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女眷贬为庶民后by西瓜珍宝珠
西瓜珍宝珠  发于:2024年11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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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贞秀在明宝锦看?来?真是坏透了,但大部分的老师目前都觉得岑贞秀是个上进的乖孩子,尤其是在文无尽的书画课上,她总是格外显摆自己的能耐。
蒙学里的书画课分两个班上,六岁到九岁的小女童是另一位老夫子来?教导。
文无尽教授的都是九岁上的小女童,已经有了一定基础,所?以文无尽在课堂上的形象一贯是很严肃的,丝毫不见他平日里的风趣亲和,批改作业指出不足时都是用一支细长长的竹枝,示范的时候另用纸笔,不会直接上手纠正?姿势。
可文无尽待明宝锦总是有些不一样的,虽也只是偶尔会下意识直接在她的画纸上做修改,再就?是身体的姿态随意一些。倘若书画课是最后?一堂,他还会带着明宝锦一起回家。
明宝锦的字是早早就?跟着明宝盈练起了,风骨不说,底子总是很扎实?的,平时书法课上文无尽根本不怎么看?她了。
至于画画,毕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纸坊的废纸拿过来?又多得很,文无尽和明宝锦什么画纸都试过了,滑若走珠,涩若砂石,她都觉得各有韵味。画画而已,对她来?说更像是玩,胜负心不重。
旬考时她字是第?三名,画是第?一名,而其余科目未有名次。
这也不算很十?分出类拔萃,要知道陈镇陈尚书家的小娘子可是拿了三科的头名。
但相比起什么名次都空空的岑贞秀而言,明宝锦当?然算是很厉害了。
旬考贴红榜的时候,岑贞秀哭了一场,好些人都去安慰她,明宝锦托着腮帮在看?窗外斜垂下来?的杏花。
“有的人真不要脸,还好意思拿头名,我要是她臊都臊死了!”
明宝锦转脸看?她,就?见岑贞秀正?气鼓鼓地瞪着她,明宝锦佯装看?门外,直起身子恭敬道:“李先生。”
岑贞秀吓了一大跳,整个人都打了个哆嗦,看?见门外空空如也,只有满园春色,顿时羞恼起来?。
“你居然敢骗我!?”
明宝锦又转首去看?窗外的杏花,道:“你好像觉得自己很有道理?那既然这样,李先生若是真来?了,你应该高兴才是,可以向她直诉不满,直言委屈,为什么一副很惊慌的样子?先生教我们,‘书有未曾经我读,事无不可对人言’我觉得这句话,你应当?多写几遍。”
“你少?一副拿腔拿调的样子,以为自己有多厉害?是你家里姐姐厉害才是,男男女女没名没分地住在一块,不要脸到骨头里了。”
岑贞秀起身推开桌椅走过来?,见明宝锦还是一动不动看?窗外,一时也失了分寸,张口就?把王氏私下里与岑贞善说的难听话给吐了出来?。
于是,明宝锦转身时就?甩了岑贞秀生平的第?一个巴掌。
课堂里静了片刻后?,响起岑贞秀无比委屈的哭声?来?。
明宝锦毕竟是动手打了人的,即便陈小娘子替她作证,说是岑贞秀出言不逊在先,她也还是被罚了留
堂,且还要去李先生的书房里面壁。
李素李娘子统管明理、务本两个书苑,在书苑里她是李先生李师长。
她的书房很少?叫学生进去,明宝锦算是第?一个待这么久的了。
明宝锦面壁却?没在反思,只是在想今晚上的饭菜,她饿了。
李素很早就?坐在书案前了,她没对明宝锦说话,只是在忙自己的事。
明宝锦想得太入神了,都没留意到李先生不知何时起身走了过来?,她脸上那魂游天外,不知悔改的神色就?那么袒露在先生眼前。
“不认为自己错?”
“是,”明宝锦回神侧目看?她,轻道:“先生对不起。”
“那为什么又要说对不起呢?”
