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在琮哥儿的预料当中,在京城的时候他之所以要骑马,一是?鼓舞士气,教旁人不?能看轻他,二是?,京城的路平坦,骑一段不?碍事。
但是?这会儿,哪怕坐在马车里都能感受到抖动,这样的路若是?骑马,臀部都不?用要了,他才不?会那?麽傻。
“修路的成本太大,若是?能有便利的法子就好了,从盛京城延伸到?各州府,这样消息更易传递,百姓们也不?用一辈子困于一个地方。”琮哥儿的眼神从漠州城防图上移开,抖得他看不?进去?。
竹清停顿了许久,才慢慢悠悠地说道?:“或许日后会有一种?东西能用于铺路,本来是?软的,风干之后坚硬,能使马车马儿在上面如?履平地。”
琮哥儿看向竹清,略有些好奇地问道?:“竹清姐姐怎知?是?猜想麽?”
“哥儿是?知道?的,奴婢也唯有幻想,不?然从何?得知?”竹清言笑晏晏,说道?:“天下恁大,或许有许多东西都是?咱们不?曾发现的,一旦发现并且利用,那?就是?有益于国家大事的宝藏。”
她从之前伴读的事情琢磨出来,琮哥儿貌似还挺信任她的,既如?此,那?她何?不?帮着他一点?
说到?底,如?果琮哥儿登基,她占着从小伺候的情分,总会有几分不?一样的。
“哥儿若是?有机会,不?若广开民智,黎民百姓自有他们的生存之道?,说不?得他们有甚好东西,只不?过无?法传与我?们。或者他们制作出来了,用途单一,咱们也可以另作他用。”竹清说。
琮哥儿若有所思,他看向了外?头的副将?,低声喃喃自语,“提升百姓的地位,再加上武将?们的拥护,就能与世家文官们抗衡……”
世家文官太根深蒂固了,他们在大文的朝堂上居然占了过半数的官员,圣上不?想打破这个平衡,但是?琮哥儿却不?一样,他只觉得这些世家碍眼睛。
“可惜我?没有封地。”琮哥儿叹气,大文开国那?会儿还是?会封皇子皇孙们封地的,后头引起动荡,这才不?兴了。
如?果他有封地,那?很多事情就能在封地上尝试,以一带全,慢慢覆盖整个国家。
“哥儿不?急,这些事情咱们可以缓着做,您应该先看着眼前的战事。”竹清提醒,琮哥儿不?必去?到?漠州,他们此行?会在漠州旁边的并州停下。琮哥儿也不?必去?到?前线,他会与雍王去?军营走一走,雍王与两位副将?以及一些将?领商议作战的计划,再由将?军们领兵作战,这就是?圣上为雍王与琮哥儿预想的立功之路。
做做样子就行?了,又不?是?亲自打仗。
琮哥儿此行?,是?去?长见识的。
一路上急行?,他们于十?天后之后到?达了并州,并州知州早已经守在城门,看见了旌旗,赶紧跪下行?礼。
竹清扶着琮哥儿下了马车,雍王亲手扶起了并州知州,并且和善地说道?:“大人请起,有劳大人带路。”
“王爷请。”并州知州可不?敢应了,依旧诚惶诚恐的,生怕这位带着尚方宝剑来的雍王看他不?顺眼,给陛下上折子。
“漠州情况如?何??”雍王边走边问,战事之变异常迅速,尽管他知道?许多了,这会儿还是?谨慎地问了。
并州知州脸色一肃,回答道?:“回禀王爷,今日一早,漠州知州被他们杀死,头颅割下挂在城头,还有城墙上出现的,并不?只我?们大文朝的士兵,还有胡族的人。”
胡族,以游牧过日子,他们马上功夫一流,时常骚扰边境,抢了就跑,这就是?为何?以漠州为首的边关的百姓个个一身功夫。
弱的人,在边关活不?下去?的。
“带我?去?能看见漠州城门的地方,就西城门罢。”雍王吩咐并州知州,他看过并州的城防图,自然知道?哪里能看见漠州城门。
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好了,哪怕装模作样,也要让将?军士兵们觉得他可堪托付。
随行?的副将?有一个是?威德大将?军,他虽然名声有瑕疵,但是?领兵打仗的本事却是?旁人不?可替代的。
威德大将?军劝雍王,“王爷,您贸然出现在西城门,可能教敌人看见,会有危险的。”
要是?雍王与小皇孙出了甚麽事,他们这些人只怕是?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故而这会儿,威德大将?军只想让雍王打消这个念头。
另外?一位副将?叫归义大将?军,他听了威德大将?军的话,颇觉有道?理,也跟着劝道?:“是?啊王爷,您不?出去?,先藏着自个,教他们摸不?定,之后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如?此不?是?更好?”
