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七日中午,佟贵太妃突然就中了暑,头疼干呕,却始终不肯离开,坚持在慈宁宫哭灵。
各家命妇和大臣们交口称赞。
惠太妃左右张望了片刻,顺势开了口,“听闻皇上白日要忙着朝政,夜夜都还要在慈宁宫守灵呢,怎么不见岁宁女官?”
荣太妃扯了扯唇角,扬声道:“人家是奉御女官,自然是侍奉御前,说不准是夜里来呢。”
惠太妃不认同地摇摇头,“皇上跟前哪儿就缺这么一个伺候的了!”
“连宜贵太妃和佟贵太妃这些长辈都日日哭灵,听闻岁宁女官是什么真凤命格,眼下却是连点孝心都不肯尽,如何能母仪天下?”
这在场的倒是都认同。
无论如何,死者为大,连点面子功夫都不愿做,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是真凤,更不配肖想皇后之位。
佟贵太妃虚弱地阻止二人说话,“不可浑说,万一叫神佛听到了,怕是要怪罪我们不够虔诚,再影响了国祚可如何是好!”
惠太妃冷笑,“我可不信什么真凤假凤的,要是真凤命格,早晚要叫太后一声额娘,这样的日子腻歪在皇上身边合适吗?”
荣太妃点头:“可别闹出什么笑话来,还是叫这位女官去守灵,也好叫晓庄皇后瞧瞧,这到底是不是真凤,大伙儿说是不是?”
她们这儿正唱着双簧呢,突然就有个不客气的,响亮地冷嗤了一声。
“要是晓庄皇后认下了真凤,太后就成了假凤。”
“这还没过头七呢,你们就在梓宫前恶心太后,也不怕夜里太后的鬼魂来找你们算账!”
殿内殿外听到动静的,都震惊地张大了嘴。
殿外跪着哭灵的众人,包括但不仅限于皇子阿哥、大臣、宗亲……有一个算一个,都瞠目难言。
先廉亲王福晋为皇上的爱宠说话?!
允禟揉了揉耳朵,一脸恍惚,“八嫂这……”是真病了?
有大病了啊!
她这种觉得自己最高贵,谁都瞧不起的,竟然替一个包衣出身的女官说话?
“是我做梦还没醒吗?”允俄也惊了,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真的不疼……”
“艹!你掐的是爷!”允禟五捂着腰子,疼得抽口气,狠狠踹允俄一脚。
可允俄也不在意,只探着脑袋看里头刚起范儿的大戏。
这样叫人惊掉下巴的戏可不常有!
其他人跟他也差不多,都使劲儿伸长了耳朵,听着里头惠太妃先着恼出声。
“郭络罗氏你放肆!长辈们说话,哪儿有你插嘴的份儿……”
“得了吧!您还当您是胤禩的养母,拿捏着良嫔,叫我们一家子都给你儿子当奴才呢?”
郭络罗氏从来不惧跟人撕破脸,她认定的事儿,什么都敢做。
“一个个为老不尊,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说起来你们所有人的位分,也没有封号女官高,有什么脸在这儿大放厥词!”
“老爷子还没发话呢,倒是显着你们了,有本事你们到畅春园去说啊,看看皇阿玛会不会理你们!”
“简直是吃饱了撑的,非要找岁宁女官的不痛快,不如你们也抄抄血经,问问佛祖你们算是哪根葱?”
允禟兄弟几个差点没忍住笑出来,赶紧咬住舌尖,这可不是笑的地儿。
不过算起来,郭络罗家这嘴皮子,也就宜贵太妃和八福晋练出来了,听着是真痛快!
荣太妃被郭络罗氏气得满脸通红,她悲愤起身——
“反了反了!”
“你一个小辈,如此刻薄长辈,大庭广众之下口出恶言,本宫这就去畅春园问问,看老爷子管是不管!”