“因为书苑的规矩是不能动手打人。”
“那你认为是书苑的规矩错了。”
“也不是,但……
明宝锦垂了垂眼,没有敢继续说下去。
“但什么?那一巴掌打下去那么有胆色,有什么不敢说的?”
明宝锦抬眸看?李素,很多学生怕李素是因为她的威严和烧伤,但明宝锦眼底没有一点畏惧,甚至连迷茫都没有,这不是个智慧未开的蒙童,她已经被别人点通了窍门。
“姐姐说,读书能让人明理懂礼,言辞有礼,眼界辽阔,但在被教化?的同时也是被驯服。她说,希望我保留一点不服教的脾性,保留一点乡野的蛮劲,道理讲不通时可以动手。”
明宝锦说了这些心里还是挺害怕的,她顿了顿,很轻很轻地道:“也应该动手。”
沉默良久,李素问:“你大姐姐教的?”
“嗯。”明宝锦好奇地问:“为什么不是三姐姐教的?”
李素见她还有胆子反问,轻笑了一声?,道:“你三姐姐喜欢秋后?算账,暗地里狠狠讨回来?最好,不过她也会赞同你大姐姐教你的,更合你的脾性。”
“先生觉得我无错?”明宝锦小心翼翼地问,却?听李素冷哼一声?,道:“还无错?岑小娘子一边脸都大肿着,王氏眼下还未走呢!”
见明宝锦一双眼水汪汪的望着她,李素难得心软,道:“罢了,你现在这继续面壁,我去瞧瞧今日是谁来?接你。”

第127章 打的就是你
也该是王氏运道不好, 今日?来接明宝锦下学的不是蓝盼晓或文无尽,而是明宝清和严观。
祭礼毕,严观就又做起了养鹰养犬的闲中?侯, 先去兰陵坊的马场接了明宝清, 经过家门口的时候同老苗姨嚷了一声, 说他们去接明宝锦回家吃晚膳。
“好好。”老苗姨小跑出来, 满脸孩子般的雀跃,“诶,我自己今个买了一条顶顶好的鳙鱼, 哎呀, 好得不了,一鱼两吃,鱼头清蒸淋花椒茱萸油, 鱼身炖腌菜吃啊!快些带我小宝儿回来。”
严观和明宝清把从马场买回来的一壶牛乳递给老苗姨, 看着她欢欢喜喜的样子都忍不住笑。
老苗姨今天一个人往外走远了点, 发现了明宝清曾与她提起过的养莲花的官园。
她是怎么发现的呢?她在路上瞧见人家提了一条好鲜灵的鱼, 眼馋了,一路打听过来的。
官园守门的妇人瞧着三四十岁了,穿着一身灰褐布衣, 除了那?一头弯弯绕绕的辫子盘发和摇晃的单边耳坠子外, 看起来真是普通得不得了。
老苗姨没看见她搁在脚边的佩刀,也没看见她被削掉的半个手掌, 只径直走过去问?这是不是能买鱼。
那?妇人笑了,说:“卖啊, 夏天还?卖莲蓬, 秋天还?卖藕呢,鱼儿是四季都卖的, 您老进去自己挑吧!”
老苗姨退了一步,仰脸看看那?官园的牌匾,又问?:“我自个进去啊?”
“阿婶,这又不是什么官府衙门,一个种练莲养鱼的大泥塘子罢了!”那?妇人爽朗笑道。
里?头可是不只一个大泥塘子,有大大小小好些塘子,这时节的塘子是最?空的,残荷都折进泥里?去了,但新莲又都还?没长出来。
这园子里?却不冷清,做活的人男女老少都有,老苗姨寻了个老汉一问?,老汉就抄起个连网兜的竹竿子带她往里?走了。
“要什么鱼啊?鳙鱼、草鱼、鲤鱼、鲢鱼,今儿倒是没泥鳅了,叫菜市的摊子给包圆了,团鱼还?有七八个,要不要?”
