归到自己身边,整个联邦的医疗系统都是他郁林风的人。
为了大肆推广科拓米,郁林风一手压下了关于科拓米的□□,又串通研究院交给上下议会的科拓米试行报告中更是篡改了科拓米的实验数据。
在推广科拓米的这几年,他郁林风得到了极大的权势,内阁几次换届都没把他换下去,是唯一一位不随着政派更叠而轮换的大臣,堪称内阁不倒翁。
但不倒翁的背后却是成千上万正在饱受科拓米后遗症折磨的患者,因为预先不知道科拓米的排斥反应而使用了科拓米导致了各种并发症,腺体突变,严重心悸等等,却至今仍未得到任何的赔偿与道歉。
当年几百人来京上诉的事情池雅还历历在目,她当时刚凭借家里的权势当选上议院的议员,郁林风也才重返京城,他们刚一会面,是私仇加公怨,恨不能将对方除之而后快,但那时彼此都没到能和对方较量一番的地步。
现在不一样,他郁玉风是内阁大臣,自己也是一党之首,又恰逢换届,这是老政敌之间的对抗,他们彼此欣赏对方的那份野心,也想趁着这个机会一举打掉自己的这个心腹大患。
选举开始,池雅就有心让人放出郁林风的负面新闻,科拓米的后遗症,医疗系统的腐败,苏系官员的拉帮结派还有仁心医院的药物走私。
也怪郁林风手脚不干净,留下这么多把柄,哪一样摆出来都够他喝一壶的。特别是仁心医院药物走私这件事,仁心医院和郁林风关系匪浅,如果别的还只是政绩问题,把这个走私案绝对能算的上是郁林风的个人品德有失。
池雅在京城多多少少听过其他人对她的评价,说她是秃鹫食人,缓进慢攻,逐步拖垮对手,等到对方气息奄奄还不算完,不连皮带肉啃成一具白骨绝不放手。
这个比喻初听简直让人心惊,但形容池雅却十分恰当,她不狠也不可能十几年就在党内选举中获胜,更不可能应对的了郁林风这样的对手。
在池雅看来郁林风无疑是位老练的对手,他在政坛摸爬滚打数十年,几经起落,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样的人最擅长等待机会,如同一只老迈的狮王,在边缘巡视,只待猎物放松警惕的那一刻舍命一击,一击致命。
池雅不敢轻视这位与她共事近十年的政敌,她目前唯一担心的就只有池欲,池雅必须要力保池欲身边没有预埋的祸患。
不管是出于对池欲将来婚配的考虑还是出于对郁林风的警惕,郁瑟最好还是不要和池欲在一起,更何况当事人之间的关系也并不单纯。
这一两次的见面池雅也能看出些许端倪,郁瑟确实像郁明和宋清形容的那样,话少,腼腆,人很聪明,知道池欲的易感期她没有办法帮忙关上门就走。
既然这么聪明就应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池欲的身份她确信郁明告诉过自己的女儿,之前也让她去见过池欲。那天在餐厅见面,郁瑟的表现也明显是认识池雅。
如果是阴差阳错还好说,年轻时谁都犯过错,可郁瑟在清楚池欲身份的情况下还要和池欲在一起,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一两句头脑发热就能解释的事情了,她不知道郁瑟是真喜欢池欲还是出于别的目的,但无论哪种可能,跟有可能成为自己继兄的人在一起,这就不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事情,这个郁瑟恐怕没她外表这么简单。
目前看来,只有池欲压根不清楚郁瑟的底细,他被蒙在鼓里,还当自己遇上个多好的知心人,这易感期还没过一天就迫不及待地把人叫过来了,他嘴里的那几句混账话,池雅闭着眼睛都能想出来是哪种话,可惜啊,人家不领情。
池雅有心要和池欲说说这件事,可她看着池欲抵手的动作又把话咽了回去。
池欲顶着易感期也要出来吃这顿饭不就是为了探听池雅的口风吗?他担心自己一进隔离室池雅就把郁瑟拉过去教育一顿,逼着人和他分手,所以要他展示自己对郁瑟的重视,就差没直截了当地来一句”我就是喜欢她,你为难她就是跟我过不去”了。
换成其他时间池雅还能狠心说句“就跟你过不去了又怎么样”,但现在不行,恐怕她现在只要有点要针对郁瑟的意思池欲这两天就要食不安,昼不眠了,这大少爷一会不知道又要搞出什么动静,哪有父母不心疼孩子的,更何况她只有池欲这么一个孩子,池雅舍不得叫他在易感期还提心吊胆的。
池雅话到嘴边转弯:“瞧你那副样子,难受了?”
