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松月打开卷轴,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把卷轴递到了姜烟的面前,道:“姜姜,你快写。”
“我这一次,也一定可以带你离开的。”
姜烟看得真切,闻松月的手一直在抖,落笔的时候连笔画都快抖成图画了。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见她这么慌张。
这么长时间以来,闻松月在姜烟的心里?一直是?最冷静的,也是?最聪明机智的。
她是?孩子气?,是?好?奇心旺盛,是?经常在违法的边缘来回蹦哒,但是?……她从来没有慌成这样,也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姜烟看着卷轴上写下的“闻松月一定会?带姜烟离开这个副本,否则就接受所有惩罚”。
她轻轻地笑了笑,捧起了闻松月的头,帮她擦去脸上的泪水,道:“没事?的,松子你不要害怕。”
“我会?没事?的,骆姐也会?没事?的,阿萝也会?没事?的。”
“我们都会?没事?的。”姜烟重复道,“我们也一定可以离开这里?的。”
“我们都相信你。”
“……那你签名。”闻松月执拗地拽紧了姜烟的衣袖,道,“你签,你快签啊,姜姜。”
姜烟接过卷轴,在闻松月的目光中将那个卷轴卷了起来,笑道:“我才不签呢。你都说了一定可以带我出去了,那我费这个功夫干什么。”
“可是?,可是?你明天……”闻松月话几乎都说要不连续了。她紧紧地抱着姜烟,像是?抱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姜烟听到怀中的少女?呜咽道:“可是?……明天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云姐,骆姐,姜姜都变成动物了……就只剩下她一个了。
听到这句话,一直在压抑着泪意的姜烟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她仰起了头,涩声道:“没有啊,还有莫姨……还有厉飞雪。”
“她不是?答应你了,等副本结束之后再跟你比一场,那在这之前,你们是?可以互相交流沟通的。”
“不……不是?的,不一样的!”闻松月拼命地摇着头。
“那……就是?短暂的分离。”
在泪眼?婆娑中,闻松月看到姜烟冲她微笑,她的笑容一如往昔的温柔:
“短暂的分离后,我们一定能?再度相聚的。”
“松子,我等着你来找我。”
闻松月骤然回神,她只觉得脸上凉凉的,却并没有在意,全部的心神都尽数倾洒在的玻璃墙后的花豹身?上。
花豹已经把那个卷轴项链咬了出来,正在地上玩得不亦乐乎。
她想把这个卷起来的东西?咬开,却不得其法,只能?让卷轴在地上狼狈的打了好?几个滚。
失败了几次后,花豹又灰溜溜地叼着卷轴跑了回来,用头贴着玻璃墙,眼?巴巴地看向闻松月,似乎想要问她要怎么样才能?打开这个麻烦的东西?。
闻松月弯了弯唇角,在花豹的注视下重复了几遍带项链的动作?。
花豹很快就学会?了,一只爪子扒拉着布条,毛茸茸的脑袋努力地往圈里?面钻。
终于,她把卷轴带在了脖子上,高?兴地向闻松月晃了晃。
这一回,轮到闻松月眼?巴巴地贴着墙壁看她了。
都带上项链了,姜姜……怎么还没想起来啊?
没让闻松月等待太久,花豹带着项链在园区里?奔跑了几圈,身?形像闪电一般穿梭着,几个眨眼?功夫便再度回到了闻松月的面前。
而?这一次,她的表情明显跟之前有了不同。
花豹努力挥舞着自己的爪子,直起了自己的上半身?,跟闻松月打了个招呼。
隔着玻璃墙,人手和毛茸茸的爪子贴在了一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闻松月甚至感觉到了从那头传来的温度。
——是?来自姜烟的熟悉温暖。
花豹用爪子在土地上写下了几行字,大概意思是?让闻松月不要担心,让她放心。而?姜烟会?去沟通其余动物,她们这边就等待着今天晚上即将到来的大战。
闻松月重重点头,不舍地跟姜烟挥手告别后,便离开了这里?。
而?等少女?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后,姜烟这才收回目光,突然发现?身?边已经围绕了一圈毛茸茸。
之前她还是?饲养员的时候,看着这些毛茸茸,只觉得危险又可爱,但现?在……
姜烟忍不住用身?体撞了一下旁边的母狮子。
毛茸茸与毛茸茸相撞,母狮子却纹丝不动,反而?还温柔的蹭了蹭姜烟。
姜烟忍不住惊呼道:“你好?有力气?啊!也好?软……”
后面这一句话她说的很小?声,没曾想旁边的母老虎也听到了,立马也撞了姜烟一下,把她撞得一个踉跄。
母老虎又赶紧用头把姜烟扶了起来,抱歉地道:“我也很有力气?,也好?软,给你摸!”
