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腕上最?后一枚袖箭。
他不能对崔妩动手,福望丢过去的?人正好让谢宥分?心,他想抓住最?后一次机会,将?谢宥杀掉。
谢宥被王娴清砸中,不能上去为崔妩挡住福望的?短箭,只能将?扔出减去
可崔珌的?箭也?因为凌乱的?状况,又逆着斜照的?夕阳,没能命中谢宥的?咽喉,反而是射中了?王娴清的?后颈。
血珠从王娴清的?脖颈中飞溅出来。
原本王娴清背后中箭还有得救,但崔珌这一下,让她再无施救的?可能。
福望一击不成又想下墙再补一记,千钧一发之际,谢宥将?地上的?竹刺踢飞出去,正中福望心口。
他从墙头跌了?下来,死在当场。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
福望身死,崔珌行动不便,谢宥得以将?崔妩再次拉到身后,赶到的?皇城司副使将?崔珌捉拿。
崔妩跑过去接住王娴清,
王娴清因失血而面色苍白?,被黄昏染上凄凉的?余晖。
看到她的?脸,王娴清艰难、低声地说:“公主,我说了?,你吉人自有天相,这一次,你信我了??”
崔妩不住点头:“我信你,你的?女儿也?没有事,她在府里过得好好的?……对不起,这次我连累你了?。”
“这是我承诺过你的,从回京城起,我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这条命换来的?东西?,很值当。”
“信在我怀中。”
那是王靖北死之前送到王娴清手上的?,里面是王靖北留给?她的?所有,他望妹妹来日有个依靠。
现在,王娴清将?它交给?了?崔妩。
“答应我……”
“我知道,我答应你,但你现在还有救,为了?你的?女儿,再坚持一下。”
可王娴清血涌出更多,崔妩喊道:“药!阿宥,你身上有没有药!”
“没用了?。”王娴清
崔妩眼看她在怀里咽气?,心里闷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原本两人并不亲近,可她为救自己?而死,崔妩更明白?这份恩重。
难过没有多久,
一旁,崔珌被按在地上,他喊道:“阿妩!”
崔妩不想看他,让人带着王娴清的?尸首离开,谢宥将?她抱起。
“阿妩,你看阿兄一眼!
崔妩只催促着谢宥快带她走。
“阿妩,我的?愿望已经成真,我没什么遗憾了?。”崔珌不肯放弃,膝行向前,“你答应我,帮我照顾好爹娘,可以吗?”
提及爹娘,崔妩才愿意回一个头。
“我知道自己?这辈子不孝之尤,从未报答过父母,更不会有机会了?,他们?于你也?有养育之恩,更从未谋求你什么,我死了?之后,你能照顾好阿爹阿娘吗?”
到此时,崔珌的?言辞才分?外恳切。
“他们?也?是我的?爹娘。”崔妩说不出什么原谅的?话,“他们?我会赡养好,以后,我和崔家两不相欠。”
她一开始出现在崔家,只是为了?报仇,可崔父崔母将?她视如己?出,为清楚自己?心意的?阿兄更是对她,
这些都是没有私心的?。
谢宥听到她的?话,又想起方?镇山所说,阿妩除了?深仇大恨,其实不会杀人。
崔珌不能不释然,“好,这样,阿兄就放心了?。”
他早该死,死了?也?就脱离了?痛苦。
谢宥不欲他们?再说,又想带着人走,这回是崔家父母追了?出来。
“妩儿,求你放过你哥哥一回吧,一切罪责我和你爹都可以。求你留他一命。”
孟氏的?血还未擦干净,扯着谢宥的?衣摆求道。
这是自己?曾经的?岳母,谢宥不能让她跪自己?,将?崔妩放下,去扶她起来。
崔妩转过脸不去看,她无法,也?不忍心看到苍老的?夫妻苦苦恳求自己?。
还是皇城司副使先开了?口:“崔珌的?罪过要由官家过问,就是公主也?无权赦免他。”
崔父还想说什么,却知无用,只能垂泪吞声,轻拍着妻子的?背。
崔妩躲避去看崔家父母可怜的?样子,将?脸埋在谢宥肩上。
回季梁的?路上,崔妩坐在马车之中,一言不发。
萦绕不散的?血腥味提醒了?谢宥。
“是谁的?血腥味?”
她才想起把袖子掀开,竹刺将?手臂刺了?一个血洞。
谢宥用沾湿的?帕子擦干净,给?她撒上药。
崔妩瞧着他给?自己?上药,问道:“你没什么想问的?吗?”