池欲倒也没掩饰自己的异样,他很快收手提起筷子夹菜,说道:“头有点疼,不要紧。什么关于我的事?”
池雅不说多,笑道:“放心吧大少爷,不是关于郁瑟的事,这还没听见什么呢,就急成这样?”
“你别逗我,有什么事直接和我商量,我又不是听不得,省的我再问,麻烦。”
“怕我找她麻烦安心过易感期,我答应你,这件事等你出来再解决,我这次来还要去拜访一些人,和两天还有许多事要办。”
池欲勾起嘴角笑:“您还真打算管我这件事?”“多余问这一句,你看不出来?”
池欲往郁瑟那边看,见郁瑟还在低着头看手机,他稍感心安,说道:“行,你有什么事先去办,等过了这几天再说。”
池雅点点头,吃过饭池雅又嘱咐了几句,池欲倚在沙发上听了几句便让她走。
池雅也不多留,招呼常瑞进来之后就要走,郁瑟起来和她说再见,池雅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转身离开。
池欲在沙发上微微前倾身体,讲道:“郁瑟,在这待一会?我进去注射抑制剂。”
常瑞在旁边接话:“几分钟就好了,就打一针的事。”
郁瑟点头说:“那你们去吧。”
关上隔离室的门,池欲坐在床边,他皱着眉想摸烟,冲常瑞问话:“高信息素匹配的人是宋清?”
常瑞正在抽取试剂,闻言顿时僵住,怎么每次面临这种问话的时候都只有他一个人在,这谁能接上话?
常瑞不敢直说,嘻嘻哈哈地打算糊弄过去:“哥你不是叫人去查了吗,匹配结果夫人又没告诉我,我怎么会知道,我要是知道敢不告诉你吗,就是啊我也没那个胆子啊。”
常瑞的同学遍布各大机构他不知道才有鬼了,池欲说道:“你最近过得舒坦了常瑞,拿话哄我呢?”
常瑞把手一摊,求饶:“池哥你饶了我吧,你真想知道让人查查不就行了,你问我我也不敢说。”
“查不到,”池欲讲;“池女士防着我。”
“你们母子之间的事谁敢插手,”常瑞夸张地说:“你们俩随随便便就能弄死我,而且池哥,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尖细的针头扎进腺体,池欲漫不经心地轻嗯了一声。
常瑞看他额头上有汗,心里顿觉不妙问道:“热吗?怎么出这么多汗,刚才还好好的。”
“没事,有点心悸。”
常瑞把抑制剂推完,比池欲本人更着急:“心悸还叫没事?我说少爷你别太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今年的体检报告我还没发给夫人看。你的痉挛可能是腺体的并发症正在影响神经和心脏,是不是睡不着......”
“行了,我心里有数,这件事不要和我妈说,对郁瑟也要管住你的嘴。帮我关注着我妈这几天都去哪看了,另外,给白棠梨发消息,让她今天七点钟就给打个电话,”池欲吩咐道:“你出去,让郁瑟进来。”
常瑞还欲再说什么,见池欲一脸疲懒的表情只得应好:“行,我一会就给白棠梨打电话,你好好休息。”
池雅下楼时正好在楼下遇见了宋清,他也正从仁心医院往外走,见到池雅就往这边来:“秘书长。”
池雅微微颔首:“出去有事,怎么不在顶楼待着?”
宋清说是:“常瑞通知我晚上再过来,刚好嫂子那边让我去接朋友。”
至于为什么让他晚上再来,两人都心知肚明,池雅说道:“你啊,也要多主动,他被讨好。”
她忽然问道:“和你侄女关系好吗?”