“好?了。”狮子依次用尾巴甩了甩她们,威严地道,“我们今天又多了一位同伴,但是?朋友们,我们都知道。”
“今天晚上,有一场恶战。”
“能?否离开这里?,就看今晚了。”狮子抖动着自己威风凛凛的胡须,道,“朋友们,拿出你们全部的实力。”
“晚上,等这扇门打开后,我们就冲出去,咬破他?们的喉咙。”
距离零点还剩下半小?时的时候,宿舍门被打开了,闻松月抬头看到了一脸忧心忡忡的莫苹。
“……她还是?不在宿舍吗?”闻松月问道。
莫苹摇了摇头,焦急地道:“这孩子也不知道跑去哪里?了,今天晚上在外面肯定是?不安全的。我想跟她说让她一直待在宿舍里?别出去,但是?……我从下午开始就没有见过她了。”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厉飞雪。
闻松月想了想,道:“她说不定跟她弟弟,那个带棒球帽的男人在一起。莫姨您不用担心,以他?们两个的水平,今天晚上应该不会?出事?的。”
莫苹点头,叹了口气?,道:“不是?我说……那个戴棒球帽的孩子给我的感觉很不好?。”
“他?看人的眼?神怎么说呢?”
莫苹欲言又止,斟酌着道:“就根本不像是?在看人,跟看别的东西?也没什么区别。”
闻松月毫不意外地道:“莫姨,您感觉到的绝对不是?错觉,这太正常了,他?们组织的人都那样。嗯……”
“除了厉飞雪。”闻松月不自在地补充了一句。虽然她清楚厉飞雪跟她之间除了无界山的要求外,两人并没有太大的仇怨,先前还给她说了重要的信息,但是?……
闻松月一时还越不过心里?这个坎,总觉得……怪怪的。
可能?还是?先前两次,她把他?们姐弟给坑的太惨了吧。
闻松月莫名担心厉飞雪会?在心里?记恨着她。
……不管她现?在去哪里?了,闻松月都希望她今天晚上也能?安然无恙。
当然,她弟弟除外。
闻松月抬头看了一眼?墙壁上的钟表,见还有时间,便跟莫苹又交流了一下她们今晚约定好?的计划,又再度整理了一下自己拥有的技能?和道具。
索命之刃必然是?要放进口袋里?随身?携带的,小?鸟道具就戴在头上,用的时候直接摸一下就能?用。
闻松月又把枯叶蝶拿了出来,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小?蝴蝶熟练地揪住了闻松月的衣角,非常的稳固。
看着道具栏中仅剩的那面镜子,闻松月琢磨了一下,还是?把它取了出来,放在手里?把玩着。
虽然这个道具副作?用非常的明显,但是?……说不定今天晚上会?用上呢。
闻松月有种感觉,她先前偷钥匙可能?还好?,但是?后面如果想要毁掉大象馆的那块陨石……
以她现?在拥有的力量,可能?还是?远远不够。
可如果她毁不掉的话——
闻松月定了定神,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没再继续想下去。
事?已至此,想东想西?只会?扰乱她的情绪,倒不如坚持自己的目标,只管往前冲就是?了。
闻松月照了下那面造型古朴的镜子,不出意外的,在其中看到了一张眼?熟的脸。
那个鲜血横流,五官狰狞,还有着长长舌头的“闻松月”。
镜子里?的“闻松月”冲镜子外的闻松月翻了个白眼?,似乎还记挂着当时在【血腥婚宴】中的事?。
闻松月却挑了挑眉,露出了“闻松月”熟悉的恶劣笑容。
反正……这是?她自己,对自己做任何事?情,应该不过分吧?
如果到时候她用这个道具,镜子里?的“闻松月”不听话的话,闻松月不介意,让她体会?一下自己的手段。
“闻松月”后退了一步,惊恐地看着镜外的少女?,然后……头一百八十度地转了过去,彻底不看她了。
……她真的太讨厌了!
