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大家伙儿都急切的想知道结果,有个小伙子竟然憋的脸色通红。
在死一般的寂静里,萧宝珍快速脱下手套,又把口罩摘了下来。
口罩摘下来后,大家才发现她的表情是笑着的,眼睛也笑的弯弯的,虽然脸上全是口罩带出来的印子和汗珠子,但那表情是发自内心的高兴,是救人一命的满足。
萧宝珍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缓过了劲儿。
她迎着大家伙儿期待焦急的眼神,微笑宣布:“一切顺利,手术很成功,也没有其他的意外情况。”
话音刚落,就听见了此起彼伏的喘气声,那是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萧宝珍听着这个动静,笑意就更明显了。
明明陈超跟他们胡同里的人没什么关系,何小燕之前还跟院子里的人打起来了,但现在出现紧急情况,大家都真心为陈超提了一口气,听说他没事了以后,也是真心替他高兴。
在末世,这种守望相助的精神可就少了,大家都是为活命填饱肚皮去奋斗,谁还管你死不死。
大家伙儿都笑出来了,乐滋滋的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何阿姨你也别着急了,萧大夫都说没事,那就是真的没事了,她这人说话一向不含糊,你儿子这次遭了这么大的难,以后肯定是有福气的。”
“对对对,不是有一句老话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肯定是有福气。”
倒是何小燕,被其他人这么一说,就忍不住哭起来了,一边哭一边擦眼泪,“谢谢你们,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要不是你们出手帮忙,今天我们娘俩真是不知道成什么样了。等我儿子恢复健康,我领着他去你们胡同一家家道谢去!”
“啊?这不用了,这就抬抬手的事儿。”
“对啊,这不举手之劳吗?就算不是我们,换成其他人看见了也会帮忙的。”
几个老少爷们被何小燕说的,竟然都害羞起来,笑着挠挠头。
何小燕红着眼睛,认真的说:“一定要的,等他恢复了我就带着过去。”
说到这个,她又想起来一件事儿,转头去问萧宝珍,“对了萧大夫,我儿子啥时候能出来啊?后面会有啥毛病不?”
萧宝珍:“一会就出来了,二十四小时内观察一下,只要度过危险期,没有发烧的情况,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转进去之后好好修养,稍微补一补营养,不会有什么后遗症的,你放心。“
何小燕心里的大石头彻底落了地,对着萧宝珍千恩万谢,嘴里还说什么大恩人之类的话。
“你可别这么说,我算不上什么大恩人,干了点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萧宝珍立刻说,“真正起到大作用的是人家江医生,大功劳都在江医生那,做手术的时候都是江医生主刀的,我只是个助手。”
萧宝珍这么说,但何小燕眼里的感激一点都没有减少。
她以前被陈永胜那个猪油渣蒙了眼睛,哄骗了,但是在清醒之后,脑子也就清明了不少。
人家萧大夫是谦虚,才这么说的,她不能真的觉得人家就没出力啊,该感谢还是要感谢。
另外几个人听见萧宝珍这话,脸上的表情也是复杂,更多的则是意外。
他们之前只知道,萧宝珍的医术是跟乡下赤脚大夫学的,也没把萧宝珍太当回事。
平时有个头疼脑热的会找过来,但是真的有什么大毛病,那还是不信任的,都是跑去医院。
不过今天这么一遭,倒是让大家伙儿对萧宝珍有了新的看法。
萧大夫的医术还是挺高明的,有两把刷子。
没看吗?当时江医生找助手,医务室的两个医生都怂了,听说那两个医生都是专门上过红专的专业医生,他们都不敢来,偏偏人家萧宝珍就敢,还真的成功了。
这说明啥,至少能说明萧宝珍比医务室的医生厉害。
大家伙儿嘴上没说,其实都记在心里,准备回去嘱咐自己媳妇,以后有啥头疼脑热跌打损伤的,都可以去找萧宝珍,别去大医院浪费钱。
几个人站在手术室门口说了会话,没过多久陈超就被推出来了,脸色也红润了很多。
几个爷们帮着推去普通病房,又帮着何小燕安置了一番,就准备打道回府了。
今天是除夕夜,他们忙活了一晚上,都还没有吃年夜饭呢。
当下跟何小燕打了个招呼,匆匆忙忙的赶回家吃年夜饭。
忙活到最后,只有萧宝珍落在后面,她还要去病房嘱咐何小燕一些注意事项,怎么照顾陈超,怎么帮陈超换药之类的。
这些收尾工作干完之后,萧宝珍也要回家了。
她走出陈超的病房,就看见高敬依然在病房门口等着,看她出来了,从怀里掏出一双棉手套,一条围巾,这都是过年买的新东西。
过年之前,胡同里有些小孩见天的在炫耀,说自己娘给做了一双新鞋,要么就是做了一件新棉袄,簇新簇新的,还有个孩子偷偷穿出来过,被家里人发现了一顿打。
但说来说去,过年添新衣,这就是个高兴的事儿。
于是有一天晚上,高敬下班回来的时候,变戏法一样的从怀里掏出一双棉手套和围巾。
萧宝珍当时问起来,问他哪来的布票买这些。
高敬当时笑的清朗,“厂子里知道抓陈永胜的事情我也出了力,于是给我奖励了一点布票,跟年货一起发下来的,正好之前还攒了一些奖金,我就给你和小莘各买了一双手套一条围巾,怎么样,喜不喜欢?”
