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说大婚,其实是昏礼,黄昏时候才办正礼,也讲究个所有过程都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办。
耿舒宁起来得早,是为了接待那些身份够高的命妇,实则这会子太阳都还没高升呢。
允禟撇嘴,“八嫂您当我们想这么早过来啊?大半夜就叫皇兄给薅起来了,冷不搜地等到宫门一开,就叫撵来了。”
允祥看八嫂眼眶子都要瞪出来的模样,跟着苦笑。
“皇兄改了点章程,册立礼在前,添妆礼在后,怕委屈了四嫂。”
册立礼之前,耿舒宁还不算正儿八经的皇后。
爵位诰命足够高的命妇无须给耿舒宁行礼,还能拿捏一二长辈的架势,架不住就有脑子不好使的,会说不好听的。
郭络罗颖慧早早过来,就是准备替耿舒宁这新主子打嘴仗的。
可皇上这点子委屈也不愿意叫耿舒宁受,硬是打破规矩先册立了皇后。
有金册和金宝在手,再倚老卖老的命妇来了,进门也得跪。
这叫提前准备了许久的郭络罗颖慧胃有点不舒服,这俩人还能更腻歪点吗?
她略有些嫉妒地看了眼耿舒宁,“得,咱们皇后娘娘准备着接册宝吧。”
既然是册立,就得跪迎,新娘子不下炕是规矩,在炕上换个姿势就行了。
允祥赶忙道:“皇兄口谕,大婚礼仪繁琐,今日辛苦皇后,一应规矩皆无须跪拜,以帕礼替代便可。”
郭络罗颖慧:“……”算了,嫉妒已经说倦了,皇后娘娘总不能连帕礼是什么都不知道。
耿舒宁确实知道。
反正挓挲着手呢,顺手从婚服上拾起一个垫着的帕子,欢快放到耳后甩了三下,就咧着嘴接过了允禟和允祥手中的金册和金宝来。
虽然册立礼比较儿戏,可代表的含义却半分不掺假,等耿舒宁接过册宝后,在场所有人都跪地齐呼——
“请皇后娘娘金安!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门外端着架势被请进来的命妇们,惊疑不定地看向跪了一地的人,都面面相觑。
不是,这就跪拜了?
这会子不该是添妆吗?
等知道皇上将册立礼提前后,在场有一个算一个,只要是女子,不论年纪,都酸了。
酸得透透的,牙都快咬碎了,眼珠子寻着空儿就死命往耿舒宁脸上盯。
皇后娘娘到底是给皇上喂了什么迷魂药,叫皇上连规矩体统都不顾,硬是给她这么大的体面?
大婚日头一遭规矩就这么大变动,后头不会还有什么糟心的吧?
连郭络罗颖慧心里都隐隐有所猜测,难不成皇上还要跟寻常男女大婚一样,来个跪拜天地?
她们的想象还是保守了。
耿家这头命妇们都努力挤出笑脸,态度恭恭敬敬贺了皇后娘娘万福,送上添妆,赔着小心说话,只等过了午时,銮仪卫持金节过来接。
耿舒宁虽然没用做什么,只需要笑着点头,再点头,偶尔应上一两声,一上午也累得够呛。
主要不方便上厕所,她都没喝几口水,只早上吃了一口奶饽饽,饿得胃里火烧火燎的。
听说銮仪卫过来了,一点新嫁娘的矜持都没有,欢天喜地站起来就想往外跑。
哦,还不能跑,耿文彦战战兢兢候在门口,等着过来背妹妹登凤舆呢。
比起耿文彦的小心翼翼,耿舒宁反倒没那么多计较,笑着叫他背起来,道了声谢。
耿文彦有些受宠若惊,赶紧摇头:“妹妹……啊不,皇后娘娘不必跟奴才客气,阿玛在大门外等着呢。”
耿舒宁淡淡嗯了声,“后天你们都跟着进宫赴宴吧,不必想太多。”
耿文彦稍稍松了口气,如果妹妹不允,他和没有品阶的弟弟妹妹媳妇都是不能入宫的。
好在妹妹没有将先前纳喇氏做的恶事挂到他们头上。
如此耿文彦也就满足了,他不求沾妹妹的光,只求别得罪这位皇后妹子就是了。
也许是因为耿舒宁的松口,耿文彦倒真有点感动了,将耿舒宁放在凤舆上,看她遥遥对阿玛拜别的时候,还红了眼眶,差点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而后耿文彦的眼泪突然就叫护卫在凤舆旁边的人给吓回去了,那是……十四贝勒?