老苗姨听他口气好大,七八个团鱼?寻常小酒肆、饭馆都吃不下吧。
“要,要鳙鱼,一条,一条大的。”
一个塘子一个塘子里?养的鱼儿都不一样,岸边的渔网里?已经兜了一些鱼,但都没有比较大点的鳙鱼。
“等?着啊,我现给你网一条去。”老汉划着舟进了塘子,捞了好一会,捞起一条鲜灵活蹦的大鳙鱼来。
他提着网兜却是往一间棚屋里?去,老苗姨一瞧,书案后坐着个打瞌睡的妇人,书案上有算盘有账簿有秤。
‘啊,打秤的地方。’老苗姨有些紧张地捏紧了钱袋子,‘不会贵出天去吧。’
“阿婶呐,来,你看看秤噢,有九斤哦。”那?妇人道:“一斤两文,十八文。”
老苗姨荷包里?有钱,她笑眯眯地数了铜子出来,只听那?妇人道:“要叫我们杀鱼的话,鱼肠鱼鳞就得留下了,你自家种菜吗?”
“种的,我自己能杀。能敲晕吗?”老苗姨刚说完,就见那?拨算盘拿笔的妇人抄起一棍子就敲了下去,干脆利落。
干荷叶一裹,老苗姨就像抱个小娃娃般把鱼儿抱回来了。
现杀的鱼儿,老苗姨一刻都不敢耽误,开膛破肚剐了鳞片,斩开鱼头成?两半,斩断鱼身成?大块。
腌菜是老苗姨从青槐乡上一路带过来的,因为?要炖煮,也不必切的太细,从坛子里?捞出来粗粗切成?几块备用,将那?鱼块洗去血腥,用胡椒、料酒、薄盐稍腌后略煎,鱼皮起皱泛出黄焦来,蒜子在油里?一烹就没了臭气只有香。
老苗姨蹲下身,将那?柴火烧旺,从明宝锦的小灶上提起一壶滚水冲进锅里?,那?锅里?的鱼块和蒜子就并着一锅奶白的沸汤滚了起来。
老苗姨把腌菜码进去,又在鱼头上略抹薄盐,等?着家里?人陆续回来了,烧炭一蒸就行了。
她忙好了这些事,美滋滋坐在廊下的小杌子上想?心思,想?着明日?不能再傻待在家中?了,大娘子买了那?样好的锁头,将门一锁,出去逛逛多好,今日?找到买鱼儿的地方,明日?还?能找到别的好地呢!
这样好的鱼儿,明宝锦吃饭该有多香呢?
她又想?着明宝清买的这一壶牛奶得多少个钱呢?饭后在灶上热过一道,孩子们一人一碗喝了睡,明朝起来壮壮实实去书塾。
老苗姨眼下心情好,若叫她知道明宝锦此时此刻正在面壁思过,这等?好心情只怕也要烟消云散。
“还?好那?时候没把这么个野丫头留在七娘身边,否则还?得了,我七娘岂不是要被她摁着打!?这么个混账魔星,还?躲躲藏藏的!你叫她出来!这一耳刮子我非要讨回来不成?!”
王氏决计不肯休,见到明宝清和严观下马时稍怵了一下,瞥见岑贞秀那?红红肿肿一张脸,登时又火冒三丈起来。
明宝清抬步迈进门来,看向岑贞秀,那?脸上的巴掌印子小小的,可五个指痕全部清晰可见。
明宝锦并没有天生怪力,这该是卯足了劲抡的一巴掌。
“她为?什么打你?”明宝清问?。
“为?什么?”王氏将岑贞秀护在身后,睇了眼倚在门边没进来的严观,恨声道:“你还?有脸问?为?什么,还?是你好手段,什么人都能托赖着送进书塾里?,烂泥巴浇了层锡水还?是烂泥巴!”
蒙学的管事周娘子立在一旁,道:“说这里?,我有一句想?问?岑夫人的。”
王氏斜眼看她,道:“我知道,你自是偏心她的!”
周娘子没有理她,俯身看向岑贞秀,道:“明小娘子不该打你这一巴掌,那?你对明小娘子说的那?些话,就该吗?”
岑贞秀抿唇不言,听见明宝清问?:“什么话?”她更打了个哆嗦。
王氏更怒,道:“怎么?这年?头实话都不让人说了?你们蒙学就是这么教人的?”
