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这个时候,正是羊换毛的时候,刘昌准备派人去兑现自己的承诺,采购牛马的时候先收购一批羊毛回来,顺便再卖点别的东西给他们。
刘喜对于异族并不怎么了解,匈奴连年入寇,大汉这边对匈奴了解却不是很多,齐王一系距离草原比较远,自然更不知道怎么回事,所以,他还是头一次听说乌桓和鲜卑,这会儿刘昌跟他解释了一下乌桓、鲜卑的情况之后,他便跃跃欲试起来。横竖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为什么不去长一点见识呢?
刘喜如今在刘昌这里就是个闲人,被刘昌封了个宗令的官职,但问题是,刘昌现在连媳妇都没有,整个辽国,跟他真正意义上有血缘关系的也就是个刘喜了,只是刘喜年纪小,还需要一定的历练,所以,也只能先给他一个宗令,有个高品的官职,出去做事的时候也能不被人小看。
刘喜兴冲冲地带着人跑去找乌桓人和鲜卑人做买卖,刘昌如今头疼的就是船不够多,他已经将能搜集到的船都搜集起来了,连便宜老丈人那边都去打了一趟秋风,趁着求亲的时候,花大价钱将箕准当年渡海南下的船也买到了手,又将能找到的船工都搜集了起来,用上了明朝福船的图纸,让人制作大型海船,只要有足够多足够大的海船,那么刘昌这边就是进可攻退可守。
只是造船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哪怕这边深山老林里头好木头多得是,但是想要造船,光是木料阴干的时间就得按年算,之前刘昌造船已经将朝鲜适合造船的木头近乎一扫而空,再想要造船就得先等之前砍伐的木料阴干妥当,所以,等到福船正式下海,起码得是几年后的事情了。
刘昌也不着急,他如今的精力其实还在开发辽东本身的潜力上,有着大汉这样一个巨大的市场,他一点都不担心生产出来的商品过剩,开春以来,来自大汉的商队简直是络绎不绝,为此,刘昌在边境设置了一个榷场,专门用来跟大汉交易。
大汉如今还不是自己做主,所以,刘昌才不会让大汉的商队深入辽国境内,免得有人将先进的技术带回去,等到自己做了皇帝,那么,这些好东西自然会带回大汉去。
不过,技术可以保密,商品却是没必要封锁,甚至可以借着这些,打压大汉的技术,这也是后世见惯了的手段,用低价倾销打压对方的研发热情,你辛辛苦苦研究出了新技术,结果我这边的售价比你成本价还低,几次三番下来,你还有动力继续搞研发吗?
刘昌如今搞的就是这一套,以至于那些商队过来之后,就发现榷场上什么好东西都有,不管什么都想要,只要肯掏钱就行。辽国这边是不认那种劣质的荚钱的,要么就用辽国自个制作的七铢钱和五铢钱,你要是有黄金那就更好了,对于黄金,辽国这边是来者不拒的。要是你手上没有,那么你最好就老老实实先将自己的货物卖了,再来买别的东西。
大汉带过来的商品中,最不愁卖的就是人口,其他东西,那是真卖不出什么价钱来。他们带过来的东西,大多数对辽国来说没什么吸引力,放到匈奴人那里能够引起哄抢的东西,对于辽国来说,就算不上什么了,如此以来,只能低价将那些商品处理掉,然后老老实实开始大采购。
