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夫子会看在县令大人的面子上包容纵容,可京中回来的秦老夫子才不会,不过这不待见也被王仕进算到冷霄的头上。
现在这样明晃晃的轻佻出言招惹,大家心里明白是借机让冷霄难堪来着。
有心人想上前解围,被旁边之人轻轻拉住,偷偷摇了摇头。
立即明白过来,县令是一方父母官,得罪了王仕进,想遮住他们头顶的一方天地还是可以的,而且此事端看冷霄夫人的态度,若是她已然动了心,有了贪恋,他们即使制止了今日,他日还是会让王仕进得手。
他们倒落得平白得罪了人。
冷霄垂落身侧的粗糙手掌悄悄收紧。
“不对啊。”怀中人儿小小的嘀咕声引起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温暖暖是真的奇怪了。
这剧情不对啊。
之前王仕进说的话,她听着只觉得耳熟,想着可能他对谁都这样开头吧。
可刚刚的话,不是对冷霄其中一个女主说的吗,怎么提前落在她头上来了?
现在不是才前奏吗,还没到正文呢,怎么情节提前就发展了,关键你发展就发展,为什么要按在她头上!
“什么不对?”离得太近,冷霄看不到她的全部情绪,顾不了外面的嘈杂声音,心底生出一股不曾有过的不安来,小翼的问。
温暖暖总不能说剧情不对吧,她也没个思绪,不过现在首先是不能让大弟他们打起来——不能在别人面前打起来。
“大弟、小弟回来!”温暖暖扬声制止。
私下有多少事解决不了,看看冷霄周身冷的快冻死人,却还没动手,不就知道了。
还有一直守在她身边,拳头都捏紧了却没冲上去的冷晨,难道不比他两生气?
这两人怕是心里恨不得将王仕进千刀万剐了,可面上除了阴冷了些,别的一点情绪不漏。
这才是做大事的风范嘛。
不然哪天王仕进断了胳膊瘸了腿,磕破了头伤了眼整个桐城都能猜到是你做的。
冷天冷云像未战先败的大鹅,垂头丧气的回来了。
“嫂子,你别怕,我打得过他!”
“我也打得过,我一个人能打他俩,打的他亲爹亲娘认不出来他!”
“小孩子家家的,多大点事,有必要打打杀杀的吗?”温暖暖软声呵斥着,然后偷偷得意的道:“让嫂子来,你们见识一下多学学。”
王仕进不是讨口头便宜吗,怼人她可是从来不带怕的!
有他们四人在,对方不敢动手,好好发挥下,看她如何气死王仕进,包管他歇了这些乱七八糟不该有的心思,再也不敢打她的主意来!
在场别的人,只听到温暖暖喊回两个弟弟,还呵斥了。
这不就是明晃晃的心动了?
之前笑闹的人,更加放开的大声起哄。
而准备出头的和拉人的摇头叹了口气。
王仕进笑容浮现在白胖油腻的大脸上,颇为得意的环视一圈在场的所有人,折扇收起,一点一点的敲着左手手心,摇摆着上前,咳嗽两声清了清喉咙,大声道:“小生王仕进有礼了。”
温暖暖明显感受到面前之人的阴沉冷戾,安抚的拍了拍他手臂,斗志昂扬的从冷霄身前跨步出来。
刚准备开口,可对上王仕进那张肥厚油腻的大脸,犹如看到白花花猪肉,原本晕车的不适感翻江倒海的快速涌上来,哇的一声当着王仕进的面吐了酸水出来!
之前肚里所有的残渣早已吐的干干净净,温暖暖此时此刻大部分是干呕。
在场的人傻眼了!
众人:这是什么情况?
王仕进:特喵的,什么意思?为什么看了他一眼就吐了!
还一直吐!
第七十四章 她要掰正冷晨的路
冷霄反应迅速的转身扶住干呕不止的温暖暖,眸子里是再也不掩饰的心疼,大掌不敢用力的一下一下拍抚着后背,嗓音急迫的吩咐:“大弟,去车上拿水!”
温暖暖闻着冷霄身上清冽气味,好受多了。
原来之前她好些了是因为对着冷霄闻着他身上干净味道,一出来对上王仕进那张肥腻的脸,反差太大胃一下子接受不了。
“这位仁兄,你离我远点,我一看到你这张脸就想吐,太难受了,你让我缓缓,感激不尽。”温暖暖此刻已经没有精力怼人了,反胃可太难受了。
这王仕进还一个劲的往她面前凑。
温暖暖的话一出口,在场之人再也忍不住的爆发出哄堂大笑声以及几个憋着笑的抖动声!