何?必白白暴露呢?
他们计划已经完善,就等着雍王与小皇孙到?并州,然后开战。
都能在京城刺杀宣王了,雍王可不?相信这些人不?知道?他到?并州了,与其藏着掖着,不?若给予他们一些震慑。
很快,他们到?了西城门,登高望下,对面的漠州大城门上除了士兵们,还有一颗悬挂着的头颅,头颅下方的沙地上暗湿了一块,那?是?血迹滴落晕染开的。
雍王拿下背后别?着的弓,右手朝上摊开,归义大将?军便迅速递给他一支箭矢,雍王拿了,只短短几息,他就射出一根箭矢,箭矢呼啸而去?,射过绳子,笔直地插在漠州大城门的墙上。
那?颗头颅在沙地上滚了几圈,雍王挑眉,“死有余辜。”漠州知州难道?对底下的动乱一无?所知麽?
敢扰乱统治的,死十?次都不?够!
一旁的归义大将?军与威德大将?军满眼欣赏,夸赞道?:“王爷好射艺。”
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对雍王有了一点改观,雍王也不?是?一无?是?处嘛。
雍王见达到?了预期的效果,心情很好。
并州知州冷汗直流,这个雍王竟然这般狠辣,还说漠州知州死有余辜,真不?像一个富贵堆里养出来的皇子。
雍王做完这一切,转身离开了,对面射过来的箭矢,连他的袖口都没有摸到?,赤裸裸的蔑视!
这一趟过后,他们回了并州知州准备的府邸,竹清忙进忙出,指挥人收拾行?李,又教人置办一桌子宴席。
说是?宴席,但是?因着并州物饶不?丰,且雍王与琮哥儿并不?想过于高调,所以桌上的菜式不?过七八道?。
能参与宴席的,有并州的一些高官,跟着雍王出征的几个将?领,以及原本就镇守边关的将?军。
“我?代父皇到?并州,这杯酒我?敬各位。”雍王说,看他举起酒杯,其他人也站起来,跟着举杯。
琮哥儿也在,他喝了掺水的酒,其他人可是?实打实地喝酿出来的酒,喝罢,就开始用饭。琮哥儿边吃边看并州的几个官员,待一一观察他们过后,就见雍王开始询问并州的诸多事宜。
如?此,待月上柳梢头,这场众人俱都心思各异的宴席才散了,竹清端来醒酒茶,说道?:“哥儿喝点茶汤醒一醒,虽然那?酒掺了大部分的水,到?底还是?伤身。”
“知道?了。”琮哥儿拿过碗,慢条斯理地喝了,也不?教竹清伺候他,待喝到?一半,他说道?:“竹清姐姐,也唯有你敢这般劝我?。”
在他身边的人,奶妈妈不?是?真心待他,贴身小厮连与他大声说话都不?敢。
“哥儿何?必伤怀?明?日就该与将?军们去?军营了罢?”竹清轻声问,按规矩,她应该唤琮哥儿一声殿下,但是?为了亲近,她还是?唤哥儿的。
“是?,我?还没见过边关军营,明?日要好好看看。竹清姐姐,明?日你就呆在这儿,我?会留几个人保护你的。”
“好。”竹清应了,军营里都是?男子,她去?的确不?太方便。
天不?亮,竹清目送琮哥儿离去?。
竹清到?了并州,没有不?适,毕竟她作管家恁久,有时也会受王妃的命令,到?外?地去?查一些账本,常在外?边行?走,她在并州游刃有余。