郭络罗氏丝毫不惧,还特地挪了挪地儿。
“您请吧,也捎带手问问皇阿玛,这长辈不慈,刻薄晚辈,大庭广众之下挑拨离间,败坏皇家名声,老爷子管不管!”
“噗嗤——”到底还是有人没忍住笑了出来。
允禟压着允俄,兄弟俩一起将脑门儿往胸口扎。
除了允祉外,允祺他们也差不多,生怕叫人看见,或昏睡过去的允禵突然回来,邦邦给他们几拳。
惠太妃和荣太妃几乎要气晕过去。
论起慢刀子割肉,她们在深宫多年,保管不输任何人。
就怕这种混不吝的,天不怕地不怕,泼妇一样骂起来,她们确实顶不住,也丢不起这个脸。
佟贵太妃见势不妙,低吟了一声,软软躺下去装晕,叫人将她抬走,省得叫郭络罗氏伤了脸面。
苏培盛很快便耷拉着眉眼出现在殿门口。
“停灵之地,禁止喧哗,若是有不诚心的,冲撞了太后梓宫,是为大不敬之罪。”
“要再有犯规矩的,奴才只能请贵人们哪儿来的回哪儿去,等太上皇和皇上发落了!”
他不冷不热看向惠太妃和荣太妃:“两位太妃怕是累糊涂了,这里也不是休息的地儿,万岁爷旨意,请两位去偏殿哭灵。”
惠太妃和荣太妃那个恨啊!
好不容易找到机会煽动大家,趁太后还没送去黄辛庄行宫,想叫耿舒宁也跟着离宫,免得她跟皇上情分越来越深。
可能会制止的允禵昏过去,被挪到偏殿,会为耿舒宁说话的宜贵太妃也去听太医怎么说,不在殿内。
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时候。
她们最没料到的郭络罗氏,竟然会为耿舒宁说话,她不是最看不上皇上这一脉吗?!
惠太妃和荣太妃都恶狠狠瞪郭络罗氏,见她不为所动,牙都快咬碎了,只能臊着脸去偏殿。
有郭络罗氏这一出,即便心里有再多想法的,也只能把话噎回嗓子眼儿里,再没人敢上赶着跟她吵。
胤禛得到消息,看耿舒宁的眼神格外复杂。
“你……怎么说通老八媳妇的?”
如乌拉那拉氏那种贤名在外的,都叫郭络罗氏气得在府里摔打过好几回,偏偏拿这个吵架吵不过,动手还更狠的弟媳妇没办法。
当初郭络罗氏去五台山,胤禛还松了口气,就怕乌拉那拉氏和郭络罗氏斗起来,闹得宫里不得安宁。
这样的滚刀肉,竟也叫这混账哄住了……
耿舒宁一抬头,就见胤禛定定看着她,得意冲胤禛眨眨眼。
“我这嘴皮子,死的都能说成活的,不过哄个女子嘛!”
她对郭络罗氏这三下五除二的效率格外满意,心里舒坦,人不自觉有点飘。
“我这浑身的哄人本事,也就我不是个男人,不然哪儿还有你们什么事儿!”
胤禛凉凉看她:“行啊,等我们大婚的时候,朕等着你浑身的本事,一晚上都叫你在上头。”
耿舒宁:“……”你娘还没过头七呢,你这车合适嘛!
太后七月初移梓宫至黄辛庄行宫。
允禵扶灵,携家带口自请驻守西陵,叫京城好些知道允禵性子的都惊疑不定好一阵子。
允祉这样在府里长蘑菇的,都忍不住跑畅春园,劝自家额娘别再折腾。
皇上连亲弟弟都不容情,哪儿会对他们这些异母兄弟法外开恩啊!
虽说知道允禵强闯御前,甚至携兵器冲撞圣驾,确不是小罪过,但还是那句话。
“老爷子还在,老四就能下得了狠手,他能留老十四性命,我们这些兄弟当初可没少给老四挖坑……”
“您再跟着折腾,儿子怕是连给您颐养天年都没那个命!”