“你要觉得是实话,你就说。”明宝清瞧着王氏,道。
王氏还?真就复述了一遍,略抹了几个难听字眼。
门外皂靴轻轻一碰,是倚着门的严观站直了身子。
“你去外头等?我。”明宝清没有看他,垂眸盯着岑贞秀。
脚步声响起后,王氏才往外觑了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瞪着明宝清。
“这些话是听来的吧?那?么小七觉得这些话对吗?”
“你们难道不是这么男男女女的住着吗?又没说错。”
岑贞秀在王氏身后仰起脸看明宝清,眉宇间有些畏惧,但还?有些挑衅。
可她没有在明宝清面上看见尴尬和难堪,她只见到明宝清的目光里?有转瞬即逝的讶异失望,然?后她听见明宝清轻又笃定地说:“那?我也说,你这一巴掌是该挨的,四娘半点错都没有,打的就是你。”
这话是和王氏的巴掌一起落下来的,但明宝清一手就抓住了她的腕子,将她甩开。
王氏还?带了一个婢子,要上前的时候明宝清反而抽了凳子施施然?坐下了。
那?凳腿磨过砖地,发出一阵难听刺耳的声响,那?婢子不敢上前了,护着王氏站着,只嘴里?一个劲地喷些唾沫。
“我母亲从前说过,娶你王氏真是娶错了,一点当家主?母的风范都没有。选夫不好毁一生说的是她自己,娶妻不贤毁三代?说的是你。好好的小女娘被你养成?这样,养大了就如贞善,面甜心苦,还?小的就如这个。你在家中?无事就不能刺刺绣,看看书,喂喂鱼?只会打牌说是非,你看不惯我们就看不惯好了,如今我们两家也不是什么常有来往的亲戚,你何必把那?些龌龊的话往孩子耳朵里?灌?她这样宣之于口,你觉得给了我们难堪?殊不知人人长耳朵,今夜回家饭桌上一问?,学堂可有趣事,一个两个小女娘便问?父母,‘岑小娘子因句话惹了打,可我不懂意思,先生也不肯给我解释,那?耶耶娘亲给我说说吧。’”
话及此处,王氏已经脸色大变。
明宝清还?在说,“务农人家、经商人家你自不放在眼里?,但那?做官人家呢?家里?的女娘都是一体的,眼看这个小的都养得如长舌妇一般,家里?一个老一个大的,舌头还?会短吗?”
“你,你自己的脸皮也不保不住!你那?一家子女娘关起门来做淫姑子好了!”王氏被踩中?了痛处,面红耳赤地说。
“淫姑子?哼,你又教了你女儿一个好词啊。”明宝清瞧岑贞秀因这话明显有些瑟缩无措,而王氏愈发气急败坏的样子,唇角笑容愈发灿烂冰寒,道:“可我家中?姊妹要么早有两情相悦的意中?人,要么就是根本无心婚姻。那?些衡量为?人妻为?人母的标准,你养女儿需得比照着,我养妹妹,不需要。”
“明司匠,怎么越谈越火大了呢?不过是两个孩子间的口角罢了,你们做长辈的,可不是这么个谈法啊。”
李素走了进来,王氏正想?要她主?持公道,突地看见了她发上的玉冠,想?到自己方才骂的那?声淫姑子,当即就跟哑了一般,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李素摆着一张‘我分明听见了’的脸,话里?却没带出来,罚了明宝锦五下戒尺,又罚了岑贞秀五十篇大字。
王氏觉得罚明宝锦轻了,罚岑贞秀重了,只她话未出口,李素就道:“反一下也可以,或者岑贞秀也一样受五下戒尺。”
“我要看着她受戒尺!”王氏道。
“那?在你跟前受了,她就不必在同窗跟前受了。”李素道。
王氏犹豫了一下,还?是执意。
明宝锦进门来的时候,王氏恶狠狠瞪向她,但明宝锦只看自己的姐姐。
明宝清蹲下身来,道:“小妹,阿姐谢谢你在人前护着我们这一家人,但学堂有学堂的规矩……
“阿姐。”明宝锦听了前半句已经很够,她挺了挺胸膛,对李素道:“李先生,都打左手可以吗?右手我要留着写字。”
明宝锦受戒尺的时候一声都没吭,这让王氏的痛快淡了很多,带着一股怨气出了门。
岑贞秀在迈出门槛的时候回望了一眼,看着明宝清正把微微颤着身子的明宝锦搂在怀中?,垂眸看她红紫的手心,眼底眸光哀怜。
很快,她发觉了岑贞秀的目光,抬眼看向过来时,眼神却很肃杀。
不知道为?什么,岑贞秀有些慌乱地踏空了台阶,她没有跌伤,却连带着王氏崴了下脚。
明宝清看着她们离开,把明宝锦托给严观,返身却回了书塾。
“先生,我有一件小事想?请您替我拿个主?意。”
李素正站在廊下看一只被灯笼吸引来的飞蛾,听到她唤自己,唇角微微勾起,道:“这么快就想?到出气的招了?”