手套和围巾都是同一个颜色,枣红枣红的,衬的人脸色特别好看,气色红润。
当时高敬的笑容跟这一刻等在门口的他看上去没什么两样,萧宝珍接过手套,在怀里捂的暖融融的,又把围巾套上,牵起丈夫的手。
“走!咱回家过年。”
出了医院才发现这天又开始下雪了,好在只是小雪,刚下的雪也没有结冰,路上还是好走的。
正好刚才做手术的时候,高敬趁机回家骑了自行车,这会儿他骑着车,萧宝珍坐在后面,把丈夫的腰一搂,夫妻俩慢腾腾的出了医院,准备回家。
车子骑到医院门口,忽然又嘎吱一下停了。
萧宝珍坐在后面,不解的问,“怎么了?怎么忽然停下?”
不等高敬回答,萧宝珍就看见医院大门旁边站着两个人,一个是金秀儿的男人李东昌,另一个居然是江医生,老太太做完手术就没影子了,萧宝珍以为她是回家了,没想到竟然在这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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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老一少就在医院门口等着,看见他们过来,江医生举起手示意他们停下来。
萧宝珍跳下自行车,有些意外的看着这两个人,主要还是看着江医生,“怎么了江医生,您找我还有事吗?”
她看了看天上的雪,“要不让我爱人把你送回去,省的你走回去了。”
“不用,东昌送我回家。再说我家就在这附近,走几步路就到了。”江医生不做手术的时候倒是和蔼,人也很健谈,看见萧宝珍笑吟吟的。
这下倒是把萧宝珍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心说这老太太怎么突然把自己拦住了。
正想着,江医生又说话了。
“小萧啊,我把你拦着是想问你点事。”
“您说。”萧宝珍立刻说。
江医生提起来,“我听说前段时间钢厂招收临时工,医务室也在扩招,这事儿你知道吗?”
“我知道。”
江医生:“你报名没有?”
萧宝珍点点头,“报名了呀,前段时间还去参加面试了呢。”
提起这个江医生兴趣更大了,拉着萧宝珍问了不少当时的情况,问她是怎么去参加面试的,面试的时候有多少人,面试的难度大不大?
萧宝珍当然是一一的回答,也都是说的实话。
“好好好,我今天拦着你主要就是为了问这个事情,我看你医术不错,正好能去医务室帮帮忙。”江医生满意的点点头。
她今天做手术的时候,也观察了一下萧宝珍的技术。
这要是萧宝珍每件事情都做的很好,都像是科班出身,江医生都要起疑心的,毕竟萧宝珍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跟着赤脚大夫学习的,这赤脚大夫能培养出科班出身的徒弟?
显然是不可能的。
今天江医生观察到萧宝珍好多技术都是野路子,不过都符合规范,有几个操作甚至她都没想到,结果萧宝珍就是这么干了,还成功了,给她提供了不少新思路。
这才有了晚上这一出,江医生专门到门口等着萧宝珍,要过问她工作的事情。
“我看以你的技术,进医务室不是问题,到时候要是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我,回头让东昌告诉你我家的地址。”江医生又嘱咐道。
“那个……江医生,我可能进不了钢厂工作。”萧宝珍不得不又说了一句。
江医生脸上的笑没了,眉毛都皱起来,“为啥?”