允禵在皇陵待了一年多,这会子反倒没有了以前的惊慌失措,或是锐意暴躁,整个人都格外平和。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过来,待得耿舒宁拜别过后,允禵扬声开口——
“允禵在皇陵,得乌库妈妈和额娘托梦,知皇兄大喜,不愿允禵错过为皇兄和皇嫂祈祝的机会,特做金节使,恭迎皇嫂入宫!”
郭络罗颖慧都麻了。
好家伙,叫允禵来行奉迎礼,自今日后,京城中谁敢再说是皇后逼死了太后,就等着以造谣生事的名头治罪吧!
这可是亲曾孙和亲儿子认证的,孝庄皇后和太后都‘认可’的好儿媳。
不得不说,经此一事,在众知道内情的人心里,铁面无私的阎王皇帝这形象是再不复存在。
及至午门前,胤禛亲自立于圣驾上,迎耿舒宁同乘圣驾至太和殿祭祀先祖时,已经没人感叹了。
皇上他真的……太骚了!
当然,合卺礼不在坤宁宫,而是在养心殿,也就更无人置喙。
哪儿不是合卺呢,反正酒喝了,头发剪了,袍子系了,生饽饽吃了,就够了。
整个大清都是皇上的,万岁爷明显就是冲着一辈子就这一次大婚的劲头在折腾,有不赞同的也得等到过了今日再弹劾,谁也不会当场触皇上霉头。
好在除了这亿点点出格的地方外,其他的规矩都没再出现什么变故。
合卺礼后,皇上在乾清宫朝见大臣,皇后去坤宁宫接受命妇跪拜,这些都按着过去的规矩来,一点没变动。
而后便是在乾清宫和保和殿的宫宴,那跟耿舒宁就没关系了。
作为新嫁妇,她只需要端坐洞房,等着皇上喝完大酒回来洞个房,大婚日便算是结束了。
至于后头的奉先殿祭拜所谓庙见礼,颁诏礼大赦天下,加开恩科,还有庆贺礼接受文武百官的拜见这些,都是后头的事儿了。
等耿舒宁能真正坐下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她整个人几乎是被巧荷和晴芳给架进门的。
一进门,耿舒宁就气若游丝冲陈嬷嬷伸手——
“快,救命!”
她脑袋快被压断了,脚底板子都快叫花盆底给硌肿了!
别人结婚是要钱,她结婚是要命啊!
陈嬷嬷被唬了一跳,嘴里呸呸呸,紧着脚步上前。
“这样大喜的日子,主子可不兴说不吉利的话,快呸出去。”
耿舒宁有气无力地靠在巧荷身上翻白眼,她没力气呸了,嘴巴干得快冒烟。
因为这身婚服不方便去官房,她今天就没怎么喝水!
好不容易被摘下了顶戴,解开了那一身绣着金线的披挂,被扶进了浴桶里,耿舒宁才长长吁了一口气,惊魂未定地躺在浴桶里,呸了一声。
她脸上的妆根本就没吓到那狗东西,忘了他成过一次亲了,反倒是给了个好一个‘惊喜’!
她下辈子都不打算再举办婚礼了!