王仕进现在可真是冤枉,她对着他一句话不说,只顾着吐,让别人怎么看他?
和名声相比,他哪还顾得上风月之事!
当然要证明她吐不是因为他的长相,才凑到面前来要一个解释!
想不到,她竟然直接放杀招承认了。
王仕进肥厚的脸上由白转青,又由青转黑,这张平日里一直被认为是福气象征的脸,第一次让他生出厌恶来。
身后压都压不住的哄笑声,让王仕进气的抖动着肥硕的身体,却发现无话可说。
他没法解释,解释不清了!
深吸一口气,气的浑身乱颤的拂袖而去,连放狠话环节也一并省去了。
别人吐成那样了,还放啥狠话,还有啥狠话可以放的?!
难道让她再对着他吐几回?让这群同窗再笑话几回?
王仕进连夜扛着马车逃离桐城的心都有了!
看王仕进脸色巨难看气极的走了后,一批又一批的人上前作揖对着两人行礼道:“嫂夫人气节让人敬佩!”
不光不为银钱权势所动,还能不顾女子最重视的脸面形象,当着王仕进的面吐的一波接一波。
既灭了王仕进对她的不轨心思,又巧妙的打了王仕进的脸面。
温暖暖不明所以。
气节?什么气节?
她还没开始怼呢,怎么已经结束了?
冷天冷云也期期艾艾的上前,为难极了的模样:“嫂子,你这效果确实好,可不适合我们呐,我觉得男人用这不太合适,是不?”
温暖暖无语凝噎。
她说这不是她本意,还有人信吗?
她的一世英名啊,她本来是个嘴强王者,硬生生吐成了小菜鸡。
温暖暖下定决心,回家了好好锻炼身体,增强体质,这样的方式太跌份了。
“他会付出千百倍的代价。”冷霄低声承诺。
温暖暖想说她知道啊,下场老惨了,冷霄可不是以德报怨之人,相反的他睚眦必报,伤他的害他的,他必定连利息一并要回来。
这个王仕进本来也没那么惨的,他人品确实恶劣,但冷霄身手好学识好,有夫子护着,他平时也只能言语羞辱下绊子之类的,冷霄对这些不痛不痒的小手段没有很放在心里。
可王仕进千不该万不该去招惹女主之一,哪个男人能忍?何况是权势在手心狠手辣的冷霄。
自然是死和生不如死之间切换,随君挑选,包君满意。
但是,现在,为何原本出现在女主之一身上的剧情在她身上了!
温暖暖看不懂,但她大受震撼。
周遭人走的干干净净,温暖暖也调整好心态,看向冷霄:“你还请假去城里不?”
她想过了,虽然原主不太可能经历这些,但说不定有呢。
而且就算原主没有,她过来了,改变了一些事情,形成蝴蝶效应也很正常。
不管了——想管也管不了,只要她的走向是朝着好的方向前进就行,细节可以忽略不计。
冷霄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我去找夫子请假,你在车上等我。”
温暖暖乖顺的点头。
等下入了城,她首先买个帷帽,走哪戴哪,绝对不嫌麻烦。
生存不易,且行且努力。
马车上,温暖暖倚在车窗旁边呼吸新鲜空气,目光落在角落里从头到尾一声未吭的冷晨身上。
这孩子,才是最让她担心的存在。
大弟以后是战场上杀伐果断守护疆土的将军,小弟成为享乐的吃货首富,一个有理想一个有追求,她不担心。
若说冷云是阳光底下的光,冷晨就是阴暗月色下的影。
京中之人,知道冷霄有大弟小弟,极少有人知道这之间他还有个二弟。
冷晨,他像是最锋利的刀,替冷霄解决一切他不方便出手的事。
王仕进就是由他出面解决的,手段血腥残忍却又做的了无痕迹,让衙门捕快无迹可寻。
没有人知道,背后之人竟是位高权重的冷霄,也没有人知道,动手之人竟是他的亲弟弟。
这也是她初次知道冷晨会编制竹制品制作木制品那么惊讶的原因,她一直以为他那双手只会拿刀——精准的切割每一部分。
而今,她自然希望冷晨如平常人普通人一样生活在阳光下,有自己的爱好和工作,而不是去做那阴暗血腥的事。
“二弟,你觉得王仕进这样的人如何?”