荣太妃叫儿子吓得够呛。
她跟儿媳不合已摆在明面上,三福晋董鄂氏许久不来畅春园给她请安了。
如果儿子真有个好歹,她就是拼了命给娘家挣好处,娘家也不会替她养老,她都是爱新觉罗家的人了。
叫允祉费心这么一劝,荣太妃立马闭门谢客,不再理会在外头跟后宫势力牵扯的那些娘家人。
惠太妃倒还有心力折腾,她不是为了娘家人,主要是为她嫡亲的孙儿,能攀上三阿哥。
只不等她再酝酿出什么给耿舒宁添腻烦的手段,秋收刚过没多久,朝中就突然传出一道旨意。
皇上奉太皇太后懿旨,封先廉亲王福晋郭络罗氏为超品颖慧夫人,代皇后执掌三宫秀女功德核验一事。
满京城的满汉八旗人家都摸不着头脑。
论资排辈,超品二字封号夫人,无论如何也轮不到郭络罗氏,比她德高望重,家世显赫的女眷多的是,至少不是罪臣之女。
更不要提,这会子宫里最高的位分才是妃位,废后忌日都快到了,也没有继后,代谁执掌?
最离谱的是,都知道皇上和先廉亲王虽年轻时候关系不错,可随着年纪渐长,两个人的不对付从两家女眷身上就能看得出来。
皇上怎会封郭络罗氏代皇后办差呢?
朝堂上不赞同的声音且不提,那些仗着辈分,或者跟郭络罗氏和先安亲王有亲戚关系的女眷,立马就登了廉亲王府的门。
她们要问问到底凭什么,就算问不出来……起码人多势众,压着郭络罗氏替他们家里选秀的女儿家争取点好处。
叫八福晋郭络罗氏看,这些人要么是忘了她早些年在京城的名声,要么就从来都不长脑子。
她一个孤女,当着宫里长辈都能翻脸的滚刀肉,想凭辈分和血缘关系压她?
做什么美梦呢!
郭络罗氏干脆利落叫了家丁,抓着大棒子横胸前头,将人推出大门外。
她就站在两个踩着绣球的大狮子中间,端着盏茶润嗓子,半点不打磕巴地骂了一通。
“该你们说话的时候,一个个都是哑巴,只当舌头下了酒,这会子看见好处了,一窝蜂往我们府里钻,我呸!”
“想知道我凭什么封超品夫人,有本事往御前去问,有本事闯畅春园去!你们要是不确定自个儿脑袋硬不硬,现成的棒子我乐得替你们敲打敲打!”
“为老不尊在本夫人这里不好使,论品阶我比你们高,不叫你们下跪是怕你们脏了我的地,真当我不知道你们府里那点子腌臜事儿呢?”
“再敢登门试试,惹急了我,全给你们抖搂出来,叫满京城都添几道下酒菜!”
从先前惠太妃和荣太妃的战斗力就能看得出来,时下各家女眷都要面子。
九曲十八弯的口舌官司,披上温柔婉约的遮羞布,这事儿是个女眷都擅长,她们养尊处优惯了,唯独不擅长撕破脸骂街。
尤其登门的几个年纪还不小,在家里都是老祖宗,丢不起这个人,有的当场就气晕过去,往后倒都遮着脸,生怕叫人记住自己是哪家的。
其他的就更不用说了,脸红脖子粗地扭身就走,恨不能生出八条腿儿来。
怕走慢了,再挨了棍子,那脸面还不知道多久才能找补回来。
有了廉亲王府门前这一出,明面上都老实下来了。
至于朝堂上?不好意思,还真有御史站出来弹劾什么牝鸡司晨,女子不该抛头露面的话,另一个郭络罗氏的外孙也不是吃素的。
襄郡王允禟,带着弟弟允俄,还拉着宗正兄长允祺,将对方骂得狗血淋头,张嘴就是灵魂三连问——
“秀女的事儿不由女子核验让谁来?”
