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红烛可能觉得,反正这么大岁数,六十多,奔七十了,又拖了这么个身子,没几年好过了,横竖都要死,不如加以利用,拽颜老头一起陪葬。
但对于要“啃噬”了她的徐定洋,她也是恨的,于是反手把她卖给了039号,期待着这俩狗咬狗,也算间接为自己报仇。
至于昨晚上给她打的那通电话、留的那枚纸牌……
——大小石补救不了绝症,但我有办法,如果这趟没死,我教你。
姜红烛是在向她求救,也带威胁意味:你救了我,就能救自己,我死了,可就救不了你了。
肖芥子手脚发凉。
姜红烛打那通电话时,应该还是好好的,但自己没能听懂这弦外之音,没能立刻施救,足足耽误了一天!
陈琮回过味来:“不是啊,你不是在睡觉吗?你怎么会知道她被活吃?你看到的?”
肖芥子没空跟他解释:“这个晚点再说,几点了现在?”
“八点……四十。”
八点四十,一般人都还没睡,所以她看到的场景里,只有一条被啃噬过的蛇,也就是说,这“大餐”在进行中,目前是中场休息,食客都不在,空余餐桌。
姜红烛可经不住再来一轮了,人在石头里都是动物形,一旦这种形保持不住、要打回人形,也就离死不远了。
她得想办法,抓紧时间把人救出来,哪怕是硬抢呢——硬抢也没关系,徐定洋她们做这种事,自己也心虚,就算她破门而入、把人给抢了,她们也不会报警声张的。
九点二十分,陈琮和肖芥子入住五星酒店。
肖芥子拿了张房卡撒腿就跑,吩咐陈琮在屋里等她就行,她要先跑店——星级酒店对客人信息保密,没法直接查询,她只能用最笨的法子,把酒店每一层客房都大致跑一遍,对内部结构有个直观印象,这样,再入梦找姜红烛时,她会多点信息。
房卡只能到特定的楼层,其它楼层,她要么蹭电梯里其他客人的,要么只能跑安全通道,这运动量,实在不小。
陈琮不急着上楼,在大堂吧点了杯咖啡。
坦白说,他挺可怜姜红烛,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在他看来,姜红烛的悲惨命运,有一半是她自己造成的。
你知道害你的人是“人石会”的,那你继续查啊,你直接向着99口人挥刀,能不遭反噬?
如今被徐定洋一方“活吃”,确实让人发指,但这不是你们双方愿打愿挨的交易吗?
姜红烛、徐定洋、颜老头,三方都是疯子。
疯子之间乱斗,挂了哪一方都有益于社会,依他的想法,索性就当不知道。
但肖芥子显然是要插手的,看那架势,冒再大险也在所不惜,问她为什么,只说很重要、性命攸关。
还让他别掺合这事,理由是:徐定洋不好惹,自己没拖累,不怕跟她结仇,最多东躲西藏、灰溜溜江湖跑路。但陈琮不一样,有名有姓,有家有店有员工,这要是被盯上了寻仇,后患无穷。
陈琮狠狠感动了一把,越发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想帮她订个酒店房间,她已经手快订好了,于是索性先跟来。
反正事发仓促,她只有半截计划——先跑店,再入梦,确定姜红烛的具体位置。
这半截计划,没什么危险,他可以从旁辅助。
正搅着咖啡,听到不远处“啪”的一声拍打,伴随着一声女子的尖叫。
循向看去,一个二十来岁,扎高马尾,穿黑色低领羊毛衫、黑丝超短裙的女人正捂着屁股,一脸惊愕,边上有个中年男人,眼睛都笑成了一道缝,右手搓啊搓的,仿佛正回味刚刚的手感。
陈琮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堂堂五星级酒店,居然也有这种事!
他还以为高档酒店的客人,素质也都乘星而上、不会低。
中年男人上下打量了那女人一眼:“美女,是走店的吗,给张名片呗。”
这是黑话,在酒店里,住店的是客人,走店的自然就是特殊服务,名片就是塞门缝底下的小卡,但在五星级酒店,得叫“名片”,“小卡”显得不上档次。
那女人啐了一口,骂了句“神经病”,快步朝陈琮这头走,那中年男人怕不是酒喝多了,嘿嘿笑着,还意欲伸手过来捞。
陈琮皱眉,说了句:“差不多得了啊。”
真不嫌丢人。
那男人脸上有点挂不住,拿腔作调吼他:“你特么谁啊,管你老子?”