萧宝珍索性实话实说,“我那天去面试的时候,一起面试的人挺多的,医务室只招收一个临时工,我估计竞争不上。”
“你咋知道竞争不上,人家回绝你了?”
萧宝珍:“那倒是没有,不过我听见有人说,他们结束的时候面试的工作人员让他们回来等通知,但是我结束的时候啥话也没有,估计就是没有过的意思。”
其实就是交了钱的人回来等通知,没交钱的哪凉快哪儿呆着去。
这话萧宝珍就咽下去了,没必要跟江医生说出来。
但就算不说,江医生也不是个傻子,她一下子听懂了。
江医生想起来自己听到的传闻,说是现在的医务室鱼龙混杂,全是关系户,她仔细一想就知道了,这临时工的岗位估计又是被关系户拿走了呗。
沉吟了一阵,江医生这才开口,“我现在都不知道医务室招临时工的标准了,按理来说,你这水平是能够得上的。”
“虽说我现在退了休,但医务室是我建立起来的,也算是钢厂的一份子,这事儿回头我去问问,给招工的事情把把关。”
萧宝珍没说话,心里却激动起来。
她猜到江医生的意思了,她也知道自己大约是入了江医生的眼。
但这些毕竟都是猜测,一时间也不敢完全确定,只好闷着,用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江医生。
“行了,大过年的,也是辛苦你忙活了这一趟,赶紧回去过年吧,我也回家了。”老太太倒是利落,摆了摆手,直接就说,“东昌,走,送我回家。”
就说话的这会儿功夫,小雪变成了大雪,雪花从天上纷纷扬扬的落下来,老太太被李东昌搀扶着走远了。
“走,我们也回去吧。”萧宝珍重新跳上自行车后座,搂着高敬的腰说道。
夫妻俩都默契的没有提起江医生刚才的话,毕竟那都是猜测,谁知道最后会不会变成现实。
万一现在讨论的热火朝天,最后人家不办了,空欢喜一场,到时候该多失望。
所以现在夫妻两个说的都是胡同里的事情。
“我是真没想到,今天晚上能这么热闹,何小燕过来的时候还以为是什么桃色新闻,谁能想到最后变成这样,还差点出人命了。”萧宝珍感叹着说。
高敬:“要不是大家齐心协力,今天真的要出人命了,陈永胜身上本来就是带着刀的,以他这种亡命徒的性格,就算不被何小燕激怒,也是会拿刀出来的。”
“谁说不是,好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没出什么大事。”萧宝珍呵出一口白气,抬头看着天上的雪,喃喃道:“真好啊,现在真好,大家伙儿团结一致。”
夫妻俩你一言我一语,说着家常话,就这么往家赶,等到了胡同口的时候才停下,高敬跳下车,看了一眼萧宝珍。
“我们也算是走到白头了。”他冷不丁的说了一句。
萧宝珍:“啊?”
“你看,这不是白头?”高敬从她头上摘下来几片雪花。
平时多羞涩正经的人啊,忽然开了这么个玩笑,萧宝珍楞了一下,然后也不知道究竟哪里戳中了笑点,直接哈哈笑了起来,笑的高敬连严肃的表情都崩不下去了,恼羞成怒的过来捉萧宝珍,“有这么好笑吗!有这么好笑吗?!”
“哈哈你知道吗?好笑的不是这个冷笑话,这个不好笑,好笑的是你刚才的表情,真的很可爱哈哈哈哈。”
萧宝珍哪里会站着等他抓,直接跑进胡同,高敬就推着自行车追上去,一前一后的追着闹。
谁知道一进胡同就傻了,萧宝珍直接傻了。
原来胡同里一堆的孩子,她家高莘也在里面,此时一群孩子正围在高莘旁边,鸦雀无声的盯着她,一张张稚气的小脸上满是天真,好像是不明白他们两个大人怎么也打打闹闹的进来了。
萧宝珍眨眨眼,高莘也眨眨眼。
最后萧宝珍也脸红了,恢复正形,笑着问,“你们怎么在这玩啊?”