要不是巧荷和晴芳在旁边伺候着,耿舒宁都能在浴桶里睡着。
等好不容易爬出来,陈嬷嬷已经准备好了好克化的晚膳,耿舒宁都已经饿过劲儿了。
她有气无力趴到桌子前,“巧荷和晴芳、巧静你们三个也辛苦了,今天让其他人值夜吧,你们都早些回去休息。”
巧荷三人确实累得够呛,一路都是走过来的,还要扶着个辣么沉的主子,从善如流退了下去。
陈嬷嬷倒是有心叮嘱几句:“主子别积了食……耽误正事。”
耿舒宁眼冒凶光,“我今儿个剩下的正事就是吃饱喝足睡觉!”
陈嬷嬷:“……”算了,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她也着实不敢再劝,反正以她的了解,就算万岁爷在这儿,保管也不带多放……啊呸,多说一句话的。
果不其然。
胤禛浑身酒意回寝殿以后,就着明亮的龙凤喜烛,看到幔帐内睡得四仰八叉直咂摸嘴的小狐狸,只摇头笑了笑,一点没有吵醒她的意思。
叫苏培盛轻手轻脚伺候着熟悉过,他也放轻了手脚,小心翼翼上床搂着小狐狸,给自己空出来一点地方,抱着耿舒宁就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天也给他折腾地够呛,左右前一天已经洞过房了,还没少动,也没必要非得在花烛夜惹这小阎王。
翌日一大早,耿舒宁被唤醒的时候,浑身还酸疼得厉害,瞧见外头天儿都还没亮,她浑身气压也格外低。
大概是知道她累狠了,巧荷和晴芳一举一动简直跟举着炸.药.包一样小心。
连苏培盛等人都大气不敢喘,生怕惹着这祖宗发飙。
这位如今可是货真价实的祖宗了,连万岁爷都要退避三舍的那种。
胤禛一大早起身去上早朝,愣是一点动静都没闹出来,给苏培盛看得一愣一愣的。
其实帝后大婚,按规矩胤禛可以罢朝三日,举办剩下还没结束的流程。
但胤禛知道耿舒宁起不来,就干脆敬业一把,美其名曰不能因为大婚耽搁朝政,愣是叫想要弹劾的御史都没处开口。
盘算着时辰差不多了,胤禛才下了早朝,接耿舒宁一起去奉先殿行庙见礼。
再与耿舒宁一起携手共至太和殿,接受王公大臣对帝后的庆贺礼。
这一套流程结束后,帝后二人还要去畅春园,拜见太皇太后和太上皇。
再过一日,三朝回门这天,在乾清宫再次举办家宴,是为筵宴礼。
主要是行宴请皇后族人,加封皇后父亲为国公的仪式。
耿佳德金在筵宴礼上拜谢过皇恩,这大婚的流程才算是全部结束。
总之,成亲第三天,耿舒宁好歹没在胤禛回来之前就睡过去。
耿舒宁靠在胤禛怀里,拍着胸口,惊魂未定地感叹,“往后我再也不嫁人了!”
胤禛跟着点头到半截,眯着眼狠捏了把那张柔嫩的小脸,“你还打算再嫁给谁?”
耿舒宁拍他的手,“别闹,又不是我成过亲!我说的是下辈子,下下辈子,还是咱俩生生世世在一块吧,昏礼就办这一回,怎么样?”
胤禛表情瞬间和缓下来,这还差不多。
虽知道这小狐狸嘴上净是哄人,可胤禛也乐意听这话,眼神不自觉就落到被耿舒宁拍得颤巍巍的地儿。
他不动声色靠过去,声音多了点子喑哑,“亲也成了,咱们该洞房了吧?”
耿舒宁推他,“别闹,我明儿还有事儿呢!”
胤禛不在意她这点欲拒还迎的力道,慢条斯理解着那碍眼的盘扣。
“还有什么事儿?”
耿舒宁哼哼着扬起脖子,没办法,这男人现在美男计使得太熟练了。
他用肌肉给她按摩诶!
“就一次,我明儿要开始烧三把火了!你可不能耽误本宫的大事!”
胤禛被她逗得直笑,“朕以为你知道,这里是养心殿?”