闻松月一笑,把镜子放在了另一个口袋中。
道具检查完之后,便是?技能?。
闻松月现?有的三个技能?今天都没有消耗过,再加上马上就要过零点,技能?的使用次数又会?再度刷新?,这点倒是?不用担心。
道具和技能?都检查完之后,时间也来到了零点。
“叮咚”一声,闻松月和莫苹不约而?同地打开了各自的系统面板,查看精神值的变化。
闻松月还是?一如往昔的【-100】,她现?在对于这个数值已经麻木了。不管它有多离谱,每天都这样的话,那就这样吧。
而?莫苹,虽然她拥有着跟精神力相关的技能?,但是?也在这座动物园中待了五天的时间,她的精神值也只剩下了五十点。
莫苹想得很开,她甚至还觉得这个数值挺不错的,说不定还能?跟动物进行一些沟通。
等闻松月和莫苹进行完最后的交流后,她们便一同悄无声息地从宿舍楼中走了出去。
按照计划,莫苹会?前去两栖爬行动物馆,等待着闻松月送来钥匙。
就像当初闻松月从松鼠园找到小?路前往水族馆一样,右边那条路上跟松鼠园与之相对的动物园区是?两栖爬行动物馆。
也就是?说,两栖爬行动物管附近也存在着小?路,可以直接通往水族馆。而?这条路,今天闻松月和莫苹在动物园中探寻的时候顺利地找到了。
她们两个今天彻彻底底把动物园转了一圈,可以说是?摸清了全部的路,从而?确保在拿到钥匙的第一瞬间,能?以最快的速度前往这座动物园的所有园区,把其中所有的动物都放出来。
目送莫苹踏上前去两栖爬行动物馆的路后,闻松月也没再犹豫,目标明确地冲向了水族馆。
夜色深沉,宛如化不开的漆黑浓墨。四下沉寂,唯有夜风吹响树叶发出的簌簌声响。
站在水族馆的标识牌前,闻松月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片刻后,她缓缓地松开了手。
她这两天也没闲着,时不时地就跑来水族馆或是?大象馆附近转悠,想让自己尽快习惯这种恶心的感觉,这样等到正式行动时,也能?加快速度。
现?在看来,她对自己的特训还是?有效的。
闻松月咬紧下唇,熟练地忽视了从心口涌上的一股又一股呕意。她伸手碰了碰肩膀上的蝴蝶,迅速地进入了拟态状态。
闻松月往前几步,推开了水族馆的门,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嘎吱”两声,水族馆四周便再没了任何声响。
闻松月本以为水族馆中会?是?像从她外面观察的那般一样,唯有漆黑,也做好?了摸黑在其中前行的准备——毕竟,光亮可能?会?提前惊动水族馆中的那样存在。
意外的是?,水族馆中竟然是?有着光亮的,虽然是?昏暗幽黄、隔好?几步才能?看到一盏的地灯。但借着这点光亮,闻松月模模糊糊地能?瞧清自己所在的环境。
这里?,确实是?一座水族馆。但是?……却没有一只动物,只有一个又一个空荡荡的水池。
隔着玻璃墙,闻松月看到了干枯的水草、海藻、贝壳……等等模拟海洋中的布置,却没有看到一只标牌上写着应当存在的动物。
所有的一切,都是?空的。
随着她走得越来越深入,一直盘旋在喉间的恶心感似乎也越来越重了。
闻松月用力的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她嗅到了浓烈的血腥味,感知到了自己的血液正在顺着唇上的伤口,尽数流到了嘴里?。
但她并没有感觉到丝毫疼痛,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麻木。
闻松月想,只要能?压抑住恶心就够了。
她没有时间可以耽误了,也不能?后退。
只能?前进。
慢慢的,道路两旁的幽黄色的光芒不知何时染上了丝丝缕缕的红色。
红色的范围越来越多,很快,闻松月肉眼?可及之地,便已完全被红色的灯光所笼罩。
她就像是?……身?处在一座红色的牢笼中,并在其中缓慢地前行着。
不知道走了多久,闻松月迟钝地停住了脚步。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这才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她的双手上的皮肤竟然已经开始慢慢的开裂,一个又一个熟悉又丑陋的鼓包在她的皮肤深处翻滚着,叫嚣着,蠢蠢欲动地想要出来。
闻松月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蹲下身?,捂住了头。
直到现?在,她才恍然感觉到自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
好?疼啊……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疼的。
她整个人就像是?被放进了制作?糊糊的机器中,被碾碎,又被取出,又一遍遍地重复着这个过程。
闻松月无比清楚的意识到,再走下去,她也会?变成一碗糊糊,被里?面的存在一口吞噬。
她会?变成祂的饲料。
而?那些在等待着她的人和动物们,也会?被永远困在这里?。
……不行!