陈琮腾地站起身:“你再说一句我听听?”
他这一站,人高马大,足足比那男人高了一个头,那男人一怔,看他这码子,心里头先怯三分,自忖动起手来势必吃亏,不敢硬顶,骂骂咧咧走人。
陈琮哼了一声,重又坐下,正要喝咖啡,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娇媚的声音:“谢谢你啊。”
是那个刚被骚扰的女人,居然还没走。
陈琮回头看。
这妹子长得挺好看,笑盈盈的,显然刚刚的不愉快完全没影响她。
她束了高马尾,长发呈蜷曲的大波浪,更显青春自然,妆感有些重,偏舞台妆,但特凸显眼睛,实打实媚眼如丝,领口有些低,陈琮不好意思看,但移开目光之前,他注意到她的项链。
那是根编织成“V”字蕾丝造型的珠链,底下缀了颗大粒的、浓金南洋金珠。
这珠子绝对不便宜,搞不好这妹子是个白富美,那中年男人也真是瞎了眼,把人当走店的流萤。
看到陈琮的脸,那女人愣了一下,低呼出声:“是你啊。”
陈琮奇怪:“你认识我?”
女人笑起来:“刷同城视频看到你了,昨天在步行街上救人的那个,是你吧?”
我靠,被人认出来了,有点尴尬,陈琮讷讷的,正不知道该说什么,女人已经伸出手来。
“徐定洋,你怎么称呼?”
陈琮猝不及防,面色一僵。
开什么玩笑,肖芥子不是说,徐定洋是个三十到四十岁的、非常成熟的中年女人吗?眼前这个,顶多二十来岁啊。
是现在的女人都保养得太好了、分辨不出年龄吗?
肖芥子蹭了几个楼层,又爬了几个楼层,停在26楼,扶着墙,累得气喘吁吁。
就在这时,手机上有消息进来。
一条接着一条,还是连发,发信人显示陈琮。
肖芥子点开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明显是偷拍,拍的还是个漂亮姑娘,各个角度,镜头鬼祟,有一张,甚至拍到了黑丝长腿。
这怕是发错对象了吧,准备发给谁分享呢?看不出来这小子,道德败坏,还有这癖好!
肖芥子咬牙,正准备发条语音骂回去,陈琮的文字信息又接连过来了。
——这是徐定洋吗?
——她跟我说,她叫徐定洋,也戴了一条金珠项链。不会这么巧,一家酒店,住了两个徐定洋吧?
——我故意和她一起进的电梯,她揿了28楼,你要不要重点关注一下28楼?
徐定洋?
肖芥子愣了一下,又从头细看那几张照片。
不会啊,徐定洋明明是个熟女,但照片上是个年轻女人,穿着打扮都很年轻……
她挑了一张脸部清晰点的,放到最大,鼻子和口唇处的轮廓是有点像,但说实在的,她和徐定洋也就一面之缘,认脸没那么有把握。
28楼是吧,还有两层,不远。
肖芥子加快速度,很快进了28楼客廊。
她是自尽头处的安全门进的,拐了个弯,远远看到有个年轻女人自另一头过来,看穿着打扮,跟陈琮发的照片很像。
肖芥子心里打了个突,又避回拐角,偷偷探头去看。
这个女人好像心情很好,哼着小曲,走得摇风摆柳的,走着走着,还原地转了个圈,还有一次,她停在灭火器的橱窗前,大概是看玻璃上映出的影子吧,下巴微抬,换了好几个角度,搔首弄姿的,末了还冲橱窗飞了个吻,似乎对自己的身姿颇为满意。
这是徐定洋吗?肖芥子看不出来。
她想了想,低了头装着在扎理头发,边扎边往那个女人的方向走。
两人并未交错,那个女人走了几步就到房间了,她抬起手,轻轻叩了叩门。
肖芥子继续往前走,同时偷眼瞥了下门牌号。
2826。
门缓缓开了。
肖芥子目不斜视,装着自己是住客、路人。
她听见那个女人娇滴滴的声音:“这位先森(生),是你叫的服务吗?先嗦(说)好,按次5000,包夜8000哦。”
肖芥子倒吸一口凉气。
现在都这么明目张胆的吗?
正想着,听到一声粗暴的“滚”,旋即门又重重带上了。
咦,这又是什么情况?