“败类。”不该存活在世间。
“嗯,我也觉得,不过解决败类的手法有很多,有些时候无需自己动手,知道吗?”书中的王仕进是实实在在言语轻薄了女主之一,弄死他也正常。
可今天的王仕进还没发挥出来,就被她的表现气跑了,冷霄冷晨心里的戾气不会太深重,拿这个来劝导当个正常人过正常日子最适合不过了。
这是个突破口,也是个转折点,她要利用好,让冷晨不走书中老路。
冷霄和冷晨在车厢内极快速的对视了一眼,目光沉沉当下了然。
“不自己动手,你能接受?”冷晨还没回答,冷霄倒先行问了出来。
“嗯,也别被人抓住就行——在没有能力之前。”温暖暖不敢劝他们一心向善手不沾血,那样简直是把他们置于危险之中。
身在高位的人,要拉他们下马要他们性命的对家仇家太多太多了,自保和反击是最基本的能力。
她对他们的要求只能是,在没有能力之前别被抓住,因为那样没法保命。
冷霄眼睑低垂,陷入沉思。
也就是说,在有能力之后,才能弄死那些该死的人?
那,还要等很长时间才行呐。
冷晨低垂着小脑袋,稚嫩的小脸上阴沉不明。
嫂子之前说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时间到了一切是最好的安排。
他现在知道,他以后该做什么了。
王仕进嚣张轻挑的样子,他只想弄死他!
嫂子说解决败类的方法有很多种。
是的啊,简简单单的死确实太便宜王仕进这类人了。
嫂子说不被人抓住就行。
如果被抓住,嫂子肯定会担心害怕,他一定会特别注意,不会有任何人能查到是他。
嫂子说不能接受大哥亲自动手。
他知道了,他不会让大哥动手的,以后大哥不能做的事,全部由他来做。
温暖暖看看两人沉思的模样,放下心来。
冷霄和冷晨本质上属于同一类人,心思深沉,做事缜密,这样的人理解能力很强。
她刚才说的这么明白了,想必已经听懂并理解了。
温暖暖对冷晨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马车哒哒哒的朝着城门前进,交了入城的铜钱后,速度减慢,晃晃悠悠的来到仁心堂大门。
下了马车,温暖暖立马精神十足起来!
挣银子挣银子啦。
冷霄冷天入山吃的苦受的伤担的累,终于到知道回报的时候了。
“嫂子大哥,你们进去,我把马车赶到旁边空地上等你们。”等四人下了马车站好,冷天笑着主动提出来。
冷霄没有多话的点头。
温暖暖了解他们四人无论干什么都有很明确的分工,按各自擅长的、能做会做的事分配事情。
两匹马在桐城属于非常贵重的资产了,五人中目前也只有冷霄和冷天会驾车能看守,谈极品参的价格缺不了冷霄,确实只有大弟看马车最合适。
温暖暖从随身拎着的小竹筐里拿出一袋油纸包着的糖果,递了过去,“大弟,等我们的时候吃。”
她现在出门会带一个盖棉布的小竹筐,这样从冰箱拿东西出来很方便。
“谢谢嫂子!”冷天高兴的接过,笑容灿烂。
和嫂子出门就是好!
嫂子会备好多好吃的,总在适合的时候拿出来给他们吃。
四人刚走进药铺大堂,就有穿着长衫的学徒迎了上来,见到冷霄后,机灵的直接领往内堂。
“各位请喝茶,我们掌柜的马上就来。”学徒说完,躬身往后退。
“好的,不急,小哥您忙。”冷云笑容满面的有礼送到内堂门口。
温暖暖想说小学徒这眼力、服务水平和业务能力杠杠的!