蹲在地上双手紧紧环抱着自己的少女?,猛然抬起了头,那双丹凤眼?中已然赢满了莹莹的绿光。
绿光犹如实质般直射而?出,尽数落在了不远处的地板上。
周围的一切都在迅速的打乱重组,天旋地转间,闻松月看到了一块块斑驳分离的色块,还有一帧帧眼?熟的画面。
她像是?走马灯一般快速的走过了自己的一生,看着自己从牙牙学语的幼崽,变成了背着书包上学的孩童,最后,长成了现?在这般的少年?人。
一切的一切都在闻松月的眼?前快速的滑动着,她看到了无数熟悉的人在他?的记忆中冲她微笑,对她轻声细语的说着话。
所有的一切都让闻松月几欲落下泪来,她强忍着泪意,身?体止不住的发颤,继续看了下去。
她看到了一段无比陌生的记忆,好?像……是?她曾缺失的一段记忆。
闻松月茫然地看着面前的场景,忽然,耳边响起“啪”的一声,一切都像泡泡一样,烟消云散,尽数化为了乌有。
她像是?做了一场长长的梦,醒来以后,留给她的只有胸腔中无尽的怅然。
少女?缓缓张开了手心,一个绿色的光球在她的掌心中不住地跳跃着。
蓄势待发。
绿色光球出?现的瞬间, 闻松月的眼睛也早已变为了最深沉的绿色。
她手中的绿色光球同她的眼睛一起交相辉映,似乎在共同闪动着某种神秘又未知?的光芒。
而此时的闻松月,看着跟往日截然不同。
她面上没有丝毫的情绪, 无波无澜,近乎冷酷地望着深处的黑暗。
无尽的绿光以闻松月为起点,向前后扩延, 但在向着前方进行?到某一处的时候, 绿光猛然停下, 像是触碰到了某道看不见的屏障。
——那正是她先前感觉到痛苦的地点。
闻松月轻轻地摇了摇头,她弯腰将手中的绿色光球放在了地上。
绿色光球在地面上弹跳了几下,如一道绿色闪电般迅速朝前方冲刺, 只一眨眼,便闪过了那头屏障, 去往了更深的暗色。
与此同时, 绿色光球也开始发?生着不一样?的变化。
它像是在进行?着飞速的解构与重组,最终变为了一条条蜿蜒细长的绿色丝线。
无数的绿色丝线在空中纠缠在一起又迅速分开,空气像是独属于它的浪潮, 帮助着它在一波又一波的浪涌中朝前奔去。
闻松月缓缓阖上了眼睛, 得到的却并不是只有黑暗。
一片黑暗中, 她看到了无数的绿色丝线,在莹莹地闪烁着微弱, 却难以忽视的光芒。
她在黑暗中伸出?了手, 去触碰那些丝线,操纵着它们朝前跑去。
快一点, 再快一点。
绿色丝线悄无声息地越过了一道又一道看不见的屏障, 但速度却越来越慢,就像是陷入了某种越发?粘稠的沼泽中, 难以抽动丝毫。
闻松月纤长的睫羽颤了颤,与之相对的,黑暗中的她却是睁着那双绿色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绿色丝线看。
终于,她动了。
闻松月拿起了几条绿色丝线,将它们绑在了一起。
绿色丝线宛如海藻一般在半空中漂浮着,乖乖地任由闻松月细细的将它的“肢体”都捆绑在了一起。
等闻松月再度松开手时,所有的绿色丝线都已经汇聚成?团,变为了一个像是有着蓬松裙摆的绿色小?人。
绿色小?人围绕着闻松月转了几圈后,便飞快地朝着前方继续前行?。
它像是用自己的头部在冲击着那道看不见的屏障,无数条丝线在它的旁边辅助着它的动作,挖出?了一块又一块细小?的黑紫雾气。
那些像是碎屑般从无形屏障上挖出?来的黑紫雾气迅速地漂浮起来,汇聚成?团,又最终落入了闻松月的手中。
闻松月抬手,直接塞进了嘴里。
……熟悉的味道,嘎嘣脆的小?零食。
就这么一边挖一边吃,绿色光团身上的“裙摆”越发?膨胀,颜色也越发?明亮,而阻碍着她们的屏障也成?功多出?了一个容绿色光团钻进去的小?洞。
绿色光团不知?疲惫地继续前行?,又用同样?的方法为闻松月拿到了一块又一块的小?零食。
黑暗中,这场无声无息的挖掘进行?了很久很久。
直到——
一直紧闭着双眼的闻松月身体骤然一颤,她猛地睁开了眼睛,又迅速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有丝丝缕缕的鲜血自她的指缝中滑落,她面色惨白,唇角却是上翘的。
闻松月低笑了几声:“这就是……直视邪神的代价吗?”