宋清回答:“多少比其他人亲近一些,毕竟是嫂子的女儿。”
池雅走下楼,说道:“你可顾忌着那是你侄女就束手束脚,做事要干脆利落。”
第108章
郁瑟在隔离室又待了一会, 池欲和郁瑟谈的这几个月多少知道点郁瑟的家庭情况,她父母不合,对她也不甚在意, 不然也不会把她一个人留在苏城上学了。
也许是因为他对郁瑟的感情很特殊,因此池欲看郁瑟总觉得她需要很多东西,需要钱,需要爱, 需要安全感。
在他眼里郁瑟总带着一些未成年的特质,比如稚真迟疑,脆弱无助。
郁瑟很难在各种亲密关系里做出合理的决断, 她小姨把顾连云的事情告诉她,利用她威胁她,这要是换成别人早八百年就掀桌子了, 但郁瑟却只会在雨夜来找他。
这是明显的寻求安慰的心理,池欲又气又觉得好笑,十五六岁的高中生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真把自己当小孩了这么明显的威胁她难道不明白吗,就在他面前聪明是吧
但一边气一边又冒出点连池欲自己都诧异的心疼,很快,这点因为郁瑟哭泣时泛红的眼圈而勾起的疼惜就随着日积月累的相处在池欲的心中疯长。
反正池欲什么都不缺,要钱有钱,要爱有爱,别人给不了郁瑟的他来给。
他给郁瑟大笔的金钱,给她限度内最大的偏爱。
郁瑟确实有未成年的特质, 她压根不会掩盖情绪, 池欲扫她一眼就能看出她的不安。
不安的来源也很好猜,一个beta, 自己omega男友的腺体不太稳定,她不仅没法帮上忙,对方的母亲还因此不待见她,郁瑟能安心才怪。
这个时候要是再叫她看出来池欲的腺体情况不容乐观,郁瑟估计下一秒就能说出“要不然我们分手吧,你还是找个alpha”这样的话。
池欲怕了她句话,他最近麻烦事不少,不想再让这些事情影响郁瑟。
池欲手扶着她的腰,问她刚才池雅说的话她是不是都听见了。
郁瑟说是。
他们聊天的声音并不小,不需要刻意竖起耳朵就能听个七七八八。
池欲扬起下巴:“有什么想法,说给我听听”
郁瑟那还能有自己的想法,她进退有度,说道:“没什么想法,你平安就好。”
“怕她吗?”池欲问。
郁瑟没搭话,其实怕不怕池欲看得出来,他问自己这一句不过是想让郁瑟亲口和他说而已。
他总是这样,可能这就是上位者的习惯,他们聪颖谨慎,掌控一切,随意发问,然后从对方的回答中猜度他人的心境。
可是郁瑟说不出来,她也不太想在这个时候再说谎,迟疑了一会说道:“你先休息吧,等你好了再说。”
池欲不依不饶,非要再问一遍:“现在就说,不敢和我讲”
“没有,”郁瑟握住他的手,视线停在池欲的脸上一瞬,又很快垂眼略带嗔怨地轻声说:“你都知道为什么还问”
“我知道什么,”池欲笑着说:“听起来还是敢和我说的,都撒上娇了。行,我看出来了,你别管她怎么说,她要找你能不见就不见,见了面你就敷衍她懂吗,给钱你就拿着,让你和我分手你就先答应着,回来跟我说一声就好,别傻傻的她问你什么就答什么,实在不行有什么话应付不了就想找个机会说你去上厕所到外面给我打个电话我教你怎么说。清楚了吗?”
郁瑟点头,她忽然发问:“你的腺体会好起来吗?”
池欲愣了一下,他掀眼朝郁瑟看去:“怎么,不好就不跟我谈了?”
池欲想起来当时他第一次说想和郁瑟谈的时候郁瑟说的话了,让他去找一个alpha ,池欲这个时候想起来比当时更加不悦,微眯着眼,威胁道:“你少说些不中听的话,我正头晕着,别气我了。“
郁瑟似乎没听出来池欲的不满,轻皱着眉,半真半假:“我没有这样想,你总是反问我。”
郁瑟攥着他的手指,握紧之后又松开,这样反复,像是无意识地在玩什么游戏一样,她垂着眼,不太高兴的样子。
池欲的火气上来的快下去的也快,见到郁瑟这个样子气已经消了□□成了,再一想她今天和昨天受到的委屈,池欲一点脾气没有,他拉着郁瑟把她抱在怀里,只有语气还较劲般不肯放松:“问一两句还不行了?勾我干什么,不知道我易感期不经逗还这样,成心折腾我?”