“让你们天天钻人家闺房里问话吗?”
“要不要脸啊,你个老不修还想往自己后宅里扒拉几个?”
气得御史吹胡子瞪眼,骂不过允禟,只能反复念叨有失体统,哭求皇上做主。
胤禛言简意赅:“老九话糙理不糙,弹劾之前,你们先拿出令人信服的章程来,朕帮理不帮亲。”
文武百官:“……”瞧襄郡王那得意的嘴脸,您这话鬼都不信啊!
可心里这么想,却没人真上赶着找不痛快。
不老实不行,郭络罗氏还是贝勒福晋的时候战斗力就不低,比谁都豁得出去,这会子都超品夫人了,谁敢触她霉头?
襄郡王就更不必说,那是碰上狗都能给两剪子的混不吝,一把年纪还能在畅春园撒泼打滚呢,有理你说得通吗?
不出半个月,新任颖慧夫人就在允祺所掌管的宗人府配合下,雷厉风行,将功德最高的九十七位三宫秀女的核验结果敲定,盖了礼部大印,以红榜的形式张贴在了顺天府衙门外头。
顺天府本就有监临乡试之权,衙门里有儒学教授和九品训导官。
就在红榜一旁摆了座儿,向来往的百姓和探听消息的满汉八旗人家,解释这些秀女的功德由来。
“延晖阁女官共计十九人,置办了大量的玲珑炉和玲珑炭和厚实布匹,只这一桩,经核验功德最高七千二,最低三千五。”
“一两银子一分功德,玲珑炉现在最贱的两钱银子一个,玲珑炭两文钱三个,这么些过冬的好物件,分发到大清各处日子艰难的百姓手中,光京城一年就少冻死上万百姓哩!”
“还有这官学夫人,捐献官学二十七座,人家在朝廷打仗的时候,还捐了数千车的粮食,白花花的银子直往户部抬,就是为了叫咱们过上好日子呢!”
“大家伙儿知道官学是干啥的不?就是能教人学本事的慈安堂,可比慈安堂好多了哩,不但教人识文认字,还教授君子六艺和女子德容功言,学好了可是能改换门庭咧!”
“这储秀宫秀女,虽说是为了得个好亲事的,可也没少做好事!”
“你们瞧瞧,这排在九十七位的舒穆禄氏秀女,功德都有四千九,这些银子可都换了御米御稻的粮种,也都分发到百姓手里了!”
有儒学教授撰稿,训导官们拿着木头大喇叭,整天不停歇地宣传九十七位秀女为大清做出的贡献。
时下百姓穷苦,去茶楼里听说书还要花费几文钱,舍不得的居多。
训导官们说得可比说书精彩多了,很快就引来了看热闹的百姓们连绵不断的叫好声。
耿舒宁先前一直没急着做太多改变,是在理想化的过程中跟随胤禛南下北巡,认识到了这世道的国情,知道生产力不行,不得不放慢了脚步。
她先前拿出的很多东西都需要时间来消化,在没消化之前,想改变什么都是空话。
如今距离她拿出玲珑炭和玲珑炉都有三年了,粮食和布匹也都已经渐渐在大清推广开来。
她不是做的好事不求名的菩萨,自要叫所有人都知道,女子的本事不输男儿。
至于这些秀女家里是不是出了力,那谁知道呢,他们乐意筹谋,那就做成功女人背后的男人们好了。
郭络罗氏的效率,叫耿舒宁格外惊喜,她恨不能再多几个郭络罗氏就好了。
拿着御前腰牌可以自由进出宫闱的颖慧夫人听说后,冲耿舒宁不甚恭敬地翻白眼。
“我这身本事也非天生,都是我郭罗妈妈教的,想得我这身本事,多选多几个有野心的秀女,我替你带出来就是了。”
当然,郭络罗氏更不是菩萨性子,见耿舒宁两眼放光,她笑得比耿舒宁还明媚。
“当然,若我功德够了,颖慧夫人的名头可不够,至少也得叫我做雍夫人。”
耿舒宁:“……”雍字可是国号,这狼人比她还敢想。
不过郭络罗氏的话,也确实叫她打开了思路。
上辈子她还有助理呢,没道理这辈子都快升到女子界天花板了,还不养几个秘书吧?