跟她想?象中的一样?——这玩意,外表和内心一样?的丑陋。
闻松月强迫自己没再回想?下去,她模模糊糊地知?道,现在的她光是用余光扫视一眼就已经承受不住了,更何况是在脑海中反复临摹那样?存在的形象了。
她迟早能?直视祂,甚至直面祂,但不是现在。
但不能?看……又该怎样?拿到钥匙呢?
虽然刚才只有那么一瞬间,闻松月也清晰地看到了那一串她们必须要拿到的钥匙。
而那钥匙,就在那尊神像的脚下,祂的附近缠绕着的,是一圈像是陷入沉眠中的黑紫雾气。
闻松月随手擦了擦脸上的鲜血,血已经止住了,但却在她的脸上留下了道道可?怖的血痕。
她恍若未闻,继续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
现在已知?,绿色光球是完全受到她操纵的,还可?以转变为各种各样?的存在……
那么,它可?以变成?黑紫雾气的模样?吗?
拟态……就像枯叶蝶一般,完全融入那堆黑紫雾气中,然后——
把?钥匙运输过来。
想?到就做,闻松月没有犹豫,立马操纵着绿色光球在距离她们最近的透明屏障上又挖了一大块黑紫雾气下来。
这回,闻松月特意扩大了挖掘的范围,尽可?能?地让这道屏障减少的只是薄薄的一层,而不是……又被钻出来了一个洞。
闻松月一手捏着那团瑟瑟发?抖的黑紫雾气,另一只手轻轻地揉着重新化为光团的绿色小球。
她没有开口?说话,却能?感知?到绿色光球是能?听得到她的任何想?法,也始终安静地聆听着她的心声。
闻松月便让它看着黑紫雾气,让自己慢慢变成?一样?的存在。
绿色光球很听话,立马开始了自己跟之前截然不同的伪装。
在闻松月的注视下,绿色光球慢慢的,一点点地染上了暗沉的黑紫色。它甚至还自学地揪了不少的黑紫雾气放在了自己的表面上,最终……成?功变成?了一个跟黑紫雾气别无二致的黑紫小?团。
……但不能?细看,绿色光球拼尽全力也只能?让自己的表面变为了黑紫色,但它的里面,还是纯正的莹绿色。
闻松月随手把?黑紫雾气吃掉,捏着绿色光球打量了一会?儿,琢磨道:“应该也行?,要不你?去试试吧。”
就是……
旧的问题解决了,又出?现了新的问题。
闻松月捏着绿色光球,语重心长地道:“现在组织有一个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那就是孤身前去黑暗中拿到那一堆钥匙。”
“你?一定可?以做到的,对吧小?绿?”
绿色光球:“……”
闻松月:“……”
她好像在一团光团的脸上——如果那可?以称作脸的话,看到了如有实质般的委屈。
“……但是我也不能?看啊。”闻松月微微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干涸的血块随之顺着她的眼角滑落。
现在她虽然看不到自己的样?子,但也大概能?猜到,估计满脸都是血,应该挺吓人的。
闻松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道:“如果我陪你?一起去的话,这双眼应该不能?要了。”
绿色光球突然从她的掌心中蹦了出?来,蹭了蹭闻松月的脸,便要立马朝着远处的神像奔去。
“……等等!”闻松月一把?揪住了它,无奈地道,“我也没让你?现在就去啊,你?什么都不懂,去了不就是给祂当小?零食吗?”