并州也有雍王妃的产业,是?开烤肉的铺子,竹清并不?闲着,去?了这个并州第二大的烤肉铺子暗地查看。
“客官这边请。”店小二出门迎客,极其热情,漠州出事,并州也受了牵连,那?些有银钱的人家都计划着搬走,剩下的人,也窝在家里不?出,现在所有的铺子生意萧条,连个人都不?多。
“来几道?招牌菜,另外?去?那?边帮我?打上一壶油茶来。”竹清吩咐了店小二,又寻了一个靠窗边的位置坐下。
店小二按照竹清说的做了,竹清慢慢吃着东西喝着酥油茶,眼神扫了底下清净的街道?,行?人皆神色匆匆,手上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他们出来的方向,是?粮店。
“店小二。”竹清叫了一声,从袖口拿出两颗碎银子放在桌面上,店小二收了,笑容热络不?少,问道?:“客官有甚麽吩咐?”
“他们买粮从几天前开始的?”
“五天前,有人放出消息,说是?并州也即将?沦陷了,粮食甚麽的都会被抢走,您说说,他们能不?怕吗?”店小二叹气,打仗啊,他们这些平民百姓都不?喜欢的,于他们毫无?益处。
天下是?谁的,其实他们并不?关心,他们只关心能不?能吃饱喝足,能不?能经营好一个家,甚至并州的长官是?谁,他们也不?在意,贪不?贪的,他们恁多年都是?这样过的。
“我?们总不?能拖家带口离开并州罢?祖辈便是?在这儿的,所以一听见会打到?并州来,他们便紧赶慢赶地屯粮,生怕晚了就吃不?上了。”店小二瞧铺子里没有旁人,便拖了一张椅子到?竹清身边,坐下,大吐苦水,“若不?是?掌柜的坚持,只怕咱们也要丢了这活计家去?了,只是?这样的状况,少不?得禀告主家,早日关门了。”
“您应当是?第一回 来并州罢?咱们并州可是?穷得很,比起漠州还要穷上一些,漠州还能与外?族人做些买卖,那?些羊羔子比咱们这儿多,也更便宜。但是?并州……我?不?说您也看见了,受苦受罪。还有,听说要打仗,那?些行?商有一个算一个,通通都走了,原本咱们铺子有一个长久供应的粮商,也暂时不?来了。”店小二精神头还不?错,但是?一看穿着,就感觉挺穷苦的。
“并州的官员不?管麽?”竹清问,昨日他跟在琮哥儿身边,见了并州的几个官员,表面上看着算是?实干的,难不?成不?理麽?
他们也想像漠州知州一样脑袋落地?
“理不?理的,我?这样的平头老百姓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他们下的命令一时一个样,有时教咱们把种?的小麦拔了种?其他东西,收成麽,有一点提了,不?多。有时又说要征集壮丁去?修路。看着好罢,也不?算坏的,但是?对咱们用处属实是?不?大。”店小二挠挠头,不?大懂官员们下的命令有甚大用处。
“知道?了,有客人,你去?罢。”竹清指了指门口,那?儿有两个粗犷的壮汉。
竹清一个人坐着,顺带想一想他们会在并州停留多久?若是?太久的话,不?知道?粮仓的粮食够不?够吃?