巧荷她们这些暗卫出身的,功夫比一般护卫都要强,但论动脑子,连心思最细腻的晴芳,都比陈嬷嬷要差得多。
至于她岁宁女官……嗯,就不自取其辱了。
还是寻摸合适的人才到自己身边来,请术业有专攻的嬷嬷和夫人们给培养出来好了。
在第一场雪落下之前,京畿一带甚至河南、山东和江南三省里,关于秀女功德的消息都已经广为流传,成为佳话。
为何这么说?
因为核验过功德(积分)无误的秀女,延晖阁秀女十九,漱芳斋秀女十三,储秀宫秀女六十五,最高者得功德五万二,最低也有四千九,无一例外都得到了出人意料的封赏。
得五万二的首名秀女是延晖阁秀女,还有正好五万的次名秀女则是漱芳斋秀女,分别出自九福晋董鄂氏母家的远支和江南巨富之家的苏佳氏。
前者跟着九贝勒做生意,赚的银子咬牙全投入了户部和兵部,几乎是拿银子来砸积分。
后者虽是江南巨贾,但没有直接出银子,而是换成江南稻米、布匹等辎重,捐献给了朝廷。
而且那位苏佳氏的外家,是前朝遗老代表人物之一的顾家。
苏佳氏和外祖家没少在官学免费为百姓们上课,甚至还广撒启蒙书籍,办了许多慈安堂,收容孤儿和乞儿,在当地名声极好。
郭络罗颖慧将秀女册子递进宫里的第二日,皇上的旨意就下来了,连苏佳氏那边也八百里加急,送去江南。
叫董鄂向彤的秀女,得封三品宫令女官,赐丹书铁契一座,可令其全家降罪一等。
远在江南的苏文勤,同样得封三品宫令,赐丹书铁契,令其全家降罪一等,自汉白旗,抬汉军正黄旗。
其他秀女,功德一万者共计十三人,全部封为四品内廷女官。
功德八千者九人,封为五品女史。
功德六千者四十二人,封为六品司记女官。
剩下的功德四千档,则封为了七品奉仪女官。
当然,所有女官都可以选择直接赐婚,或入宫在尚仪局学好规矩,侍奉主子三年。
满三年者,赐婚时女官位提升一等,也可继续留在宫里做女官,凭功劳晋升,直至封号女官,上不封顶。
宫里旨意一出,从京城慢慢往外,大清上下得到消息的八旗人家都炸了锅。
尤其是没将三宫秀女那些规则放在心上的,或家里不愿意掏银子的、瞧不起底层百姓没做什么实事儿的,肠子都悔青了。
他们哪儿知道,选个秀真能得到如此多的好处。
过去满族家里的姑奶奶地位不低,那是觉得万一祖坟冒青烟入了宫,能荫及家人。
但旗下人家也多数很现实,选秀了不起进宫做娘娘,宫里日子也没那么好混,更多是被撂牌子自行嫁人的。
八千多秀女,有两千多入选,其他秀女都是自行嫁人了。
剩下入选的三宫秀女里,禀报过礼部和宗人府后,放弃三宫秀女资格,有几百个都已当作撂牌子自行嫁人。
可现在秀女不但能入宫封女官,还能得丹书铁契,更能以女官位得赐婚,甚至还能抬旗!
谁做梦也算不到秀女能有这样的本事,就算是嫁个爵位最低等的人家,那也是宗亲了!!
