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战维持了一整天,旬辉明中途找了姚若云两次,但她很坚定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如果他是因为自己想延迟那没问题,但她不需要他为了自己特意改变原本计划。
话到这个地步,拒绝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更何况姚若云动作非常快,已经重新申报了撤离,他们重组之后队伍只有六个人:她和她父母,还有舒馥三人,依照规矩,官方会再调两个人进他们的队伍,之后是出队伍号码,再出撤离时间和撤离船号。
旬辉明如果想和他们一起,还得找自己小舅舅去想办法。他真要坚持到这种地步,姚若云觉得自己也管不了,所以也不想去多问。
原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可哪里知道,当天晚上的时候,又出了变故。
他们这支学生小队伍,被人给举报了。
这事是胖眼镜男生那里惹得祸,他心情不爽了一天,私下和另一个男生抱怨的时候,被避难点另一支学生队伍的人给听到了。
对方没有做志愿者,也没有认识的人在救援队中,所以撤离完全依照了官方的安排,去的地方据说是宁城郊外一个厂房。
厂房和度假酒店一比,再蠢的人都知道哪一边条件更好。
他们原本以为自己运气不好,现在听到胖子这边居然是安排好了去度假酒店的,当下就炸了。
于是投诉举报一条龙。
舒馥这边知道这个消息时,官方的决定已经出来了,卢政同学那里的小队,整队被打回,所有同学连同家属,都被取消了次日上午的撤离行程,重新排期撤离。
胖眼睛男带着队伍里的同学去找对方算账,即便外面雨声吵杂,骂骂咧咧的声音还是从七楼传到了六楼。
双方都是一个学校的人,只是各自年级不同,平时并不熟悉,胖眼镜男他们不明白对方这么做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更何况,胖子他们就算目的不纯,但好歹做了这么多天的志愿者,每天实打实的忙碌。
撤离安排都是随机的,他们又没挤压别人的名额,只是为自己争取一些好处,怎么就碍着对方的眼了?
可对方却一点都不怵,官方出来的处理结果,找他们算什么账?他们最多就是路见不平热心举报的普通市民。
“路见不平热心举报”这八个字,简直在戳人心肺,之后,吵架升级,变成了动手推搡。
这下给对方逮到机会了,再次举报,要是不给好好处理,就要把事件升级,通过网络扩散,继续朝上举报。
救援队的人也被吵的头痛不已,最终调整了举报者学生队的撤离时间,把原本卢政同学这里的位置挪给了他们,这事才算平息。
同时,救援队的人也私下找了胖眼镜男一众,劝他们别再去找对方。
其实这件事本来没什么,旬辉明的队伍并没有挤压别人的名额,但现在的事实就是他们这里自己说漏了嘴,还被对方拍下了视频证据。
目前国内这么多地方闹水灾,全国人民的眼睛都盯着,真要是闹大对他们自己也没好处。
最终,卢政这批同学不得不吞了这个哑巴亏,他们又气又恨又悔,要不是没忍住去找了对方,他们哪怕举报了也顶不了他们的位置,现在这下可真是要气死了,好好的大海澜度假酒店避难所,拱手相让。
这一晚卢政的同学们都没睡好,气恨和懊悔让他们辗转反侧,再想想自己白天还为了这事和姚若云他们吵架,甚至无意推搡了卢政,更觉得不值。
等到天亮之后,有人来敲了舒馥这边休息室的门,带头的是李彤、胖眼镜男,还有昨天无意推搡了卢政的另一个男生。
他们是来道歉的,因为休息室里还有其他学生的家长,三个人期期艾艾的,好一会才把道歉的话说清楚。
事情过了一天一夜,姚若云早就不气了,毕竟大伙在这里一起同吃同睡,一起做志愿者这么多天,总归会有同甘共苦的情谊在。
人就是这么奇怪,生气的时候想到的都是对方的缺点,总会下意识口出恶言,恨不得就此老死不相往来。
可一旦气过了,过往情谊和对方的优点却会浮上心头。
舒馥才醒没多久,侧身蜷缩在睡袋里,她轻轻摸了摸靠着自己睡袋睡觉的狸花猫,然后把它拎到姚若云的睡铺旁。
她没起身,安静看着休息室门口处面露尴尬、愧疚和笑容的年轻学生们。
职业习惯使然,她很喜欢观察身边的人事物,尤其旁观这样的人生百态,因为主角不是她,所以她的内心很平稳,也不会因为无法参与而感到孤单。
她喜欢一个人的自在,但也喜欢这个热闹喧嚣的世界。
上午八点多,原本要载着卢政同学们的那批救生艇出发了,接应的双层快艇在学校之外,小型的救生艇只是摆渡一下。
双层快艇有挡雨的顶棚,离开绥城郊区后,还要过一条江,才能抵达宁城郊区。
今天雨依然很大,外面天气灰蒙蒙的,卢政那些同学们站在图书馆三楼的落地玻璃前,看着下方水域里一一驶离的救生艇,感觉自己的内心也如同这天空一样阴沉灰冷。
“我们的大海澜……”有人忍不住低低出声。
有人看到下方不顾大雨得意抬头冲他们这个方向挥手的几个人,咬牙切齿:“这帮孙子……”
末了,旬辉明走了过来:“别看了,过会新的一批避难者就要过来了,赶紧收拾收拾继续工作!”