刚看到冷霄就能认出来,马上反应过来是谈极品参价格后直接领往人少安静的内堂。
古代的打工人也不好做啊。
不过打工人应该还蛮有社会地位的,因为就目前她看到的读书人穿长衫,店铺人员也穿着长衫招呼客人,像大弟小弟他们这种需要出重力干活的人家穿着的是短衣窄袖,街头大部分穿着的也是大弟他们这种。
呃,打铁这种出大力气的铺子,穿的也是短衣窄袖款式。
看来衣衫是分辨做的工作是否出力。
难怪古代以长衫宽袖为尊——不好干活。
温暖暖和冷云两个盯着内室墙上挂着的画,正在争论是不是人参叶子时,内室大门被匆匆打开。
白白胖胖的孙掌柜边擦着额头上的汗,边语带歉意的道:“不好意思,来晚了来晚了!刚出了个急诊耽误了,各位等急了吧?”
“无事。”冷霄站起,和孙掌柜谦让了一回,两人在主位左右坐下。
温暖暖和冷云早早停止争论,退到下首位子和冷晨一块儿坐好。
孙掌柜目光落在桌上未动的茶水上,扬声喊道:“阿金,给两位小哥换糖水,给冷夫人上些点心来。”
特意换糖水还上点心,温暖暖心道这待遇在这个朝代绝对算贵重的,看来今天极品参有戏。
有冷霄在,无需操心,温暖暖拉着两小只悄悄吃着点心顺带观摩讲价现场。
孙掌柜胖胖的脸上一团和气,“你我好些年的交情了,这些年有什么好药材也是紧着仁心堂,我的为人你也知道,从不乱报价,这次也是数额巨大,全凭总铺做主。”
这是打感情牌,温暖暖咬了口芝麻花生糖分析,真甜!
“百年人参这种贵重药材别说桐城,就是京中也没几家药铺吃得下,一来价格太大,二来需求量少,能用得起的人不多。”
这是在分析利弊,温暖暖小手悄悄摸上山楂糕,刚咬了口小脸皱成一团,糖少好酸!
赶忙喝口茶冲一冲酸味。
“而且你也知道人参不同别的药材存放时间越久越值钱,人参时间过长和木头无异,几无药效,上千两压在那里,风险实在太大。”
这话差不多是成了的意思。
温暖暖心定了下来,摸了块云片糕,一片一片撕下来慢悠悠的吃。
“嫂子,我听着怎么谈不拢的样子。”平时只要有吃的什么都想尝试一下的冷云,小脸上明显担忧起来,连桌上的点心也没胃口吃了,拘谨的坐着看向主位上的两人。
“哪有,这是先抑后扬,先套近乎、接着说自家的难处、最后贬低一下货物,想买的人才会这样。
不想买的人才不会和你多啰嗦呢,也不说得罪人的话,直接夸赞一翻,送人离开不就行了。”毕竟买卖不成仁义在,做生意的都讲究和气生财,不是真心想买想谈价格,他层层递进的和你说这么多干嘛?
不是浪费口水么。
而且两方一直是供货关系,即使这次谈不拢还要想着下次。
“你没看到你大哥一直安静的听着吗,没接过话头,这是等着孙掌柜继续说总铺定的价格。
你大哥不接话,孙掌柜心里就没底,也无法分析他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只能将总铺的价格往高处报,想买的人肯定有个底价,但不会一上来就说出来,谁都想以低廉的价格买最好的货物。”温暖暖买自己那套老破小的两居室就是如此。
在这之前看过无数的房子,看到不想要的要不不说话要不夸奖一翻说只是不适合她。
而看到喜欢的就会挑啦,楼层采光、地理位置、吵杂之类的,无非是想压压价,毕竟房子蛮贵的,稍微谈下来一点价格就够她兢兢业业工作好几个月甚至一整年的。
两方心里有数,也会有各自的底价,在底价内相互磨合呗。
冷霄和孙掌柜比她买房子时的情况又好上许多,毕竟他们这属于长期合作关系,双方客气不会谈崩。
冷云认真的听着温暖暖的讲解,双眼一眨不眨的盯视着主位上的两人。
特别认真感兴趣。
主位右手位子上的孙掌柜咬了咬牙,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总铺愿意再增加六百两,高达一千八百两,如何?”
果然,加价了。
冷云小脸上掩不住的开心,激动的偏过头来想夸赞下嫂子,又反应过来场合不合适,独自努力压下喜悦。
“孙掌柜的帮衬感激不尽,只是这株人参参形极好,还是想去京城试一试。”冷霄长身玉立的站起,面上一片清冷无绪。
这是没同意呀。
孙掌柜连忙站起,上前两步真诚挽留道:“我还是透个底吧,总铺给了我五百两的加价权,如果株形确实好,五百两内孙某还是能做这个主的,你看?”