就算不稀罕丹书铁契那些格外有底气的人家,也稀罕抬旗,谁不想成为正黄旗的旗户,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天子门下!!!
一时间,满汉八旗人家的姑奶奶们地位就更高了。
甚至那些普通旗人家里重男轻女的,都不敢再轻易磋磨女儿,这可是实打实的通天梯。
至于北蒙那边一时还没反应,并非因为得到消息晚,主要是蒙八旗那边女儿家地位本来就高。
但得到消息后,各部落也诸多躁动,北蒙也稀罕宫里的女官位。
一旦能进宫做女官,万一得皇上青眼,或被赐婚到满八旗的宗亲权贵家里,她们所在的部落日子都能好过不少。
可惜的是,蒙八旗秀女的功德并没有满的,不重视是一回事,先前跟准噶尔打仗,也多顾不上。
得知旨意后,北蒙部落马不停蹄就派人入京了。
理藩院里允禟和允俄忙翻了天,连科尔沁都来人去畅春园给太皇太后请安,只求得到些内情,弄明白功德还能不能挣,怎么挣。
康熙得知后,下意识看着圆明园的方向,沉默好久,方笑了出来。
他问梁九功:“你猜,这是那丫头的主意,还是老四的主意?”
梁九功伺候了康熙一辈子,比其他人都敢说些,笑着调侃,“主子心里肯定早知道答案了,不管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就是好猫。”
“以老奴看啊,老鼠都主动往猫窝里钻了,主子您所盼着的盛世,也就不远咯!”
康熙笑骂梁九功滑头,“你这是瞧着朕年纪大了,提前就拜老四两口子的码头,等着好叫那丫头给你养老是吧?”
梁九功心下一动,两口子这话可是主子头回说。
他赶忙摆出冤枉表情,“老奴除了畅春园,哪儿也不去!不管您到哪儿,老奴都是要跟着的,您要是……老奴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康熙若有所思瞧着外头洋洋洒洒的雪,略舒展了腰身,笑着哼了声。
“谁说朕要一辈子待在畅春园,朕可得好好看看……”看看他守护了大半辈子的江山,是不是真有河海清晏的那一日。
梁九功听出点意思了,神色波动更甚,却只笑着躬身给康熙换热茶,什么都没说。
有了能凑热闹,未来可期的事儿,这日子过得就格外的快。
耿舒宁才刚将愿意进宫做女官的七十三个秀女认全,转眼间就进了腊月。
她拉着郭络罗颖慧在养心殿和漱芳斋两处跑,重新布置漱芳斋,好叫她有地儿教秘书……女官。
计划书一开始执行,她就觉得人不够用,恨不能将郭络罗氏掰成八瓣儿使。
要推广玲珑炉和玲珑炭,还有新纺织出的羊毛毯,要组织积极起来的秀女在民间施腊八粥。
还要给后宫妃嫔发放月例,还有宫人们的年节份例,连郭络罗氏都累得没心情张嘴刻薄人了。
胤禛想跟耿舒宁亲香一番都难。
早上他起,耿舒宁还没起,他下朝回来,耿舒宁就不在养心殿了。
晚上他回来,耿舒宁忙着画图纸,画完了倒头就睡,话都懒得跟他多说几句。
如此两个月下来,胤禛不乐意了。
刚过完腊八,晚膳后他直接收了耿舒宁的图纸,将人打横扔到了龙床上。
耿舒宁被摔了个七荤八素。
虽不疼吧,跌在棉被里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爷干吗呀?我正画能耙地的脚踏车呢,没几个月就立春了,时间很紧张……”
胤禛将她困在怀里,“你劝朕的时候道理一套一套的,自个儿怎么也不知道休息?”
“正事永远都忙不完,你每日忙忙碌碌,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耿舒宁趴在他怀里,歪着脑袋蹭了蹭他胸膛……唔,好几个月没酱酱酿酿,别说,这男人是不是有胸肌了?!