谢宥沉默,是因为心中有自己?的?计较。
他其实不想带崔妩回京。
谢宥甚至觉得顺势让她消失,自己?找个地方?安顿下她也?是一件好事。
如此才能还朝堂清明,二人也?能一辈子相守。
就算违逆了?她的?心意。
可他担心凭自己?一个人无力找到她,才会让皇城司的?人跟过来,如今想后悔,已经不能了?。
“阿宥,你在想什么?”
是崔珌,还是王娴清?
“崔珌若问的?是我,你当如何??”谢宥突然问。
“什么是你?”
“他要是拿我的?命要挟,你还会犹豫吗?”
她语气?淡淡:“那肯定是不顾一切都要救你。”
怕谢宥还是不信,她说道:“我很明白?,你虽对我失望,但也?是无条件对我好的?人,我很怕有一天会失去你这份好。”
那你为什么不肯依从我?谢宥没有问出口。
阿妩从无半分?犹豫,问题的?答案从不是他想要的?。
他们?没有误会,只是不同路而已。
谢宥更不想打破此刻安静祥和的?氛围。
糊涂一阵吧。
崔妩亦是如此,知道两人将?行将?远,她坐近,将?脑袋靠在他肩头。
回京之后,只有在危机之中,二人才放下芥蒂,能亲近一阵。
“从前到以后,我都只想嫁你一人。”
谢宥干脆按住她,将?她的?嫁衣扯坏,丢到角落里去,甚至把人按倒。
崔妩睁着一双不安的?眼睛,她为王娴清的?死,崔家父母的?事消沉,无心与他行事。
但她却不反抗,笃定谢宥将?她按倒,并不是要在这时候胡闹些什么。
可在谢宥就是想。
反正他要做什么,阿妩都会顺从自己?,他不是崔珌,是她钟情?的?人,所以就算是这样了?,她不清楚他想做什么,还是乖乖地不动弹,全身心信任他。
一想到这个,谢宥就格外满意。
他低头将?溽热的?吻印在她颈侧,充满了?浓浓的?占有欲。
崔妩感觉气?氛过于火热,手捧在他耳下,轻轻地推,仍旧好商好量:“阿宥,我现在不想……”
但我想要,我想了?很久。
对上她清澈的?眼睛,谢宥改了?口:“我知道,就一会儿,我……得抱一抱你。”
谢宥自知余生不会有多少好日子,更该抓紧点时间,彼此温存一阵,之后该如何?如何?。
听到这样一句话,崔妩难掩怦然心动,还有什么会不答应他。
这种感觉也?只有谢宥能给?她。
“那你抱吧。”
谢宥嗯了?一声,抱她坐在腿上,缱绻亲吻。
马车一点没耽搁,很快将?他们?回了?京城。
这次二人也?不用问什么,下了?马车,默契地对视一眼,一人进了?宫城,一人往官署走,再次陌路。
庆寿殿里是令人不安的?死寂。
地上,曾经价值连城的?摆件被胡乱砸在地上,凡是任何?出现在赵琰眼前的?宫人,都被拖了?出去拷打。
始作俑者披头散发,眉梢尽是阴郁,眼神阴鸷癫狂。
他一杯一杯灌着酒,难以想象还只是一个未到十?四岁的?少年。
芳阶垂眉肃目,一言不发。
直到皇城司副使大步走进来。
“官家,公主平安无事,崔少卿也?带回来了?!”
赵琰霍地站了?起来,见到跟在后面的?崔妩,再无心听旁人说话,赤足走过去抱住了?她。
“通通给?我滚出去!”
大殿顿时只剩二人。
崔妩先是被赵琰的?样子吓了?一跳,又突然被他抱着,又嗅到了?呛烈的?酒味,更加不安。
她赶紧冷静下来,口中只问他这两日吃睡可好。
赵琰咬牙道:“都是那帮没用的?东西?!竟然会让你从皇宫里被人劫出去!”
崔妩直觉那些人下场怕是凄惨,可她不敢问,只一意安抚下赵琰。
二人说了?一阵话,崔妩到后面汤泉沐浴去了?。
走出殿外,赵琰眼神又阴狠下来:“崔珌在何?处?”
“就羁押在午门外。”
赵琰又仰头喝了?一盅酒,提着牛皮鞭子就出去了?。
彼时崔妩正在汤泉沐浴,宫女给?她手臂换了?药,沐浴出来时不见赵琰。
“官家呢?”