“算了,晚走就晚走吧,分到哪个避难所就哪个,有可能我们运气会不错呢!”也有人重新给大家鼓劲。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就此结束了。
然而,两个小时之后,整个图书馆或者说整个绥大西校区的救援队员都在同一时间接到了紧急命令,除开必须得留在避难所镇守的救援队员外,其他所有队员都快速装备登上了冲锋艇。
城内民众转移任务被全数叫停,冲锋艇掉转方向,朝着绥城西北向的郊外而去。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这样大的动静,惊到了图书馆里的避难者,大家纷纷起身,聚到窗前张望,又互相询问,可只能看到彼此茫然的表情。
旬辉明反应很快,他快速冲到楼下,正好瞧见原本因为彻夜工作刚刚躺下休息没多久的成遇又一边穿戴装备一边跑了出来。
“舅舅,出什么事了?我一起去吗?”他跑了上去,身后还跟着卢政和胖眼镜男生几人。
“撤离途中出了点事,我们要赶去救人!你们志愿队的没什么经验,不要跟着,过去帮不上忙,好好待在图书馆!”成遇来不及说原由,只嘱咐了这一句话,就迈开长腿,快步奔跑出去。
没过多久,惴惴不安的避难者们就在网上刷到了令救援队全体紧急行动的原因。
惠江大坝——决堤了!
第21章 绥城
惠江在绥城郊区和宁城郊区的交界地带,两侧地势高低不同,这次撤离的第一站,就是越过惠江,抵达宁城郊区。
这附近的惠江水势向来和缓,加上这次水灾未波及到惠江沿岸,之前的撤离一直都安全无虞。
没有人想到,惠江大坝会突然决堤。
决堤和溃堤不同,溃堤只是堤坝出现了一个缺口,而决堤,是整个堤岸崩塌,防线被全面突破,洪水以排山倒海的姿态肆虐而下,再无回天之术。
画面中,奔腾的深褐色水流如千军万马般汹涌而来,冲破了堤岸,带走了周遭的泥土和岸边的树木,以摧枯拉朽的气势一泻千里。
原本还算平静的惠江此刻已成为巨浪咆哮奔腾的所在,江面沿岸全数被淹,为数不多的房屋全部被冲垮,更别提原本正进行在江面上的撤离船只。
从听到防空警报的声音,到看到惠江一侧呼啸而来的洪水,再到船只倾翻整个坠入冰冷江水,前后不过数十秒钟的时间。
汹涌灭顶的浪潮翻滚,任凭落水的人们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冰冷和窒息。
根本来不及反应,也来不及逃跑……
画面,有航拍的,也有离江面较远区域几栋位于地势较高处楼房里民众拍摄到的。
即便隔着画面,大家也能感觉到大自然的咆哮和可怕。
图书馆里的避难者们逐渐停止了手边的全部事情,几乎所有人都看着自己或是身旁人的手机,心跳如鼓的刷着惠江大坝的最新消息。
人群中,渐渐有压抑的抽泣声和叹息声出现。
在这场雨还没来的时候,在所有人还按部就班的各自过着自己平凡而普通生活的时候,这样的灾难新闻和画面,或许也会让他们侧目和关注。
但如果是那时候,忙碌的现实生活与和平的都市烟火气息,会很快冲淡他们还来不及哀伤的情绪。
他们会觉得感慨,会觉得惆怅,也许不少人会伸出援助之手,通过平台朝灾区捐出小小一点心意,可他们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感受到巨大的恐惧和哀伤。
这场雨,改变了一切。
他们身处灾难之中,这样近在咫尺的一场巨变,令他们感同身受。