哪儿来的宫,安意宫改建才刚起了个头,有他的特意叮嘱,离建成搬宫还早着呢。
耿舒宁噎了下,“在养心殿就不能叫本宫了吗?”
那难道她还要用‘朕’字嘻嘻~
胤禛顺利将两人的衣裳都甩出幔帐去,以唇舌慢慢描绘着养心殿本殿左右偏殿的形状,而后慢慢覆上耿舒宁轻咬的樱唇。
含笑的话语自唇舌之间呢喃溢出:“你可以在朕面前自称主子,朕等着你翻身做主呢……”
耿舒宁:“……”你这个主子它正经吗?
她只感觉眼前一花,自家蓝盆友那张沾染了青色的俊脸就换了位置。
耿舒宁勉强地抵抗着身下小奴格外熟稔的引诱,使劲儿想要往一侧翻。
“我不要,太累了,我还是不做主子了,我明天真的有要紧事……唔!”
胤禛由着她跟个小乌龟一样,努力……又不算太努力地哼哼唧唧翻进被褥里。
等她折腾得气喘吁吁,这才不紧不慢地从背后拥着她,就势开始了正事。
“朕以为,对皇后娘娘而言,最要紧的应该是朕才对,是也不是?”
“你这三把火,总得有一把是给朕的吧?皇后娘娘先把朕烧明白了,再去烧别人,可好?”
耿舒宁:“……有,有道理呜~”
可她还没烧呢,这男人腿都快骚断了!
雍正七年秋,雍正帝大婚,立汉军旗耿氏女为嫡后。
因废后乌拉那拉氏因罪被废,不入家庙,圣旨称之为元配,记载在《康雍和帝王起居注》中。
关于雍正帝和岁宁后的记载,有江南世家学子,专门耗费了大量的物力人力和时间打探其中内情,著下了《帝后传奇》,广为人知。
传奇的开始,不是耿舒宁为大清立下了多少功劳,却是从岁宁后入主中宫后的三把火讲起。
耿舒宁没打算禁锢在后宫一亩三分地里,跟后宫妃嫔进行血和泪的雌竞。
她承认,竞不过。
她从来不小觑土著,而且这样的竞争,在四大爷心意已定的情况下,对后宫女子太残忍。
所以,她的第一把火,烧向了后宫。
理由非常容易找。
熹嫔自入宫起,几次三番排除异己,甚至不惜陷害宫妃,谋害太后和皇嗣,罪不容恕。
若非为了三阿哥的颜面,一杯毒酒就是她的下场。
耿舒宁在跟胤禛腻歪够了以后,因为体内寒气未除,暂时也生不了崽,没在御前多待。
重阳节前,她带着后宫所有妃嫔,驾临延春阁外的青玉亭,令人将钮祜禄静怡请了出来。
只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钮祜禄静怡那张保养得宜的脸就变得憔悴许多,被推过来的时候特别狼狈。
她只比耿舒宁大两岁,可看起来竟像两代人。
这让钮祜禄静怡眼神中的嫉恨格外强烈,即便被压着跪地,面上仍不肯服输。
“皇后娘娘是来看我笑话的?”
她冷冷看了躲在人后的瓜尔佳常在一眼。
“等三阿哥长大了,若是得知自己的额娘被皇后折磨至死,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耿舒宁懒洋洋靠在亭子里,“这地方还是你告诉我的,记得吗?”
“今儿个天气不错,那便聊聊,你有今日的下场,不是旁人的针对和磋磨,是你自己左了心思,贪心不足,终酿下了大祸,甚至连累家人。”
“你的儿子,如今记在别人名下,他往后不会有机会告诉世人,自己的生母是你。”
“钮祜禄静怡,你可想过会有今日?值得吗?”
钮祜禄静怡恍惚了下,想起自己刚入宫时候的光景。
她虽然是嫡女,因为难产差点害死额娘,从小不受额娘和阿玛喜欢。
为了给嫡妹铺路,家里硬逼她放弃选秀,参加了小选,身为钮祜禄大族家里的贵女,她却只能做宫女。
这叫她怎么甘心!