肖芥子愕然回头。
她看到,那个没骨头样攀着门框的娇媚女人瞬间变脸,一秒都没带耽搁,转身就走,原先走得婀娜多姿,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而今大步流星,走出了逃离一般的步伐,一边走一边伸手往随身挎的小坤包里摸。
电光石火间,肖芥子反应过来。
2826就是这女人的房间,但是开门的刹那,屋内显然情况不太对,这女人反应奇快,装着是应召服务,里头果然被糊弄过去,怒斥了一声“滚”。
肖芥子立马跟了过去,离着还有一米来远时,忽然轻声叫了句:“徐定洋!”
那女人没回头,但是条件反射,身子微微一震。
肖芥子想也不想,一把伸手揪住她的马尾,猛地往后倒拖。
徐定洋猝不及防,痛呼一声,手上寒光一闪,向着她刺过来。
肖芥子早看到她往包里摸东西了,也猜到是防身的物件,空着的那只手迅速攥住她的手腕,用力往内一拗。
徐定洋又是一声痛嘘撒手,低头看,掉在地上的是把小刀,廊灯下,刀身呈幽蓝色,估计又是类似“点香”的毒。
肖芥子正要说话,忽然听到电梯音,同时有人声往这个方向过来,她心头一突,一巴掌狠狠掴向徐定洋的脸,拽着她倒翻在地,同时踏着小刀,吼了句:“臭不要脸,勾引我老公!”
说完,毫不留情,又是啪啪两记,打得徐定洋头发散乱,与此同时,来人走到近前,似有迟疑,停了一停。
肖芥子喘着粗气抬起头,目露凶光。
她说:“看个屁看,老娘的家务事,谁特么插手我抽死谁!”
颜如玉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地上那个长发散乱、黑丝短裙的女人,笑了笑,很绅士地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蒙混过关之后, 肖芥子用刀子抵住徐定洋的后腰,一路把她赶拽至安全通道。
徐定洋从最初的惊乱中镇定下来,试图跟她对话:“妹妹, 我得罪过你吗?都是女人, 有话好好说……”
肖芥子刀子往前微微一递, 成功让她闭了嘴。
“姜红烛在哪?”
徐定洋一愣:“你找她干什么?”
肖芥子面色一沉, 语带威胁:“问你什么就说什么,姜红烛人呢?”
徐定洋犹豫了一下:“在房间里。”
肖芥子心头一凉, 红姑这是……转而又落到颜如玉手上了?
她后悔自己来晚了, 从颜如玉手上抢人,可比从徐定洋手上抢要难多了。
颜如玉走进2826号房间。
他还不至于真的相信卡牌上的信息, “杀人者, 春焰, 徐定洋”, 送信的人玩神秘、连面都不敢露, 焉知不是栽赃嫁祸?
但“徐定洋”这个名字不会无缘无故被点,多少是条能捋的线索, 而且他查了之后发现,这位春焰的风头人物, 这几天,还真的在本市。
所以, 他决定软硬兼施地上门拜访一下。
徐定洋一行三人,含司机和助理, 司机在外住宿, 助理陪她住了个豪华套, 颜如玉的计划是先兵后礼, 先派两人进房间把人给控制了, 自己再客气登场、礼貌对话。
事情进展得还算顺利,不过,出了点小状况:徐定洋不在房间。
不在就不在吧,总会回来的,他先礼貌登场、守株待兔,也是一样的。
豪华套挺大,分了内外间,内间有张美标King size的大床,床头处,立着两个行李箱。
床上怪乱的,扔满了女式的内外衣,梳妆台上,散放着各式化妆品,看得出,徐定洋出门之前,一定下功夫打扮了一番。
在内间的沙发茶几上,颜如玉还看到了一个小碗,碗里有血,里头泡了一块异形的油胆水晶,当然,血已经发干,水晶就不是“泡”了,仿佛是“插”在里头的。
颜如玉拿起来,端详了两眼,又嫌弃地放下,还抽了张纸巾插手:不愧是春焰,总喜欢搞一些邪门玩意儿,被“人石会”扫地出门、看不起,都是有原因的。
他又退回到外间,在沙发上坐下,有个手下打开小冰箱,从里头拿了瓶冰镇的啤酒过来,用湿毛巾包裹好,递给颜如玉。
颜如玉接过来,敷上脸的同时眉头抽皱,轻吁了口气:这手劲真特么大啊,都过了一天了,他还觉得疼。
另一个手下则递了个Ipad过来,里头都是徐定洋的生活照,颜如玉漫不经心一张张滑过。
跟他之前看过的感觉差不多,徐娘半老,却自以为还能颠倒老少,每张照片都在努力向外散发魅力。
他瞥了一眼抱头蹲在角落里的窝囊男人:“你是徐定洋的助理?”