绥城郊区、惠江、宁城郊区……这些地方,也是他们的撤离必经之地。其中有些人认识的朋友,甚至就在今天的这些撤离船只上。
而他们,此刻都被冰冷可怕的水浪卷入其中,生死未知。
这样巨大汹涌的洪流,哪怕是穿着救生衣,也是命垂一线。
姚若云、李彤、旬辉明等人怔怔看着手机,感觉到了从脚底蔓延上来的令人窒息的后怕。
差一点……差一点他们也一起在那些船只上,这种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感觉令人害怕到浑身颤抖,胆小的两个,颤抖的连手里的手机都差点握不住。
卢政一手捏着手机,一手紧紧揽住卢策的肩。
他们来的晚,原本就不会登上那些船,但毕竟有想过要和其他同学一起撤离的想法,万幸没有成功,甚至——因为这件事,间接打乱了其他同学原本的撤离时间。
他忍不住想,如果他们没有来绥大,而是跟着救援队或是另一个朋友的船去了其他避难所,他的这些同学,是不是今天也会遭遇这场灾难?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抬头看向窗前的舒馥。她同样在看手机,眉头紧锁着,脸色也不太好看。
说来,如果之前不是舒馥主动联系他表示有船,并且一定要来绥大,他和弟弟两个,会来绥大的几率非常低……
她当初和他说过,她来绥大是为了找人,但他们已经来了这里两天了,他一直都没见她找到人……
所以——她在这里真的有要找的人吗?
有一些不可思议,连他自己都觉得无稽的念头自他心头掠过,他想问,但他又不知道如何问,甚至觉得自己此刻心头浮起的那点想法太莫名其妙,太没有道理。
舒馥能感觉到卢政的视线和欲言又止,但只要对方不开口,她就只当自己没感觉到。
一些事情,原本就是玄之又玄,连她自己都弄不清楚来龙去脉,只能依照心意,随着任务前行,然后安静等待。
没有多久,她手腕上,那个其他人看不见的银色手环轻轻震了震。
任务……完成了?
【六天内,打卡绥城大学西校区图书馆任务已完成,获得木筏2级15%进度条;获得额外进度条加成15%;获得转盘抽奖:5次。(木筏2级目前进度:100%)】
【恭喜!木筏已升至2级!】
【可在“永不沉没的漂流岛屋”内查看木筏2级功能。】
果然,这一次有了数个关联人物,进度条大涨,甚至直接冲上了2级。
木筏暂时不方便取出,她想了想,取出了小漂流瓶。
当初漂流岛屋刚被激活时,漂流瓶上有显示不一样的字体。果然,因为木筏升至2级,漂流瓶上的字体也出现了改变——
【“永不沉没的漂流岛屋”已被激活,“木筏”等级:2级
漂流岛屋大小:40平方米;驾驶模式:定向随波逐流;每日使用时限:12小时】
舒馥第一眼就被12个小时的使用时限所吸引,巨大的喜悦袭来,她设想过的升级之后最好的结果是使用时限翻倍,从五小时变成十小时,但现在比她希望的还多了两个小时!
整整12个小时,也就是半天的时间,可以安安稳稳的睡上一觉,如果出现什么紧急情况,12个小时也足够她躲入漂流岛屋内脱困了!
驾驶模式也出现了变化,从字面上看,似乎是可以控制方向了?
还有小木屋的面积,从10平方米增加到了40平方米,也不知道是木筏整体变大了,还是内部压缩空间增加了。
她又想到了之前抽奖抽到的可使用24个小时的“无限电卡”,是在木筏2级上使用的,那现在已经升到2级的木筏上,是不是还会有其他更多的惊喜等着她呢?