并州地势低,三面环山,剩下的一面对着漠州,在这样的地势下,若是?山路被挡,口粮不?够,并州里边的人会被活活拖死。
琮哥儿的担忧她也知道?,反军谋划了十?来年,绝对不?可能只在漠州活动,旁的州府定有他们的人,这样的情况下,她不?得不?多思考。
竹清这张脸并州的官员们俱都认得,所以当她出现在粮仓附近的时候,管粮仓的官员们一个个马不?停蹄地赶过来,客气又不?解地问道?:“竹清姑娘,不?知您突然过来是?甚麽事?”
“殿下教我?到?处巡查一下,你们也知道?,反军把持漠州,并州里面难保不?会有心思浮动的人,我?怕他们危及民生根本,故而到?此处瞧瞧。”竹清这话有些不?客气,来的官员们神情有些复杂。
并州不?安全,归根究底是?他们这些作官员们不?作为,亦或是?能力不?足,这个小娘子直白地说出来,教他们脸上热腾腾的。
忒不?好意思了!
“姑娘不?必如?此担心,两处粮仓都是?派重兵把守着的,绝对是?一只老鼠都跑不?进来的。”某个官员信誓旦旦地说道?,竹清却不?置可否,外?头的人进不?来,难保里面的人不?会有坏心思。
谁知道?呢?
粮仓有多重要不?消说,里三层外?三层守护着,旁的人没有命令还不?能随意进来。但是?竹清不?一样,她是?随着小殿下来的,也有小殿下亲口承认,让她坐镇后方。
她自然有资格进去?瞧。
粮仓四处遮挡严实,唯有几个通风的小口子依稀透了一点光进来,竹清鼻子灵敏,一进去?就嗅到?了一股青草的味道?。
“你们有没有闻到?甚麽?”竹清疑惑,她眉头拧起来,往前走了几步,目光所过之处皆是?饱满的麦子以及数量不?多的谷子。
一切看上去?很正常。
“竹清姑娘,我?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很正常呀,您可能是?刚来并州,水土不?服以致情绪不?稳定,您左右瞧瞧,绝对没有问题的。”官员就是?觉得竹清过于敏感了,所以才在这里指手画脚的。
他们都在并州两三年了,这儿从来没有出过事,难不?成现在突然就会惹出祸端麽?
竹清在粮仓内四处走动,这些小麦谷子被分成几堆,因为堆得太满运送不?便利。绕过第五堆谷子,青青绿绿的颜色便倏然冒出来——谷子发芽了。
“这是?甚麽?”竹清偏头,指着发芽的谷子问,谷子发芽了就废了,并州不?同于江南水乡,这里的谷子发芽了也种?植不?了,等同于废了。
“这这这,怎会如?此?”官员们面面相觑,万万想不?到?在粮仓最后边的位置,谷子悄悄发芽。若不?是?今日竹清坚持进来看,再过上几天,也许这一片谷子都不?能要了。
“像如?此热的天,粮仓附近都不?会出现水的,谷子何?以发芽了?”
“我?还想问你们呢,刚才还向我?保证粮食一定没有问题,这叫没有问题麽?”训斥了他们之后,竹清又教人开了旁边的几个粮仓一一查看。这下官员们可不?会阻止了,并且比竹清还要急切。
要是?粮食出了问题,他们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得,若是?因此连累到?了小殿下,乖乖,那?他们的九族……
这麽一想,官员们火烧火燎一般去?忙活了,竹清带来的人也加进去?一起探看。
最后统计出来,一共有一百多斤的谷子和两百多斤的小麦发了芽,所幸暂且不?算多,还能挽救。
竹清提议,“各位大人,我?觉得粮仓此地的监管势必要加重人手,还有出入的,至少都得几个人同时进出,确保监督实施到?位。”
“是?了是?了,我?们等下回去?就商议此事,绝不?会再让类似的事情发生。”官员们没有酿成大祸,一个个擦着汗水,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
还好,三百多斤粮食不?至于动摇并州,并州还是?安全的。
竹清问他们,“我?记得并州的粮食大多是?外?面粮商运过来卖的,现在城内粮商还有多少是?在的?”