一位女官道:“官家提着牛皮鞭子出去了?。”
崔妩心神不安,一路问了?过去,追到了?午门,就看见赵琰拿着鞭子在抽打着地上的?什么,连踢带踹,与街头流氓无赖无异。
待崔妩看清,呆呆往后退了?两步。
赵琰一鞭鞭抽打的?人,是重伤的?崔珌。
本就伤重的?人连挣扎都不能,挨了?无数记鞭子,不,不是不能,是崔珌已经死了?。
任赵琰如何?抽打,地上的?尸体都再无反应。
可就算人死了?,赵琰依旧没有停止,狠狠踩在崔珌的?尸体上,血溅上了?他年轻而狰狞的?脸。
“畜生!抢走我的?阿姐,你这个畜生!”
崔珌就这么在他的?殴踢之下,生生断了?气?。
赵琰血腥的?举动给?崔妩的?震撼颇大,怔怔地瞧着他堪称暴虐的?动作。
她木然地站着,刺骨的?凉意从脚底一直冰冻到天灵盖。
不是可怜崔珌,而且不知怎么面对这荒唐的?一幕。
赵琰,这
是怎么回事?
在不久之前,崔珌还是他的?恩师,是他想保的?人,现在就能一脚踩成烂泥。
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今日待崔珌如此,那来日呢?
现在她大概是赵琰最?在乎的?人,可等?他回过味来,抑或再有什么缘故重新恨上她,自己?是不是也?会成为这脚下的?血肉,或是凄惨百倍?
他是一个危险而不可控制的?人,他怎么就变成了?这样的?人?
察觉到背后有人,赵琰转过头来。
“姐姐,我吓到你了?吗?”少年问道。
“嗯……啊?”崔妩回神,赶忙摇头,“没有,你为我出头,我很感激。”
“那我们?回庆寿殿吧。”
“好。”
崔妩定了?定神,将?手放在少年皇帝的?掌心,对他报以感激的?笑,随他上了?步辇。
重重垂帘放下,隔绝了?里外,赵琰躺在了?她的?腿上,喃喃道:“这几日不见姐姐,我恨不得亲自出京城去找你。”
“以后不会再让你担心了?,我答应过琰哥儿,就算是爬,也?会爬回来见你。”
将?她的?手拢住抱在身前,赵琰满意道:“那就好,要是答应我的?没做到,就是你死了?,我也?会追你到地府去。”
“你是皇帝,万不可说这样的?话。”
赵琰没搭话,他的?眉头舒展,睡了?过去。
回?到公主府, 崔妩去看了王娴清的女儿。
小娃娃被奶娘喂养得白白胖胖的,咿咿呀呀地想说话,一点也不知道亲娘已经不在人世。
她把娃娃抱在怀里, 轻声哄着。
枫红夸道:“真是个?乖娃娃,谁抱都不哭。”
妙青撑着脸说:“娘子现在瞧着真像一位娘亲。”
崔妩叹气?:“只是像,到底不是。”
她没有?阿娘那?样?柔软的心肠,会将这孩子视如己出,还是把孩子托付给真正?的好人家, 有?人愿意关心,心疼她才好。
崔妩已经有?打?算好将来要?怎么安置这个?孩子了。
等?孩子说了, 她道:“让晋丑过来。”
她手上如今有?王娴清给的信, 剩余的暗桩都在她掌握之中,是时候该好好计划一切了。
“你可算是回?来了!”
晋丑这几日也没好觉睡,跟着乱兜了几个?圈子去搜查,结果她还是让谢宥给带回?来了。
一坐下就看她愁眉不展,便问:“怎么,发生事了?”
崔妩将自己这几日遭遇, 还有?赵琰的反常说了出来。
“他已经到了性情大变的地步,若只是荣太后的刺激,不该有?如此大的变化,这样?没有?理智的作为, 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谁?”
“谢宏, 你可记得飞仙散?”
“略知一二。”当时晋丑已经离寨,但他也有?耳闻。
“当初他就是因飞仙散上瘾, 丧失了理智, 没有?飞仙散便会癫狂无状,不认六亲, 我怀疑是芳阶诱骗赵琰吃了飞仙散,他才会变成这样?。”
而且赵琰每每发生异样?,都单独召见芳阶,而且芳阶也曾是废太子暗桩,手中有?飞仙散并不奇怪。
崔妩自言自语:“可我们要?不要?阻止呢?”