又问:“你老板去哪了?”
那人哆嗦了一下,瑟缩抬头,脸盘子还挺白净。
颜如玉心里嗤笑一声:同住一间房,一张king size大床,名为助理,实则小白脸吧。
那人嗫嚅:“说是出去逛逛,没嚷嚷司机,应该就在附近。”
“这几天,你老板在市里,都干什么了?”
“也……没,没干什么,就是逛逛街、看看店面。”
颜如玉估摸着从他这问不出什么,又看向自己人:“进来之后,没什么状况吧?”
“没,就刚刚,这货叫了个鸡,被我们骂走了。”
居然还叫特殊服务?颜如玉呵呵一笑,心说:果然,傍富婆的小白脸,私底下都会乱玩。
正想着,房间里的座机响了。
这一响,像是下了什么封缄令,屋里登时鸦雀无声。
颜如玉起身过去,耐心等座机又响了两响,才拎起话筒。
那头传来女人的轻笑,语气中带耍弄和不屑:“颜如玉吗?我是徐定洋。”
颜如玉心内一沉,有一种跑了空入了套的愤怒,但他压下火,不咸不淡嗯了一声。
“在房间里等得很无聊吧?真是抱歉,没法回去招待你了,让你白跑一趟。”
颜如玉心里骂了句脏话,脸上还带着笑:“徐小姐,我就想问一句,我们家老爷子的事跟你有关吗?”
安全通道内,对着手机免提通话的徐定洋心头一凛,不想应这句。
肖芥子刀口抵在她喉上,又是一记猛拽马尾,伏低身子,一脸凶相,用口型示意她:“说!”
徐定洋无奈,又换了一副笑脸,咯咯笑道:“你猜啊。”
话音刚落,肖芥子迅速断了通话,长揿关机,将手机扔回徐定洋的坤包,顺带着拈出2826的房卡:“行了,你快走吧。”
徐定洋有些意外:“你放我走?”
肖芥子微微一笑。
不然呢?带着这么大一个累赘,进出都困难,她可没地方关她,也没闲钱买粮养她,反正039号会撵着她不放,用不着自己操心。
“是啊,你快走吧,从现在开始,你上了039号的册子了。我要是你,一秒都不停留,能跑就跑,能藏能藏,快啊,发什么呆呢,晚了的话,你连这酒店都不一定出得去。”
徐定洋应该也猜到其中的厉害了,恨恨瞪了眼肖芥子,起身拎包,飞快地顺着楼梯奔下去了。
颜如玉缓缓放下电话。
两个手下看出他脸色不对,迟疑着开口询问:“玉小哥?”
颜如玉摆了摆手,示意两人别说话。
顿了顿,他哈哈笑起来。
特么的,就是这种感觉,这种总被人牵着鼻子走、自己却稀里糊涂的感觉。
从阿喀察的时候就开始了,什么“这只是开始、我还会再来”,什么“转交039号”,有人暗中施云布雾,耍得他团团转。
今晚上,又扑了个空!
颜如玉咬牙,眼中凶光崩现,手一扬,用来冰敷的那罐啤酒狠狠往那个小白脸头上砸过去,同时拔腿就往外走。
啤酒还是有点分量的,那个小白脸痛呼出声,双手抱头。
颜如玉都快走到门口了,听到这声音忽觉不对,心头咯噔一声,迅速停步转身,向着小白脸大步过来。
小白脸正痛得呲牙咧嘴,忽见颜如玉过来,面色转作惊惶,颤声说了句:“你想干什么……”
话还没说完,颜如玉已经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人拎了起来,同时另一只手去扯他领口。
那人大惊失色,双手挠抓着想阻止,下一秒,已经被颜如玉搡倒在地,摔了个眼冒金星。
两个手下有点懵,其中一个讷讷的,壮着胆子问了句:“玉小哥,怎……怎么了啊?”
颜如玉怪笑:“女的,这是个女的!你特么告诉我,一个女的怎么叫鸡!那个鸡长什么样?”