随着第一批商队带着货物回去,这个榷场就变得热闹起来,辽国这边最畅销的东西主要是丝绸、纸张还有甜菜糖,辽国这边丝绸只出售高档货,这里虽说也养蚕,但是现在规模还不够大,每年生产出来的蚕茧也就是那么多,想要大规模出口,还得大量进口生丝才行。所以,放出来的丝绸数量并不算多,这也推高了价钱,但是真正挣钱的还是纸张和甜菜糖。
辽国这边已经生产出了好几种纸张,主要是皮棉纸和麻纸,辽东这边不产竹子,自然没有竹纸,所以中低档纸用的就是秸秆,但是即便是秸秆纸,质量也不差,用来书写也没什么问题。至于草纸,那就属于劣质货色,即便如此,也没几个人舍得用纸来擦pigu,像是在民间,草纸主要是用来做商品包装,也只有贵族,才会将草纸当做厕纸使用,算是将厕筹给淘汰掉了。
榷场上,这几种纸都有卖,最高档的纸价钱堪比普通的丝绸,但是这纸手感就如同罗绢一般,叫人一看就是高档货,因此也卖出了一大批,卖得最多的自然是用苎麻和秸秆制造的纸,那些商人恨不得将自己的车上都堆满,可惜的是,这玩意太重了,他们的车可装不了多少,因此,顺便又卖出去了大量的四轮货车。
至于甜菜糖,数量也很少,去年入秋后,刘昌才拿下了朝鲜全境,自然来不及大规模种植甜菜,因此,这些甜菜还是之前在濊貊人的地盘种植的,所以,这一批甜菜糖数量并不算多,不过今年刘昌已经划出了大片的地盘用于种植甜菜,这可是好东西,榨糖之后的副产品还能用来做饲料,甜菜叶子也能当蔬菜吃,秋天的时候采摘了叶子,晒成菜干就很不错,可以说是一种很好的经济作物。
因为这一批甜菜糖数量不多,所以,刘昌直接将其做成了白砂糖和单晶冰糖,然后白砂糖取名叫做“赛霜雪”,冰糖取名叫“胜琼苏”,用精美的瓷盒装起来,一看就身价不菲的模样,价格也卖得很高,至于说来年若是价格下降了,这些商人会不会觉得上当受骗,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而且,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好东西刚出来的时候贵,那不是正常现象吗?
这几样算是卖得最好的,根本就是供不应求,其他东西销量就稍微差一点,像是豆油,卖得就比较一般,主要是运输不方便,而且,这玩意放在大汉,属于是有钱的人不在乎,没钱的人吃不起,他们运回去之后,利润不会太高。瓷器也是一样的道理,这玩意太脆弱,大汉境内路况并不怎么好,一个不注意就碎了,总不能回头卖瓷片吧。倒是各种玻璃珠卖得不错,体积小,形态多,他们完全可以买回去自个用作首饰上的装饰品。
总之,榷场开放之后,来自辽国的商品就开始在大汉上层盛行起来,贵妇们没有一两套玻璃头面,都不好意思出门,餐桌上没有一碟白砂糖,这宴会就显得不够档次,官员们也开始不乐意继续用竹简了,用不起罗纹纸,档次差一点的总行吧,如此,一天的工作,记个几张纸也就可以了,省掉多少麻烦,各个衙门都在追着问上头要钱,要求为自家衙门采购足够的纸张,只愁得治粟内史头发大把地往下掉,这纸看起来不算很贵,但是各个衙门加起来,成年累月的用,那就不是什么小数目了,又不能厚此薄彼,他从哪儿能挤出这笔钱来呢?