这话倒是提醒了一群小孩,他们又围在高莘身边,一声声的吵吵说要完摔炮,原来是都吵着想玩摔炮。
那样子让萧宝珍想到了一个场景,一群小麻雀围着麻雀妈妈叽叽喳喳,跟现在高莘的处境差不多。
她又忍不住笑了,笑的高莘都不好意思起来,把摔炮一股脑的塞给另一个年纪大的孩子,自己跑了过来。
“好了,别玩啦,肚子饿了吧,我们回家吃年夜饭。”萧宝珍拉着他进门。
这时候胡同里大部分人家都已经吃完了年夜饭,就她家还没动筷子呢。
好在今晚的年夜饭也不麻烦,回家以后立刻燃了炭火放进铜锅子,往里面放上酸菜和煮熟切片的五花肉,等锅底咕嘟咕嘟的沸腾起来,就可以开始吃了。
这是北方的吃法,叫汆锅底,锅里放上酸菜和炖煮五花肉的汤,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煮熟的五花肉带着香料的味道,吃起来肥肉入口即化,瘦肉又带着肉香气,简直香的停不下筷子。
光这么着吃,已经很不错了,高敬还在旁边调制蒜酱,就是把剁成蒜泥的大蒜和生抽调在一起,吃着很清爽,更是解了肥肉的油腻。
除了五花肉和酸菜,高敬还准备了干豆腐、冻豆腐,另外还往里头下了很多白菜,甚至还有一把新鲜的青蒜,这是萧宝珍用坏掉的盆种出来的,被霜打过,吃起来清脆可口。
这些东西可以沾着蒜酱吃,也可以用二八酱调制的蘸料吃,都很有滋味。
一家人围在一起,虽然只有三个人,但也吃的热热闹闹,有说有笑的,屋子里热气腾腾,窗户上都是氤氲的热气。
高莘吃到最后,眼睛都红了,“自从妈走了以后,我们可算过了一个像样的年,真好!这真是好!”
“既然好就多吃点,干嘛要哭,明天一早我们还得给妈上香,你到时候告诉她就是了。”萧宝珍说。
一家人又笑起来,一筷子接着一筷子停不下来。
吃过饭之后,原本应该守岁的,胡同里家家户户几乎都要守,但萧宝珍家里没有老人,没人守着这些老规矩。
吃饱了之后稍微收拾一下,活动了一下,把吃下去的消化消化,便钻上了床。
高莘本来还想着要学习一下,看会课本,谁知道一躺下就困了,迷迷糊糊的开始打呼噜。
萧宝珍给他关上灯,把门带上,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进了卧室后,发现高敬已经躺在床上了,她也脱了外套钻进被窝,夫妻俩暖暖活活的抱在一起聊天。
聊着聊着,就聊出了火花,很快抱在一起,又是一通忙活,等忙活完的时候,晚上吃的晚饭也消化的差不多了。
萧宝珍本来满肚子的感慨要说,甚至想起来末世的日子还有些恍如隔世,有些伤感。
但现在那些话全都没了,被撞碎了揉进这过年的氛围里,留下的只有满足和惬意。
时钟的指针滴滴答答前进,终于跳到十二这一格,又迅速往前进。
伴随着钟声,外面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震耳欲聋,胡同里几乎每家每户都出去放了一响炮仗,寓意着迎接新春。
再见,1968。
你好,1969。
【??作者有话说】
元旦快乐!明年见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来之前,高敬也穿上衣服出去了。
守岁的习俗可以不遵守,但放鞭炮热闹热闹是不能错过的,于是外面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里也有了萧宝珍家的一份。
鞭炮的声音大约持续了五分钟,外面就没什么动静了,外面天寒地冻的,大家伙儿放完炮仗就赶紧跑回家,呆在炕上暖和暖和。
高敬却没有回来。
大约又过了五分钟,卧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高敬终于回来了,回来后在旁边坐了一会,等身上的寒气都散了个干净,这才重新钻进被窝。
钻进被窝后,他转身抱着萧宝珍,闷闷的不说话。
萧宝珍觉得奇怪,便问了一句,“我听见外面的鞭炮声都停了,怎么你现在才回来?”