他抬了一下郁瑟的下巴,又凑上去鼻尖蹭着郁瑟的脸颊,急切又黏糊,反而听不出来多少生气的意思:“别忘记是你先和我表白的,当初是谁非要和我在一起的,现在说要和我分手,做梦呢? ”
池欲鼻梁高挺,蹭在脸上很不舒服,他的嘴唇有意无意地擦过郁瑟的皮肤,滚烫柔软,郁瑟下意识地捂着自己的脸,出于试探和询问,半真半假地讲:“可是你是omega ,有很多人都想和你在一起。”
池欲没心思和她说了,他想亲郁瑟,眼神在她脸上巡视,一半是为了看她说话的目的,一半是为了找机会落吻。而郁瑟正捂着脸看着他,手指贴在脸上,五指纤细,皮肤莹白泛红,就算在拒绝也让人生不起气来,她大概也没想到自己眼神会让池欲觉得是在担心他。
池欲顿时心软,和郁瑟在一起的越久他其实就越少对郁瑟说重话。
池欲心里压根就舍不得说她,现下也是,气话说的像安慰:“我什么时候缺过人追,你之前怎么不说这话,追到手了给我来这一套?多把心思放在我身上,别人怎么想的无所谓,郁瑟,我就算过易感期也不会有其他人,信不过我”
郁瑟说信,她不想要池欲的承诺,还是问道:“只是想问问你的腺体会不会好,不能说吗?”
“没什么不能说的,”池欲说话时一直在盯着郁瑟看,她的眼睛含着细碎的光,微微泛亮,跟只猫似的,他冷不丁抬头看一眼天花板,疑惑地自言自语:“这灯怎么装的,怎么照得这么像猫。”
如果是几个月前的池欲绝对说不出这话,他虽然听过很多情话,但那些人都自诩玩的是高端局,绝不会有人敢在他面前说这么俗的东西,像猫,像未成年,听起来怪蠢的。
谁知道才过了几个月,池欲却真心实感地犯蠢了,他真觉得郁瑟的眼睛特像小动物,带着朦胧的好奇和提防,看的人心头微颤。
郁瑟听见了,她以为池欲在转移话题,便没接话,说她要走了。
池欲“嗯”一声,他有心要多和她说几句,但无奈身体扛不住,才说了几句话他就按耐想要亲吻郁瑟。
池欲呼吸急促,心脏一下一下猛烈地似乎要从胸口跳出来,带动着血液上涌,神经细胞如同浸泡在高浓度的兴奋剂中,产生一阵阵亢奋的眩晕。
之前的易感期还没出现过这个情况,估计是并发症之一,池欲不想让郁瑟看出端倪,对郁瑟的疑问也有所隐瞒:“能稳定下来,最近一直在吃药,别担心我。”
郁瑟本来都走了,听到池欲的回答又回头:“是含科拓米的药物吗?这个药有副作用吧。”
“没事,在哪看的?”池欲说:“哦,你学竞赛,知道这些也应该。这药我用久了,有依赖性,先用着再说。你回去吧,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等过几天,后天吧,后天就去找你。”
郁瑟应好,但她又说:“新闻上看到的,听说副作用很严重。”
“新闻上?”池欲挑眉,似乎对郁瑟说的话很惊讶,他很少看新闻,再加上最近几天又忙着招待池雅,对外界目前的风云可谓是一无所知,他起身送郁瑟,说道:“这么快就动手了,怪不得她要来苏城。”
郁瑟从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中察觉到了什么,池欲惊讶于能在新闻上看到科拓米的负面消息,也就是说他之前就知道这件事。
确实,以池欲的家世知道这些内幕完全在情理之中,他服用的药物应该早就由各大机构进行过评估,而且这个“她”明显指的是池雅。
池雅和爷爷是政敌吗?
既然池欲知道抑制剂有问题为什么还要长期服用?
池欲的腺体又是为什么会出现这么严重的畸变,这么久了还没有被治愈?
郁瑟想知道,但又不敢直接问出口,只好旁敲侧击:“为什么有副作用还要用,不能换一种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