刘恒面对治粟内史的哭诉,整个人都不好了。
从知道刘昌的消息开始,刘恒就知道这个长子变成了祸害,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刘恒自己对于物质要求并不高,如今大汉虽说从战乱之中恢复了过来,但是民间门依旧不富裕,朝廷财政状况也很一般,所以,刘恒才要进一步降低百姓的负担。刘恒想的是,自己不多花钱,让下面那些贵族官僚也少花钱,省得他们去盘剥下面的百姓,致使百姓困苦。
结果,他自个倒是俭省了,刘昌却将这奢侈之风刮起来了。这些人也没有动用朝廷的税赋,但是这些人的收入并不依赖于朝廷的俸禄,朝廷俸禄构成主要是禄米,最高也就是两千石。两千石粮食对于底层百姓来说,那是很多了,一个五口之家,两千石粮食足够他们吃十年。但是,对于这些官员来说,他们不可能只吃粮食,这两千石粮食连基本的体面都无法保障,这就需要额外的收入,正常官员额外的收入无非就是来源于食邑、农田、商铺,一些官员还会有宫中的赏赐,至于各种灰色收入,那就不好说了。
人的贪欲是没有穷尽的,当他们习惯了奢侈的生活之后,就想要更多,而想要维持这样的生活,他们能做的自然就是从各个渠道来索取。像是辽国那边,贵族们失去了大量土地和人口,却可以从工商业获得足够的利益,地方官员可以截留每年增加的财政收入的一部分作为他们的补充津贴,中央的官员同样也能得到一定的绩效奖金。总之,只要你肯干,我就肯给,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要是还贪赃枉法,那么也别怪我不给你留面子,连里子都给你剥干净。
但是辽国因为工商业的兴起,加上可以对周边倾销商品,整体处在蒸蒸日上的状态,自然可以这么做,但是如今的大汉却做不到这个,大汉如今整体还是比较穷的,花钱的地方却是很多,结果若是上层首先奢侈,他们不会像是辽国那边一样制造消费,他们只会将负担转嫁在普通百姓身上,用民脂民膏来维持自己的奢侈生活。
但是要阻止,却也没法阻止!榷场除了这些奢侈品之外,还有许多大汉这边必需的东西,比如说精铁,大汉这边钢铁产量很低,成本却不低,因此武库里面还有相当一部分的武器还是继承自秦朝时候的青铜器,只能是慢慢更新换代。辽国榷场那边,精铁铁锭便宜得不行,简直跟白送差不多,数量也很多,要是不买,那真是比亏钱还难受。
除了精铁之外,榷场的粮食卖得也很便宜,以后北方的军粮完全可以从辽国榷场采购再运送过去,如此可以节省许多损耗。总之,榷场对于大汉来说,好处也很多,若是将榷场禁掉,那么无疑是两败俱伤,何况,对于那些贵族来说,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他们可不会在乎太多的禁令,到时候反而更难控制。
至于说对那些奢侈品苛以重税,那些贵族富户不会因此少消费多少,相反羊毛出在羊身上,他们只会将其转嫁出去,思来想去,最终刘恒也只能作罢。他原本指望着混在那些被卖往辽东的细作将那里的先进工艺学会再传回来,但是,这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像是代表了这个时代最精尖加工技术的车床还有各种运用了水力风力作坊的地方,只有经过多次审查,信得过的人才能接近,而且,在绝大多数作坊,都已经实现了流水线作业,大家都只需要掌握一个工序,至于其他的,那根本就不需要多管。这样培训起来很容易,全套的制作工业也就少去了外流的风险。
刘昌如今做的就是加强基础教育,让大家真正掌握相关的知识,好减少对于系统的依赖,因此,他开始在乡间门兴办社学,社学的作用就是搞启蒙和扫盲教育,由当地的官吏做老师,将社学教学时间门算作他们考核的一部分,然后社学也要定期考核扫盲率。只要将事情与政绩挂钩,地方上官员的行动力还是很强的,地方上财政也宽裕,只要长期坚持下去,自然能有结果。等到识字率提升之后,就可以开展进一步的职业教育和高等教育。