舒馥心里好奇的很,很想立刻放出木筏,进到小屋里面研究,但眼下肯定不行。
虽然任务已经完成了,她现在可以离开图书馆,但她也不能众目睽睽之下直接跳入水里,然后放出木筏离开啊……
更何况,如果有可能的话,她还是想再试试看,自己现在是否能离开绥城。
之前无法离开是因为无法穿过绥城郊区,可现在有救援队的船只为载体,或许她能跟着一起顺利离开也不一定。
惠江大坝的救援工作一直持续到了晚上,网民对这件事关注度非常高,增派的救援直升机在中午之前赶至,持续寻找幸存者。
绥城救援队召回了一部分冲锋艇,返回城中继续进行城内民众的撤离。
绥城的递进式撤离节奏因为这次的大坝事件而打乱,原本朝惠江方向撤离的船只都被迫暂停,很多原计划今天上午转移的民众不得不滞留在原本的避难点内。
下午,更多的避难者从城内撤离到了这些避难点,使得各个避难点的人数剧增,达到了从未有过的饱和。
图书馆楼层多,内部空间大,虽然不像其他一些避难点那样人数饱和,但也因为越来越多的避难者抵达而变得吵杂混乱。救援人员减少,需要安置的避难者增加,姚若云一行人没有过多的时间感慨叹息,就再次投入了忙碌的后勤工作。
其后,舒馥和卢政也一起加入了辅助后勤的工作。
众人默默做事,忙碌的充实感取代了因为惠江大坝决堤而带来的恐惧。晚上不忙的时候,大家便聚在一起打扑克,分享同一瓶糖果或是同一包果蔬干。
舒馥从不吝啬这类小零食,只要是可以常温保存体积又小的食物,她都会分享。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的时候,绥城西北向的撤离路线才再次恢复正常,只是经过这次决堤,惠江两岸水位暴涨,原本只是略微积水的低洼地带被全数淹没。
洪水一天一夜没有褪去,如今这个区域的江面已经和两旁的积水区混成了一块,暴雨还在下着,水位也在继续涨,昨天至今仍有不少幸存者处于失踪状态。
依照目前惠江附近的洪水情况和水流速度,这些人生还的可能性极低……
种种糟糕的消息里,唯一还算不错的消息是,因为这番积水暴涨,现在从绥城避难所出发的船只不用再数次改换交通工具,避难者可以一直坐着船,直接穿越惠江,抵达宁城郊区。
这次,卢政姚若云和其他同学的队伍都被安排在了同一艘船上,撤离时间是第九天上午。
而舒馥这回没有跟随大队伍,以要继续等人为理由,滞后撤离,被安排在了第十天的傍晚——这是绥大最晚一批撤离的人员,也是整个绥城最后几批的撤离队伍之一。
即便中途有一些其他情况,撤离也不会再拖到第二天,会当天深夜走。
这个时间对舒馥来说刚刚好,现如今的天气,傍晚之后天基本已经全黑了,她在登船后,会找机会待在船上近水处,如果出现问题,她可以借着夜色随时跳水离开。
这是她早就计划好的行动,她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认识新的朋友,并且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又要面临分离。
姚若云尝试过劝说,想留下和她一起走,但这次舒馥很坚持,表示要等到最后一刻,而姚若云已经在图书馆待的太久,她就算不考虑自己也得为自己父母想想,不适合一等再等。
姚若云劝不动她,只能抱抱她和她道别,并叮嘱她等安顿下来的时候一定记得给她发个消息。
舒馥笑着点点头,塞了盒没拆封过的一次性内裤给对方。她的背包再大始终容量有限,再多她也不方便再拿出来了。
临别送内裤这个举动成功把姚若云逗笑了,笑完她又有些感慨:“能让你独自一人坚持等下去,你一定很喜欢那个人吧?”