“可以。”
这是要看货了,温暖暖颠颠的站起,从随身小竹筐里拿出红布包裹的极品参递了过去。
冷霄上前先一步从她手上接过,再递给眼巴巴伸长手的孙掌柜。
温暖暖心里感叹,冷霄这人还挺讲究!
那株九两一钱的人参整整三千两,他们家这株七两九钱的能开出两千三百两的价格确实非常高了。
和第一次开的价格相比快翻一番,应该是按照京中的价格开的。
难怪冷霄能同意。
孙掌柜恨不得趴在人参上看,边看口中边连连惊叹:“铁线纹密且多、色深、须粗,无断须,株形确实很好!”
百年极品参,见一次少一次,下一次他还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见到了。
这笔生意,他当然想做成。
仁心堂药铺遍布各地,若是让同行知道从他手上收上来一株极品参,够他吹嘘后半辈子了!
良久后,才站直了身躯问:“我只有五百两的加价权,您看?”
“以往承蒙您照顾,这次自然也应当如此。”
文人说话可真讲究,温暖暖暗暗的想,还是她那儿好,什么都直来直往明着说。
呃,也不全是。
而且冷霄以后比这隐晦说话的场合多了去了,他要是个什么都往外说的性子,想必没多久坟头草长老高了!
孙掌柜白白胖胖的脸上立即乐开了花,“各位等等,我去取银票,不瞒各位,小铺银两不足,还是总铺提前和钱庄的打过招呼,只待谈妥当了再去取。”
而后又侧身询问:“在银两上有无要求?”
冷霄略一沉吟,“两千两金条,三百两金叶子金线。”
孙掌柜办事效率极快,没一会怀中揣着金块回来了。
温暖暖瞄了一眼,两千三百两的金条,扁扁平平的不是很明显。
孙掌柜擦着汗气喘吁吁的解释:“你放心,我没和任何人说,钱庄的人只以为药铺进大量药材要用,而且仁心堂和钱庄一向有大额银两往来,他家掌柜的口风极紧。”
温暖暖对钱庄的保密态度深有体会,而后看到冷霄朝他们三人望了过来,嗓音低沉清冷:“银钱由我带书院保管,你们需要用时来书院找我。”
两小只点头,温暖暖也跟着点头。
虽然想说放储藏间安全些,但看到孙掌柜一脸认同的表情,意识到可能大额银两在这个朝代应该由家中当家的掌管才对。
冷霄挣的,当然由他保管才正常。
一下子家庭进账两千三百两,除了冷霄脸上看不出情绪来,剩下三人全喜形于色。
温暖暖和冷云尤其明显,没办法,这笔数额大大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一下子感觉好富有啊。
“孙掌柜,我想在贵铺当学徒。”一直沉默的冷晨突然抬起头,对着孙掌柜恳求道。
温暖暖直接呆愣住了。
孙掌柜也反应了好一会,没先回答冷晨,而是抬头看向冷霄。
冷霄凤眼只扫视了一眼自家弟弟,心中已经了然。
“孙掌柜看合适不?”冷霄客气有礼的问。
“令弟年龄倒是合适,只是事出突然,还未问是否考虑妥当了?”
“学医能有一技之长,再适合他不过了。”冷霄避重就轻的回答。
孙掌柜呐呐了好一会,冷家的情况他也是清楚的,这些年打猎采药采参供起一位读书人已经很不容易了,如今有了这笔银钱,想着学一门手艺是最好的出路了,当下同意道:“行,只是学医不比别的手艺,不止要吃苦耐劳,还得看天赋悟性,暂时先不拜师了,从打杂学徒做起,观望一两年合适了再拜师如何?”
“行。”这次是冷晨自己回答。
明年七月之前足够他弄懂人体经脉、穴位、功能以及药物的基本原理。
且数月后他们也已经离开桐城,不用正式拜师最合适不过,以后亦可以看医书自学,他不张扬也不会有人知道他知晓医理。
等三人出了仁心堂,找到冷天,温暖暖仿佛还处在云端中不真实。
二弟就这样留下来在药铺当学徒了?
冷天急急问道:“二弟呢?”