在这样的情况下,刚刚到辽东的移民能做的自然是非常基础的工作,他们能接触到的也只有那些非机密的环节,这些环节就算是叫大汉那边知道了,想要复刻出来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就算真的复刻出来了,刘昌这边工艺都能更新换代了。
刘昌这边的榷场同样也引起了匈奴人的注意,当初中原战乱,冒顿招降了一部分被始皇帝派出去屯垦的老秦人乃至一部分长城军团,这些人给匈奴人带来了不少新鲜的东西,比如说更加先进的武器,算是尝到了甜头,他们也明白,中原在某种意义上代表着先进的生产力,因此,他们一直很关注南边的情况。
像是卢绾当年率众投奔了匈奴之后,就被封为东胡卢王,他们的草场就在靠近辽东和长城的地方,也就是在左贤王的地盘上,之所以将他们放在这里,其实就是用他们做间门谍的意思,他们毕竟是汉人出身,他们的人出入长城的话,会更加方便,可以更好地打探汉朝这边的动向。而汉朝这边呢,长安城里保留了卢绾的燕王府,还按时发放俸禄,将禄米折成钱乃至金子送到王府之中。吕后执政期间门,卢绾的妻子还带着几个儿女跑回了长安,就住在燕王府里,只是运气不好,还没见到吕后,吕后就去世了,卢绾的妻子之后也因病去世,但是,即便没有见面,互相之间门也有着默契,他们对东胡部的一些行为睁只眼闭只眼,通过这样的手段,将东胡部同样发展成了汉朝在草原上的一颗钉子。说白了,东胡部在草原上扮演的角色就是双面间门谍,给双方提供对方的信息,以此获得了相对超然的地位,比起当年投奔了匈奴的韩王信处境要强得多。
汉朝的商队在北方来来往往,却都往辽东而去,匈奴人又不是瞎子,自然是要打探一番的,东胡部本来就靠近辽东,当年作为卢绾的旧部,卫满又是投靠了朝鲜,还自立为王,匈奴人那边还以为这里还是朝鲜,觉得以卫满跟卢绾的关系,让东胡部打探消息再容易不过。
此时卢绾已经去世多年,如今的东胡卢王是卢绾的儿子卢兆配,他当年并没有跟着母亲逃回汉朝,而是留在了草原。他出生在沛县,几乎是跟刘肥一起长大的,对于大汉自然非常想念。卢绾当年所谓的造反几乎就是一场阴差阳错的闹剧,但是刘邦一死,这事就变成了定局,刘邦死后不满一年,卢绾也跟着去了,临死还想着回归大汉,卢兆配继承了东胡卢王的位置之后,也想要继承父亲的遗愿,当年卢兆配的母亲带着他几个兄弟返回大汉,其实当时就是想要出卖匈奴的消息,以此功劳作为晋身之阶。结果运气不好,又赶上了吕后薨逝。
为了这事,东胡部也被匈奴王庭抓住了把柄,这两年日子都不好过,如今右贤王逼着他们去打听辽东的情况,自然不能说他们跟卫满的关系没有匈奴人想得那么密切,要是真的卫满认卢绾这个旧主,早就该东胡部联络了,最后只得硬着头皮派人前往打探。
就像是汉朝那边想要将东胡部变成自己的消息来源一样,刘昌对东胡部也很感兴趣。同样是投降匈奴,卢家跟其他几个异性诸侯不一样,卢绾跟刘邦关系太密切了,他幼年丧父,是被刘太公当做自己儿子一般养大的,跟刘邦之间门的关系,比刘邦上面两个兄长更亲密,有这样的感情在,起码二十年内,卢家人会更偏向大汉,至于再往后,其实也一样,匈奴人也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思想,匈奴真正的本部其实也就是那么多人,其他那些部族号称是匈奴,实际上对于匈奴本部来说,他们也就是护卫甚至是奴仆一样的角色,匈奴王庭其实一直在抽取其他部族的血液供养本部,好在他们四处劫掠,也能让其他部族分润到一定的战争红利,这才能保持住匈奴整体的向心力。像是东胡部,主体都是由卢绾带来的人组成,他们也没有积极融入匈奴,跟匈奴联姻的意思,自然在匈奴人眼里,他们并不值得信任,无非就是如今还用得上,所以没有直接对东胡部下手,若是哪一天,他们意识到留着东胡部就是祸害,那么,灭掉东胡部,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刘昌眼馋的不是东胡部的情报,能让东胡部知道的情报,不会太重要,刘昌却是希望能让东胡部成为一个纽带,让他能够与匈奴通商,然后通过经济上的手段削弱匈奴。