她以为高敬是去上了厕所,或者被什么事情耽搁了。
“我在外面看星星。”高敬却说。
他把头埋在萧宝珍的颈窝,说话的时候气息温热的喷吐出来,声音闷闷的。
高敬:“我娘临走的时候说,她走了以后也不是消失,她会变成天上的星星看着我们兄弟俩。但是之前的几年,每年除夕夜天上都没有星星,今天有了,有好多,不知道哪一个是我娘。”
“我之前总疑心,是不是因为我没把小莘照顾好,我娘生气,总不愿意在过年的时候回来看我一回。”
对于死去的婆婆,萧宝珍其实并不了解,她只是偶尔从丈夫嘴里听到一两句关于婆婆的事情,她从那一两句里拼凑出一个独立坚韧的女人形象。
萧宝珍转过身看着他,轻笑道:“我反而觉得,她是知道你今年过得好,特地回来看你。”
“你是不是想妈妈了?”
高敬犹豫了一下,“嗯,我很想她。”
萧宝珍:“那明天我们给她上炷香,给她供点爱吃的东西,家里还有条鱼,可以红烧。”
高敬:“我娘不爱吃鱼,她不会剃鱼刺,以前都是我给她剃好的。”
夫妻俩躺在床上,相拥在一起,絮絮叨叨。
话题逐渐扯远了。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新年的头一天。
这一天可没有赖床的,大人们早早的就起床走亲访友,相互拜年,小孩子更是舍不得赖床,都不用家里人招呼,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忙着去要糖,讨红包。
这一天家家户户都准备了不少糖果,只要有小孩子上门,就给人家孩子塞上一把,就连最抠门的人家也是这样做的。
萧宝珍夫妻俩自然也不例外,大清早的起来,煮了点早就包好的饺子,吃完之后就开始拜年。
先是从胡同里开始拜年,出去看见谁都得说声:“新年好,新年好。”
“恭喜发财!”
院子里热热闹闹,说笑的声音不断。
在院子里走了一圈,萧宝珍夫妻俩还得提上东西去方老师家拜年。
去了方老师家后,才发现他家挺冷落的,老夫妻俩在家一人捧着一杯热茶,就这么淡淡看着外面的热闹,表情疏离。
见萧宝珍夫妻俩过来,老两口眼神里都闪过一丝意外,“你们怎么来了?这大过年的,你们来干嘛?”
说这话的时候,方老师看了高敬一眼。
前两年风声紧,他们老两口又都是知识分子,大家伙儿都不敢跟他们来往,倒是高敬每年春节都过来坐一坐。
今年高敬结了婚,老两口都以为他不会再来了,毕竟有了新媳妇,他不介意,人家新媳妇能不介意?
谁知道他们竟然来了,还提着东西来了。
这人啊,锦上添花的多,但雪中送炭的没几个,终究是让人记忆深刻。
萧宝珍:“就是大过年的才来啊,这不得上门来拜年?”
老两口都是一愣,愣了之后,就笑着把萧宝珍和高敬迎进去。
在方老师家坐了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出头鸟,后面逐渐也有人过来拜年。
萧宝珍见他们家热闹起来,便起身告辞回家了。
从方老师家回来之后,刚走到胡同口就看见了个熟人。
那是一个穿着新棉袄的妇女,手上牵着个半大的小男孩,妇女手上还拎着小包裹。
萧宝珍绕到前面一看,“苏老师!”
这不正是三号车间吴主任的爱人,姓苏,在钢厂小学当老师。
之前她儿子栓子被萧盼儿家的两个熊孩子害的,给蜜蜂蛰成了猪头,最后还是萧宝珍给他治的。
后来苏老师上门送礼物,两人就结交上了,这半年里栓子又感冒了两次,也都是萧宝珍出手治好的,两个妇女的友情就这么交往起来。
苏老师听见后面忽然有人叫自己,吓了一跳,转身一看就笑了,“小萧!”
萧宝珍:“苏姐,你家在我们这儿也有亲戚啊?”
苏老师:“什么呀,我带着栓子来给你们一家拜年,这段时间多亏了你,要不然我家栓子的病哪那么容易就好了。”
“你看,正好我这儿还有钢厂发下来的两瓶黄桃罐头,带过来你们一家尝尝。”
萧宝珍:“人来就行了,干嘛还带东西。”
“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两瓶罐头给你甜甜嘴,你要是连这个都不收下,我都不好意思往你家去了。“
两人打过了招呼,萧宝珍把苏老师招呼进了自家的屋子,又让高敬去烧水泡茶招待客人。
她把过年之前江师母送来的桃酥拿出来几个,放在盘子里招呼小栓子吃,又回房间给孩子包了个红包。
苏老师一看萧宝珍拿出红包:“你看你,怎么还来这出,不用包红包!”