她也实打实素了好几个月,以前吃得那么好,真贴在一块儿,她心里也痒啊。
脑子里的民生大计瞬间被抛之脑后,花花心思从她黑白分明的杏眸里冒出来,水汪汪朝着胤禛弯起。
“爷是不是觉得我冷落你了呀~嗐,我叫自个儿忙起来,不也是怕控制不住我自己,叫万岁爷犯不孝的罪过嘛,您可别不识好人心。”
太后薨逝百日内,禁一切婚丧嫁娶。
身为人子更得缟素一年,万一不小心折腾出个孩子来,可不是丑闻那么简单,是要在史书上记下一笔的。
要不乾小四那个花花龙,怎么能把为亲爹守孝三年改成二十七天的心孝呢,就是怕坏了名声。
虽然睡一下也没什么,只要别叫外头人发现,不闹出人命来就好。
可耿舒宁不愿多喝避子汤,这东西会导致宫寒,她蓝朋友家真有皇位要继承,孩子还是早生的好。
胤禛低着头,瞧这小狐狸嘴上说的正气凛然,脸蛋儿却在他身前流连忘返,又想笑,又叫她闹得确实有些控制不住躁动。
他深吸口气,拽过棉被来,将耿舒宁裹成粽子,隔被子拍了拍她的屁股。
“老实些,朕就是想跟你说说话,你比朕这个皇帝还忙,连用膳都没时间陪朕。”
耿舒宁不满地蛄蛹了下,“那我不是想着尽快叫自己立起来,不叫您在前朝为难吗?”
有太后先前在安佑宫的折腾,封后不算太难。
可若大婚立后,以她在宫里多年的情况还有立后所代表的意义,未必容易。
说白了,封后更像扶正,立后却是实打实的嫡妻,后族含金量也不一样,看赫舍里氏和钮祜禄氏曾经的风光差多少就知道了。
一旦大婚,乌拉那拉氏被废,耿舒宁算半个元后,钮祜禄氏、佟佳氏第一个就会跳出来反对。
除非她有让人说不出嘴的功德,对朝堂而言,无非是百姓乐居安康。
这也是她一直想做的,她得在立后旨意下来之前,从衣食住行方面得到明显的功劳才行。
想着想着,耿舒宁的思绪又不自觉转到了刚才还在画的钉耙脚踏车上面……
所以胤禛再说话的时候,她一时没能听清。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呆呆抬起头,瞪大了眼问:“您刚才说什么?”
胤禛捏了捏她的脸颊以示惩罚,“朕说,朕已经吩咐老九,明日早朝上折子,提立后之事。”
耿舒宁急得撑着他胸膛坐起身,“可我还没……”
胤禛将她摁回怀里,“宁儿,朕打仗的时候,你陪朕风雪里走过来了,这会子你也不能将朕排除在外,朕亦想与你风雨同舟。”
也许是这话太暖心,抑或蓝盆友身上火力足,耿舒宁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暖融融的,在鼻尖化作重重酸意。
她特别感动地搂住胤禛的腰:“呜呜……爷,我要给你生猴子!”
胤禛:“……”跨物种了,这他应该真不行!
第136章
有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耿舒宁喜欢靠自己争取该得的地位,却不是不知道变通的倔种。
蓝盆友愿意跟她联手,这情意她自乐意接着。
感动之下,岁宁女官那点花花心思再止不住,小手也开始不老实。
胤禛有些艰难地拦:“朕还有话没说完,还是孝期……”
他也舍不得叫耿舒宁多喝避子汤。
耿舒宁堵住他没说完的话,贴着他的薄唇呢喃,“宁儿不会叫爷犯错的,只想回报爷的善解人意……”
她舌尖微微滑动,咬开了他明黄里衣的盘扣,接着温热的触感就落在他倏然紧绷的皮肤上。
胤禛喉结不自禁上下滚动,这混账善解的到底是哪个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