在听说有东胡部的使者来到辽国之后,刘昌就来了兴趣。
卢兆配派出来的人里,带队的是他的异母兄弟卢迁,卢迁当年没有跟随卢绾的夫人返回汉朝,一直留在了匈奴,他原本只是想要打探一下辽东这边的消息,结果到了这边之后,发现辽王居然姓刘,是当今汉天子的长子,顿时就心中一动,干脆打着使者的名号,表示想要面见辽王。鸿胪司的人不敢怠慢,一边将人留了下来,一边命人迅速给刘昌传信。辽国这边,已经开始驯养信鸽作为传信之用,所以,不过是几日时间门,卢迁就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当下便率队在鸿胪司的陪同下,一路往王险城而来。
在匈奴的时候,东胡部为了不显得另类,自然随着匈奴人披发左衽,而进入辽国境内之后,卢迁便带着人恢复了汉家装束,将头发用发冠束成发髻,换上直裾,除了脸上因为草原上的风沙显得稍微有些粗糙之外,看上去与汉人贵族也没太大区别。
“东胡卢王帐下使者卢迁拜见辽王!”一身中原士大夫打扮的卢迁一板一眼地给刘昌行礼,刘昌含笑说道:“免礼,论起来,寡人还得叫使者一声叔父呢!都是一家人,快快请坐!”
虽说知道对方说的是一句客气话,卢迁还是觉得心中一暖,谢过了刘昌之后,从shan如流地在座椅上坐了下来。他从进入辽国境内后,一路上在驿馆里面就习惯了桌椅高床,这会儿半点别扭也没有。
刘昌叹道:“寡人曾听父皇说起过叔祖,可惜的是,叔祖当年为奸人所害,不得不逃亡匈奴,以至于寡人再无机会与叔祖相见,如今想来,实在是憾甚!”
卢迁虽说是庶出,但是卢绾是个宽厚的性子,卢绾的妻子赵夫人也不是什么悍妇,卢迁年纪小一些,小时候在卢绾那里也是受过一段时间门疼宠的,这会儿同样很怀念卢绾在的时候,听到刘昌这般说,ren不住眼睛一红,说道:“劳大王挂念,若是先父知道大王在域外开疆拓土,立国建庙,定然欣慰非常!”心中也是遗憾,若是当年自家父亲也是在长城外面建立封国,是不是就没有后来那些事情了呢?可惜的是,那时候谁能想得到,还能这样操作?
刘昌跟着又是怀念了一下卢绾,这才说道:“叔父率队来我辽国,可是有什么不便的地方,需要辽国帮忙?寡人定当尽力而为!”
卢迁苦笑一声,说道:“还有什么事,我等毕竟是降人,父亲虽说封了王,分了草场,但是在匈奴人眼里,我等依旧是外人。所以,在匈奴那边,我等一直被排斥在王庭的圈子外面。辽国近来动作比较大,匈奴那边信不过乌桓人和鲜卑人,所以就让我们来打探这里的情况!”
卢迁没有胡编乱造,老老实实说了缘由:“原本我就是想着稍微打听一下消息,能跟右贤王那边交差就行,结果就听说如今这里不再是朝鲜,而是变成了辽国,辽王是汉朝的皇长子,我这才想要来看看情况!”卢迁可比原本那些朝鲜贵族知道得多多了,赵夫人带着人逃回汉朝,其实就是东胡部的先行者,赵夫人带回去的他那几个兄弟,如今还住在长安呢,当日倒吕,赵夫人病逝,卢家兄弟几个直接被遗忘了,谁也没有找他们麻烦的意思,等到刘恒做了天子,还给卢家兄弟几个分了食邑,将他们安置了下来。安置下来之后,他们也还是传递了一些消息去了草原的。
所以,卢迁知道吕后薨逝后,长安的腥风血雨,刘昌作为吕王后所出的嫡长子,肯定不像是传闻中被刘恒保了下来,而是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逃出了升天。这会儿,他顿时生出了许多佩服来,毕竟,当年卢家仓惶逃出燕国,卢绾对自家发小还抱有信心,因此率众驻扎在长城之外,就等着刘邦的赦免,哪知道得来的却是刘邦驾崩的消息,绝望之下只能投降匈奴。相比较起来,刘昌可就励志多了,竟是单枪匹马,也没依靠别人,就建立了这样的基业。他顿时对东胡部的未来有了极大的信心,这位辽王应该能够帮上他们吧!