晋丑比她看得明白:“你想怎么阻止?别把自己也连累进去。”
可放任此事,赵琰真成了一个?疯子,到时崔妩这个?最亲近的人难免被波及。
她要?的只是一个?信任她、正?常的赵琰,不是毫无理智,杀人成性的畜生,他会让一切都变得难以收场。
“赵琰不是谢宏,你不能把他关起来,也不能断了他的飞仙散,天子一怒,伏尸千里,你都说他没了理智,六亲不认,哪次发疯下令把你杀了,你又有?抗旨之力?吗?”
“那?便……冷眼旁观?”
“韬光养晦,以待来日。”
“好,赵琰可以不劝,”崔妩敲下桌案:“但芳阶是一定要?杀的。”
此人眼下非敌非友,却拿着赵琰的命脉,她不能留。
“怎么杀?”
“这事你别管,我已经想好了。”
就算要?杀芳阶,这件事绝不能自己来做,会招致赵琰怨恨。
王娴清和芳阶有?过来往,此刻那?些人脉都在自己手里,崔妩不打?算对芳阶露出敌意,想来想去,推到废太子身?上最好不过。
“好,你别又身?陷险境,让谢家那?个?天天来英雄救美,他在赵琰那?儿的脸面可没有?那?么大。”晋丑婆婆妈妈。
崔妩一掌拍在他背上:“去去去!狗嘴吐不出象牙。”
入夜,芳阶回?到住所,茶壶之下压着一张纸条,写着让人看不懂话。
是赵琨的暗桩留下的,约他今日东湖桥边相见。
芳阶将纸捏在手心,深感烦闷。
自他与废太子暗桩重新联络上,那?边的人就不断想寻他商谈,催促他为废太子办事,让芳阶很?不耐烦。
给赵琰下飞仙散不只是当初赵琨的命令,崔珌更赞成此事,如今飞仙散下了,两边的人却都没了,芳阶自认也是时候为自己打?算。
他本就不是什?么忠心之人,当初往上爬是为了安琉,现在安琉死了,赵琨已经是个?废人,不可能东山再起,他为什?么不为自己筹谋,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宦呢。
纸条已经连压几日了,芳阶见对面是非见他不可,索性将一柄短刃藏在袖中,漏夜去赴了约。
他已不想受赵琨辖制,便杀了这唯一的联络人,再寻个?由头让废太子死在就是,反正?也无人过问。
以防不测,芳阶还带着个?心腹,不过废太子党羽现在都指望着他,芳阶不认为会有?什?么埋伏。
东湖桥下已经等?着一个?人,芳阶走上前。
两个?黑影重叠,响起一声闷哼,而后一个?影子普通掉进了水里,可下一刻,有?几个?黑影一拥而上。
崔妩这一次做得极为干净利落。
蕈子带着几人逮住二人,芳阶连一句话都没有?,就被杀掉推进湖中。
听到“扑通——”的水声,蕈子还仔细看了一阵,才说道:“定姐儿,人没了。”
桥上的崔妩点点头,离开了。
翌日紫宸殿中。
“芳阶——芳阶——”赵琰在殿中喊着,却不见人。
殿外宫人对视着,谁都不敢进去。
幸好公主来了,满殿的人如蒙大赦,连通传都没有?,
赵琰还在喊着芳阶。
“芳阶的尸首在东湖被发现,不知何人杀了他。”
“查!让展洪去查!”
展洪搜查一轮,很?快就回?来了:“他似乎是废太子的暗桩,和另一个?暗桩相斗,死在了东湖里……”
赵琰呆卧了一会儿,好像也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当日嫌恶谢宏和的丑态,谁料自己也变成了这样?。
可是再后悔有?什?么用,他已经救不了自己。
崔妩守在一旁,不置一词。
此刻赵琰已涕泗横流,对帐外挥退了展洪,整个?人蜷在床上,呜呜地哭出了声。
崔妩膝行过去,将他抱住。
“琰哥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芳阶背叛你吗?”
“飞仙散!姐姐,我要?飞仙散啊!”
她急问道:“你吃飞仙散多久了?”
“不知道,我不知道!姐姐,救救我!”