第128章 契书
小虫一下一下在撞灯笼, 发出轻轻的啪啪声,像是雨点?打在皮鼓上。这么弱的小生灵,连这么轻薄的纸面都撞不破, 但还是期盼光明。
见李素将?挑灯笼的杆子递过来, 明宝清上前一步接过来取下灯笼吹灭。
在瞬间变得青蓝的庭院里, 李素听见明宝清说?:“我有些东西想?要?献上。一间马行, 四间铺面,分别在崇仁坊、永乐坊、太平坊和长兴坊,仆役的身契十二张。”
“哪来的?”李素走下台阶, 行了?一段很迂回的路回她歇息的院舍。
明宝清随在她身侧, 有些忐忑地说?:“外祖母使嬷嬷千方百计留给我的,早些时候我户籍不清,也不敢讨要?, 要?了?回来, 也守不住。如今虽得了?正经官身, 又有房地契和仆役的身契在手, 但吵嚷起来又怕被?有心人利用,搅乱浑水。”
“所以你就想?干脆献掉,谁都别要?了??”李素借着浮动的月光看明宝清面孔, 见她眨着眼?看自己, 瞳孔里闪动着一点?畏惧,于是轻笑道:“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一匹小马、一头?骡, 再有一间临近道德坊的铺面。”明宝清答得很快,李素又问:“为什么?”
“小马想?给家里的小妹小弟们骑, 骡子给家里拉拉碾磨, 铺面的话,我二妹想?开一间小小的成衣铺子, 手里现?银雇了?人买了?布料就买不了?铺子了?,租铺子的话每月的租子压在她身上,只怕做起事?来放不开手脚。”
明宝清将?这每一项都掰开了?,说?的很细很细,说?这些话时她的眼?神不自觉变得很柔和。
“担着这些多事?,做一家之主,不累吗?”李素忽然问她。
明宝清轻轻摇头?,说?:“不累,我只是在有些事?情上拿拿主意,出出面而已,家里每个人都在撑着,就连小妹也不例外,我照顾她们,也受她们的照顾。”
“此事?我可以替你办,但可不能保证一五一十给你想?要?的。”李素道。
“自然,多谢先生,我明日?把契约交给您。”
这件事?明宝清在心中已经反复想?过多次,她应得的家财毕竟被?罚没了?,就算契约在手,可这契约交割的时间也极容易受人诟病,争来抢去的,不知会有多少风波,这风波她能经受,却不想?家人也经受。
李素做什么事?情都很利落,明宝锦轮到下一回放旬假时就带回来一个牛皮纸封,李素只跟她说?要?给明宝清,旁的什么也没交代。
明宝锦就把纸封往正屋的花厅桌上一放,往茶盘底下一塞,风也吹不走,谁也不会去偷瞧。
明宝清这一夜回来时误了?晚膳,蓝盼晓迎了?她进
来,道:“饿不饿?四娘在厨房里给你留吃的了?。”
文无?尽和蓝盼晓都是喜洁的人,外院的松树又不落叶,地砖上只有一层浮灰,进了?内院,女娘们的声音就是最?好的点?缀,这屋里说?着笑,这屋里聊着天。
明宝清是进了?正院又从角门折进了?西跨院的,西跨院里大部分地方都是黑蒙蒙的,隐约能看见篱笆、菜芽和藤架的轮廓,芽叶在醺暖的晚风里摇头?晃脑的。
三间原本的下人屋打通做成的大厨房是亮蒙蒙的,远远看去,像是浮在这团暗色里。