“是?买的,并州的田地都是?下等田,一年到?头所产的粮食连百姓自个的肚子都填不?饱,更何?况买卖?我?们并州主要的粮食都是?从几个粮商那?里买的,根据我?们的信儿,现在唯有两个粮商是?还没有走的,一个是?小粮商,住在客栈里。一个是?大粮商,住在东边的庭院里。”
那?官员说罢,听见竹清又问他们,“他们还有粮食要买卖麽?”
“对,他们那?一批本是?想着卖去?漠州的,奈何?在前一天漠州发生动乱,他们便停留在了并州,至今也不?曾走。若不?是?咱们并州今年的份额采购够了,那?些粮食我?们也想买下来。”
竹清点点头,并不?言语了。
天已经黑了,琮哥儿还没有回来,下半夜,喧嚷声吵醒了微微眯眼的竹清,她依旧穿着一身劲装,听到?了动静立即开门出门。
“怎的了?”
“竹清姑娘,是?王爷,王爷与几位将?军发动了突袭,此战打开了漠州的城门,反军里的几位主事的反贼被砍死一个,射杀一个,剩下的两个也受了不?同程度的轻伤。”这是?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也不?怪乎他们如?此激动。
“打下漠州了吗?”竹清同样欢喜。
“没有呢。”守卫摇摇头,遗憾地说道?:“敌军负隅顽抗,且后面胡族的人也和他们一起抵抗我?军,我?军只能暂且撤退。”
“我?们这边伤亡多少?”
“暂时还没有统计出来,我?只知道?威德大将?军左臂中了箭矢,王爷手背擦伤……”
琮哥儿很快从军营回来了。
“殿下,竹清姑娘到?了。”
“进来罢。”琮哥儿的声音从里头传来,竹清进了先行?礼,“殿下可累了?”
琮哥儿摇摇头,“威德大将?军受了伤,等平定漠州叛乱,我?得给几个将?领备几份厚礼。”
“我?给殿下筹备。”竹清明?白琮哥儿的意思。
“那?就麻烦竹清姐姐了,姐姐不?必如?此生疏,这儿只有我?们两个,姐姐来寻我?,应当不?还有其他事情罢?”琮哥儿问,显然,他极其了解竹清。
和聪明?人对话就是?轻松,竹清把自个的猜想说与琮哥儿听,又补充一句,“并州百姓苦,将?领们随着王爷与哥儿出生入死,若是?哥儿能让他们吃饱喝足,人心就慢慢聚在哥儿身上了。”
并州本来就地处偏远,哪怕是?在这里当兵的,口粮也不?算多好,只能勉强填饱肚子。
琮哥儿到?并州一趟,学习归学习,其他事情总不?能一点都不?做罢?
“竹清姐姐有甚麽好提议?”
“殿下与王爷需要名声。”竹清缓缓说道:“这正是一个机会。”
“方才你说并州的粮价上涨,我身上没?有恁多银钱。”琮哥儿为难,他自然知道竹清说的有道理,奈何出来行军打仗,身上所带的黄白之物不多,到这时才教他为难起来。
并州城有钱庄,可已经关闭了?。
竹清笑了?笑,拿出自己特意?准备的银票,说道:“哥儿,我这里有三千两,是这几年的积蓄,若是哥儿不够银钱,我借与你。”
“借?”琮哥儿觉得这个字眼很有趣,“竹清姐姐,你应该是唯一一个敢借钱给我的人。”他是皇子凤孙,生下来就尊贵无比,哪个敢与他借钱?
巴不得送给他,以作示好。
“哥儿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也作不出那种强盗之行。”说着,竹清垂眸,可怜巴巴地?说道:“我只是一个奴婢,哥儿难道还会抢我的积蓄麽?”