赵琰满脸是汗,浑身?难受得不能自控,疯狂挥动着手脚,又喊:“芳阶——芳阶——”
挥动的手打?到了崔妩脸上,她闷哼了一声,始终没有?松开手。
等?到这一阵劲儿过了,赵琰的里衣全都湿透了。
崔妩让自己的宫人进来,伺候赵琰沐浴,自己则整日守着他,无微不至地照顾他。
只是他要?飞仙时,崔妩却摊手没有?。
在看到赵琰逐渐发红的眼睛时,崔妩是害怕的,怕他恼羞成怒之下要?斩了她。
幸好赵琰没有?。
芳阶死了,赵琰没了飞仙散的来源,成日暴躁不安,他甚至发动了皇城司的人出城去找,一时间闹得满城惊惶。
崔妩看在眼里,不能劝一句。
此刻飞仙散才是他的命,别的一概不入他眼,劝告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杀了芳阶容易,想要?赵琰恢复理智却难如登天。
赵琰愈发暴戾,精神也越发不济,直到他再坚持不住,接连罢朝,当开了这个?口子,又没有?荣太后压着,一切变得愈发不可收拾了起来,甚至到了不愿意见到朝臣的地步。
但于崔妩而言,却是一个?巨大的机会。
赵琰身?边唯一可信的人就是崔妩,规矩在他眼里等?同无物,很?快,崔妩就摸到了第一本奏折。
?让崔妩有?了干涉朝政的机会,她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
慢慢地,崔妩手下的女官开始受到重用,接触到了朝政。
起初是女官守在赵琰身?边,为他读奏折,等?他开口批复。
后来,他连听的耐心都没有?了,干脆问:“姐姐,若是你,你会怎么办?”
“我只想把你照顾好,不清楚朝堂之事,月莹不是,你问问她吧。”
赵琰索性就推给了女官,实?则还是崔妩做决断。
有?些是崔妩早就交代过的,有?些还未交代的,便含糊过去,请示过崔妩再做添改,赵琰也不会再关心。
但无论是谁的意思,最后都得是赵琰的意思。
后来,赵琰干脆求到了崔妩这儿:“阿姐,我真的很?烦,你帮帮我吧!”
崔妩起初不答应,赵琰发疯一般将奏折都扬了一地。
等?他好过来,又默默捡起散落的奏折,将一切都批改好。
“阿姐,你别生气?……”
赵琰清醒过来,可怜巴巴地拉着崔妩的裙裾,生怕她抛弃他。
崔妩知道自己眼下成了他唯一的指望,安心许多。
“我没生气?,我只是心疼你。”
后来飞仙散还是找到了。
赵琰如落水之人找到浮木,又避着崔妩用了起来。
崔妩看在眼里,又不能,只能吩咐下边的人找寻一些替代之物,想为赵琰戒除飞仙散的瘾。
可劝一个?上瘾之人戒除,哪里容易。
在宫中杂乱无章之时,又出了刺客,到底是哪方的也不清楚,只是惊险非常,若不是崔妩在场,迷失在飞仙散中的赵琰就要?被刺客毙命。
此事让赵琰在疯癫之外,更多了一层疑神疑鬼,看谁都像要?害他,除了崔妩。
他甚至连隔着屏风上朝都无法了,一再推脱,不肯离开庆寿殿。
终有?一日,崔妩金冠翟衣,出现在了朝堂之中。
御史?中丞疾言厉色:“卫阳公主难道要?谋朝篡位不成?速速退去!”
崔妩不动如山,稳稳立在御阶之上:“诸位莫急,本宫在此,不是干预朝政,而是宫中刺客猖獗凶险,官家不欲露面,本宫才是官家身?边唯一可信之人。
今日有?事便奏,本宫会一字不落传达给官家,众卿,请吧。”
“一个?女子,不配站在这儿,你这是牝鸡司晨,祸国之象!”
御史?不缺铁骨,当即就有?人站了出来。
“这句话,本宫也会如实?禀告官家,本宫该不该站在这儿,再者,本宫只是传话的,主不了你们的事。”
说罢,崔妩坐回?了珠帘之后。
下头百官面面相觑,又心有?灵犀地要?下崔妩的脸。
众人垂目冥神,当上头的崔妩是空气?一般。
崔妩怎么会毫无准备就出现在这儿,她在朝中安排的人站了出来。
“臣有?事奏。”
而他们所奏,有?些事说大不大,正?好跟殿中几个?打?定主意要?和崔妩作对的人利益相悖。
崔妩道:“你既然?说了,话是一定送到。”
比如吏部举荐,崔妩的人盯上了一个?好缺,要?把人推上去,可沉默的官员也有?人选。
此刻要?是沉默了,就是答应,让利给对手,当然?不成!