在青玉阁里哭那一场,是将对父母和兄弟姊妹的情分哭断,才能狠下心来利用一切手段,凭自个儿登上高位。
可惜棋差一招,叫这狐媚子成了赢家!
她死死盯着耿舒宁,“看来皇后娘娘肯定,不管三阿哥多优秀,他永远不会有承继万岁爷皇位的那一天,你早就打算好了要害死他?”
瓜尔佳常在猛地抬起头,看向耿舒宁,手中的帕子紧紧揪在一起。
她赌上瓜尔佳氏和赫舍里氏在宫里所有的势力,好不容易将三阿哥变成自己的孩子。
以皇上对耿舒宁的偏爱,往后她不会有机会生自己的孩子。
瓜尔佳氏也不贪心,只求将来三阿哥能得个亲王位,可以奉养她天年。
如果皇后连她这点子念想都容不下,那她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还是要斗……
耿舒宁知道钮祜禄静怡故意给自己挖坑,只淡淡笑了下,并没有否认。
她知道自己的话钮祜禄静怡听不进去,可她说这番话,也不是说给钮祜禄静怡听的。
“我今儿个来,想跟你聊的不是三阿哥,而是想问你,记不记得你欠我的人情还没有还。”
她淡淡扫过瓜尔佳常在,“当初你能伺候万岁爷,少不了我在太后跟前为你美言,这个人情你不曾还。”
“你在背后撺掇佟思雅害我,又在慈宁宫跟我通风报信,两边挑拨,是我帮你将她压了下去,这个人情你得认。”
“当初有人要对皇嗣下手,我先请懋嫔助你保胎,后送你去大佛堂请佛祖庇佑,你和三阿哥都欠我的。”
“你打算怎么还?”
钮祜禄静怡突然面目狰狞起来,“这算什么恩情,你不过是把自个儿不想要的机会扔给我,当众打我的脸,还想要我还人情,我呸——啊!”
她话没能说完,陈嬷嬷就面无表情上前,恶狠狠给了钮祜禄静怡一巴掌。
“对皇后娘娘不敬,掌二十!”
一旁的武嬷嬷利落应诺,啪啪的巴掌声立刻响了起来。
在场所有见证的后宫妃嫔,看耿舒宁那张懒洋洋的芙蓉面,心底都隐隐发寒。
她们这位主子娘娘,跟废后不一样,说动手就动手,比八福晋还彪,日子可怎么过啊!
等巴掌打完,耿舒宁看着钮祜禄静怡红肿带血的脸庞,慢吞吞站了起来。
她走到钮祜禄静怡面前,语气依然平静,却叫人心里如数九寒冬一样,冷得彻底。
“你不认也没关系,这后宫已是我的地盘,规矩我说了算,欠我的人情,我自会讨回来。”
“陈嬷嬷,你说欠债不还,该怎么处置?”
陈嬷嬷冷硬道:“砍手剁足,剥皮抽筋,没良心的罪人,就该扔乱葬岗去!”
“皇后娘娘!”被从禁足的延禧宫中亲过来的懋嫔颤抖着嗓音开口阻拦。
“上天有好生之德,您身为母仪天下的主母,若是如此狠辣的手段传出去,怕是会影响您的名声,娘娘三思啊!”
耿舒宁笑着点头,“懋嫔提醒的是,我这个人仁慈,人彘确实有伤天和。”
随即她云淡风轻道:“那就打断她的左手和双腿,算作还了三个人情吧。”
巧荷站出来,从武嬷嬷手中接过行刑棍,毫不留情地动手,在钮祜禄静怡的惨叫声中,打断了她的左胳膊和双腿。
有胆小的妃嫔吓得捂着嘴瘫倒在地。
懋嫔和宁贵人等也脸色苍白,摇摇欲坠。
胆子大些的齐妃和瓜尔佳常在也忍不住后退了几步,看耿舒宁的眼神如同看魔鬼一样。
后宫女子就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活阎王,做什么不讲究个体面?