“他留仁心堂当学徒了。”
“真的?太好了!二弟真厉害。”
温暖暖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心里空落落的。
坐在马车里,连冷霄递过来一包东西也忘记接了。
冷云看着呆愣愣的自家嫂子,提醒:“嫂子你快接着呀。”
“什么?”温暖暖看向冷霄,不解的问。
“卖参的银两。”
“不是说你拿着吗?我们需要用的时候去书院找你要。”怎么又给她了?而且她储藏间也放了八百多两了,够用了啊。
“嫂子,那是大哥和我们一贯的说辞,以前有好药材卖的银两多些,大哥对外都是说由他保管,让我们去书院找他拿。
现在家里的银两当然要给你收着啊!”冷云说的理所当然。
温暖暖慢半拍的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是冷霄怕外面人嘴不严,那样说只是将危险往他一人身上引。
冷霄目光落在眼前恹恹的小脸上,跟霜打的小白菜一样,冷晨留在药铺当学徒他没什么感觉,可看到此刻无精打采的她却让他生出难受来,“别担心,他是去学知识,对他而言终身受用。”
温暖暖闷声回答:“嗯,我知道。”
能在药铺当学徒是一件很好的事,看看大弟他们的反应就知道了,而且二弟已经九岁了,即使不当学徒也是早该入学的年龄。
他是在学技能学知识。
而且学医很好啊,治病救人、救死扶伤。
可为何,她这心里还是会生出浓浓的不舍来。
尤其是孙掌柜说的话反复萦绕在耳边。
学徒期间不开工钱,提供通铺居住,不包吃食。
学徒不说很累,但确实很苦,勤快是基本,早上必须早起收拾自身,给众人打洗漱的水,打扫卫生等杂活一并要做。
虽然没正式拜师,但师傅打骂徒弟,万一打失手,不偿命。
各种规矩束缚,不到十岁的冷晨能适应的下来么。
她没有很担心。
只是有点想,而已。
晃晃悠悠的马车内,温暖暖看向端然沉稳坐着的笔挺身影。
车窗外的暖阳细碎的洒了进来,明明灭灭的落在少年微微向上邪飞的丹凤眼、高挺的鼻、薄削的唇上,光影交错间看不清他的真实神色。
一身书生装扮看起来应该是书卷气十足,却给人感觉阴沉冷戾缠绕眉眼之间,像月黑风高被层层乌云笼罩的月。
收起怅然的情绪,温暖暖向冷霄处挪了挪,“你也在担心二弟吗?”
原来不是她一个人会心里空落落的怅然若失。
身为他们大哥的冷霄,一直照顾他们保护他们,他才是最不舍的那个吧。
冷霄阴鸷淡漠的眼眸,仿若深不见底的古谭,探究的落在满脸不舍的小脸上。
良久,淡淡的回:“不是很担心。”
眼前女孩明显错愕不知如何回应的表情,并没有如预期的让他好受些,反而生出一股烦闷感。
他想看她清润又明亮的笑颜。
突然对自己生出一股浓浓的厌恶来。
他该做的是抚平她的担忧和不舍,而不是否定和避开,让她独自消化这种离别的情绪。
冷霄静默了会,出口的话语淡然的像是说着别人家的事,“二弟小弟出生没多久,冷家遭了难,清誉被毁,家产被没,仆从遣散,父死母病弱,漂泊了很久才在桐城这个山脚边扎根活了下来。
一时的得失荣辱不算什么,分开离别也不算什么,只要知道选的路是对的,即使跪着也该走完,开不开心在活着面前什么都不是。”
温暖暖没想到冷霄会说这个,错愕的抬头望向他。
少年清冷的凤目藏在光影照不到的角落,看不出真实情绪来,可那浑身掩不住的冷冽气息肆意滋长。
“他学了本事,以后才能用他所学,尽他所能,佑他所及,偿他所愿。”
只有自身变强,才能自保也才有能力护住想护之人。
毕竟冷家人,也不仅仅只是想活下来而已。
如今更多的是,如何护她周全,让人不敢觊觎。
温暖暖怔忡了良久。
权臣的格局和眼光,果然是她不能比的,她还在想着分别的不舍、离别的愁绪时,他看到的是自身的本事和以后的强大。
是啊,不吃学习的苦,不就得吃生活的苦么?
冷霄是能护住他们,可自身强大起来,并肩作战的感受和被保护的感受肯定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