手下也傻了,磕磕巴巴描述:“二……二十多岁,一身黑,穿了黑丝,扎高……高马尾……”
颜如玉沉着脸听着。
这特么跟徐定洋也对不上啊。
但这身打扮,自己好像刚刚见过。
他想了想,点向一个手下:“你,跟我一起下去。”
又指另一个:“你再留一会,屋里翻一遍,看看能不能翻到什么有用的。”
那人嗯了一声,又指那小白脸:“那这女的……”
颜如玉皱了皱眉,只是入室扑空,也犯不上杀人灭口,再说了,这是五星酒店,杀了人也不好处理,闹出动静来反而麻烦。
他挥了挥手:“不用管她。”
颜如玉一走,那个手下就抖擞起来了:哪一行都一样,老板不在,下头的人必然自在。
他讥讽那女人:“你女的啊,怎么没屁股没胸,跟男的似的。你这样的,剥光了给老子看,老子都硬挺不起来!”
说着,还恫吓似地一扬手,那女的吓地再次抱头,逗得他哈哈大笑。
笑完了,哼着小曲,在屋里寻摸起来。
他这完全是破坏式的翻找,把徐定洋的衣服拎起来抖抖,把粉盒打开了往台子上磕磕,顺带还勾挑了一根金手链、不动声色地投进裤兜。
最后,他盯上了床头的两个行李箱。
他抓住把手抹推过来,一个轻飘飘的,拉链半开,一看就知道里面没什么花头;另一个挺沉,而且上了密码锁,打不开。
他吼外头那女人:“密码多少?”
那女人哆嗦着进来,含混不清地说了句:“那是老板的箱子,我,我不知道。”
特么的废物助理,连密码都不知道。
密码是三位的,那个手下接连试了“000”、“999”、“123”,都不对,一时心浮气躁,又吼那女人:“你老板生日多少?做助理的,这个总该知道吧?”
那女人如梦初醒:“哦,哦,6月19还是29来着……”
她一边说,一边慢慢靠近床头,瞥了眼床上,偷偷伸出手去,勾了根真丝睡袍上的拦腰系带。
619,不对,那个手下骂了句“晦气”,顺手又试了629,这一次准了,就听“咔哒”一声,箱盖开启。
他心中大喜,一把掀开盖子。
触目所及,脸色陡变,骇叫一声,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倒在地,就在这时,听到身后暴喝,那个女人像只扑食的兽,猛扑到床上,同时双手往前一勒一收,丝带精准勒住了那人的脖子。
那人猝不及防,刹那间呼吸困难,一手去抠抓丝带,另一手往后抓,狠狠揪住了女人的头发。
可惜那女人穿男装,留的也是中性短发,头发滑不溜手、根本抓不牢,他呼吸越发接不上了,双腿踢腾,脸色青紫,用尽全身的力气,两手向后,抓住女人的脑袋,想把她整个人掀翻过来。
那女人也猜到了此刻性命攸关、松手即死,哪怕脖子都被拽得抻长、脸上的五官都变了形,也死咬牙关、忍痛绝不松手。
又过了几秒,男人喉头发出咯咯的声音,双手终于无力地垂了下去。
女人血红了眼,手上依然持续用力,又过了会,才脱力般终于松手,身子止不住筛糠般乱抖。
但她只抖了一小会,就突然镇定下来,迅速下床,先理衣服,又理头发,俯身合上箱盖时,忽然想到了什么,快步奔到茶几边,抽了张纸巾裹起碗里的那块人参晶,将裹包塞进箱子,然后重重盖上箱盖。
重新站起,她长长吁了口气,拖着箱子往外走。
途径小冰箱时,也打开冰箱门,拿了罐冰镇的啤酒,敷了敷激情杀人后滚烫红胀的脸。
肖芥子拿到房卡后,耐心地等了会,终于看到颜如玉带着个手下匆匆离开。
她飞快地走近门边,先贴在门上听了听,顿感不妙。
里面居然有人说话,也就是说,房间里至少还留了两个人。
两个人,一对二,她有点拿不准:万一里头的人有枪呢,那她进去了,岂不是活靶子?
她额头冒汗,脑子里飞速转念,但这一晚上,已经各种脑力透支了,很多即兴的发挥,自己都说不好是不是在哪留下了破绽,一时间,只隔了一扇门,居然浑无对策。
正心急火燎间,又听到里头有滚轮声,正向房门口来。
她吓了一跳,赶紧避开,往客廊一头走了几步之后,又回转身,故技重施,装着是要回房间的住客。
门开了,一个长相斯文清秀的男人拖着行李箱出了门,像徐定洋一样,他步履匆匆,直接往客梯那走,压根都没留意肖芥子。
刚刚徐定洋是跟她说过,酒店房间毕竟不太私密,所以,把姜红烛装在箱子里了。
走了一个,里头应该还有一个人吧?