“臣有?一人举荐!”
于是,那?些原本要?漠然?处之的官员不得不站了出来。
这种事还不止一件,几人开口之后,朝堂很?快七嘴八舌热闹了起来。
隔着珠帘,崔妩能看到愈发火热的气?氛,和站在前排的谢宥,他越来越冷的眼睛。
等?散了朝,崔妩道:“谢卿请留步。”
谢宥站定,在流水退去的官员之中如逆流的磐石,沉静的面容不辨喜怒。
“我要?将折子呈给官家,你方才一句话未说,大概是攒了一肚子话要?跟他说,走吧。”
走在路上,二人不发一言,谢宥满心的戒备和怀疑,崔妩假作不在意,实?在很?不痛快。
因遇刺客,赵琰搬到了庆寿殿住。
正?殿大门被缓缓推开一条缝隙,又被迅速合上。
嗅到殿中气?味,谢宥面色一变,再看向崔妩时,神情可称严厉。
“姐姐,你回?来了!”
赵琰赤着脚,从藏身?的床帐里跑了出来,紧紧抱住了崔妩。
少年手臂劲瘦,力?气?很?大,箍紧的手臂之间溢出带着暗纹光泽的衣料。
谢宥视线更冷。
崔妩被赵琰的骨头隔硌得难受,她有?些艰难说道:“官家,这儿不会有?人想害你,奏折我给您送来了……”
然?后崔妩的手被打?开,奏折被打?落一地。
赵琰看到了谢宥:“你带他来做什?么?”
“你要?嫁给他离开我吗?”
看到这一幕,谢宥更是皱紧了眉头。
“不是,不是,有?些事我说不好,才请谢相公同你说。”
赵琰狠狠踩了奏折几脚,看也不看谢宥,又躲回?了帐内。
“我什?么也不想管!姐姐,让他滚出去!”
无法,二人只得退出庆寿殿。
谢宥问:“这段时日我一直未得见官家,也听到了些消息,是飞仙散吗?”
崔妩点头。
谢宥眉间“川”字更深,若是飞仙散那?就情况严重了,就算人能救回?来,也与半废无异。
“是你将他害成这样?的?方定妩,他是你弟弟!”
“不是我,是芳阶,我知道你很?难相信,可他是赵琨的人,早就计划这样?做……”
“官家出事,受益最大的人就是你,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是无辜的?”
他更恨自己一时心软,没有?约束好她。
“方定妩,这不是儿戏,造成如今这个?局面,你的贪欲难辞其?咎!”
谢宥头一次对她发这么大的火。
崔妩深吸了一口气?:“我不需要?你相信,若你有?本事,往后这些事就由你来,但我提醒你,劝他的话连我都不敢说,你别白白送了命。”
他们始终是这样?,互相敌对,互相照应。
谢宥厌倦了这样?,说道:“够了,你口口声声为他好,眼下这样?,难道没有?满足你的私心吗?”
“我一面控制住他,一面又要?劝他分出精神打?理朝政,可他不愿,将一切都抛给了我,你教教我,我要?怎么做才没有?私心?”
“阿妩,不要?把自己说得那?么无辜,朝中有?百官,下有?万吏,他们各有?分工,足以让靖朝长?治久安,你故意将自己的人塞进去,不合法度章程,是乱政祸源,你不是不得已,是私心作祟!”
二人瞪着眼,谁也不愿退让。
“好,我私心作祟,我不管了,你住到这宫里来,你每日盯着他,让他把批阅之权交给你,封你当个?摄政王吧。”
气?冲冲留下几句话,崔妩进殿将门拍上,也不管门外的人是什?么反应。
打?落的折子已经被收拾好,女官请示她:“公主,这些折子怎么办?”
崔妩恶声恶气?:“送到帐子里,让他自己批,我不管了。”
说完到了偏殿去,眼不见为净。
可赵琰又巴巴地跑了出来,枕在她腿上。
“姐姐,你还喜欢谢宥吗?”赵琰
“不喜欢,我只喜欢琰哥儿。”
他讨好道:“那?我贬了他,给你出气?好不好?”
崔妩当然?不愿意。
谢宥于她有?恩,她对谢宥有?情,而且真杀了谢宥,自己公主祸国的名头就响亮起来了,谢氏门生甚广,联手反扑可不好招架。
要?害他,也得把他名声搞臭再说。
再者,如今朝中真正?能办实?事的人也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