“给我留粥了??”明宝清被?米花香润的味道扑了?一脸,明宝锦守在小灶旁正看书,抬首对她甜甜一笑。
粥是很简单的吃食,但各人有各人的做法?,蓝盼晓用米来熬粥,老苗姨用剩饭来滚粥。
生米熬粥比较绵绸,但费柴火,剩饭滚粥虽省柴,可米不成糜,稀稀薄薄的。
明宝锦很自如地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她要?熬粥之前就前取一合米,放在小滚碾里碾碎,然后再煮,这样就能很快烂稠了?。
她煮的粥总是很漂亮,就像眼?前这一钵,白莹莹的粥面浮着一层油皮,开了?花的米粒都沉在下边。
吃白粥少不了?小配菜,小配菜跟着时节而变动,乳瓜粒腌了?之后是脆脆的,莴苣茎腌了?之后更滑。
冬天吃粥的时候多,萝卜条韧韧的,芥菜墩切成丝,淋上花椒油和香醋,实在能称得上简而美。
不过细想?想?,其实她们吃得最?多的是腌豆角。

第一回 吃的腌豆角是游老丈给的,就只有豆角,酸酸涩涩的,倒也开胃。等家里好一些,老苗姨咬咬牙,偶尔用花生米配着炒一回,且算一样好菜。后来,花生米变成了?猪油渣子,猪油渣子变成了?肉沫,吃粥时才有它的一角地方。
“豆角刚挂,其实还太嫩,不过佐粥没有菜,我剁得碎碎,杂着肉沫炒了?一碟。”明宝锦说?着在明宝清身侧坐下来,敲开一个淡青的鸭蛋,细细剥着。
明宝清不急着吃粥,仔仔细细看自己这个小妹,看她垂着眼?含着笑,把鸭蛋壳一圈圈剥下来,伸臂取了?明宝清手里的筷子把咸鸭蛋夹分成两半,瞧见红油淌了?出来,她轻轻‘呀’了?一声,仿佛瞧见了?卷子上的朱批一样欢喜。
“阿姐,吃吧。”她把筷子塞回明宝清手里,笑眯眯地说?。
明宝清抿了筷尖的蛋黄红油,用勺子沿着碗边勾了?一圈粥。
“阿姐还是小猫舌头?,怕烫。”明宝锦趴在桌上,看向明宝清的目光很怜爱。
明宝清被她看得有点感动,也有点?好笑,伸手揉了?揉她的额发。
“那是什么?”明宝清瞧见茶盘底下的信封,问。
“噢,是李先生让我给你的。”明宝锦挪过去把牛皮信封抽了?出来,明宝清放下筷勺接了?过来,一捏厚度,隐约就猜到了?几分。
信封里只有一张契书,却是两间联排的铺子,都在兰陵坊临朱雀大街的那?条街道上,而且不偏不倚,不是什么巷弄斜角的位置。
兰陵坊的铺面并?不贵,但这铺面的位置几乎可以说?是拔尖了?。
明宝清长长出了?一口气,低声道:“多谢圣人宽宥。”
契书的用纸较寻常纸张要?厚韧一些,夹层有官印,谨防做伪。
明宝清抿了?一下纸角,从契书底下抽出一张盖了?官印的公文来,上头?写着明宝清可去兰陵坊的马坊挑选小马两匹,骡子一头?。
这官印并?不是太仆寺的官印,而是明宝清没见过的两枚印记,她在灯下细看了?一会,辨出应该是女官和北衙军的印记。
“这兰陵坊的马坊果?然是不一样的。”
“能卖羊乳、卖牛乳真的好不一样。”明宝锦一脸赞同地说?。
明宝清忍笑,又问:“岑贞秀这两日?待你可有什么阴阳怪气的?”