肖芥子快步走到门边,又附在门上听了听,同时目送那个拖箱子的男人,在他身影消失在拐弯处的同时,刷卡进屋。
不到五秒钟,她就又出来了,面色发白,几乎是用跑的,向楼层电梯处飞奔而去。
万幸,电梯来得很慢,那个男人还在,电梯门打开时,肖芥子刚好赶到。
乘坐这一趟电梯的人还真多,肖芥子气喘吁吁,但不失微笑地道了声“借过”,也上了电梯,刚好站在那男人身边。
她在电梯的楼层感应处刷卡,她订的酒店房间,在12层。
电梯匀速下行,间或停在某一楼层、开关门,电梯里的人有上有下,总之不见少。
“叮”的一声,12层到了。
肖芥子笑着,又说了声:“借过。”
客人纷纷往两边,给她让出一条道来,她伸手抓住身侧行李箱的推手,仿佛那是自己的箱子,很自然地往外带。
那个男人失声“哎”了出来,一脸惊愕。
肖芥子没事人一样款款一笑,凑近那男人,轻声说了句:“松手,不然我就喊,说你贩卖人口,箱子里有人,刚还杀了人,松手,放你去逃命。”
那男人瑟缩了一下,僵硬撒手。
电梯门开了,伴着箱轮的滚轴声,肖芥子拖着箱子下了电梯,趁着门将关未关时,回头看了一眼。
人群中,男人的脸煞白,再然后,电梯厢门关阖,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陈琮在房间里等得坐立不安。
建议肖芥子“重点关注一下28楼”之后, 她除了发了条信息过来、朝他要了颜如玉的手机号,就再没动静了。
这时长,足够把整栋楼跑一遍了吧。
正寻思着要不要出去接应一下, 肖芥子打电话过来了。
陈琮松了口气, 揿下接听。
那头没立刻说话, 听着有点喘, 隐约还有行李箱的滚轮声。
不知怎么的,这声响让他想起暗夜、静寂的小巷。
陈琮有点忐忑:“喂?”
那头传来肖芥子幽幽的声音:“陈琮?”
还好, 是本人, 声音虽然鬼气了点,但不慌不乱的, 应该没出状况。
陈琮放下心来:“跑完楼了?”
“事办完了, 红姑我救回来了, 还没空开箱确认。”
这句话信息量大了点, 陈琮的脑子险些卡壳:救人这事不是还在筹备阶段吗, 怎么她那头已经办完了呢?还有,什么叫“开箱确认”, 人是装在箱子里的?
还是先见面再说吧,陈琮暂时按下疑窦:“你人呢?”
肖芥子说:“我已经不在酒店了。”
在12层下了电梯之后, 肖芥子原本是打算去找陈琮的,不过刚迈开步子, 就停下了。
这一系列的事情,都发生得太突然了, 她应对得也快, 以快打快, 无暇细过脑子, 虽然结果还算圆满, 但快是容易出错的。
任何周密的计划都得经过反复的推演和模拟意外应对,一次过关的事基本不可能,她感觉在连番的操作之中,自己八成留下破绽了。
去找陈琮,反而会把他连带暴露,她这贫瘠的交友圈,陈琮大概是唯一一个她出状况时可以求助的人,未雨绸缪,得为自己留点后备力量。
所以她重又上了电梯,一路遮头盖脸地直抵大堂,出门之后打了辆车,让司机开去了当地的网红美食街,下车之后混入人流七拐八拐,专往没监控的小巷子里绕……
所以陈琮的直觉是对的,她就是在暗夜、静寂的小巷,目前自己都不知道绕到哪了。
她找了个墙角蹲下,箱子竖在身前,眼睛从箱沿上方露出来,滴溜溜左看右看,生怕有人跟踪,声音也持续走低:“事情有点复杂,总之死了人,徐定洋跑了,颜如玉追去了,后面肯定还会出事,我截胡了徐定洋的箱子,她把红姑塞箱子里了……我怕暴露,就先出来了,你就……继续在那睡吧,一千多的五星级房间,不能浪费……”
陈琮真是服了她了,都死了人了,他听得心惊肉跳的,她还惦记着酒店房间不能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