刘昌叹道:“寡人曾经听过一句话,叫做人离乡贱,东胡部毕竟是从中原出来的,即便匈奴人对叔父你们有所求,但是毕竟寄人篱下,难免有许多不便的地方!若是东胡部就在辽国边境就好了,寡人可以直接划出一块地盘,给几位叔父生活,可是,东胡部终究离得远一些,一个不好,惊动了右贤王部,那就不好了!”
卢迁一路上看多了辽国的繁荣,对此也是遗憾不已,他也不知道如今汉朝是个什么情况,但就算不能回大汉,到辽国也行啊。草原上日子是真的叫人习惯不起来,想要吃几口粟米都不容易,他们虽说开垦了一些地方种地,但是,地里面不看着,很快就长出各种牧草杂草出来,根本长不出多少粮食,吃不了几顿就没了。除了野葱野韭菜之类的野菜,想要吃口蔬菜都没有,主食只能是各种乳制品,吃得他们简直要发疯,别的不说,便秘已经成了最大的难题,却没什么办法能解决,那真是叫人难以ren受。
被刘昌这么一说,卢迁就ren不住诉起苦来:“大王说的是,若是有办法,我真的想要劝兄长来投奔大王,在草原上做什么东胡王,还不如在中原做个富家翁呢,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夏天各种蚊虫,冬天的时候,遇上白灾,那简直要冻死人!每年就指望着有中原的商队过来,才能换到一点能用的东西,还得被匈奴本部的人勒索!匈奴人倒是习惯放牧,我们可不习惯这个,每年牛羊都比人家少,还要被人奚落,也亏得大兄ren得住!”
刘昌听着卢迁滔滔不绝的抱怨,耐心听着,脸上也跟着露出感同身受的神情,然后说道:“虽说寡人暂时无力接应东胡部,不过叔父你们如今的麻烦,寡人还是能帮上一些忙的!寡人虽说建立辽国不久,但是还算是有些家底,叔父你们需要什么东西,尽管跟寡人说,就当是寡人孝敬几位叔父的!”
卢迁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连忙说道:“不用大王破费,东胡部还是有些家底的,这次我来带的不多,不过,大王也说了,都是自家人,只要大王信得过我,等我回去,立马叫人送过来!”他没说不要的话,不趁着这次有机会,多补充一些急用的物资,等下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刘昌拊掌笑道:“这个好!正好寡人这边别的也就罢了,却是缺少牛羊马匹,而且是多多益shan。东胡部若是不足,不如帮寡人牵个线,做个中人,叔父你们都是自家人,寡人也不让自家人吃亏,只要东胡部从中引线,十个牲畜,东胡部就能从中取其一作为报酬,叔父以为如何?”
卢迁眼睛一亮,不过还是问道:“不知大王想要用什么换牲畜呢?”
刘昌摇了摇旁边的摇铃,很快,就有人捧着东西过来了。
卢迁一眼就看到了铁锅,顿时眼睛一亮,他们当初逃去匈奴的时候,带的东西很齐全,主要都是军中得用的东西,光是用于做饭的青铜鼎还有青铜釜就有不少,结果被匈奴人勒索了不少,要不是他们中有会制陶的工匠,连锅都要不够用了。这会儿看到厚重的铁锅,几乎口水都要留下来了,然后他就有些忧心起来,低声说道:“大王,这等铁器能流入匈奴吗?”