一想到往后要在这样的主子娘娘手里过活,一个个尽都眼前发黑,丝毫看不到前路,甚至连活下去的劲头都没了。
耿舒宁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懋嫔和钮祜禄静怡跟跳蚤一样,一直在她面前蹦跶。
她当初没理会,是不喜欢无意义的小打小闹。
策划方案可以做很多版,甚至容忍甲方的很多傻逼需求,只求在关键时刻一击即中,她从来不缺乏狠心和魄力。
就钮祜禄静怡这种连累家人满门抄斩的货,还害她不能早点生崽,她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心狠。
钮祜禄静怡疼晕了过去。
巧荷挥挥手,叫武嬷嬷将人抬回延春阁,安静站回耿舒宁身后。
耿舒宁这才看向跟她一起过来的妃嫔,“今儿个天气不错,我们也聊聊如何?”
懋嫔和瓜尔佳常在倏然腿一软,都跪在了地上。
扶着宁贵人的宫人也站不住,主仆二人齐齐跌倒在地。
在场有一个算一个,都白了脸。
三日后,胤禛在万寿节当日宣布,帝后大婚,国泰民安,大赦天下,免一年赋税,加开恩科。
耿舒宁上中宫笺表,表示后宫同贺,愿以皇家私库银成立皇家学院,奉太皇太后为院长,教导所有有品阶的王公大臣家子嗣。
太皇太后亦下懿旨,直言北蒙八旗亦不例外,五岁以上,十岁以下稚童都可入学。
无学院毕业证的贵女,取消秀女选秀资格,以初选落选计。
后宫以齐妃为首的妃嫔,第一批站出来响应,表示愿效仿颖慧夫人和官学夫人,入学院做女先生,教导女童德容言功和新宫规。
前朝以耿国公为首,表示六部会派出左右侍郎为训导先生,教导男童君子六艺和大清律法。
京城上下议论纷纷,朝堂上也乍然起了波澜。
王公大臣家里的孩子,女童将来若是选秀,则可入宫为家里博前程,怎么能出去抛头露面呢?
男童则个顶个都是家里的宝,哪儿舍得往什么学院送,且不说有国子监,家里好几个先生伺候呢,更是荒唐!
再者,后宫妃嫔怎么能出宫?
规矩体统还要不要了!
六部官员都是为了朝廷办事,去教孩子,还做什么官,还要先生做什么?
耿舒宁去了趟畅春园,求见康熙,奉上了《大清皇家学院可持续发展计划书》。
从八旗弊端,到思想禁锢,再到闭关锁国的害处一一详尽描述清楚。
胤禛早就私下里隐晦跟康熙提过,耿舒宁所梦国祚的事儿,否则康熙不会那么痛快同意耿舒宁为后。
他得知大清国祚只有不足三百年,甚至还受屈辱于蛮夷,留下千古骂名,早不知辗转反侧多久,才下了狠心想求变。
拿到耿舒宁的计划书后,清源书屋里的灯烛亮了好几宿。
在消息传遍大清,反对的折子从全国各地飞往京城,甚至朝堂上都争吵不休的时候,康熙突然亲自拟旨,叫梁九功入朝宣旨。
他认下了荣誉院长一职,强调不强求任何人入学,宣布了皇家学院的规矩。
一,学院内幼童学习五到十年毕业,所学课业皆可积累学分。
二,毕业后可在大清各地衙门实习,功绩和评称优劣皆可积累学分。
三,凡入学院有功者,不拘男女先生、官员、官学夫人,皆可积累功德。
四,学分做功德计,男子高者得御赐赏赐,可入朝、得爵、抬旗,女子得赐婚赏赐,可立女户、封女官、抬旗,皆可换丹书铁契。
这道旨意,像在热油上起了一把火,叫满大清上下都烧得热闹非凡。
这下子没人再说荒唐,太上皇和皇上都坚持,大臣们想反对也反对不了。