李素既能把这契书和公文给她,太仆寺和太府寺必定已将?马行和铺面收归官有了?。
明宝锦摇着脑袋笑了?起来,像只得意洋洋的翘嘴小猫儿,“她好像怕我。”
次日?是放旬假的日?子,老苗姨最?喜欢这天了?,她的小女娘们都在家,三餐都在一块吃。
不过这一日?文无?尽和蓝盼晓要?回乡去看纸坊的情况,一家人又是凑不齐全了?。
严观提着一条嫩嫩的猪腰肉低头?从角门进了?西跨院,正瞧见明宝清挽着裙踞蹲在田边择薤白。
篱笆桩子上绕着卷卷细细的须,缀着微圆的小叶,落着一层雪般的白花。
老苗姨在厨房里叫,“是薤白不是葱!”
明宝清正提起一把薤白,长叶似葱,底下根茎莹白圆嫩,她有些不满地嗔怪道:“晓得啊,薤白底下带珍珠的,我怎么会弄错!?”
明宝清提着那?把‘珍珠’站起身,身后豆蔓上的积雪忽然飞了?起来,自她身后斜飞四散开来。
严观站在那?瞧着她,总说?不上他是什么神色,那?点?情绪总藏在眼?睛里,需叫人咂摸。
‘不像文先生浓情蜜意,什么甜津津的话张口就来,又不像孟参军那?么面皮薄薄,揶揄两句,指尖都红透。’
明宝清心想?着,倏忽一笑,道:“阿郎来了??”
严观原本正抬步走过来,闻言稍稍一滞,就变成了?同手同脚。
明宝清忽然想?起自己在马坊瞧见一匹小马,也是同边蹄子胡乱迈,跑起来十分别扭好笑。
严观几步就走到了?明宝清跟前,垂眸看着她,微微低头?迁就她伸过来的抚摸他脸颊的手。
“再唤一声。”他说?。
明宝清朝他身后瞧了?一眼?,严观侧身挡住她的视线,也挡住厨房里可能会望过来的目光。
“再唤一声。”他又说?,表情明明没有波动,但眼?睛里那?种潮涌般的光芒,令他看起来似有一种很难耐的神色。
明宝清佯装考虑,又玩笑道:“那?求求我。”
严观真是连片刻的犹豫都没有,盯着她的眸子低声道:“求求乌珠儿,再唤我一声阿郎。”
这话反叫明宝清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将?眼?看向别处缓了?一缓,再转回来时腰肢被?严观轻轻一揽,便倒在他胸膛上,叫他拿住亲了?一下。
“肉可拿稳,别掉泥巴里了?。”
“阿婆好坏!”
老苗姨和明宝锦的声音从厨房里冒出来,一老一小在笑他们。
明宝清揪住严观的脸颊搓了?搓,道:“阿郎今天想?吃什么菜?”
她拔出来的薤白是要?炒鸡蛋的,今儿人多,老苗姨足足磕了?六个蛋在碗里,薤白切碎,搅在一块。
锅里的菜油本来就喷香,柴火烧旺,蛋液一倒进去,立刻蓬成金黄点?翠一大张,非常香,下酒下饭都是好菜。
严观带来那?一条猪腰肉是最?嫩的,没有筋膜,连娃娃都好吃的。
老苗姨数了?数菜,发觉少一个汤,就用这腰肉切了?薄条来煮滑肉汤喝。
汤底是个简单的虾米汤,汤沸之后把肉一条条滑进去,明宝锦择了?一把嫩嫩的油菜芽头?洗干净,等锅再开的时候撒进去,这汤就变得好喝又好看了?。
外院的堂屋已经被?游飞和明宝盈收拾出来了?,大家都去厨房端饭端菜拿筷子的,一个来回就把桌子摆满了?。
“今日?东市张了?礼部试的榜,孟参军考中了?,是二甲传胪。”严观说?着,呷了?一口汤,汤头?清香顺滑,肉片被?抓渍得极其柔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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