“自然不会,那就当?是我借你的,回到京城,连本带利还你三千一百两。”琮哥儿说,他不差钱,从小收的赏赐、礼物,几个库房都堆不下。
更何况,他背后?还有圣上。
竹清从来不把琮哥儿当?作小孩子,就像现在,他们两个是正正经经地?交易,琮哥儿也没?有觉得朝一个奴婢借钱有甚麽不对,大抵是因为,他自小就由竹清带大,与竹清颇为亲近。
做完这件事,竹清心满意?足地?笑了?笑,如果?不出意?外?,琮哥儿日后?会当?太子,会作帝王,提前朝未来君主卖个好,以后?的小日子就不会差了?。
“饶是如此,也还差一两千两罢?”琮哥儿说,他蓦地?看向?竹清,问道:“竹清姐姐,可是我想的那样??”
“正是。并州的将士们吃苦,大商人们何不出份力,替陛下分忧,为将士们退让一点自个的利益?”竹清循循善诱,说道:“粮价不也是他们定的?商人重利益,殿下大可用这一点去?压他们,只说让他们低价卖粮,过后?与他们一副牌匾,赞他们几句,这些需要声誉的大商人只怕恨不得白送粮食给咱们。”
商人们不差钱,但是差名声。
琮哥儿深深地?看了?竹清一眼,心说,你好黑心,巧了?,他也是。
此事琮哥儿交由了?竹清来办,不消一日,竹清办妥了?,军队从上到下,一日三餐俱都是大米饭。陛下虽然让人运了?粮草过后?,可也仅仅是让人吃饱,现在小殿下开?恩,教他们吃好,属实是不可多见。
修整时,他们会夸赞小殿下,觉得他仁厚,还有人希望小殿下永远呆在并州,让他们享受这等好日子哩!
半夜,天上忽然下起了?大雨,环绕并州的两座山崩了?,山崩地?裂,教百姓们俱都跪在地?上,祈求上苍息怒。
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两条通往其他州府的道路均被堵住,并州一时之间陷入了?孤立无援的状态。
甚至仅仅过了?半天,翌日响午的时候,并州城就隐隐约约有流言,说代皇帝出征的王爷与小殿下是个不详之人,他们到并州来,是带来灾祸的。
几位将领雷厉风行,把传话的人都抓起来,狠狠打了?一通,杀鸡儆猴,饶是如此,雍王与琮哥儿身上还是有了?麻烦。
名声一旦坏了?,再想补救就会变得无比艰难。更何况,他们现在在打仗。
雍王像个没?事人一样?,一通法子下去?,揪出来几个藏在并州里的探子,他让归义大将军射杀了?他们,教人把他们丢去?乱葬岗。
“玷污本王的名声,其罪当?诛。”雍王来了?并州之后?,身上沉稳了?一些,也更加心狠了?。
琮哥儿与雍王一唱一和,他让人与百姓们发放米粥,修缮因暴雨而?倒塌的房屋,一连几天都是如此,彻底安抚住了?焦躁不安的百姓们。也亏得他向?竹清借了?银钱买了?粮,不然还真是有些难以推行。
然而?让他们两个名声彻底扭转的事,是漠州叛乱被平定之后?。并州与漠州相隔得近,通婚的人不在少数。而?大破漠州的这一天,威德大将军与归义大将军亲手射杀了?领头的将领以及胡族的祭司。
雍王跟着将军们去?搜查当?年那个王爷的儿子,琮哥儿则骑马来到了?漠州军营,这里的沙地?上看押着许多官兵。
按理说,漠州上下的官兵皆属于参与了?谋反,按律法当?诛杀,但是琮哥儿让人把他们看押起来,淡声说道:“本殿下知道你们当?中有些人是无辜的,待查清楚,本殿下会向?陛下求情,饶你们一命。”
他的一句话,教并州与漠州无数百姓对他感激涕零。
陛下筹谋得当?,此次平乱除了?山崩之事,其余的皆顺利,几位将领似乎也对雍王与琮哥儿发自内心地?恭敬。
胜利的消息快马加鞭送回京城,不日,他们也即将启程返回。
琮哥儿骑着矮马,问威德大将军与归义大将军,“两位将军可否教我马术与兵法?”