就跟她刚才吃的嘎嘣脆一样?。
一想?到绿色光球也会?成?为那个丑陋神像嘴的嘎嘣脆,闻松月就觉得一定不能?让那样?的场景出?现。
其实,闻松月大概也能?感觉到,绿色光球是没有太多自己的意识的。
它更像是她的一小?团分身,或者是投影,承载着她自己的部分力量——虽然她也不明白这部分力量是从何而来的。
绿色光球的大部分行?动都是听从闻松月的指引,而那些少部分的亲昵举动则是遵循了它的本能?。
因为,它本就是从她身上剥落下来的,亲近她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闻松月沉默了好一会?儿,捏着绿色光球在原地转了好几圈,甚至还焦虑地揪了揪的头发?。
不能?再拖下去了,虽说她不知?道在这里面时间具体流失的速度,但想?也知?道,她已经在水族馆耽误了很长时间了。
姜烟、云萝、骆青竹、莫苹,无数动物,还有……厉飞雪,她们都在等待着她。
等着那把?足以改变所有人命运的钥匙。
闻松月开始从上到下地检查着自己身上带着的所有装备,试图找到一样?能?破解面前困境的物品。
系统面板被几度打开,又几度被再次合上。
不行?,这个不行?……贪婪之魂虽然可?以短暂提升她的实力,但是副作用太大了。
而且,闻松月隐约能?感觉到,就算她现在的实力提升两倍,正面对上祂唯有死路一条。
云萝给她的隐身发?卡虽然好用,可?是……却阻挡不了那样?存在对她眼睛的伤害。
该怎么办?该如何才能?让她看到那样?存在?
她并不需要直视祂。她只需要看到一部分的神像,只需要看到祂脚下的那把?钥匙,并且把?钥匙拿走就够了。
所以说……她需要的只是能?让她看到的东西,而那样?东西并不一定是眼睛。
又有什么东西可?以代替眼睛……让她看到呢?
闻松月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她猛地停住了在原地打转的脚步,从口?袋中取出?了两根松针。
一根松针已经暗的发?灰了,看着就像是一个马上要咽下最后一口?气的人。
但另一个松针——那跟莫名其妙出?现在她口?袋中,跟她一起从梦境中出?来的松针,却依旧维持着翠绿的颜色。
就像是,它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物品,故而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而这根松针——
闻松月从一开始就明白,这是属于她自己的东西。
闻松月定定地望着那枚松针,又把?那根发?暗发?灰的松针放进了口?袋里。
她再度闭上了眼睛。
这一回,她任由自己沉沦着,陷入了更深层的梦境中。
色块打乱重组,迅速的以她为核心,将她笼罩起来。
闻松月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再度来到了那个熟悉的地方,身边围绕着是熟悉的绿色光球。
她并没有过多将注意力放在漫天?的斑驳色块上,而是目标明确的冲向了那片隐藏在最深处的黑暗森林。
来到森林边缘的时候,闻松月毫不犹豫地上前一步,然后——
她用力地摇晃着距离她最近的那棵松树。
令人意外的是,闻松月本以为要颇费一些功夫才能?让这棵松树掉下叶子——毕竟这些树底下都是干干净净的,连一枚掉落的松针都没有看到。
但她就摇晃了几下,无数的松针就宛如雪花般簌簌而落,甚至有不少都主动往她的身上掉。
闻松月赶紧把?外套脱了下来,盛了不少的松针。
还有很多没盛到的松针都掉落在地。闻松月想?了想?,对这棵树轻声道:“谢谢你?,我用不了这么多,这些就够了。”
沉默的松树用松针来作为了回应。
松针自闻松月的脸庞划过,带来了一阵痒意。而散落一地的松针已悄无声息地消失。
闻松月伸手,那枚松针落在了她的掌心中,她珍惜地将松针放进了口?袋里,同时朝身后的树林挥手告别。
再次睁开眼睛,闻松月虽然还是不太记得梦境中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但觉得心口?胀胀的,萦绕着一种久违的温暖感觉。