一旁,卢政也抬眼看向她。
姚若云忙解释,表示卢政是无意间提到的,说她原本过来就是为了找人,她有自己的计划,让她不要勉强她跟着一起走。而后面那些,都是姚若云自己脑补的。
“……”舒馥有点无语,不过能让对方自圆其说的误会下去,她觉得也不错,最终没有解释。
第九天早上,舒馥依旧早起了,她虽然不上船,但她打算送一送他们。
大家都走了,她的东西也不便留在原处,于是收拾整齐塞入背包随身带着。
卢策昨天一整天都没怎么和她说话,大概是得知她不会和他们一起走,情绪有些低落,整理完东西去排队的时候,也一直低着头,逗怀里的狸花猫。
他养了这只猫几天,发现它很爱干净,从不乱拉屎,平时也不闹腾,总是很乖的待在一旁,已经决定将它带回品城。
此刻那只狸花猫被他塞进了他身前的背包里,只露了个头在背包外,卢策暖烘烘的体温熨着它,它只在一开始挣扎了几下,后来很快安静下来,但依然侧着小脑袋,用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舒馥。
舒馥伸出手指在它毛茸茸的脑袋上点了点,像是说给卢策听,又像只是说给猫听:“卢策会是一个好主人。”
姚若云和她妈妈华琼则站在她身侧细细叮嘱,表示今晚她得自己一个人过夜了,让她一定小心,虽然这里有救援人员,但地方大,人多杂乱,她孤身一个女孩,一定得小心。
旬辉明闻言回过头:“放心吧,我和我小舅说过了,他也要等明天差不多时候走,他会帮着看一眼的。”
他说完,见姚若云看着自己,冲她笑着扬眉,“怎么了,舒馥也是我朋友啊,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好歹也是一起做过志愿者打过扑克的同伴。”
姚若云被他表情逗笑了,真心实意的冲他道:“谢谢。”
舒馥也冲他点点头,朝他道谢。
华琼也开口称赞:“这孩子真不错。”
旬辉明有些不好意思,回过头继续排队。
舒馥又和她们聊了几句,言辞之间提到了沙城,用的依然是之前和陈法她们类似的说法,表示这次之后可能会去沙城定居,并且把沙城大大夸赞了一遍。
一旁,卢策突然开口:“你之后不回绥城了吗?”
“咦,我还以为你今天也不会和我说话呢。”舒馥说着,伸手在卢策头上按了按,“回不回看情况,但我很想去沙城,一有机会就会去,可能会久住。”
卢策哦了一声,再次低下头,片刻,逗着猫的手里被身旁人塞入了一个圆圆的东西,他定神一看,发现是一罐巧克力豆,握在手里沉沉的,应该是满的。
他心里有点发酸,他明白过来,这是离别礼物。
舒馥声音传来:“你哥有我的微信,以后也随时可以联络。”
“嗯。”
“别人给了你礼物,怎么不说谢谢?”卢政摇摇头,有点无奈。
“谢谢馥馥姐。”卢策小声开了口。
卢政微微叹了口气,虽然他也劝说过姚若云,表示舒馥有自己的计划,让她不要勉强她跟随大队,但如果可以,他确实想大家可以这样一路同行下去。
如果她能跟着一起撤离去品城最好,那是他们老家,熟门熟路的,他们在那里又有房子可以住,她根本不必去避难所和其他人挤。等到绥城恢复正常,他们也能再一起回来。
可他知道,舒馥看似好说话,但那只是长相所致。
她长了一张非常清纯的脸,眼瞳黑白分明,五官很漂亮,笑起来的时候还有梨涡,说直白一点就是毫无攻击性让人下意识想亲近的初恋脸。
但其实,她非常有主见,决定了的事根本不可能改。
他迟疑了下,还是开口:“如果去了品城,记得打给我们。”
“好。”舒馥应和的很快,随后又一脸认真道,“或者你们也可以去沙城找我。”
卢政失笑:“明白了。”
一旁,又一只手伸过来,在卢策头上按了按,姚若云爽朗的笑声传来:“boy,别抑郁了,说不定过几天我们就都回绥城了,到时一起出来唱卡拉OK啊!”
听到玩,队伍后面的胖男生起劲的探出头:“去能吃饭的那种,开个包厢约饭打牌唱K都能一起!”
“胖子,你不是说最好这次放假一直放到寒假吗?怎么又想着回去了?”