纸上得来终觉浅,他虽然饱读兵书?,但是在实际运用时,相较于这些久经沙场的将军,他还是差了?不少。
教导他马术的师傅也不差,但是终究差了?一截儿。
“若陛下准允,我与威德大将军自然乐意教殿下。”归义大将军卖了?一个好,说道:“殿下出众又仁厚,能教导殿下,是我三生有幸。”
“威德大将军呢?”琮哥儿看向?身侧不扯缰绳,单手捏着花生吃的威德大将军,他一只手受伤,倒也不妨碍他的潇洒。
他心里对于威德大将军可不算信任,这个人与他的祁王叔勾勾搭搭,虽然表面上放荡不羁,并不参与争权夺利,但是内里难保不会有甚麽想法,他还是提防威德大将军的。
“我自然与归义大将军一般的想法,能近身服侍殿下,荣幸之至。”威德大将军说罢就继续吃花生,琮哥儿扫了?他一眼,又起了?另外?一个话头。
竹清与琮哥儿很快就返程了?,他们这一行收获满满,譬如琮哥儿,明白了?粮草的调动以及行军布阵。
与他们一同返京的,是反军主事的人以及那个当?年被调换的谋反的王爷的儿子。
他二十八岁,因着长年累月在边关长大,瞧着就比旁人多几分沧桑与风霜。囚车里很狭窄,他只能弓着背部歪着头,眼里的不甘心一直不曾消退。
享受过权力的滋味,一朝跌落在地?,落差之大可想而?知。
五月底,他们入了?盛京城。
陛下教两位王爷在城门处恭迎大军,故而?琮哥儿一进城门,就下马车与他们行礼,宣王神色复杂地?看着雍王与琮哥儿,这一行让雍王脱胎换骨,琮哥儿变得更加沉稳了?,如同一块上好的璞玉,被打磨得更加光滑,熠熠生辉。
教人一眼便不能忘。
雍王与琮哥儿要进宫面圣,竹清便带着王府的人先?回了?,正院里,雍王妃拿着兵书?在看,只是那书?页已经长久没?有翻过了?,她似乎只是在发呆。
“王妃,王爷与哥儿已经往宫里头去?了?,竹清姐姐带着不近身服侍哥儿的下人回府了?,竹清姐姐此刻正往正院里来。”小丫头禀报,一下子就让雍王妃回过神来。
“快让她进来,我等不及要见她了?。”雍王妃急忙吩咐,竹清进来先?是行礼,随后?就是事无巨细地?与雍王妃一一说了?。
皇宫,勤政殿中,唯有陛下与雍王、琮哥儿三人,陛下见了?恍若两人的雍王与琮哥儿,眼里满是欣慰,他亲自下来,拍了?拍雍王的肩膀,说道:“不错,长大了?,懂事了?。”
“琮哥儿也变了?不少,可惜皇祖父已经老了?。”陛下感慨,他这两年身体愈发不好了?,有时出门总觉得身上漏风似的,哪怕是现在这样?的艳阳天,他还是要披着披风。
“皇祖父不老,琮哥儿还要陪着皇祖父很久很久呢。”琮哥儿安慰他。
“雍王,你觉得作一个帝王需要甚麽?”陛下却?不讲方才的话茬儿了?,而?是直截了?当?地?问雍王。
这些年雍王也不是毫无长进,起码在他有心培养之后?,雍王与其他两个王爷便不一样?了?,文武百官待他也尊敬很多。
只是乍一听闻陛下这般问他,雍王差点没?有沉住气,这可是帝位,享无边江山、受万人敬仰,无数个日日夜夜,他都曾幻想过,若有朝一日他能摸到这个位子,那该是何等的意?气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