萧宝珍便塞进栓子手里,“又不是什么大红包,就是一点心意,是我给孩子的压岁钱,你就别推了。”
就这么客客气气的推让了一番,这才开始拉家常,本来其实没什么好说的,一般来拜年的也就是坐一会就走。
毕竟大年初一,家家户户都要走亲访友,除了这一家还有好几家要走呢。
结果苏老师却开始认认真真的拉家常了!
没别的,除夕夜那天晚上这条巷子实在是太热闹了啊!
一开始除夕夜发生的事情只有胡同里的人知道,但是初一的早上好多人出去拜年,把这个稀罕事拿出来说,说着说着就传播的很远,住在附近的几乎都知道这事儿了。
苏老师好奇的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听说昨天晚上有个女人带着孩子来你们胡同里撒泼,说是你们院子的宋方远辜负了她,玩弄了她的身子,后来两个人打起来了,互相捅刀子,真的假的?”
“啥?”萧宝珍直接惊呆了。
别说萧宝珍,就连端着茶水进来的高敬都愣了一下,直接站在那里,惊得说不出话。
从这夫妻俩的表情里,苏老师也听出来这事儿可能传播的有些偏差,忙问道:“不是这么回事儿吗?那究竟是咋了?”
萧宝珍哭笑不得,“这都哪跟哪啊,事情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是有个妇女过来撒泼,但人家是个五十多岁的阿姨,而且也没有抱着孩子,事情是这样的……”
萧宝珍把事情经过从头到尾的跟苏老师讲了一通,虽然没有她一开始听说的什么抱着孩子上门找爹那么狗血,但因为事情太过曲折离奇,转折太多,也是听得津津有味。
听完之后,苏老师简直是大开眼界,啧啧感叹,“我活了这么长时间,都没见过这么有意思的事情。”
她惆怅的说道:“你说我怎么就住的那么远,要是我就住在这附近,肯定也能赶上这热闹。”
萧宝珍:“……”
果然,这天底下就没有不喜欢看热闹的人,哪怕在茅厕蹲坑,要是听说附近有人打起来了,那也是要提上裤子跑出去的。
谈完了这件事,两人又东拉西扯的说了一番,苏老师沉迷在热闹的细节里,抬手看了看时间,猛地惊醒过来,“这都已经中午了!到饭点儿了!”
她赶紧起身,拉起自己的儿子,“我这还答应好了,跟老吴一起去婆家吃饭呢,小萧,我先走了啊。”
眼看着苏老师快要走出去了,萧宝珍皱着眉头看向门口,刚才东拉西扯了一顿,她总觉得自己好像有什么事情忘了跟苏老师说。
直到苏老师快要迈出院子的大门,萧宝珍这才一下子想起来,赶紧追上去。
“苏姐,苏姐!”
“怎么了小萧,你还有啥事儿吗?”苏老师停下脚步,满脸疑惑的问。
萧宝珍拉着她的手,快速的说道:“这事儿我早就想去找你,一直没抽出空来,刚才提到那个又给忘了,现在终于想起来!苏姐,你还记得我家有个小叔子不?今年十岁,之前一直身体不好躺在床上,现在身体已经恢复了。”
“记得呀,你还为了他跟我要过课本,咋啦?”
萧宝珍:“我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弟弟也去上学,孩子在家挺耽误的,以前生病没办法也就算了,现在病好了,总得有个学上。”
她补充了一句,“花点钱也没关系!”
苏老师听完,倒是笑了,拍了拍萧宝珍的手,“你这算是问对人了,其实这不用花钱,你家小叔子的户口本身就在城里,还是钢厂家属,照理说他是有入学资格的。”
“不过他这年纪的小孩,一般已经开始上三年级了,你是想给他直接跳到三年级,还是说从一年级开始?”
这话倒是让萧宝珍犹豫了一下,“我回头跟他商量商量,看看他自己怎么想,然后再告诉你行吗?”
“行啊,要是拿不定主意也可以直接把人带过来,我给他做个摸底考试,看看他适合上哪个。”
萧宝珍笑了,“那就谢谢你了苏姐。”
苏老师:“说这个就生分了,本来交朋友就是这样,你帮我我帮你的,能帮上你的忙我还高兴呢,对了,你们是想要开春了就把他送过来,还是等下半年开学了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