话题产生了共鸣,大家都开始嘻嘻哈哈。
“不过,这水到底什么时候能退啊……”
“得先问问这雨什么时候能停吧……”
上午九点多,舒馥背着背包,裹着雨衣,站在图书馆大楼的平台上,和船上的人挥手道别。
几天时间,晓是这一区地势再高,整个平台阶梯也已经被完全淹没,周围全是水,位于高处的图书馆更显得像个小岛。
摆渡用的冲锋艇很快就消失在雨幕里,舒馥的世界又再度安静下来,她转身,踏过平台上的水坑,朝图书馆内走去。
次日,为了晚上做准备,她下午提前找机会去了洗手间,在格子间里,把里面的绒衣、打底衣裤、内衣都脱了下来,换上了防寒潜水衣。
这套防寒潜水衣是前拉链两件式的,上衣下摆有固定在裆部的扣搭,穿起来很方便,不戴潜水帽时领口在脖子以下,外面穿上防水冲锋衣再拉高拉链刚好可以挡得严严实实,不会被人看出端倪。
她怕冷又怕湿,里面穿上这套,哪怕进了水里也不会太难受。
快四点的时候,成遇又过来找她,她前一晚暂住在救援队队员休息的咖啡厅,这里很大,被书架分隔出了很多区域,除了长椅桌子,也有沙发座和水吧。
救援队的人休息时间不一,就统一把这里设为休息区。
救援队也有不少女队员,他找了舒馥,直接将人安排过来,表示只是一晚,不算破坏规矩。
舒馥留意到,成遇和她说话时语气比之前更温和,言辞间颇多照顾叮嘱。
她稍稍一想就明白过来,如果不是他们三个过来加入了同学的队伍,第六天上午那场大坝决堤,很有可能也会带走旬辉明的生命。
哪怕在别人眼里,这只是一场意外的巧合,但只要巧合导致的结果是好的,有的人自然会记在心上。
例如姚若云,例如卢政,又例如成遇。
马上就要排队登船了,他这个时间过来找她,表示可以临时调换,带她去他所在的那艘船。因为是最后一批避难者,有的船上位置并非全满。
舒馥谢过对方的好意,她表示照旧登船就行,不用特意调换,反正她只有一个人,去哪个避难所都可以。
成遇的确有心照顾她,但见她坚持,也没有勉强,反倒因为她的回答,侧头看了她几眼,随后问道:“你……还是一个人?”
舒馥点点头。
他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不知道是不是从哪里听说过什么,语气愈发温和,又开口叮嘱她几句,随后取出手机,和她交换了号码:“等会大撤离,我应该会很忙,你有什么事就直接打给我。”
“好的,谢谢。”舒馥知道他误会了些事,不过这个误会委实替她省去了很多解释的麻烦,于是没多说,再次朝他表示感谢。
撤离的船只大小不一,有双层的摆渡船,有水上观景的游艇,也有一些渔用船只,大部分吃水不算很深,两层一层的都有,但统一都带有顶棚。
不过这类顶棚有些没有四壁,行驶在大雨中基本挡不了多少风雨,好在大家这阵子雨衣都穿习惯了,想着再忍一忍就能撤离到地面没水的地方,倒也没什么抱怨。
大家先穿了救生衣,把背包背在身前,最外面则统一穿上雨衣。
雨衣宽大,真要是落水了能在水里快速脱卸掉,到了万不得已时,身前的背包也能舍弃掉,只要救生衣还在,至少不会被淹死。
只要别碰上冲击力巨大的洪流,活命概率还是很高的。
大家经由冲锋艇登上船只后,又忍不住想起了前天在撤离途中遭遇大坝决堤的那些人,再次感叹了一句运气不好。
是啊,在几乎人人都穿着救生衣或是带着救生圈的情况下,居然遭遇了最坏的情况……
因为是绥大最后一批走的,救援队的物资撤离工作也在同时进行,民众上船的排队速度很慢,拖拖拉拉到了六点多,舒馥才上船。
她登上的是一艘观景的游艇,不是那类私家小型游艇,而是双层的长方形景观区游艇。
一层是带座位的内舱,左右各有三排座位,上层是平整的观景台,原本没有顶棚,现在临时用防水的布蓬拉了一个顶和四壁,行进在大雨之中,依然会有雨水顺着各种缝隙朝里灌,聊胜于无。
救援队没有强行规定要把内舱的座位让给老幼者,但不少人都是一家子聚在一起,队伍里总归有年长或年幼者。
有人不爱争这些,有的人却会争,舒馥看到有好几个年纪大的避难者进了内舱后快速用包占了身旁几个座位,然后招呼自己的家人朋友赶紧坐过去。
有的人不想多事,走到近处见座位被占,就让到其他地方,也有人最看不惯这种行为,硬是在对方身旁的座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