卢迁人在匈奴,心还是在大汉的,想着匈奴人若是得了许多铁锅,将其变成铁器,到时候倒霉的就是边军将士了。卢迁笑道:“叔父不用忧心,这铁锅做锅可以,想要重新熔炼,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这些铁锅是铸铁锅,熔点高,硬度高,但是可塑性很差,抗冲击性也很差,也就是说,这玩意就算是用来当盾牌,抵挡普通的弓箭没问题,大黄弩就不行了,而对方如果用的是钝器的话,一下子打上去都能四分五裂,而以匈奴人的冶炼技术,也别指望将它回炉重炼,多敲几下就变成铁渣子了,他们想要将其改成铁器,那纯粹就是白搭!
卢迁见刘昌抄起一个铁锤,没用太大力气,那铁锅就碎裂开来,顿时放下心来:“大王果然远见卓识!这种铁锅,东胡部要了,嗯,我们起码要一百口!”说着,他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刘昌,生怕刘昌觉得自己是狮子大开口。
刘昌笑道:“叔父要多少都行,咱们先看下一样!”说着,又引着卢迁看向了下一样,却是一大块毛呢布料。
卢迁看着这厚重的布料,ren不住伸手摸了摸,有些纳闷起来:“这是什么料子,看起来有些奇怪?”
刘昌笑道:“这是用羊毛纺出来的毛呢,北方气候寒冷,葛布麻布不太适用,冬天的时候,用毛呢裁衣,就比较暖和了!叔父再看,这是毛毡,还有这个毛毯,都是用羊毛做的,这些羊毛是之前从乌桓人和鲜卑人那里收购的,叔父觉得,这生意可做得?”
第45章
匈奴人对羊毛羊皮的利用非常粗糙,一般就是直接做成毛毡,因为缺少合适的祛除油脂的材料,所以,匈奴的毛毡质量很一般,总是带着难以祛除的腥膻味道,这个时代,大概也就是西域那边,有着相对先进一点的处理羊毛的技术,不过效率却很低。
而这些对刘昌这边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问题。辽东这边并不缺天然碱,这里直接就有一个天然碱湖,像是后世,因为气候的问题,辽东的土地也往往饱受盐碱化的困扰,许多地方不得不研究改良各种抗盐碱的作物。而给羊毛脱脂,用碱水就比较简单了。
所以,摆在卢迁面前的各种羊毛制品就显得非常精细起来,毛毡不像是匈奴人用的那么粗糙,看起来脏兮兮油腻腻的,反而比较光滑,毛毯很是轻柔,捧在手里,就像是捧着一团云一般,上面还染上了不同的花色,一看就在告诉卢迁,它们很贵。
但是贵真不是问题,东胡部虽说牛羊马匹数量其实不算很多,但是他们不缺钱,卢绾当年作为刘邦的铁哥们,手里头还是积攒了不少财富的,到了草原上之后,因为他们有着制陶的手艺,而且还不是那等小型的陶罐,而是比较大的陶瓮甚至是陶缸,这些在草原上可都是抢手货,许多中小部族弄不到青铜器,也只能是用陶器处理食物,偏偏这玩意还容易碎,所以,隔上一段时间就需要补充,靠着这门生意,东胡部其实日子过得还是挺滋润的。
卢迁盯着这些东西,也不再看接下来还有什么了,斩钉截铁地说道:“大王有意提携,卢氏感激不尽!”
卢迁明白,要不是自家姓卢,也是汉人,寻常匈奴人是别指望捞到这样的好处的,不过,他还是提醒道:“匈奴人率兽食人,虎狼之性,之所以屡次入侵大汉,无非就是为了劫掠财富人口,若是知道辽国这般富庶,难免生出觊觎之心,大王定要当心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