而且此事跟百姓也没什么关系,动用的还是皇上和皇后的私库,想拿有损国体说事儿都闹不起来。
实在迂腐坚持的人家,你可以不参与,朝廷不求着你入学。
但这会子已经不是选择不选择的事儿,而是只要有一个入学的,其他人就根本没有选择的问题。
你不入学,得不到立功的机会,就比别人少了封官得爵抬旗甚至给家里挣丹书铁契的机会。
一步慢,步步慢,这王公大臣,世家门楣,都是不进则退,早晚会一点点拉开差距。
连纳兰揆叙和李光地这样的老狐狸,在听闻太上皇旨意后,都不自禁感叹,论心眼子还得是太上皇。
这分明是个阳谋,愿者上钩,不愿者早晚就等着被荣华权势抛弃。
等到事儿彻底落定,甚至在民间看热闹似的追捧中,开启第一家皇家学院,就到了雍正八年春。
百姓们甚至鼓起勇气抗议,觉得只让王公大臣家的孩子入学不公平,非王公大臣也还有乡绅地主呢。
胤禛再次颁布旨意,各地官学归属皇家学院附属官学。
在官学中表现优异的学生和先生,皆可凭功德晋入皇家学院,免除学杂费,与学院其他学子和先生遵同样规矩。
耿舒宁也下发了懿旨,封颖慧夫人和十四贝勒允禵同为京城皇家学院副院长,总管全国各地学院监察一职。
齐妃封一品齐夫人,懋嫔和宁贵人封三品宋夫人,常在封五品夫人,答应和官女子封七品夫人,代表皇后,去往设立总督府的五处都城,以及发展比较好的八处府城担任后勤管事,受颖慧夫人管辖。
胤禛下令年羹尧驻守青海,令董鄂增寿和策棱分别领两万官兵,御驾亲征云南,用湮灭大炮和新式鸟铳,只用半年不到的时间就打败了当地土司,彻底镇压了云南边境的动乱。
耿舒宁这回没跟着去亲政,但也带着九卫,携太上皇和皇上旨意,去往五处都城巡视各地官学。
她亲切友好地访问了当地乡绅、百姓和官学中的学子及官学夫人,将岁宁后的传奇名声彻底传播开来。
等到两个人在京城碰头,雍正八年的第一场雪正好洋洋洒洒落下来。
胤禛难得来了兴致,拥着耿舒宁去了两人的秘密基地青玉阁,站在新起的三楼跟她一起看雪。
“宁儿还记不记得,当初你我第一次在初雪日相见的情形?”
耿舒宁嘿嘿笑:“记得,我以退为进告白,都快把你说哭了!”
胤禛:“……朕说的不是在养心殿那次,是在纤萝阁外。”
顿了下,他将耿舒宁翻了个面,抬着她的下巴眯起眼,因为几番征战,愈发威严冷峻的面容上多了点子威胁。
“以退为进?朕以为你那时是真想离宫。”
耿舒宁懒洋洋靠在窗户边,反正有炭盆,也不冷。
“是呀,我是想离开,但你用美男计死缠烂打,我又没那么大毅力,实在难受,恼羞成怒非得叫你也跟着难受不可。”
她那时是真不打算跟这位爷有什么牵扯,偏偏动了心,实在不甘心只有自己纠结,矫情得心里抓狂。
谁不叫她好过,以她的性子,必得叫对方更不痛快。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明暗相交的大殿内,这男人那眼神都空了一块的表情,是多么叫人愉快。
胤禛早知道这混账的恶劣性子,咬她鼻尖,“那纤萝阁那次,也是心里不痛快?”
耿舒宁抬头瞪他,“您还说呢,您总把我跟鸡崽子一样往怀里摁是怎么回事?”
他敢动手动脚,她就敢耍流氓,主打一个有来有往。
胤禛被逗得低低笑了出来,一下一下在她唇上啄吻,语调戏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